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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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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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大家摇摇头,声音哀婉,泫而欲泣:“少爷救奴家于水火之中,奴家纵然出身风尘之地,不能以身相许,但为奴为婢还是要做的,少爷千万别再说出那般话来。”

    交了卖身契,身份自然也就变了,蔡大家在青楼之中虽然是清倌人,但逢场作戏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所以转瞬间就改了称呼,站在一旁的知琴默默地扭过头去,装做给杨尚荆铺床的样子,在心里不断地呸呸呸,暗骂着青楼女子的不要脸。

    杨尚荆看着蔡大家的表情,再看看知琴的动作,想笑还是忍住了,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如今世道多艰,蔡大家若是不嫌弃,跟在戬的身边倒也无妨,天色不早了,蔡大家还请回去安歇吧。”

    蔡大家能换称呼,杨尚荆自然也能换,不过他要坚定立场,说放了蔡大家离开就放了蔡大家离开,所以她就没有换这个称呼。

    蔡大家看了看知琴窈窕的背影,点了点头,礼貌地告退,转身就要离开,可走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身形,回头问道:“奴家想问问少爷,此番南下,少爷要走的是陆路还是水路?”

    杨尚荆看着她略有些闪烁的眼神,心下就有些明白了,他笑着反问道:“我倒是忘了,蔡大家京师出生,乃是北人,纵是乘船,也不过是画舫之上弹奏一番,没入过大江大河罢?”

    南船北马,这是封建年代中国交通工具的南北差异,所以蔡大家还是点了点头,很顺从地说道:“公子说的是,奴家的确不曾乘过船。”

    于是杨尚荆的笑容越发的阳光了,就如同那春日的朝阳一般,暖的让人浑身发热,暖的让人汗流浃背:“那便走陆路吧,虽是劳顿了些,却没有水上的颠簸,若是为里赶时间,让蔡大家在陆上水土不服,戬着实过意不去。”

    蔡大家明显惊愕里一下,眼中的神色有些慌乱,她沉默了足足三秒钟,这才盈盈一福:“那就多谢少爷的体谅了,奴家告退。”

    看着蔡大家离去的婀娜背影,知琴终究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这蔡大家当真好看,少爷真的不想将她收入房中?”

    杨尚荆扭过头去,就那么盯着她看,她最初还有些惊恐,喃喃说道:“少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说着说着,她的头慢慢就低下去里,直到偷眼看见了杨尚荆眼中的玩味,这才抬起头来,俏脸通红地嗔怪道:“少爷你好坏!”

    嗯,这套路很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只要不发好人卡,怎么都好说。

    杨尚荆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说了放她走,自然是要放她走的,这种风尘女子,哪里有我家知琴可爱。”

    知琴扑闪着大眼睛,通红的小脸儿上就带着笑意,然后就听杨尚荆说道:“你等下去把忠叔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商量。”

    知琴应了一声,捏着衣角就出了门,到了门口的时候,扭过头来,一脸的羞怯:“那少爷,今天晚上……”

    “马上就要南下了,你早些休息。”杨尚荆接口道,然后知琴的脸色就有些黯淡地离开了。

    屋里的杨尚荆抖了抖衣襟坐下,有些挠头:“早点儿的时候还想着美女投怀送抱的时候多风光,真遇上了还是抓瞎啊,看来……这穿越之后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三观的改造啊。”

第二十二章 直面这个时代的黑暗() 
第二十二章

    在知琴去找忠叔的这一会儿,杨尚荆拿起桌子上的卖身契来仔细看了看。

    蔡大家的契约是宣德三年写的,时间是六月份,上面标明了蔡大家的姓名、出身,单字一个“慧”还是后起的,出身陕西的小农户人家,当时正好三岁多一点儿,偏赶上陕西大旱减产,家里粮食不够了,养活不了那么多人了,她的老爹也只能把她卖给了人牙贩子,然后进了青楼楚馆。

    至于那个婉烟,北直隶人士,比起她这个大家来小了四岁,也是三岁多一点儿就被卖了,宣德七年顺天府应天府都有水灾,结果她家遭灾严重,没等挺到朝廷免粮税,就把她给卖了。

    “这才是封建农耕文明的日常啊,卖儿鬻女的,饿死几个人都是稀松平常。”杨尚荆弹了弹两张卖身契,叹了口气,无论是他还是原来的杨戬,平时都是不接触这些底层事务的,所以也看不出这卖身契里有没有什么道道,但他对封建年月这些事儿,还是很有感触的,“什么免夏粮啊、免秋粮啊,政策都是好的,到了下面可就不一定咯,至于赈灾的新粮变陈粮、陈粮变糟糠,捞的简直不要太爽,几百年之后著名的军机大臣和中堂和大人不是说过嘛,灾民,他是不能算人的。”(作者注:这两场饥荒都是很大的,毕竟明史宣宗本纪里面是有过记载的,能入正史的饥荒就和能入正史的官儿一样,很大=。=)

    摇了摇头,杨尚荆在心里算了一算,这蔡大家今年也是双十年华,搁在五百多年之后连个晚婚晚育都算不上,但在这年月,可是晚婚晚育的典范了,能在这个岁数上没有“老大嫁作商人妇”,除了自身的姿势水平的确很高之外,背后的推手也是很强硬的。

    “我摊上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杨尚荆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都快炸了,朝堂上的风波,对手们的计算,乃至是猪队友神队友的各种反应都要计算一遍,这活计简直不像是人能干的啊。

    正思量着呢,门外传来了忠叔苍老的声音:“少爷可是叫老仆?”

    杨尚荆连忙站起身来,跑过去给忠叔开门,倒不是说奴大欺主,关键是封建年月孟子的黑锅不仅仅是皇帝不喜欢,士大夫也不太喜欢,“君使臣如手足”那一套用在家主家仆上也好使,不给忠叔这种老把式伺候妥了,以后都不用背叛,划个水什么的就能让他凭空多出来无数的麻烦。

    “忠叔进来坐,正是有事要和忠叔商量。”杨尚荆把忠叔让进来,然后这才说道,“刚刚那个蔡大家,亲自送了自己和贴身小婢的卖身契来,有了几句对话很有意思,想让忠叔帮忙参谋参谋。”

    现在杨尚荆要做的,就是脱离朝堂上的风波,包括金英的监控,这一点容不得半点儿马虎,所以在重复那段对话的时候,杨尚荆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就连蔡大家的眼神,动作都形容的惟妙惟肖。

    忠叔听着杨尚荆的话,眉头微皱,盯着手里的卖身契,开始考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和杨尚荆这种清贵文人,不同,忠叔这个出身绿林的悍匪,是什么脏活都做过的,可以说整个封建年代的所有丑恶,没有亲手制造过,也亲眼见证过,这种隐藏在暗处的人,是每一个大家族长盛不衰的根基。

    “这个蔡大家的问题应该不是很大,但是这个叫做婉烟的侍女,应该是有问题的。”忠叔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

    杨尚荆的眉毛挑了挑:“何以见得?”

    这种增长见识的机会可是不多的,毕竟他穿越前也就是个大学生,对于社会的丑恶还是只停留在见识上,而马上去做的县令,则是要面对足够底层的黑暗。

    忠叔皱着眉头,慢慢说道:“虽然说丰年也有饿死人的情况,但那也是要出了直隶近畿才能有的,否则被啥都不懂、或者是懂装不懂的清流抓住,就是沽名钓誉的好机会,七年的那场水灾,老仆是在京中伺候着的,当时宣宗皇帝钦点,内阁诸公公推,六部胁从处置,文有科道、都察院监管,武有厂卫暗访,北直隶之地,算是清净了的。”

    这事儿我懂了,京师重地,首善之地,当然要安排好救灾工作了,要知道,京师附近的老百姓心气儿都高,而且保不齐就有个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能和清流官儿搭上关系,到时候老百姓指着老天爷骂皇帝昏庸无能,是妥妥的能传进皇帝耳朵里的,听着也不好听啊,所以这种时候,为了朝廷的颜面,为了皇帝陛下的脸面,就必须拿出对付官僚主义最好的办法了。

    从上到下一刀切,谁敢扎刺儿就弄死谁。

    眼看着杨尚荆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忠叔继续说道:“所以说,这个婉烟看起来没有问题的身份,其实就是有问题的了,这也符合锦衣卫自太祖以来一直的行事作风,隐于暗处,伺机而动,出名儿的人物,他们是不考虑的。”

    杨尚荆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潜伏什么的都是这个套路,越高的知名度、越高的曝光度,就意味着越高的危险性,如果蔡大家能有那样的水平、那样的心理素质,就不会大材小用到来监视一个七品小官儿,而应该面对一二品的文武大员。

    因为金英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物。

    “忠叔打算怎么处理她们?”杨尚荆微微眯眼,声音里有些凝重,虽然之前忠叔有处理过这类人物,但那个时候身后是杨荣背书,内廷也有太皇太后张氏牵制宦官,和今日决计不同。

    忠叔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这件事便交由老仆吧,少爷官职在身,以后是要接下杨氏一族的人物,只消吩咐下来便是了,这些阴暗……”

    杨尚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用最坚定的声音回答:“我马上就是县令了,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怎能在那些如油的小吏们面前树立威信?我可不仅仅是要在那里混日子的!”

第二十三章 杨家……有钱啊() 
即便大明帝国从太祖朱元璋建国之日起,就一直着手用严苛的户籍制度和路引制度来限制流民的产生的无规则迁徙,以达到稳定社会秩序的目的,然而这些手段名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毕竟农耕文明的生产力低下、小农经济的脆弱和封建社会的阶级压迫与剥削问题,都是没有办法彻底解决的,“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焉”,这是历史规律,朱元璋再牛,也超脱不了这个规律。

    再加上明朝好死不死地遇上了小冰河时期,阳春三月的京师,温度低的还能把人冻成狗,那粮食产量能高到哪儿去?翻开一本《明史》,基本每年都有“遣某官某某赈某地饥荒”、“免某地夏/秋被灾税款”这种字样,然后从内阁六部到县一级各级官僚对着赈灾款项上下其手……

    于是乎,赶着三四月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光,从顺天府到应天府这一路上,杨尚荆看见了至少二十波流民,一个个饥肠辘辘、脸色蜡黄,虽然没有什么饿殍出现,但看他们已经开始泛起绿光儿的眼睛也知道,只要遇到落单的肥羊儿,他们并不介意杀人越货。

    “这就是……盛世?!”

    虽然对农耕文明做过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这种景象,杨尚荆还是一脸的震惊,连语气都从肯定句变成了疑问句,语气之惊讶,里面甚至带上了些许怒火,吓得在旁边伺候着的明棋都是一个激灵。

    赶车的忠叔点了点头,声音里有点木然,但更多的是淡然:“当然,这就是‘盛世’。”

    “庙堂之上的那些大员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对这等景象一无所知不成?”杨尚荆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他没指责皇帝,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皇权,已经成功地被文臣武将们“装进了笼子”,再加上皇帝没有地方任职经验,自幼就是锦衣玉食,能体察民间疾苦那才叫见鬼了。

    杨忠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知道,又能怎么样?钱粮就那么多,国库要充足、军队要供给、文武百官的饷银要发放,这些钱粮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咱们杨家还好些,祖太爷定下的规矩就是善待邻里,多做善事,每逢灾年,设棚施粥之类的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家中收成好些,也能免去邻里的一些债务,但放在别的地方,没有了咱们这样的乡绅,单靠官府开仓放出来的那些糟糠皮子,哪有不死人的?”

    是的,赈灾的事情,朝廷每年都在做,然而派下去的钦差如果不和当地官佐同流合污,能够监察到的地方也很有限,后者也能让一些灾民得了实惠,但前者就是喊口号捞银子罢了,至于灾民起义,往往也反的是本县主官,而不是什么远在天边的皇帝。

    政策都是好的,不过是下面的人歪了嘴念错了经,反贪官不反皇帝这种戏码,五百来年之后一样演的火热,人类社会……他是不会进化的。

    停顿了一下,忠叔笑了笑,有点儿苍凉,他用马鞭指了指坐在杨尚荆身旁的明棋,说道:“少爷可以问问,她是怎么进的咱们杨府的。”

    杨尚荆沉默着,其实看了蔡大家送来的卖身契之后,他就有些明白了,只不过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总不愿意面对这些事情罢了,二十多年来形成的三观,可不是穿越之后融合了一段记忆,就能在瞬间摧垮了的。

    听着明棋说完,忠叔继续说道:“那一年,府上一共收留了十八个仆役,第二年放了其中十个的贱籍,但是杨府终究是只有一个的。”

    随手指了指前方成国公府家丁手中的旗帜,偌大的“朱”字迎风招展,二十来个家丁各个跨弓持刀,然后说道:“这一路上,若不是成国公威名震慑,加上这二十来人杀气腾腾,虽然没有披甲,却也算得上是战力彪炳,只怕这过路的流民,都能将少爷生吞活剥了。”

    眼看着杨尚荆沉默了下去,忠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本来老仆想着,就不用让少爷接触这些了,凭着老太爷的威名、少爷的能力,在翰林院坐到内阁也没人会多说什么,可是天不遂人愿,既然少爷贬谪出京了,也想做些事情,这些事情老仆还是多说说吧。”

    一主一仆正说话间,就看见远处烟尘四起,马蹄声远远传来,忠叔猛然伸手,就从座下面摸出一柄长刀来,那二十多个饱经战阵的成国公府家丁更是人人掣弓在手,弯弓搭箭,这年月剪径的蟊贼多了,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或者是利令智昏的,要挑个官宦人家下手。

    “来者速速停下,这里是成国公家的车队!”

    为首的汉子大声怒吼,手中长弓弯如满月,直直地瞄向了前方,若是对方有一个答话不对,二十多个家丁这一轮箭雨下去,至少能报销十个八个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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