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仙道儒道的明争暗斗也不少,可是仙道占着寿数够长、信徒够多的优势,慢慢的将儒道到压到了下风。但是即便如此,儒道也没有被仙道彻底打垮,只因为人间帝王要学的还是儒道,选拔百官的标准还是儒门经典。仙道虽然势大,但儒道是入世的帝王之学,只是在朝野之中占着下风,一直没有倒下。
但是在民间,仙道独雄,彻底压过儒门已是不争的事实。
儒门之中虽然对仙道这种“左道”独尊天下极为不满,但是仙道大兴的时间实在太长,长到即便儒道中人振臂一呼,响应者也寥寥无几的尴尬境地。虽然儒门之中一直有人和仙道争斗,但是儒门中,绝大部分的人对仙道是存而不论,不去考虑的。
剩下的那部分中,又有大部分人觉得可以和仙道和平相处。
最后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人,就是固执的将仙道视为扰乱天下,扰乱朝纲的左道,一直和仙道斗个不停。朝堂之上虽然有输有赢,但是在民间,仙道依旧大兴,民众依旧相信仙道,儒门的这一小部分人做的争斗没有任何的效果。
这些事情许七都有所了解,也清楚儒门现在面临着何等尴尬的境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来离国的京城看看,看看这些可被称之为儒门未来的书生们,在这种事情上有怎样的见解。
本来许七还在发愁怎么找这么一个机会,现在可好,这上去打擂的书生替自己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听着楼上书生抛出自己的问题,大堂里的书生一个个面色有些古怪。
许七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向身旁的人打听道:“这位兄台,楼上那位提出这问题之后,楼下各位兄台面色怎么都有些古怪?难道是楼上那位犯了什么忌讳?在下实在不清楚,还望兄台点拨一二。”
被许七问及的那人拱了拱手,上下打量了许七一眼,摇头道:“点拨不敢说,只是一些经常辩论天下大事的常识罢了……兄台难道不知道,和人辩论天下大事的时候,不论仙道的么?”
见许七一脸的迷茫,那人也不卖关子,对许七轻声道:“仙道独立世间之外,餐风饮露,修行道法,所为的也是升仙得道,和天下大事实在没什么关系。若是将仙道也算入天下大事里的话,许多事情反倒辩不明白了。只能存而不论,存而不论……”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七一脸恍然大悟的冲那人拱拱手,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有些发冷。
存而不论?儒道当年立道,仙道尚未大兴,儒圣将儒道之外所有道统斥为外道左道,可有存而不论的意思?
独立世间之外?仙道的道场可是开在了州府之中,命令比州府命令还要管用,这算哪门子的独立世间之外?
说白了,之所以有这风气,不过是仙道大兴,儒门难以抵抗罢了。如果讨论仙道,不管怎么说都容易说到儒门被仙道压制这一节儿上,一个个的也没什么办法,这不是灭自己的威风么?
许七嘴角挂着笑,但是心中却暗暗说道:“和我想的差不太多,儒门对抗仙道这许多年,仙道却在人间一直扩大势力,儒门面对仙道,没个颓丧之气是不可能的,一个王明世就足够看出许多问题了。什么存而不论,独立世间之外……不过是一群缩卵废物掩耳盗铃的手段罢了。嘿,这还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看着绕梁楼中的书生一个个面有异色,似乎怪那书生不按规矩做事,提了不该提的事情,许七几乎想立刻掉头走人。只是楼上的论战刚到精彩处,许七只好勉强忍耐。
二楼上,田纵云和那书生对坐,周围站着数个儒生。
田纵云听了那书生的提问,过了好大一会,这才说道:“仙道每日里只是吐纳炼气,以求成就真仙,无意涉足人间之事,无意有势,何来势大一说?百姓心之所向,只因仙道之中有些奇妙手段,迷人眼目。我辈该晓之以正理,以圣人之言教化百姓,百姓心慕圣人之道,自然民心转向。兄台以为如何?”
“以圣人之言教化百姓,百姓就能心幕圣人之道了么?”书生闻言,摇头苦笑道:“在下不才,在州府中游学时曾想以圣人之言教化百姓,不去追捧仙道,遵行圣人之道。但是收效……以圣人之言教化百姓,真的可以么?”
田纵云看了书生一眼,道:“兄台对圣人之言领悟多少,便敢以圣人之言教化百姓了?圣人之言中有至深之理,兄台领悟不精,讲解不透,百姓自然难以信服。仙道中有种种简单手段,使用出来便能消解百姓之难,百姓自然信服。”
一番话把那书生呛的脸面通红,田纵云却还不放过,继续说道:“天下百姓,之所以逐渐追捧仙道,信奉仙道,就是因为像兄台这样对圣人之言了解不透,却又想教化百姓的人太多了。兄台站出来要教化百姓,但却向百姓说不透圣人的道理,百姓怎么能信兄台,又怎么能信圣人之言?”
“从今以后,请兄台潜心圣人经典,莫做这抹黑儒门的事情。等到兄台将圣人经验中的道理领悟明白了,再去教化百姓,自然所向无阻。”
“还是说,兄台的意思是……”
田纵云看着书生,言语里藏了刀子:“百姓愚鲁,不能以圣人之言教化?”
田纵云言语如刀,将书生逼到了进退两难的绝境中。这话承认了,那就是狂妄无形,将民众视为愚民,诋毁圣人教诲;不承认自己有这个意思,那就是自己学术不精,自己愚鲁,却又十分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做圣人做过的事情,反给儒门抹黑。
这问题不管如何回答,书生的落败,都只在眼前。
周围站着的那些儒生,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个书生和田纵云不相上下,如果不能尽快将这个书生击败的话,再往后拖上一些,变数更多,田纵云能不能赢实在是未知之数。现在这书生提出了个让自己栽进去的问题,被田纵云一阵穷追猛打,终于败落,实在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哈哈!百姓虽不愚鲁,但还真不能用圣人之言教化!”
那书生正一脸通红,不知道如何对答,楼上众人猛地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大笑。那声音来的极快,一开始还在楼下,笑声还未落地,人声已经到了二楼。
一身儒衫,腰挎长刀,面上带着冷笑。从楼下冲到楼上,正堵在楼梯口的,正是许七。
“何方狂徒?!没有半点规矩!”
站在田纵云身旁的一个儒生一声清喝,在掌心里一合手中折扇,以折扇为剑,向着许七点来。
这儒生也是有心显示自己手段,折扇周遭绕着数十个白气化成的篆字,冲向许七之时,身上更有一道激荡白气。
儒门修为和仙派修为不同,儒门正气无法炼通窍穴,但却有相同的战力。这儒生一身浩然正气的修为,已经到了结鼎境界。
这儒生和田纵云一样出身国子监,虽然在国子监内不算是风云人物,但是面对国子监外的儒生就很有优越感。他有心将这个口出狂言没有规矩的狂生打下二楼,也让楼下那些国子监之外的书生明白明白国子监中学子的厉害。
许七听田纵云说话听的实在不耐烦,这田纵云说的道理看起来有点意思,但根本就是用诡辩话术来包裹狗屎一样的道理,实在是不值一辩。但是这书生刚才所说的,却颇得许七的心思,他自然要来帮这书生一把。
刚在二楼站定,便见那儒生冲来。
许七也不躲闪,长笑一声,叫了一声“来的好!”,体内雷火一转,激发巨灵神将所在的窍穴力量,挺拳迎了上去。
论境界,许七现在全身窍穴都没打通,第二重都不算圆满。但是论战力的话,有这么多手段傍身,就算是来个结鼎境修炼有成的修士,许七也敢一战。
拳头撞上点来的折扇,如摧枯拉朽,将这浩然正气包裹着的折扇一下击碎,直直的撞上那儒生的手掌。
砰!
一声闷响,向许七冲来的儒生手臂扭曲着,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眼看着就要撞碎窗户,飞出绕梁楼。
间不容发之时,端坐着的田纵云一闪身,后发先至,挡住了那儒生的倒飞之势,将他拦了下来。
远远的向许七一拱手,田纵云语调平和:“兄台要在京城杀人,不怕朝廷重兵么?幸亏在下阻拦,让兄台杀人之举未遂,替兄台逃过了死罪。”
言下之意,活罪难逃。
第四十二章 胜负未分生变故()
“这位兄台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在下要杀人?先出手的可不是在下,在下只是防卫而已。”
许七知道这田纵云话术厉害,但是许七的话术也不差,心里也不虚他。他转向那个被自己打飞,此刻被人搀扶着的儒生,笑着拱手问道:“说到这个,在下倒是想问问,这位兄台为什么要对在下出手?”
许七虽然将那人一拳打飞,打的手臂骨折,但是却并没有将那人身上的浩然正气击破。那浩然正气十分的坚韧,为那儒生分担了不少力量。不然即便许七无心杀人,这一拳也得将那儒生打晕过去。
要是他真的有心杀人,只要将这一拳全力打出即可。以那个儒生的浩然正气的修为,许七即便打不破浩然正气,也能隔着浩然正气将那儒生活活震死。这儒生不过是初到结鼎境界而已,离结鼎境界修炼有成还差得远,和许七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
那儒生面有怒色,正抽着冷气,周围几个搀扶着他的儒生也对许七怒目而视。其中有一个抢先说道:“此处正在议事,你贸然闯来,还口出狂言污蔑圣人言语……我师兄出手自然该出手教训你!”
“哦?”
许七一脸的诧异:“那在下就该愣愣的站着,任你的师兄打杀了,才算是符合规矩了?性命垂危不许还手……嘿嘿,阁下的规矩,倒是大过了离国国法,人间情理。佩服,佩服。”
应声的那儒生面目通红,一时语塞。
诡辩话术这种东西,许七也挺爱用,而且还用的很好,他对用诡辩话术的人倒也没什么意见。他之所以反感田纵云,只是因为田纵云的道理实在是一团狗屎。这书生耿直,反击不得,许七却不能眼见着这么个有意思的人被这么收拾了。
田纵云挥挥手,示意那些儒生不要说话。他看的清楚,这个年轻人正是用话术给人设了套,让人自己钻了进去,将本来没道理的一件事情,借着儒生所言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去。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那就是自取其辱。
深深的看了这人一眼,田纵云道:“兄台好修为。在下田纵云,还未请教?”
“彼此彼此,兄台也不差。”许七向田纵云一拱手,道:“幸会,在下许七,许庆之。”
两人说话的当口,一楼下的书生早就听到了动静,一个个争相往二楼而来。
一个是口出狂言的狂生,一个是国子监的少年儒士。
这两人之间,定然有一场好拼斗!
年轻人都好个热闹,眼见着有事发生,这些儒生一时间也管不得规矩,一个个的来到了二楼。
其中也有些人,是抱着对许七敌意而来的。田纵云说的在理,这狂生却诽谤圣人之言,身为儒道中人,如何能忍?
这些儒生中有一大部分,心里都想着今日非要给许七个教训不可。
许七说出自己的姓名的时候,走上二楼的儒生们都听到了。儒生们交头接耳,彼此询问,却一个个面有迷茫之色。
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个叫什么许七许庆之的狂生啊……
田纵云将儒道中有名的狂生都想了一遍,也没发现和面前这许七许庆之有关系的人。看看他腰间挎着的长刀,田纵云心中见疑:“这人的打扮有些古怪,难道不是儒门中人,是来捣乱的外道?”
长剑有德,是君子之器。儒生若佩兵器,必然是佩一柄长剑,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许先生,”
向许七拱了拱手,田纵云说道:“在下和这位兄台是做儒门之中的辩论,许先生看起来可不是儒门中人。若是许先生想要和在下辩论天下大事,也要等这位兄台下场之后再说。只是许先生诽谤我儒门先师的教诲,在下……难以和先生做什么辩论。”
“哈哈!”
许七一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儒门中人?至于我诽谤儒门先师的教诲……嘿,亚圣孟子曾有言,‘尽信书不如无书’,说拘泥书本的害处。田先生你拘泥书本,只知道说些僵化的圣人之言,符合亚圣孟子的教诲么?”
顿了顿,许七语调一冷,道:“拘泥书本,却还要以圣人之言来压人……至圣先师留下的道理是好道理,可惜却被田先生这样的人念成了歪经了!”
一顶大帽子盖过去,场中众人顿时瞠目。
给人扣帽子的手法许七并不怎么喜欢,但是面对田纵云这种人,许七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田纵云微微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许庆之竟然一开始就来这么一手。不过他心中也有依仗,倒是不怕:“许先生既然说是儒门中人,那就要请教许先生师承何处了。如果许先生不是儒门中人,在下实在没有和许先生辩论的余地。”
“避而不答,便用出身身份压人?这就是国子监教给田先生的东西了么?在下受教了。”
许七冷笑着说了一声,顿了顿,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学一学田先生的做派吧……你在儒门之中是什么身份,也敢打听我师尊的名讳?找来个宗师大尊,才有资格让我报出我师尊的名讳。田先生虽然出身国子监,但是这身份……”
许七上下打量了田纵云一眼,摇头道:“……恐怕还不够。”
既然想要以儒道为皮,许七也没想掩盖自己的身份。只是这身份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因为一个田纵云就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实在是大大的不明智。
三言两语之间,本是要确定许七身份的田纵云,愣是被许七说成了要以势压人的角色,更被许七用同样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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