《正统天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正统天命-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红着眼珠子的张丛长身而起,对着杨尚荆深施一礼:“尚荆兄不愧为忠良之后,忠肝义胆实乃我辈楷模,尚荆兄放心,我等翰林清流虽是位卑职小,却不会坐视尚荆兄身陷囹圄!”

    说完,他带着一众翰林清流鱼贯而出,杨尚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明显,这个张丛是个明白人,理解了杨尚荆真正的意思,出去之后一定会多做安排的。

    这些翰林官儿自己没什么势力,但他们的的背后,乡党、师徒情分之类的人情关系错综复杂,他们这些人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砸开一家家文臣的大门,将这个消息传遍京师——从古至今当皇帝的都讨厌这个,但是大臣就靠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吃饭呢,慎独啊孤臣啊……那是泥腿子出身相搏出身的穷鬼玩的。

    眼看着这些人全部离开,杨尚荆的脸色猛然间变得苍白,腹中的翻涌终于是压制不住了,今晚刚刚吃下去的酒水、菜肴全部吐了出来,吓得小书童杨一星连忙冲上来:“少爷,你受伤了?”

    杨尚荆摆了摆手,第一次杀人,一边儿感慨着兰晓龙写军旅真在行,第一次杀人果然会不舒服,一边慢慢直起身子,对杨一星说道:“我没事,你马上去请忠叔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杨一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少爷你怎么办?”

    杨尚荆露出一个微笑,端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淡然:“我就在这儿,等顺天府的差役过来。”

    一切就如同杨尚荆所料的那样,这些翰林官儿在离开春熙楼之后,就仿佛一滴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散落到京师的各个角落,一个又一个从四品往上的文臣家的大门被砸开,那些本来面色不愉的门子在看见砸门之人后,脸上的神情瞬间变成了巴结。

    在这个年月,在太监的眼里,文人们的斯文一文不值,但是放在文官儿的下人们眼中,文官儿是文曲星下凡,而翰林则是文曲星之中的文曲星。

    此刻的张丛,正略显局促地站在杨溥府上的客堂之中,他本人是湖广石首人,算得上杨溥的乡党,然而杨溥为官谨慎公正,即便官至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少保,也不改本色,对乡党亦不曾多有照拂,所以他这个正七品的翰林编修,还真没见过这位大学士几面。

    不过张丛知道,今天的这次会面,会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真正走进杨溥视野之中的机会,面对阉党爪牙的不屈不挠、为了同僚生命广泛奔走的举动,都会让他在杨溥的心中加分不少,如果……如果真的能得到杨溥的重视,那么借着自己翰林清流的身份,一步登天,跻身内阁学士之列也未可知!

    当年的马愉、曹鼐等人,不也是因为杨荣的一句话入职内阁么?“简入内阁,典机务”在史书上不过是七个字而已,但对翰林一系的文官而言,却是青史留名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衣袖中的右手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面容古拙、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后堂转了出来,虽然没有什么迫人的气势,但他往那里简简单单的一站,就仿佛是那一方天地的主宰一般。

    这是上位者在年深日久后自然而然培养出来的气势,能有这样气势的老人,只能是杨溥了,张丛连忙起身,躬身施礼,口称“阁老”。

第八章 问问内阁首辅支持不支持() 
看着张丛这幅模样,杨溥微笑着摆了摆手,一脸和煦的笑容:“坐吧,你我本是同乡,不用这般顾忌,今夜来找老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张丛直起腰身,受宠若惊,等到杨溥落座,这才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恭声说道:“天色已晚,本不该打扰阁老休息,只是事发突然,今夜我等翰林同僚在春熙楼饮宴,正遇内廷金英手下家奴郭淮寻衅,太史杨尚荆仗义执言,与其起了冲突,不想那郭淮目中无人,大骂杨太史‘狗杂种’,粗鄙不堪,有辱斯文,杨太史愤而出手……”

    说到这里,张丛小心地抬起头,看了杨溥一眼,发现这个老人的眉头深锁,眼中隐有怒火燃烧,显然已是动了怒气,一个太监家奴就敢如此目无法纪,嚣张跋扈,这已经触碰到了文官集团、或者说地主这一阶级的整体利益了。

    曾经有个皇帝这么玩过,他是大隋皇帝杨广,然后当时地主阶级里面的领头羊五门七望就带着弟兄们反了他娘的,偌大的隋朝稀里哗啦就完蛋了。

    于是他放心大胆地继续说道:“怎料那郭淮目无王法,持刀行凶……”

    他刚刚说到这里,杨溥的眉头瞬间就立了起来:“那郭淮拔刀了?!杨尚荆现在如何?”

    三杨内阁之中最然有各种利益纠纷,有各种小矛盾,但对外一直都是一个整体,如果杨尚荆这个杨荣嫡次孙在京中有失,在这个杨士奇刚刚去世不久的档口上,简直就是在他这张老脸上直接扇耳光!

    哪怕脾气再好、为人在谨慎,杨溥也是现在的内阁首辅,和仁宗朱高炽那是共患难过的,遇到这种事儿再不爆发一下,整个外朝必然要离心离德,到时候再想以他自己为中心盘活大明朝中央官僚政治建设……做梦吧。

    听着杨溥用这个口气说出这个问题,张丛的心瞬间放下了,只要杨溥站在他们这一便,之后的事情就好说了,所以他连忙答道:“回杨阁老的话,杨太史并未受伤,不过……反击之时失手杀了郭淮。”

    杨溥的眉毛慢慢落下,点了点头:“当时都有谁在场?”

    “除春熙楼诸多女乐、龟奴外,我等翰林院修撰、编修悉数在场。”张丛连忙回答,同时偷眼打量着杨溥。

    杨溥面色如常,只是点了点头,金英的家奴在率先拔刀的情况下被杀,一点儿后遗症都不会有,皇帝就是追究起来,也只能训斥金英教导无方,至于沆瀣一气串供这种事儿,更不可能发生。

    毕竟翰林院看似一体,其中却又是派系驳杂,想要这些人众口一辞地遮掩事实,难比登天,所以他稍稍沉默了一下,问道:“杨尚荆现在何处,其他人又在何处,杨尚荆又有何说辞?”

    一连三个问题,张丛不敢隐瞒,把离开之前杨尚荆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不敢错漏了一个字,最后说道:“其他的同僚应该都在各处奔走,杨太史尚在春熙楼,似乎是……在等着顺天府的差役。”

    杨溥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有些玩味,但更多的是欣慰,杨荣的这个孙子,思虑周详,短短的时间内就能策划这么一起反击,是个可造之材,不过这莽撞的性子还需打磨就是了。

    于是张丛的一颗心也放在了肚子里,他看见杨溥端起茶杯,很自觉地起身告辞,杨溥笑着点点头,淡淡地说道:“若是不嫌弃老朽这里粗陋,今后可以常来看看。”

    张丛听了这句话,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三十斤,他甚至忘了自己怎么和杨溥见礼告退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杨府,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才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儿,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发现自己不是做梦,差点儿直接蹦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算是走进了杨溥的视野了,今后这大明的朝堂上,怎么说也能给他张丛留下一个位置来!

    眼看着张丛离开,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从后堂走出,在杨溥的身后站定,就听杨溥说道:“派人给曹鼐、马愉、王骥、王文录五位下帖子,让他们即刻到府上一叙。”

    管家一一记下,心里也不由得一突,他知道,自家老爷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了,终于是要龇牙了——曹鼐、马愉都是内阁的阁臣,杨荣、杨士奇一去,很快就会顶上来,估摸着杨溥之后的内阁首辅就要在这两个人之中出了;王骥是兵部尚书,也是大明朝最能打的文臣,唯一一个有爵位的文官,无论文官武将都对其颇有好感;王文录一个是大理寺卿,和刑狱有关。

    “老爷,这般动作,只怕圣上那里……”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能给首辅做管家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然而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杨溥挥手打断:“三杨内阁至今只剩下老夫一人,已是独木难支,而老夫又剩下几日好活?不若就此机会,打压一番阉党气焰,也好保我大明朝堂清明。”

    停顿了一下,杨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欣慰的笑容:“更何况,杨荣的这个孙子确实是个人物,计算、胆识都在常人之上,老朽就算是不为了昔日老友,自然也要保他。”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既然杨溥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这个下人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他弓着身子退出客堂,找人分头送信去了。

    春明楼外翰林清流们正在奔走,春熙楼内的护院们则是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的血迹,什么都不敢说,有几个甚至双腿打起了摆子,作为京师最大的几家青楼中的护院,他们当然不是那种没见过血的菜鸡,但是死的人是郭淮,内廷大太监金英的心腹家奴,这就让他们不得不打摆子了。

    保不齐……这春明楼得被金英的怒火化为废墟。

    杨戬看着他们,尽管腹中依旧翻涌,脸色依旧苍白,但笑容却和煦得如同春风一般:“保护好现场,该报官的报官,一切按照大明的律法来,千万别为三法司的仵作们添麻烦。”

    为了压制住胃里翻腾的胃液,他甚至还举起杯来喝了两口酒,于是乎,护院们看着他的眼神就更加惊恐了。

第九章 青楼对() 
看着春熙楼护院们的表情,杨尚荆摇了摇头,继续喝酒,顺便还夹了两口已经冷了的菜,刚刚吐了个稀里哗啦的,现在胃里空空如也,很不好受。

    本来吧,第一次杀人,心理负担啊、生理反应啊之类的玩意是可以折磨死人的,《士兵突击》里面那一节真没加什么特技,所以这帮身经百战的春熙楼护院才会恐惧,然而杨尚荆不是一般人啊,他是穿越过来的,他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副本,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谁也没见过北郡捅死几个兄弟会的强盗就要死要活的脚男不是?

    也没过多久,忠叔就急冲冲地赶了过来,老头儿今年六十多,放在大明朝也算是高寿了,愣是跑出了一头的冷汗,然而看见杨尚荆的一瞬间,满肚子的话全都咽下去了。

    没辙啊,杨尚荆太淡定了,他甚至站起身来,对着那边打着摆子的老鸨子笑了笑:“借个清静之地,让我和家中老仆说上几句话,如何?”

    老鸨子打着哆嗦,连连点头:“公……公子请随……随奴家来。”

    别看郭淮只是个腌臜的太监家奴,然而打狗也要看主人啊,金英是内廷里的二号人物,那他的狗就算是杂交的土狗,那也瞬间得变成纯种的京巴啊,杨尚荆抬抬手就给弄死了,然后还一点儿不惊慌地在那里喝酒,岂不就证明了他根本就不惧金英这个事实了?

    所以说,现在老鸨子想的,就是金英和面前的杨公子两个老神仙打架,别把她这个凡人、以及凡人经营的春熙楼给波及了——就算春熙楼背后也是个神仙,也不值当为了点儿钱和神仙结怨不是?

    杨尚荆和杨忠寻了个干净的屋子坐好,也不用人上茶,杨忠就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少爷,你怎能这般莽撞,直接打死了金英的家奴?”

    杨尚荆呵呵一笑,很大气地摆了摆手:“忠叔勿虑,一切尽在掌控中耳。”

    这话说的贼有娘希匹风范,然而娘希匹只是说说,现在的杨尚荆是真有成算,杨忠眉头一挑,问道:“计将安出?”

    于是乎杨尚荆娓娓道来:“前日王振大开诏狱,也不过是看见文官心不齐罢了,如今朝廷上又有阉党乱臣出面,以陈年旧事为引,欲将杨稷法办,然都察院、科道乃至六部之内,并无反对之声。”

    杨忠听了这分析,不由得点了点头,如果文官群体没有分裂,没有那么多人在一边观望,皇帝也不好下手,王振更是不敢嘚瑟,然而文官作为统治阶级的一份子,天生就有软弱性和妥协性,都想着弄出去几个替死鬼,把皇上和王振满足了,也就完事儿了,所以当王振开诏狱的时候,大家也就私底下喷几句权阉当朝、昏君当道之类的话;阉党打算拿杨稷这个杨士奇的儿子开刀的时候,文官儿们也都在观望,毕竟杨稷之前破事儿干过不少嘛,你们拿了原来首辅儿子的脑袋,也该满足了吧?

    顿了顿,见杨忠并没有出言反对,杨尚荆这才继续说道:“王振见此状况,定然是进尽谗言,欲求大权独揽,正所谓欲壑难填,一步退让、步步退让,长此以往,这朝堂之上哪里还会有我等立足之地?”

    文官儿们现在很默契地玩的,其实就是绥靖,五百年之后那个叫张伯伦的玩绥靖玩的溜吧?最后还不是一败涂地,哪怕敦刻尔克来了个丧事喜办,那也是他的接班人丘胖子给力,以胜利者的身份书写历史。

    忠叔虽然不知道张伯伦的典故,但是作为走过江湖的老把式,他对人性的理解可比那些叫嚷“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穷酸强得多,自家少爷所说的“我等”指的是什么?仁宣老臣啊!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也就经历了仁宣之治,把朱元璋鼓捣到了巅峰的皇权打下去一截儿的正统朝文臣忘了个一干二净。

    “少爷所说,句句属实,然而这贸然出头,终究是犯了忌讳啊……”忠叔叹了口气。

    先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谁都明白,就算这时候朝堂上需要有人跳出来带一波节奏来一波反攻,那也不应该是自家少爷啊,毕竟儒家叫嚷着“修齐治平”不假,可还不有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么,说白了大家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杨尚荆摇了摇头,一脸的成竹在胸:“非也,非也。方才和翰林院诸多同僚饮宴之时,曾提曹鼐、马愉二位大学士之旧事,当年祖父运筹帷幄,给王振凭添了障碍,便是此刻我不出头,今后这京师定然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不若借此机会远离这中枢,一则逃脱了王振的报复,二则京中诸多文武也要多记挂着我的人情。”

    停了一下,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