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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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汉月-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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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慎涌出一阵被误解的无力感,无奈中耍起小性子道:“我不管,如今既然子颜兄将她赎回,不如就留在府中做婢女吧,与我再无干系。”

    “诶!子毅勿要冲动。”盖延连忙劝阻道:“我俩知道你年轻面嫩,又声名在外,青楼之地顾及颜面确实不便公然纳妾,不过此刻并无外人,子毅又何须故作姿态呢,难道还怕我们笑话你不成?这又怎么可能,自古英雄美人,我俩只会替你感到高兴。”

    秦慎听得瞠目结舌,心道还真是天大的委屈,怕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暗自神伤片刻,头疼至极的叹了口气,尽着最后努力如发誓般解释道:“此事绝非你们所想的那些什么郎情妾意,我不过仅仅是看她可怜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它意。”

    盖延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否道:“天下比她悲惨之女子多不胜数,为何你却独独垂怜于她?难道这还不能表明你之心意?再说在翠香楼时,我看你与她亦是相谈甚欢,好啦,不过是纳个女子而已,我等三人,就不用掩掩藏藏了。”

    什么相谈甚欢!一个泪流满面,一个独饮闷酒,这也叫相谈甚欢?我看真正相谈甚欢的是在那大快朵颐的你们吧!

    秦慎一阵腹诽,正要辩解时,吴汉笑道:“巨卿兄言必有中,子毅就不要再辩解了,若是继续强行狡辩,我可就认为你将我俩当外人看待了。”

    “好吧。”秦慎一肚子的话瞬间被憋回肚子,怏怏的回了一句,旋又不甘心道:“小弟是真有不得已之苦衷,并非虚言。”

    “哦?究竟是何苦衷?”吴汉与盖延好奇的看向他。

    秦慎张了张嘴,一时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得又沮丧的将话咽了回去,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个穿越人士,还随时惦记着如何回到后世,担心在这世上与人产生感情有了牵绊再难洒然离去吧?

    如果真这样说,先且不论对方信与不信,光是因此引来的麻烦恐怕就会无穷无尽。

    “子毅莫非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吴汉见他欲言又止的忍不住出言调侃,说完发现他无精打采似乎并没什么玩笑兴致,又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钱财之事,子毅从军日短,或许身无太多余财,你是否因此而担心买不起府院供养家室?若是为此,你大可不必忧心,不是还有为兄在吗?”

    “还有我呢。”盖延呵呵一笑,接口道:“我虽不如子颜兄般乘肥马,衣轻裘,却也还是能资助一二。”

    秦慎感激的摇摇头似要把心中的烦恼挥掉,顺着他俩的话题道:“也不尽然,只是想到我驻守边塞生死难料,纵然成家立室,亦不免聚少离多,甚至阴阳两隔,实在是牵累对方。”

    吴汉叹息一声,知道他说的也算当世实情,不过还是开解道:“其实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此次你归返武泉,少说也能右迁校尉之职,调离武泉,以后”

    “校尉?离开武泉?那我会去哪里?”陡然听到这样一个信息,对秦慎而言不啻于惊闻晴天霹雳,大惊之下都忘了对方还没说完。

    吴汉与盖延诧异的对视一眼,看向他道:“难道你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

    秦慎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对着两人比哭还要难看的勉强笑了一笑表达歉意,犹自魂不守舍的道:“想过,也没想过。”

    说着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坦言道:“不瞒两位兄长,其实对于是否继续从军我曾矛盾之极,我想过离开军伍远走高飞,更曾想过跟随子颜兄以贩马为生,只是思及自身遭遇,发现早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唯有迎头而上方得解脱唉,老实讲,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我自己都很难明白内心究竟是喜或忧。”

    见他说完就没精打采的垂丧着头,似乎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盖延与吴汉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

    他刚才的话坦白却语焉不详,认真又莫名其妙,让两人确实费解。

    不过既然他不愿详说,两人也不便追问,各自默思片刻,盖延道:“其实关于你名声大振这件事,今早你还未来时我与子颜兄曾讨论推测过一番,你想听听我俩的推断吗?”

    秦慎闻言茫然的抬起头,讶道:“什么推断?”

    “我们怀疑此事乃有人推波助澜,故意为之。”盖延语出惊人的言道。

    还未待他从震惊中醒来,吴汉点头道:“前几日我在归途中曾遇到长安方向的商旅,议论起此次匈奴来袭,他们亦曾提及在来路上听闻过你的事迹,而对方所述,与我在蓟辽边境听到的消息如出一辙,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了,须知两地距离千里之遥,短短十余日功夫便几近天下皆知,若非有人故意为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种可能。”

    盖延笑了笑,看着他补道:“近年来汉匈对战虽然胜少败多,但也并未达到这样一场胜仗就非得大肆宣扬的地步,我这样说,并非是要抹杀武泉的功绩,只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秦慎点头表示了解。

    盖延接着道:“对中原腹地而言,众人尚未切身感受过匈奴的威胁,不免对这类战事有些漠不关心,那你知道这次他们又为何显得如此饶有兴趣吗?”

    秦慎眉头紧锁的摇了摇头,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盖延也不卖关子,解释道:“只因在所有的传闻中,皆赋予了类似以千余人大破数万匈奴的传奇经历,啧啧,这可是比肩霍卫的事迹,若从当前国力赢弱而言,甚至可谓超越霍卫,再添上些许子虚乌有却人人喜爱的杜撰,又怎能不让人议论纷纷?”

    秦慎的眉头锁得更紧,暗自琢磨倘若两人推断无误,那又是谁故意这样做呢?

    曹进?薛义?至少应该不是瞿寒。

    想了一阵,又觉得不对,因为尽管他俩向来口无遮拦藏不住事,但按说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啊。

    那到底会是谁呢?

    这样做,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

    思索无果间,老管家安排的酒食被人陆续端了进来,至此三人不再谈论正事,而是就着酒菜兴起话题,避开只要稍微提及盖延必定爆发的庙堂之事说了些别样趣闻,时间眨眼便至午夜。

    盖延起身约定明日再来后告辞离去,酒宴尽欢而散。

    至少表面确实如此。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秦慎全程都是强打精神食不知味的在虚以应付。

    对他而言,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是当一个人烦恼的时候,总是醉得更加快些。

    仆人将半醉半醒的他扶到住所外后告退离去,秦慎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责怪对方也不将自己送至床上,伸手试探的推开房门,踉跄踏了进去,入眼间只见屋内暗淡的灯光下一名女子正跪坐于外室矮榻之上,令他一惊之下顿时身冒冷汗,酒意全醒。

    该死!这仆人多半没睡醒,竟将我带错房间!

    心念电转间也不敢多看,连忙作揖道:“小小生醉酒走错房”

    “将军回来哩!”

    一声无限惊喜又夹杂着些许忐忑的轻呼,将他那正在暗责“小生是什么鬼,我还崔莺莺呢”的自恼打断,只觉声音有点耳熟的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赫然发现竟是云烟,不由让他一愕。

    “奴伺候将军盥洗。”云烟起身略显娇羞的福了一礼,碎步上前将他搀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慎立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来,只知愣愣的侧首看着身旁去掉轻纱换上一身襦裙的云烟暗自发呆,却见她那峰峦起伏的上围在襦裙的紧束下似要裂衣而出。

    身材还真不错!秦慎咽了下干涩的喉咙,闻着飘然入鼻的淡淡处子体香,酒乱人性的忍不住大胆朝她仔细打量。

    双十年华,换上襦裙后身段美好,曲线迷人,比起翠香楼要显得更加清雅秀丽,额前乌黑的秀发从中间分开拉向耳边与两鬓相交,发后随意的挽了个堕马髻,发簪斜插,极富古典之美。

    再细审容貌,亦是极佳。

    鹅蛋脸,琼瑶鼻,樱桃小嘴,美眸漆黑,一双柳眉弯似月,人虽未妆,色亦犹在,长长的睫毛下一汪秋水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就似在喃喃低语,浓浓倾诉。

    感受着投在自身的眼神越发炽热,云烟终忍不住晕生双颊,垂首似嗔似喜的低唤道:“将军!”

    哎哟!我这是在干嘛呢!秦慎从品评中醒过味来,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的不动声色中抽回手臂,疑惑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不是应该在嫂夫人那吗?”

第057章 坐怀不乱() 
    “夫人让奴陪着叙了一会家常,便遣人将奴送回此处。”云烟从他的不动声色中还是察觉出一丝异样,倍感苦涩失落的伸手再次搀住他胳膊,仰面冲他勉强笑了一笑。

    秦慎不好再拂她意,顺着她的搀扶举步来到榻前坐定,侧首怔怔的瞧着她。

    逼视下,云烟局促的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惴惴不安,她虽未经人事,也没见惯风月,但男人的目光到底包含着何种意义以及目的,她还是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

    至少在此刻,眼前这人的目光再不复先前的欣赏与占有,而是显得心事重重。

    “今后你有甚么打算?”忐忑中她听到眼前之人几近漠然的问话,心中刹时涌出一阵凄凉,暗悔自己方才是否不该出声打破那种暧昧的气氛,甚至应该趁机主动投怀送抱?

    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只在青楼后院呆了数日的正经女子啊!她又怎能做到如那些见惯场面的女子般放纵大胆,毫无羞涩?

    唉!或许这就是天意,亦或命运吧?云烟内心苦涩的一笑,低声回道:“奴但凭将军吩咐。”

    “真的任凭我吩咐?”秦慎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的看了她片刻,语气捉摸不定。

    “嗯。”云烟低应一声,有点猜不透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接着细声道:“奴身堕青楼,孤苦无依,举目无亲,承蒙将军垂怜替奴赎身,奴想着,将军如此做,定然已是为奴安排好了去处。”

    好么,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倒先将我一军!秦慎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却让云烟没由来的心头一阵发怵。

    “诺!我确实为你安排好了去处。”

    听到这话,云烟再难无动于衷的勇敢抬起螓首向他看去,正好对上了他瞧着自己的双眼。

    这是她与对方的第一次对视。

    在青楼厢房,她曾有过那么一眼掠影一瞥,在青楼大厅,她也曾默默注视过一切,而在两人独处的此刻,她终于可以不用隐藏的将他认真细看,再无羞怯。

    他脸如刀削,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他的眼睛是如此深邃而又明亮清澈,丝毫不像众人形容的那般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反似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他的眼睛又仿佛蕴藏那么一丝迷茫困惑,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其探索,轻轻抚平。

    这就是我将要托付终身的男子吗?

    云烟如湖水般平静的内心忽然落下一枚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她见过他的英武不凡,她也见过他的俊雅风流,她更体会过他的温柔体贴,她无比坚信,委身这样的男子,今后只有坦途,再无噩梦。

    但是他在迷茫!他在迷惘什么呢?迷惘如何安排我吗?

    云烟刚起的怦动心情随着这一想法复又忐忑起来。

    面对云烟投来的期盼中夹杂些许不安的眼神,秦慎并不急着说出答案,而是朝榻上案几的另一端微微颔首示意道:“你先坐下再说。”

    云烟犹豫了一下,却仿若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般向他靠近,默默的反向跪坐在他身旁,用手环住他的腰际将柔软的身子慢慢躺倒,头轻轻的枕在他大腿之上,渐渐闭上秀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温玉满怀,酒后失性,静然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的秦慎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再去计较什么,思量什么,但是他不能那样去做,因为这其中包含着一种责任。

    这时代的女子,毕竟与后世大不相同。

    她们除了极个别如巴寡妇清那样的女子,更多的人都需要依附在男人身旁才能生存下去,他相信至少眼前的云烟就是如此,她对自己或许有那么一丝仰慕之情,但是真到了为感情奋不顾身的地步吗?

    她如此委曲求全,各种心思手段,所图的不过也就是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吧?

    多么卑微的愿望,却需要付出全部的代价!刹那间,秦慎再无责怪对方之意,心里有的,只有对这个时代的莫大悲哀。

    但是自己又能怎样?他也不是救世主,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介凡人罢了。

    云烟闭目枕着秦慎温暖厚实的大腿,感受着他身体的异样心如小鹿乱撞,又觉无比安宁,或许这就是她所想要的生活,然而半晌过去,却没有等来青楼中那些女子经常议论的任何动作。

    她的心渐渐不安起来,她微微睁开双眼,正对上秦慎低头注视的目光,还来不及感到羞涩,又听到了让她片刻后泪痕不断划过耳际的无情话语。

    “既然你无家可归,不如留在吴府如何?”

    “为何?”云烟用尽全力挤出如梦呓般的两字,轻轻的撇过头去,忽然间,她不想再让对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

    秦慎自己也不知是何滋味的叹了口气,没有解释的道:“吴兄为人极好,断不会欺负于你,我会托他日后为你寻门亲事,保你一生无忧,你觉得怎样?”

    云烟一动不动的默然良久,终回过头看向他,目带几分哀求的哽咽道:“奴就如此难入将军之眼吗?”

    秦慎缓缓摇了摇头,再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你很美,也很迷人,但我绝非你之良配。”

    “为何,为何”云烟喃喃痴语,有若肝肠寸断一般。

    秦慎强忍心中恻然,硬起心肠道:“只因我不想有任何感情牵绊。”

    “奴不需要任何感情,奴”云烟低语的声音苦涩,倔强,酸楚,或许就连她自己都很难清楚此刻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你需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秦慎略显粗鲁的将她打断,又语调放缓的柔声反问道:“难道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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