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正统天命- 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掌柜的听了这话,虎躯一震,酒坊一下能弄出来好几间,还能把就送进八大胡同里去卖,这身后站着的最起码也是个顶级的勋贵,不是公爵也得是个侯爵啊,于是掌柜的连忙拱了拱手:“失敬失敬。”

    忠叔摆了摆手,一脸的淡然:“只是不知道,这黄岩县现如今的吏治如何?县衙之上,又是谁能说得上话,老朽也好去走动一番,总不能这京城的酒到了江南,直接就被巡检司砸了一多半吧?”

    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应的还有一句“皇权不下县”,一县之地未必就是县太爷说了算的,而他们压着打的方式就是不配合县令工作,然后再县衙里面找个代言人给钱给人,无意之中忠叔又体现出了自己对官面儿上事情的熟悉。

    “嘶……这……”掌柜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就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忠叔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口袋来掂了掂,发出一串儿清脆的碰撞声,然后推给了桌子对面的掌柜的。

    掌柜的看了看桌上的小口袋,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而且这个音色纯度极好,就这么一小袋怎么也得有四两上下,官方上都能换出来四吊钱来,黑市上五、六吊都没问题。

    于是他咬了咬牙,将小口袋收好了,这才说道:“要说本县,最近倒是来了个新的知县,据说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短的是年少有为,不过这新县令在咱们黄岩县,可未必能做到政令通达,县丞、主簿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我听着隔壁老刘家掌柜的说了,上一任县令三年考绩之后就调走了,可就是因为这来那个个人……”

    “那巡检司如何?典史如何?”忠叔抿了一口茶,继续问道,“运货来这边,少不得要和巡检打交道,地方行贩卖,有那街头的无赖搅闹,也要找三班衙役帮着解决啊。”

    掌柜的左右看了看,见到现在二楼还没有客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东头那个赵东家啊,家里有人在县衙当差,上次一起喝酒的时候说,现在典史连自己手底下的三班衙役都没法全掌握的,据说快班的班头是刘主簿的人,皂班的班头是黄县丞的人,为了这个,前任县令调走的时候,好像还和那两位上官翻过脸呢,至于巡检司……巡检司在咱们这黄岩县虽然厉害,却也一直和城里那些官老爷不对付。”

    一旦外部矛盾过于弱小,内部的权力再分配肯定是要做的,谁打谁小都是问题,典史权力被人剥夺了,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整个黄岩县的政治版图描绘出来了,忠叔沉思半晌,点了点头,又摸出半吊钱砸在桌子上:“那就多谢掌柜的了,结账!”

第六十二章 图书管理员的光环() 
第六十二章

    情报收集第一注意事项,渠道多样化。

    仅仅是从一个人的嘴里问出来情报,不说被人欺瞒了吧,偏颇也是肯定有的,所以忠叔又走了几个车马行、茶肆、酒楼之类的地方,拿银子和铜钱开道,从这些生意人的嘴里套出来各式各样的情报。

    而在县衙之中的杨尚荆,第一次体会到了开挂的感觉,简直……赞。

    “启年,我看这刑房事务繁杂,咱们黄岩县有这般乱么?”杨尚荆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桌上的卷宗,更加漫不经心地问道。

    刑房的胥吏叫刘启年,今年也四十多了,在家蹉跎到了三十五岁,结果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家里实在没钱供着继续读书了,就只能出来做个胥吏,要不是刑房主管案卷,犯人家属拼了命往这边塞银子,根本就冲不淡他仕途无望的那种淡淡的哀伤——大明朝的规定,官就是官,吏就是吏,这个噶韭菜时喊的“根就是根儿,叶儿就是叶儿”一个德行。

    刘启年一听杨尚荆问话,连忙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县尊的话,若是放在城外,咱们这黄岩县也算是民风淳朴之地了,只是这城内,端的是鱼龙混杂,城中有马帮,码头上有漕帮,大街小巷里也有成群结社的青皮流氓,后者倒还好些,三班衙役一出总归是服帖的,但是那漕帮、马帮都是开了香堂的,莫说是三班衙役,便是巡检司的弓手都敢正面争执。”

    瞅了杨尚荆一眼,这胥吏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小吏在这黄岩县做了八年的胥吏,到县尊这,已经是伺候到了第三任了,实不相瞒,这第一任县尊就是因为和漕帮的香头儿起了冲突,民变闹到了杭州府,当年的藩台迫不得已,这才把前任县令调来此处。”

    听了这话,杨尚荆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哪个朝代都不可能禁绝,它们在危害社会治安的同时,也是社会治安的一项有力补充,很多官府伸不到手、或者不方便伸手的地方,都要由他们来进行管理,不过拉帮结派也要有个限度,那就是不能威胁政权,否则会受到官方的倾力追杀,这漕帮闹得这么大,巡检司没有动手,反而被逼走了县令,这里面的东西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于是他抬起头来,看了这胥吏一眼:“这漕帮势力如此之大,台州府、布政使司就没有一点儿说法?”

    胥吏摇摇头,很是果断地回了一句:“回县尊的话,此乃‘民情’。”

    “民情?”杨尚荆这次就不是翘眉毛了,而是整个儿把眉毛竖起来了,同时加重了语气。

    刘启年重重地点头:“民情!”

    停顿了一下,刘启年的脸上甚至有了点儿狰狞的神色,后槽牙咬得嘎吱直响:“而且是黄县丞和刘主簿口中的‘民情’!”

    民情这种东西很虚幻,有时候也很真实,由此可以推断,这区杭州府搞非法上访的,肯定不是漕帮成员,否则当年的浙江布政使就是脑残了,也得和都司知会一声,把本地的漕帮连根儿拔了,既然没拔,那么剩下的就很好说了,这肯定是阿共仔……不对,是本地乡贤鼓捣出来的戏码了,也就是说,本地的漕帮实际上是听本地乡贤富户们的话的,就和建宁府上自家老爹跺跺脚地颤三颤一个道理,新上任的地方官要是不来他们杨家拜访一番,肯定是能滚多远滚多远,能滚多快滚多快的。

    建宁府下面那几个县、甚至包括整个建宁府的府衙里,多少张嘴仗着杨家的荣光吃饭呢,谁敢和杨家不对付,那简直就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社会的明代版本,死的不要太干脆。

    这一瞬间,杨尚荆就有了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没咒念啊,本地的巡检司巡检到现在也没来和自己这个上官打招呼,三班衙役那都是本地人里面招出来的,平日里和那些大户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还能收点儿供奉什么的,自己一声令下是冲上去抄了大户的家还是冲上来干掉了自己,还是个未知数,主簿县丞更是人家的喉舌和眼睛,能坑走两任县令,人家也都是老司机了。

    想着想着,杨尚荆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看了看这个刘启年,然后问道:“启年的解释,倒真是一针见血。”

    特么的你一个胥吏,直接给我这个黄岩县的新任县令都历年的旧账,然后一针见血地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想干嘛?

    刘启年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倒也是光棍:“回县尊的话,小吏已经做了八年的胥吏了,过了今年的九月,也就要回乡了,县尊上任之时的阵仗,启年是看在眼里的,这才冒昧和县尊说了这些话。”

    嗯,你这么说话我就明白了,原来这是看着自己干不长了,自己这个新县令排场还大,就直接开始下注了,输了也是九月份滚蛋,赢了可就得了自己的人情了,总之……好买卖。

    于是杨尚荆点了点头,慢慢说道:“若真是这般,本县就保你一个出身吧,上县的主簿是想也别想了,浙江本地找个中县或是下县,总是不会委屈了你吧?”

    这刘启年一哆嗦,直接就跪下了:“县尊恩同再造,学生铭记五内!铭记五内啊!”

    明朝胥吏想要做官,一个字,难!第一步是干满九年,吏部考察给个上上,然后才能等着外边有缺儿外放,一路上还得给进士、赐进士出身、赐同进士出身的科举老爷们让路,然后永乐年间还各种规定什么御史之类的言官不能给胥吏出身的当,所以安排到了外放也是羁縻州啊边境啊之类的地方,要么鸟不拉屎,要么獠人动不动造反,总之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可杨尚荆一句话,直接给他弄了个浙江的主簿,浙江啊,膏腴之地啊,哪怕是下县也比北边儿的中县好啊,最起码,它安定!

    “来来来,你和我好好分说一下这黄岩县的势力……”杨尚荆对着刘启年招了招手,一脸的和煦,刘启年站起来,快步走了上来。

    听着刘启年的解释,杨尚荆瞬间就感觉舒坦多了:“这图书管理员的光环还有王霸之气的加成?赞!”

第六十三章 县内局势() 
第六十三章

    刘启年在杨尚荆的身前坐着,不过很拘谨地只坐了半个屁股,压低声音给杨尚荆分说着县里的势力划分:“不瞒县尊,咱们这黄岩县的大户总共同有五家,其中以黄、张两家为最,这两家家里都有一个举人,两三个秀才,黄家的大老爷据说是永乐年间做过官的,江西布政使司正六品的经历,张家的二老爷前几年考中了举人,出钱捐了个县丞,好像是在河南。“

    家里有举人,而且是在做官的举人,这妥妥的是乡贤啊,而且还是地位颇高的乡贤,官面儿上有人说话就硬气,办起事儿来更硬气,毕竟这也能算是统治阶级的一部分了,官面儿上一说,大家都要给个面子,华夏几千年了,这臭毛病一直就没变过,所以家里人做点儿什么擦边碰线、甚至直接过线儿的事儿,当地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朝廷不下令来个一刀切,那真叫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想想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是没有乡贤在后面撑腰给钱,漕帮的那帮苦力凭什么结社开香堂?身上那二两肌肉?算了吧,连字儿都认不全的人连灵堂都开不了,只配进灵堂!

    “那么,这两家的田产如何?”杨尚荆眯缝着眼睛,慢吞吞地问道。

    一般情况下,这些大家族干点什么擦边碰线的事儿,用的都是白手套,上了档次的直接从官府拿文书,就和五百年后房地产公司搞强拆的时候一样,只有没实力的才会选择赤膊上阵,有点儿实力的,所以说想要在这方面抓把柄,不容易也就算了,还很容易狐狸没抓找惹上一身骚,而且就算抓上了把柄也是扯淡,没天大的罪过也没办法连坐,所以还得从根本上入手,而且挑那些比较大的罪名,比如说田产。

    大明朝秀才、举人这些有功名在身的,都是有资格免税的,所以一些人家图个便宜,就把自家的土地投献过去,就好像五百来年之后为了减税挂上某个牌子的标记一样,这些功名在身的人收取的费用要比正常朝廷的赋税低上那么一点儿,百姓的实际收入也就高了那么一点儿,最后受损的还是朝廷的利益,所以对于这种私自投献的事儿,朝廷是明令禁止的。

    刘启道一听杨尚荆的话,整个人都惊了,身子一抖,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县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田土乃是根本,不可轻碰,若是开了这个头儿,只怕县尊要永无宁日啊……”

    杨尚荆笑了笑,心说这小子还行,没诓我,还知道劝一劝,就摆了摆手:“放心好了,本县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混人,问这个,也不过是想知道一下这两家的根底罢了,我也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开玩笑,他杨尚荆又不是傻子,怎么回去触碰潜规则这种逆天的东西?官方说是禁止土地投献,然而实际上这些当官儿的,背后都在接受投献,这可不是轩輗来浙江裁撤四十来个卫所军官那么简单,涉及到的是整个大明朝士人阶级的利益,一旦自己在黄岩县解开这个盖子,就相当于直接站在整个大明朝士人阶级的对立面上,那才真是自取灭亡,一百来年之后牛逼不解释的张居正死后咋样,上学的时候可是考试重点。

    听了这话,刘启道松了口气,然后说道:“不瞒县尊,平日里闲聊时,听户房的同僚说,这两家的田产能占上本县田土的三成,当然,这是包括了接受投献之后的结果。”

    三成……这也不少了,黄岩县的面积本身就不小,两家人,把直系旁系算进来能有多少?直接占了全县土地的三分之一,别管是接受投献还是强买强卖的,反正人家家里田多还免税,说是实力深厚一点儿都不假,怪不得能做乡贤呢。

    “张县丞和刘主簿,和这两家的关系如何?”杨尚荆摸着下巴,一脸的沉思。

    刘启道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这关系,自然是好的很了,县尊也是知道的,乡贤要有地方官儿的庇护,才能横行乡里,作威作福还是做个善人才有的选;地方官儿也是要有了乡贤的支持,才能坐稳了位子,不至治下之民生变,这六房胥吏之中,也就是我这样的人物没有靠过去,那几个刚刚进来的,一早儿就投在了那两位的门下。”

    朝中有人好办事,上面有人好捞钱,九成九的胥吏这辈子晋升无望了,还不捞点儿钱,对得起自己投身大泥潭那会儿做出的牺牲?所以这时候,借着上官的面儿和地方上打好关系,不但能位子稳,还能捞钱快,简直一举多得。

    杨尚荆点点头,转而问道:“李典史此人如何?”

    “或许是刑狱出身,早年做过刑房胥吏的缘故,总归是脾气强硬,为人也不甚懂得迂回,与县中大户关系平平,前任县令离去之时,也跟着失了势,总归这三班衙役里,就有快班的班头跟了张县丞。”

    三班衙役里快班管的是缉捕盗贼,也就是刑侦口的,分为马快和步快,装备足油水厚,相对而言,比起站在县衙里面当看板的皂隶还要好些,这情况,嗯,相当于刑警队长不卖局长面子,直接和副县长接上线了,这操作……可以可以,反正这局长已经边缘化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滚蛋了,还能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