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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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龙传-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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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羲和相比,游雅被囚处着实太过华美舒适。

    不知沉睡了多久,游雅缓缓睁目,他分明记得昏睡前还在一个潮湿的黑洞子里,可为何醒来却全然变了样儿。

    他半坐起身子,身下是高床软枕,眼前是芙蓉暖帐。床是极为宽大华丽的拔步床,仅床身前就设了三踏、三屏。

    每踏皆以纱幕为屏,再过去便是以光润玉珠儿串起的苏帘,苏帘隔出的开间摆着衣架、大柜和妆台,再往远望,视线却被一张描金的梅兰木屏所挡。

    以房间所饰来看,应是一身份尊贵的女子闺房。

    游雅挑眉笑了笑,若不是手脚被缚,口中又被塞了布条,他还真要误以为自己是一醉跌入了温柔乡。

    能被囚在如此雅丽的地方,当无性命之虞。因此,对当前处境,他并未太过担心。

    游雅又斜倚躺下,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然后等待一个可能出去的机会。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仿佛被人忘记了一般。游雅眨了眨眼,百无聊赖中想到不久前与自己喝酒畅谈的三人,又不禁想究竟是谁设了计布了局?

    收到邀函是辰时,几人相见是巳时,前后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能布置得如此妥帖,若不是邀约者提前布的局,那就是有极强大的实力。如此看,三人中唯有术离两样不占,嫌疑最小。

    游雅正自思量,梅兰木屏外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甜美女声:“公主。”

    游雅微惊,当世能被称为公主的唯有一人,便是天子的姐姐昭华公主。

    他突然浮起一抹无奈的笑,这囚他的人莫非是要与他玩笑不成?他今次所来便是为她啊,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要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初见。

    透过轻薄的纱帐,隐隐卓卓可见女子苗条的身形轮廓,被几名婢女簇拥着自屏外而来。

    女子在妆台前坐下,婢女赶紧掌了灯,那圆圆的铜镜中映照出一张并不清晰的女子脸庞。

    游雅赶紧向拔步床的内侧滚去,所幸那床极为宽大,其上又重重叠叠放置了不少华丽的褥被,一时在昏暗的光线下,尚无被人发现的危险。

第122章 发现() 
游雅方才宽心,两名婢女已服伺着女子下了头。

    女子站直身体,婢女们又伺候着去了外赏、罗裙,捧了净盆、软帕、口杯和痰盂,伺候着那女子洗脸、净手、款漱,待一应做完,婢女们勾起床前的第一幕纱帘,女子款款步上前踏,向游雅靠近而来。

    游雅虽然有些苦恼若被发现该如何解释,但心中更多的确是期待,这个自己处心积虑“想娶”的女子,究竟长的是何模样?脑海里浮现出一人的形容,秀美的脸庞上生了一双如出生幼儿般清澈的眼睛,游雅不禁遐想起来,不知这公主可也有这般纯净的眸子?

    婢女们勾起了第二幕纱帘,女子又款款行了几步。影像清晰起来,一双丹凤眼、一对弯月眉,面如满月、身态丰盈,即便仅着一件单薄的杏色绢花里裙,也掩不住那仪态万方、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

    昭华公主果然如传闻般的美艳动人,只是那神态、表情带着常年缠斗算计的精明与矛盾,与成年后贵为侯爷夫人的元姬颇有些相似。

    游雅心中生起了淡淡的失落感,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如他一般活得太过沉重、太过疲累的女人,少了让他渴慕的干净与无争。

    游雅自嘲一笑,他这一生愿意与之白头偕老的,定然是如无忧那样明朗纯净的女子啊。

    眼见最后的一层纱帘便要掀起,游雅仍是一脸淡然的表情,即便被发现又如何,他不过是被掳来的人,这世上鲜少有他应对不了的女子。

    游雅正在暗暗酝酿措辞,忽有数人匆匆进来,在木屏外停住。一尖细声音的太监急色道:“公主,得人来报,有刺客混入了王殿。”

    昭华公主停下步子,转身对那太监道:“刺客之事自有皇兄处理,必然扰不到我。如今我已歇下,你们自退去吧。”那昭华公主柔美的声音里,带了一点淡淡的清傲。

    “奴才斗胆,正因那密报者说,刺客恐将对公主不利,奴才方带了人来。”那太监对着公主说话不卑不亢,可见自持身份了得。

    昭华公主见他不听所令,声音渐厉:“欲对我不利?不知余公公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一在宫中无权无势无可依凭的弱女子,哪里值得刺客的眷顾?”

    余公公道:“公主说笑,有皇上顾着,您便是这天下最为金贵的女子。”

    昭华公主讥笑道:“皇上?依你之言,若我没皇上的眷顾,便是这天下最为贫贱的女子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会说话开罪了公主,奴才实在该死。”那余公公话虽如此说,但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敬畏惊惧之色。

    见他杵着不去,昭华公主似动了气,语气越发严厉起来:“不敢?在这宫里,有什么事是公公不敢的?如今,我这锦华宫里统共就这么些人,要搜也罢、要抓也罢、要杀也罢,全凭你们。左右我这无用的主子,活着保不住他们,死了还能在黄泉路上等着他们。

    ”

    昭华公主话已严厉至此,即便再得势嚣张的奴才也不得不退让几分,那余公公最是有眼力见的人,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这害死落毛凤凰的罪名可不好担待。

    余公公咚地一声跪下,接了话道:“奴才该死,扰了公主清净。”

    那昭华公主凤目微瞪:“既知扰了我,还不带着人滚?”屏外一阵响动,余公公连忙带着人撤了出去。

    寝殿里清净下来,一婢女上前道:“公主何苦去惹他。如今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宫中传得厉害,皆说这宫里离奇而亡的妃子娘娘们便是因得罪了余公公的结果。若他真对公主起了歹心,可怎生是好?”

    昭华公主冷哼一声:“我虽三年未曾见过我那弟弟一眼,但他既已起意将我嫁给某个侯爷,就暂不会让我出事。”

    说着,她心烦意乱地挥挥手道:“不用伺候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个乖巧的婢女依言退到了屏外。

    婢女们退去,昭华公主清浅浅地叹了口气。

    经此一闹,她睡意全无。她径直走到妆台前坐下,自精美的妆奁里拿起一枚金光闪耀的钗儿,对着那一抹耀眼的华光黯然出神。

    游雅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道,坊间传这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因帝王颇为不舍故迟迟未赐公主婚嫁。如今看来,姐弟俩三年未见,公主未嫁,不是天子不舍,而是不管。

    木屏外恭敬的婢女道:“公主,三更天了,可要奴婢们服伺歇下?”

    游雅心中纳闷,那婢女的声音听着竟颇为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昭华公主道:“我再坐会子,你将垫褥铺成好,自去歇下便是。”

    “是。”婢女听言,自屏外步入,径直向床榻走去。

    掀起最后一层幕帐,那婢女与游雅照了个对脸。婢女立时双目大瞪,就要呼救,待看清床上人,却生生将惊叫吞了回去。

    瑞珠?竟是瑞珠?游雅也很吃惊。

    瑞珠认出了游雅,她一边灵巧地铺着被子,用身体遮挡住外面的视线,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公子,你为何在此?”

    游雅无奈一笑:“不得已。珠儿快些帮我解开绳子。”

    原来,游雅与羲和不同,羲和练的是实打实的武功,而游雅习的却是方外术法。游雅道行太浅,以真气震开所缚自然不行,但若手脚得了自由,极短时间内施个障眼法跑出去还是可以的。

    瑞珠赶紧为他除了束缚,二人正想再悄然地叙叙话儿,昭华公主的声音却很不是时候地响了起来:“珠儿,怎的在里面自说自话起来?”

    瑞珠赶紧敷衍道:“奴婢见这被褥外似有一点浮尘,恐污了公主,便嘀咕了那些不仔细的。”

    昭华道:“这世间本就没有至纯至净之物,是你太过紧张了些,收拾好便下去吧,我要歇下了。”说着,昭华公主站起身,缓缓向床榻处走来。

    瑞珠给游雅使了个眼色,赶紧转身面朝过来的昭华公主福了身。待免礼起身再回头时,游雅已失了踪影。

    王殿之外,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两个隐在黑夜中的人,一人是日向侯羲和,一人竟是刚才的余公公。

    羲和冷厉道:“你可看得清楚?”

    余公公小心回道:“侯爷,小的已确认无误。初得侯爷的令儿,小的便在各宫着人紧盯,又依侯爷吩咐,带着人去了锦华宫,昭华公主将奴才等拦下,我心中疑惑更甚,便在外守到了一更天过,果然见到暮月公子自那锦华宫出来。”

    羲和眼中精光浮现,追问道:“他如何出来的?面上可有困窘之色?”

    余公公道:“小的瞧那暮月公子仍是如常的倜傥模样。不过他出来得也甚是奇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从殿内到了殿外,刚及瞧见,又不见了影儿。小的委实没料到那暮月公子的轻功如此了得,一时无备,未能跟上看个究竟。”

    羲和听了,心沉了下来。果然与他所料不差,真是游雅搞的鬼。如今看来,游雅指使苍梧圣女暗示古虞侯与赤泉侯的事情,怕也是为了扫清障碍。

    羲和心里很是不屑,这暮月国公子的野心倒不小,就这么急不可耐不折手段地攀龙附凤,稳固地位?看来,素日里还真是小瞧了他。

    另一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赫连钰瞧向了门外。术离静静地站在门口处,披了一身的晨曦,闪耀着摄人的光芒。

    赫连钰不及开口相问,术离却坦然地说了出来:“是我,设计者、困你者,皆是我。”

    赫连钰暴怒而起,不说一言,毅然拔剑朝他刺去。

    术离却不避不闪,仍是稳稳地站在门前。赫连钰执剑对他,责问道:“卑鄙小人,竟无半点愧色?”

    术离朗朗道:“为何有愧?不过是为救你们而已。”

    赫连钰双眼泛红:“救我们?好一个救我们?我们有何危难需要你这般相救?”

    术离目色定然,深瞧他道:“若真有心加害,你还能安然在我面前,还能有机会以剑指着我胁迫我?”

    赫连钰被关了许久,又深感自己被愚弄被欺骗,哪里听这些,手中利剑更逼近了几分:“古虞侯,你实在太会做戏,我着实再难信你。”

    术离两指夹住那锋锐的剑身,稍微用力道:“不如,你先放下手中之剑,待我说完事情原委,你在好好琢磨,凭你信是不信,我都绝不再多做辩解。”

    赫连钰紧盯他半晌,犹疑着收起剑道:“好,我就看看,曾经才辩天下的如玉公子如何的舌粲莲花、颠倒黑白?”

    术离清浅一笑:“但我今日实没打算要以言语来说服你。”

    赫连钰惊道:“那你究竟何意?”

第123章 说服() 
术离晕开温润一笑,黑眸中满是自信之色:“因为我要你再等等,等到夜黑,我会带你去看,看真相究竟如何。你即便不信我,也总会信你自己的眼睛吧。”

    当夜,王城宣政殿外,术离与赫连钰掩在暮夜之中,立在高墙之上。

    二人如此站了一炷香之久,赫连钰等得有些不耐:“你带我来,便是看这殿门不成?”

    术离两指按在唇上,摇摇头,示意赫连钰噤声。

    赫连钰正欲追问,却听到地面传来木轮碾过石路的声音,赫连钰就着暗淡的月色向下瞧去,远远地看到一架架高大的巨弩木车。

    那车竟有半壁宫墙那么高,车檐八方凹槽处架着八个以实铁制成的重弩,每个重弩上又密密麻麻插着数支极为尖利的铁箭,箭矢绷在以粗麻绳做成的箭弦上,木车进了宣政殿,围着厚重的殿门停了下来。

    一群士兵列队上前,搭着高凳,提着一桶子不知何物的东西,用毛笔在桶里搅拌一下,将那黏黏的物体细细涂抹在弩车的箭矢之上。

    赫连钰看得疑惑,忽有一名士兵发出惨叫,从高凳上直直跌了下去。

    那士兵倒地时那握笔的手森森见骨,后被随他跌落洒泼的那桶子东西滚了一身,他的身体霎时冒起白烟,皮肉瞬间灼化,活生生的人在众人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堆白骨。

    其余的士兵见到那惨状,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越发凝重小心,脸上都带了些惊惧之色。

    赫连钰跟着术离自王城出来。对方才所见之事,术离并没着急开口。赫连钰见他沉默不语,耐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道:“你既带我来看了那些东西,为何此时却做了闷嘴葫芦?”

    术离笑道:“哪里敢冒然开口,若被你说成舌粲莲花、别有用心误了正事如何好?”

    赫连钰素来是个爽直的性子,知道冤枉了术离,坦然说道:“好了好了,方才是我不好,给你赔不是还不行?怎的做了侯爷这胸怀倒越发的小了。你就别卖关子,快说说天子在宣政殿布下毒辣之物,究竟是何用意?”

    术离转头看他,眸深似海:“往年选仕,若无特别之事,天子可有召命诸侯皆来?”赫连钰摇了摇头。

    术离继续道:“按照规制,选仕当日,各国侯爷需带着仕子们自启阳殿入,到宣政殿前侯旨。若换作是你,在诸侯们齐聚待宣的地方,布下毒物利器应是为何?”

    赫连钰回看术离,一双朗目浮现了惊恐之色:“天子真想来个瓮中捉鳖,除了诸侯?”

    术离反问道:“你以为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赫连钰低声叫道:“为何如此?除了我们,诸国就能臣服?以朝廷的兵力国力,能不挑起战端?”

    术离呐呐道:“若他有鬼魅手段可有压下呢?”

    赫连钰惊问道:“是何鬼魅手段,竟让他如此决意?天子若没十分把握皆不会如此谋划?”

    术离无奈道:“究竟是何手段,目前我也不知。”赫连钰蹙眉,紧咬不放:“你也不知?那你是如何得知天子谋算?莫非只是猜测?”

    术离缓缓道:“的确是猜测啊!因我无意中得知,天晟城内有人大量采购木料、生铁,及生川乌、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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