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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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汉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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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诈。

    秦慎左右看看,拱手朝身旁的人低声问道:“这位兄台,我听对方开的条件极其优厚,何以应者寥寥?”

    那人扭头朝他看看,见他一副真的求知神情而不是找茬模样,这才开口道:“这位小兄有所不知,如今正是六月时节,转眼就是秋收,这几年每每这个时节匈奴就会寇边抢粮,那可是性命相搏之事,是以百姓宁做流民也不愿从军。”

    言罢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似乎很为数月后的匈奴来犯忧心。

    宁做流民也不愿从军,虽然没有两者的切身体会,秦慎闻言亦是感受到其中心酸,小声道谢后分开人群朝里走去。

第010章 大隐于军() 
挤进最里层后秦慎抱拳道:“诸位兄弟,在下乃化外猎户,有心为国效力,只不知在何处报名?”

    那负责宣讲的兵卒正讲得口干舌燥却徒然无功,心火上燎时见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而且还是猎户,连忙停下朝他一笑,取下水囊喝了几口后道:“兄台在这里稍等片刻,待募满十人后自有兄弟带你去军营分配。”

    秦慎点了点头便站在一侧等候。

    也不知是秦慎的带头作用还是今天是那兵卒的黄道吉日,不到片刻就有第二人站了出来,然后陆续又有人报名,那兵卒喜不自胜更加卖力讲解,要知道,往日里他吆喝一上午都未必能招来一人。

    秦慎将那些应征之人暗暗打量,发现基本都是面黄肌瘦之辈,唯有两人看起来精明强悍,其中一人年约三十看起来极其沉稳身材更是和自己相仿,不由让他多看几眼,那人似乎感受到窥视目光朝他瞧来,秦慎毫不避讳的朝他友好点头一笑,对方亦是点头致意。

    待到募满十人,然后便有兵卒出来带领他们往城内军营走去。

    秦慎跟随在众人身后穿过门道,放眼看去只见城内也是一派熙熙攘攘景象,不过比起来云中城来却杂乱不少,数日间见识各种城市风貌,身份有了着落的他不由也安心以游览者的角度欣赏起来。

    城内宽阔的街道两旁是参差不齐的数百栋泥屋和木屋,各种农作物、铁锅铜釜、牲口以及南来北往的买卖人挤满了整条长达一里的大街,其中不乏高鼻深眼、头发卷曲的胡人手牵满载货物的马匹,肩搭皮毛山货,正在跟买家讨价还价

    还未待他看个尽兴,又被兵卒带领着拐进一条小街,走了不远便踏入军营之内,这才知道军营原来就在城门附近。

    “秦慎,年二一,武泉猎户,善骑射,于天凤五年六月征调入云中右部。”

    看着军中主事在竹简上写下的一笔一划,他知道自己终于是有身份的人了。

    那主事记录完毕后取下一块木质吊牌递给他,秦慎接过看了两眼,只见木牌正中刻着“云中右部”的字样,另一面则书写着“秦慎”两字,字体周边被一些花纹包围,他猜想这应该是相当于后世军官证的物件。

    等到造完军籍,又跟随去武库领兵器铠甲,武库主事看他一眼淡淡道:“开几石弓?”

    秦慎微一估计,道:“石二。”

    主事一愣,不过并未多言而是让人取了石二弓过来。

    秦慎接过试着张了张弓,不好意思道:“好似轻了些,还是换石六吧,有劳了。”

    那主事看他轻易拉开长弓面现惊异之色,闻言连忙喊人换弓,秦慎接过石六弓试了试觉得勉强够用,道谢后又领了短剑长戟和一应衣物铠甲继续去下一个部门等待分配。

    刚步到那个营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争执声传来,只听一人无奈道:“曹兵长,不是我不愿调兵给你,而是军中实在没有多余兵卒。”

    另一人嚷嚷道:“俺不管,俺找都伯要人,都伯说他手下没人,让俺自己来要,若是你不给俺,俺就天天吃睡在大营不回去了。”

    “就算你吃睡在大营我也生不出兵卒来嘛。”

    那人见来横的不行,叹了口气哀求道:“唉,杨主薄,不是俺为难你,你也知道我们那一部所守烽燧的处境,按说我们烽燧本来只负责巡视以及狼烟示警,可是那个地段刚好易攻难守又年久失修,匈奴总有小股部队挑那里突破袭扰,就前几日,匈奴又从那里打了过来,让俺损兵不少,俺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还有这么好突破的地方,我怎么没找到?秦慎听得心中连称可惜,只听那杨主薄也是叹了口气道:“好吧,今日营内又出去募兵,且看看是否能募到,若是有,就全部调拨于你可好?若是没有”

    “行!”

    待里面争执消停,兵卒便将他们引了进去。

    秦慎踏入房内,只见正中间的案几后跪坐着一个颇有文士气息的中年男子,左侧则跪坐着一个年约三十许样貌如张飞般的人物,此刻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珠朝他们打量,直到听兵卒介绍说这是今日募来的新兵后顿时喜上眉梢,不过高兴不到片刻便又有点黯然,想来是对这批兵卒的质素不是很满意。

    秦慎将他丰富变化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觉得好笑。

    案几后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变化,调笑道:“怎么?不满意?那就让我留在营中操练数月后再交予你如何?”

    那人连连摆手道:“得得得,不劳主薄挂心,俺自己领回去操练。”

    言罢很是不满的朝秦慎他们双眼一瞪,凶巴巴道:“瞧你们这歪七竖八的模样,还不快去将衣物换了!”

    秦慎也跟着去找营房换了领来的深衣长裤,束上黑色方巾,再戴上武士冠将发型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罩上皮质盔甲,换上圆头平底履,裹上行缠,腰插短剑,最后将那象征他身份的木章吊在盔甲内的皮质束腰上,一个西汉末年的边卒就这样新鲜出炉。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那个貌似张飞的人面前时,那人挑剔的目光总算是缓和些,然后大咧咧道:“跟俺去领一些干粮,这就上路吧。”

    说完正要往伙房走去,又一拍脑门补道:“忘了跟你们介绍俺了,俺叫曹进。”

    去往烽燧的路上曹进也没有闲着,边走边给众人讲解军中规矩,秦慎这才了解到原来古代军中有极其严厉的连坐法。

    每十人为一连坐,假如其中一人逃跑或者作战中后退,其余九人都要跟着处罚,而什长则要斩首,如果一个百人队中有五人逃跑,都伯就要斩首,千人队中有二十人逃跑,校尉就要斩首

    这个消息无疑让他的逃跑计划不得不跟着改变。

    本来他的打算是混到军籍后悄悄离队,当得知要去长城烽燧后更是打定了到时偷偷翻出长城去塞外寻找那神秘洞穴的主意。

    然而现在则不能不为别人考虑,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其他九人平白受刑甚至害死什长,这种行为与他的本心背道而驰,那么就只剩下一边从军一边找机会探查洞穴所在这个选择。

    不过让他稍微心安的是烽火台天高皇帝远,他不必担心绣衣吏查到这里。

    太阳西下时分众人行至一处山谷,曹进喊停并告知此地离烽燧还有一半路程,是以今晚歇在野外,然后安排人手捡柴打猎。

    秦慎自告奋勇领了个打猎的差事便一头钻进山林,等到天蒙蒙黑钻出山林,手中已经多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

    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秦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猎户。”

    众人齐心协力在溪边清理野味,秦慎注意到白天关注的那两人也打回一只兔子两只野鸡,他深知这个时分在丛林打猎的不易,不由对他们更是加以留意。

    入暮,所有人兴致勃勃的围着篝火一边烤野味一边闲话家常,一番自我介绍后,秦慎也知道了那两人的名字,年长沉稳那人名唤瞿寒,年轻跳脱那位叫薛玉,是俩表兄弟,至于其他的则没有透露更多。

    众人渐渐熟络后便起哄让曹进讲戍边趣事,曹进一口咬下半块鸡腿,含糊道:“戍边能有什么趣事,无非就是杀人与被杀罢了。”

    秦慎听得满头黑线,不过见他述及生死就好像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心中亦是凛然,众人却不是他这般做想,不依不挠的逼着曹进说了几件他认为的趣事后才放过他。

    欢乐的时光总是流逝的最快,曹进拍拍巴掌道:“好啦,明日还要早起赶路,诸位就早点歇息吧。”

    说完似乎有什么事情一时想不起来般眉毛拧成川字不停的挠着脑袋,过了片刻猛然醒悟道:“对了,你们刚好十人”

    说着眼神在他们身上巡梭,最后停留在秦慎身上一指他道:“你打猎本事不错,你来做什长。”

    “啊?”秦慎对他突然而来的这个任命毫无准备。

    不待他更多反应,曹进又一指瞿寒和薛玉道:“你们两人打猎的本事也不错,就分别做伍长吧。”顿了顿,“嗯,至于今晚的岗哨安排,就由什长负责上半夜,伍长负责下半夜吧。”

    言罢也不管他们究竟是否同意,径直走到不远处躺下歇息去了。

    这都什么事啊!秦慎瞠目结舌。

第011章 烽燧敌情() 
烈日当空。

    秦慎坐在长城上

    看着一小截坍塌的城墙,心里直想骂娘。

    国库空虚,无力修补,这是刚刚离去不久的曹进原话。

    经常有小股匈奴挑这里突破袭扰,这是曹进昨天的原话。

    他太想马上逃之夭夭,反正现在他就是什长,跑了也害不死什长,最多害死曹进,或者更高级的都伯校尉之类,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死道友不死贫道便是。

    就在他百般犹豫到底要不要付诸行动时

    “燧长!”

    纠结中的他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的同时连忙回头看去,见瞿寒似乎正在盯着他,心虚道:“何事?”

    “饭菜已然做好,就等燧长前去一起用饭。”瞿寒淡淡道。

    真是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鬼,秦慎暗暗自诽一句,随口道:“我不饿,你们先用便是。”

    “这不太好吧,毕竟以后大伙就是休戚与共的同袍,这又是第一顿”

    秦慎闻言觉得他说得也对,便站起身道:“还是瞿兄考虑周全,走吧。”

    其实他也挺好奇汉代人都吃些什么。

    来到烽火台内的大长案几前跪坐下来,秦慎两眼一扫案上的几个陶碗,里面盛着不知名的皱巴巴的野菜,再往大锅内一瞧,也是黑糊糊的不知什么东西,顿时仅有的一点胃口也没了,指着锅内问道:“这是何物?”

    “粟米粥。”一人抢先答道。

    秦慎两眼一翻,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连忙咽了回去,干咳一声道:“我记得粟米粥应该不是这样吧,你们放了什么?”

    “什么都有。”

    什么叫什么都有?石头沙子泥巴毒药也都有吗?

    心情本来就郁闷的他简直要疯了,抬头就要开骂,却见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正眼巴巴的瞧着他等待开餐,顿时那标准的国骂竟是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口,心酸的暗暗一叹,“方才我来时喝多了水,现今肚子极不舒服,你们先吃吧。”

    顿了顿,又道:“吃完你们守好烽燧,我现在去打猎,晚上加餐。”

    步出烽燧,再往那一小截长城瞧了瞧,忽然觉得,抛弃同袍真的很可耻!

    接下来的二十余日边境一片宁静。

    秦慎也乐得清闲,每日里领着几个部下练下长戟的劈刺,挽挽长弓,偷空出去打打猎改善大伙生活,日子倒也惬意。

    当然,他也知道这段烽燧的情况,是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来就将巡视规则做了改变,每天除了烽火台最高处安排一人放哨外,还放出暗哨翻出长城侦查,力求将敌情第一时间传达,他这样做自然也有私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出到塞外寻找那个洞穴。

    然而经过几次查探,结果却并不乐观,他在后世时也算是跑遍了整个大草原,本以为轻易就能找到洞穴所在,但是当他真正来到两千年前的草原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两千年,可以说人非物也非,河流改道、山川变化等等诸多因素让他毫无办法确定坐标,至此他终于发现仅靠他这两条腿想要找到那个洞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还有那个洞穴以及石碑,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人为设置的?在这个时代到底是否存在?这些都不得而知。

    难道我真的这辈子要老死在汉代吗?

    那我的年龄怎么算?出生二十世纪末,死在公元几十年,我负两千岁?秦慎忽然泛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燧长,小六摇旗了!”正在烽燧顶端放哨的薛玉俯身朝他大声示警,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摇旗?”秦慎一时没反应过来。

    “敌袭!”薛玉急急提醒道。

    “啊?!”秦慎倏然起身。

    登上烽燧顶端,只见塞外远处的山头上程六摇完一面红旗,又取出一面黑旗动了几下。

    “八十骑左右!”薛玉看着默不作声的他小声提醒道。

    他当然知道,这个旗语还是他依照自己的习惯制定的规矩。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默然挺立的秦慎此刻心如鼓擂,他设想过无数种匈奴来袭后应该摆出的淡定姿态,甚至还背地里悄悄预演过,以便自己能在手下面前表现出大将军的风范,那种后世他在电视里看过千百遍的艳羡不已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风范。

    然而当真的事到临头,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心里满满的只有紧张,甚至害怕!

    是啊,生死面前,谁不畏惧?!但是畏惧除了证明自己的懦弱又有何益?

    短暂的沉默后,秦慎松开握得指节发白的拳头压下心中恐惧,沉声发出一道道命令:“摇旗让小六去一号地点埋伏。”

    “请求曹兵长支援。”

    “迅速集合所有人。”

    这种小股部队来犯是不可能点燃烽燧的,总不能为了区区数十人调动大军,因此全靠周边烽燧支援,而且若非这里的地形刚好易攻难守,也不会有小股匈奴犯傻到几十人就敢弃马攻击长城。

    说起他驻扎的这个烽燧,秦慎也是一阵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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