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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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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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烨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以始皇帝之姿,亦不能将县下之权收入掌中,这杨尚荆也不过是一介书生,纵使会些练兵之法,又怎能有此胆量?”

    “今时,不同往日啊。”轩輗的声音里就带着一股子感慨,“以小见大,单单是秦时之农具,比之如今之农具,何如?”

    杨烨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秦朝那会儿控制县下,路子是对的,然而吧,上层建筑没跟着经济基础走,当时那个生产力水平,百农一日勤耕,只怕还赶不上现在十个人干一天,工具就那个德行,累死了也干不了太多的活儿,再加上全国范围内水利也不行,每年的粮食产量,也就那么一点儿,哪怕严刑峻法压着,可没钱你干个屁?

    再加上当时的通讯能力有限,时间一久,对基层的控制能力肯定要削弱,等到秦二世各种出昏招之后,原本六国的遗老遗少一声招呼,直接就反了他娘的,偌大的秦国稀里哗啦就完蛋了。

    汉朝之所以被吹捧,就是因为刘邦的政策适应了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搞了个皇权不下县,又玩了个黄老之学休养生息,然而吧,五门七望这种顶级势力的大发展,也是在汉代以后,至于“汉承秦制”,把秦朝那套法律法规之类的玩意继承下来,还没被喷的半身不遂,那就涉及到另一个领域了。

    现在到了明朝,农具、水利、道路等等生产工具和基础设施都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如果真的中央压倒了地方,想要在一定程度上终结掉“皇权不下县”的老传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可能的。

    所以品过味儿来的杨烨目光有些闪烁:“那么,依着臬台的意思……”

    “依着本官的意思,上报。”轩輗转过身来,一脸的云淡风轻,“本官能够看明白,那么朝廷衮衮诸公,自然也能看明白,个中取舍,自然是要让给他们决断了。”

    这种锅,不好背,虽然看着这个公讼司和当时的那个治安司一样,可是里面的道道却是忒特么吓人了,他轩輗不过是个体格壮一点儿、声望高一点儿的提刑按察使,又不是刑部尚书,他傻逼了他才沾这个。

第二九六章 大新闻啊大新闻() 
    第二九六章

    听着轩輗这么一说,杨烨也跟着点点头,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他们这帮牧守一地的,看着就行了。

    “那其他的事体……”杨烨很小心地问了一句,他主管着浙江一省的刑狱,这个时候面对上官,要注意态度,即能表达出自己的担当和决断,又要表现出对上司的尊敬。

    轩輗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也不过是个举人,去了功名,直接法办便是了,至于那个以府库钱粮补贴本地乡贤的提议……”

    说到这里,轩輗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古怪的神色:“也交给朝廷上的衮衮诸公吧。”

    杨尚荆的套路很明显,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他这边要坏了规矩,把手伸到县下,可是呢,也开了先例,给这些当官儿的补贴一下本地有根底大户的机会,里面的道道,还是给上面头疼去吧。

    况且,“恩出于上”本来就是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之一,既然是在玩这个游戏,那么自然是要守规矩了。

    杨烨没注意到这丝古怪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既是臬台决断,下官这就派人前去书写文书,将这案子赶在年前敲定了。”

    按照明律,或者说按照“礼法”的要求,除非是谋反的大罪,地方主官才有临机决断,尽数杀绝的权力,剩下的,徒刑以上都要上报,以显示皇帝的仁德,虽说皇帝基本上都不会看,内阁票拟完了都是太监批红,然而吧……形式主义才是王道。

    杨烨还没来得及道别,就看见门口出现一个轩輗家的家丁,恭声说道:“老爷,孙藩台那边派人前来请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轩輗点点头,对家丁说道:“你且告诉他,本官换了公服,自会前往。”

    家丁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杨烨连忙欠身施礼:“下官告退。”

    轩輗点了点头,送他出了书房的门,便转回后宅更衣了,可心下却在不断地嘀咕着,计算着杨尚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路数……有点玄幻了。

    等到了孙原贞的府上,就发现方廷玉也早就等在了这里,三人见礼,分别落座,自有家丁送上茶水。

    孙原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黄岩县那边的公文,二位想必也都看了吧?”

    方廷玉笑着点点头,把双手轻轻地放在了膝盖上,脸上挂着笑,声音却很是平静:“这个杨贤侄,确实是个做事的人啊。”

    停顿了一下,方廷玉继续说道:“说来也是,以杨贤侄一人,身后站着的,除了你我,可还有外朝的衮衮诸公,如今偏偏又要和魏国公的嫡女成婚,时也命也,也难怪他能闹出如今的声势。”

    既然是都看过了,那就直接奔着主题去,现在别的省份可能还会有隔阂,可是这浙江的官场,除了都指挥使李信这么个薛定谔的忠臣之外,剩下的三个简直好的可以去穿一条裤子了,所以对话的时候,也全都是开门见山的风格。

    “案子那边,自然是由轩贤弟负责了,可是这功绩,却要你我三人联手,向上面推一推才好。”孙原贞笑了笑,默认了方廷玉的话。

    刚刚给杨烨分析完杨尚荆那份公文的轩輗眉头就是一跳,听着孙原贞这个意思,好像是要力挺杨尚荆了?这杨尚荆建立公讼司,要把权力的触手伸到县下,鞭打不法分子的同时瓦解宗法制的套路,孙原贞不应该看不出来啊。

    这种行为,可不符合官场上闷声发大财的优良传统。

    似乎是看出来轩輗眼中的不解,孙原贞笑了笑,对他说道:“轩贤弟许是未曾收到消息,前日里,王司马手下的人查出边军不法,矛头直指内廷所派的镇守太监,如今虽是年关,颇为喜庆,可这京师之中,却是一片的血雨腥风啊。”

    我去,还有这种操作?

    轩輗当时就惊了,王司马自然就是大明朝最能打的兵部尚书王骥了,这王骥直接给了边军一锤子,要把监军的太监拉下马,这可是反水之后最神的一次操作了。

    虽说王振已经把“宦官不得干政”的铁碑弄丢了,从永乐朝开始重用太监的习惯也形成了,可是吧,太监一旦犯了错,就必须得加倍严惩的规矩还是在的,而且皇帝也没有破的打算,所以北面的那个监军的死太监,不死也要脱层皮了,趁着这个机会,外朝不赶紧发难,简直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个机会。

    “輗确是未曾收到消息。”轩輗有点儿感慨,丰城侯李贤调出南京,往浙、闽、赣三省交界处剿匪了之后,他这消息平白就慢了些时候,不过既然知道了消息,以他的智商和情商,转转脑袋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依二位的意思,这是要你我三人一同上书,给杨贤侄……表功?”

    最近内廷被抓到把柄了,可外朝却是一片风平浪静,毕竟大家做官儿都求稳嘛,所以在轩輗接到的消息里面,一直在不停蹦跶的,而且蹦跶出来点儿事情的,似乎就只有一个杨尚荆了。

    孙原贞点了点头:“乡贤感皇恩,免除黔首债务,此乃教化之功,功莫大焉。”

    礼法时代嘛,教化之功就是大功一件,毕竟士大夫们吹孔圣人的时候,也得提一句“有教无类”,虽然他们把除了士之外的三民全都看成了垃圾,还设置了“贱业”这么一个不许科举的概念,但是口头上总要尊重一些的。

    轩輗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听孙原贞继续说道:“于廷益听闻此事,颇感欣慰,欲与诸藩王一同上表。”

    尼玛!大新闻!

    轩輗只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于谦人缘儿好他是知道的,当初差点儿被弄死,也是藩王们出面搞定的,可是为了抬举一个杨尚荆,用得着再打出藩王这么一张牌么?这可是……要和内廷直接摊牌,不对,是漏底裤啊!

    有了这个光环加护,杨尚荆到哪儿都能吹“老子天下无敌”了。

第二九七章 决断() 
    第二九七章

    藩王啊、亲王啊一类的东西,无论搁在哪个朝代,都是让皇帝很头疼的存在。

    因为他们的存在,可以在礼法和政治两个层面上,给皇帝刷声望的同时,起到稳定朝局的作用。

    封建年代对于亲情的看重,已经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高度上,皇帝只要对那些有皇族血脉的亲王啊、郡王啊之类的稍微严苛一点儿,士大夫立马就会站出来喷皇帝残暴不仁,你想啊,自己家亲戚你都不善待,还指望你善待黎民百姓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从小看大,三岁看老”啊!

    不过唯一例外的是大唐的太宗皇帝、有史以来的第二位天可汗,虽然他杀哥宰弟还囚禁了他老子,虽然他身上还有渭水灞桥上白马之盟的小黑点,虽然他……但是他还是个千古明君,这些小黑点儿丝毫不影响他的历史定位。

    那么问题来了,是他真的用赫赫战功掩盖了自己的不是么?显然不是,李世民虽然很屌,但是离着秦始皇还差了几十条街的距离,他能有这个定位,本质上还是因为,他是掌握了话语权的那帮文明人,也就是五姓七望下了注的皇帝,比如他的金牌打手程知节的老婆姓崔,比如他的金牌智囊房乔房玄龄的老婆姓卢,再比如他的铁杆忠犬张亮的老婆姓李,再比如……

    如果李世民成了昏君,那么他们这些门阀望族,岂不是也成了有眼无珠的混账了?这不符合人家清高装逼的套路啊,所以在他们把秦始皇描绘成残暴不仁、昏聩无道的昏君的同时,并不妨碍他们把李世民定位成千古一帝。

    不过当今皇帝朱祁镇并不是唐太宗,现年十八岁、马上十九岁的他,还只是个粉嫩的萌新皇帝,别说武功了,文治都是被大臣们牵着鼻子走的,刚刚想要自己下场,就被杨尚荆一拳给闷回去了。

    所以他得善待亲王,所以他得在藩王们给于谦这种外朝里的死硬分子求情的时候,憋着气点头答应。

    至于政治层面,就更好理解了,例子多得是,先不说周朝的分封制,也不说汉朝开国那会儿郡国并行制度,也不说明朝初期的分封藩王,那都不太明显,而且还都有隐患,最明显的实际上就是汉朝那会儿,把亲王家的孩子抱过来继位,这是血脉层面上的稳定剂,能够迅速稳定住政局。

    最有名的操作,就是霍光操作昌邑王刘贺登基这事儿,虽然刘贺这个皇帝之做了二十七天,虽然他做了废帝之后成了海昏侯,但他的继任者汉宣帝,顺带着也给他提升了一点儿知名度。

    至于本朝太宗皇帝清君侧,顺手把君王也给清了这事儿,归根结底也能归结到这上头来,因为朱棣也是朱元璋的血脉,还臭不要脸地打出了自己是马皇后嫡出的招牌,再加上朱老四手段也狠,士大夫们一合计,也就把这事儿定性成了皇室内斗,羞羞答答地就从了。

    所以说,在本能上,朱祁镇是厌恶藩王的,毕竟要是哪天权柄没握住,直接砸地上了,下面的文臣武将呜嗷乱叫要效仿霍光另立新君,他的下场,只怕还捞不到海昏侯那个爵位,直接就蹬腿儿了。

    所以在提到藩王的时候,轩輗这个提督一省刑狱的按察使,心情很是复杂,毫无疑问这是个大新闻,更毫无疑问,这是一把双刃剑,一个操作不好,皇帝那边想多了,大力反弹一下,可能杨尚荆连同他们都得敲出思密达。

    换句话说,外朝这番动作,看着是要让皇帝给杨尚荆点个赞,可是实际上……特么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这是直接要和皇帝玩个友好互动,挟藩王以令皇帝,虽然现在的藩王都是弱鸡,虽然皇帝看起来还是大权在握,然而……外朝文武勋贵加起来,也不差啊!

    总之,这事儿不好弄。

    眼看着轩輗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孙原贞干咳了一声,这才说道:“吾也知惟行的难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须得浙江三司力推,朝中的衮衮诸公才好发力。”

    这尼玛……

    轩輗眼珠子转了转,仔细看了看孙原贞和方廷玉的表情,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衮衮诸公啊,这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可是他想想面对杨溥、张辅等一众外朝文武大员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这奏疏,却不知该如何去写?”轩輗眯着眼,很是慎重地说道。

    “老夫这便书写一封奏疏,到时候还请惟行用印。”方廷玉笑着说道,只是眼眸中的神色也是异常的凝重。

    不是傻逼都知道,这次是一次豪赌,一次抓住内廷在边军犯罪的机会,临时组织起来的豪赌,要是皇帝怂了,万事大吉,要是皇帝硬起来了,外朝很可能就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不说脑袋落地吧,致仕的总是要有一批的。

    可是现在,再像之前那样温不吞地反抗,只怕就要被王振活活玩死了。

    轩輗点点头,也是叹了口气:“致美兄文采斐然,輗也是早有耳闻,此间奏疏,由致美兄起草,自然是极好的。”

    这倒也不是什么夸赞,方廷玉方致美他除了工部干的时间长、从贵州那旮旯的左布政使调到膏腴之地的浙江做右布政使可以大书特书之外,实际上人家也是在翰林院划过水,在杨荣的手底下做过庶吉士的,说一句文采斐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孙原贞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知会了一声候着的家丁,不多时,便有笔墨纸砚奉上,轩輗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突然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憋了足足十息的时间,这才缓缓吐出:“既是外朝勠力同心,保我大明众正盈朝、海晏河清,轩某自然不可落于人后,若是致美兄不嫌,便由轩某研墨罢。”

    为了这事儿请动了藩王,整个外朝也就没有了退路,这个时候研墨,除了仪式上的尊重之外,更多的,还是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这可是比他当年来浙江清军,随时能被大明朝自己的兵剁了脑袋的差事更大的豪赌了。

    这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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