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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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龙传-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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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后,见得一块石碑,写着“边村”二字。

    一个壮汉远远呼道:“呀,怎么有人过来了?狗儿、虎儿、狸儿,你们快去看看。”

    很快,出来三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撒着丫子往他们跑来。

    三人放眼望去,十几栋屋子围成的一块空地中,数张大木桌拼在了一起,中间生了火。

    一根原木被两边架起,吊着一口很大的石锅,火燃得很旺,石锅里盛着的汤水不停的翻滚。

    约莫二十多人围坐在桌边,无论男女皆穿着皮兽夹袄,头戴着毛茸茸的圆帽,此时,这二十多人正目光炯炯地望着渐渐走近的人。

    三个少年一人拉着包子的手,一人拖着无忧淡粉的华丽裘披,一人则壮着胆子亦趋亦步跟着身姿挺拔翩然若仙人的伯弈。

    见众人面上皆是既惊又叹的古怪神情,伯弈一时也不知掌事者是谁,只得走过去,对大伙儿抱拳道:“在下三人,路经此处,不得已欲叨扰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众人仍是呆愣着不知言语。

    跟着伯弈的叫狗儿的少年,见没人接口,急急向脸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喊道:“爹,公子在给大家打招呼呢!”

    中年男子木呆呆应了声:“哦。”弄得伯弈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场面正自尴尬,终于有一胖妇人走了出来,朴实笑开:“让公子见笑了,都是山里的猎户,没见过公子这般的人物,公子一番话儿说得雅气,我们可听不懂。”

    胖妇人笑容可掬,边说边招呼几个少年加凳拿碗,将伯弈三人安置到上席的位置。

    一众人一时成了闷嘴的葫芦,远远地避着三人,只将视线投向锅里翻滚的汤水,偶尔抬眼瞧他们一下,又像做贼似的极快埋下头去。

    狗儿等三个少年拿来矮凳,靠着包子坐下。胖妇人见场面冷寂尴尬,撩开嗓子道:“都怎么了呢,难得有尊贵的客人来,咋都小孩样的,见不得人啊。”

    又是一阵沉默,没人接话。胖妇人无奈,只得自个儿过来和三人拉家常。

    锅中的肉香弥漫了狭小的空间,胖妇人顾着问东问西的闲扯,其他人又都像被书院先生罚坐的学生一般大气都不敢喘,哪还想得到吃食的事儿。

    包子饿了一天,实在忍耐不住。那边妇人还在和无忧闲聊,这边却响起包子肚子抗议的噗噗噗几声巨响,“哈哈哈”,场中人看着包子一阵哄笑,穿得小少爷般精致可爱的包子脸一下红透了去。

    经这样一闹,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狗儿赶紧去给伯弈三人盛了三大碗热汤,又狗腿地拿一个大大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的肉。

    好些快憋坏了的人靠了过来,围着三人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两个中年妇人拉着无忧白嫩纤细的玉手久久不放,瞧着无忧光洁如凝脂般的肌肤,清亮如幽泉般的美目,讪讪道:“哎,真有比天仙还美的人儿,今儿总算开眼了。”

    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围着包子,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摸头,狠吃了一顿包子的豆腐。

    包子忙着啃肉,倒也不甚在意,对大姑娘们逗弄的话仿若未闻,只一边吃一边咿咿呀呀的敷衍两句。

第79章 边村() 
倒是伯弈身边十分冷清,好半天,才有狗儿壮了胆儿凑过去问:“公子,你是秀才吗?”

    伯弈见狗儿一派天真烂漫,冷然的脸庞不禁有了温色,一双霜冷透澈的目子染上了笑意:“为何如此问?”

    狗儿见伯弈对自己的话并不排斥,高兴起来,急急说道:“看着像,开春后,我们这儿也有读书的先生来,公子看着可比那先生更像读书人。”

    伯弈嘴角带笑,摸摸狗儿的头:“读书人便一定是秀才吗?”狗儿挠挠头,一时被问住,怔怔无措。

    伯弈见他尴尬,主动询问道:“狗儿可读过书?”

    狗儿一听,眼睛晶亮:“读过,每年春天我都跟来这儿的先生读书习字,如今也会写不少字儿了。”

    伯弈缓缓道:“读书可识礼,识礼可识心,识心者必有大志。”

    狗儿似懂非懂,只想伯弈鼓励他的话,便对着伯弈感激地笑了起来。

    无忧虽与人相谈,但一应心思皆扑在伯弈身上。伯弈素来清冷傲然,极少主动与人亲近,许是感到此地此人的质朴憨实,今夜里伯弈竟难得一直保持着笑意。

    这会儿,听了伯弈鼓励狗儿的话,无忧半怨半嗔道:“师父总说些玄而又玄的话儿,就不能入乡随俗,说得通俗易懂些么。”

    伯弈转头看无忧,眉眼又笑开一些,一时看去比日月星辰更加璀璨夺目,一众人皆为伯弈风采折服沉醉。

    包子看了,呼呼嚷道:“不得了哦,冰山师公竟然融化了。”

    即便天再寒冷,有人气的地方总能感受到无尽的暖意,一众人围坐了半天,柴火添了几次,汤水加了几遍,却没一人有离去之意。

    聊了一阵,方才知道,原来这边城是赤泉国与金凤国交界的地方,过了边城便是金凤国地界。

    这里居住的十几户人或是因族人犯错受了牵连,或是自个儿犯了事儿的百姓,带些半流放的意思,被赤泉国指派到此处以猎食过活儿。

    此地已近极北,一年只有两季,猎户们通常在化雪的季节里出去猎食,积攒好食物,准备好渡冬的衣物,还得给赤泉国的贵族们晋献上好的裘料。

    而一旦入了冬,在冰雪肆虐的季节里,这里的人就极少再外出了。

    包子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回赤泉国呢?”

    狗儿爹喝了一大口汤,呼出些热气,闷声回应:“来了这儿,很少有机会再回去。”

    包子忿忿不平道:“这坐牢都还有期限呢,为何不能回去?”

    狗儿爹笑得憨厚:“指来这里的都是穷苦的百姓,哪里有人会想着张罗我们回去的事。”

    胖妇接道:“习惯了也就好了,这里的人也都单纯,没高低贵贱之分,过得也很随意。”

    伯弈三人听完,一时沉默无话。

    伯弈三人倒赶巧,恰恰遇到大寒的节气,十几户人家聚首一起,过了今晚,若无大事,再见便要等明年开春了。

    一夜闲话,终有人耐不住寒冷,起身告辞,之后众人纷纷离去,进了各自屋中早就搭好的坑窝子。

    胖妇人歉意道:“公子、姑娘、小少爷,居处简陋,得委屈你们一晚。”灭了火,胖妇让狗儿带伯弈三人进屋。

    那屋子里就两间房,一间里面挖了一丈多深的两个坑,一个坑里埋着渡冬用的肉食,一个坑里有炭火的痕迹,一边还堆了半间屋的木料,应是为烧火准备的。

    一间则搁置着一排的床板,上面铺了厚厚的兽皮棉毯,依次数过去刚好五张,中间摆着一张大木桌,角上是一排木头做的糙矮柜子。

    胖妇嘱咐道:“狗儿,我和你爹还有弟弟们去你三叔家挤挤,你可仔细招呼好贵客。”

    说完,又与伯弈几人话了个别,方才披了厚皮毛,仔细闩上门走了出去。

    狗儿已将伯弈视为天人,心中崇拜得紧,细心地化了些雪水生火烧了,弄得滚烫端了进来,递了一张棉布给伯弈,示意他先洗。

    伯弈转递给了无忧,拍拍床板柔声道:“狗儿,你先来坐下,我有一事问你。”

    狗儿一听,立即坐到床板上,肃然回道:“公子尽问便是,狗儿知道的一定全说出来。”

    伯弈浅笑着拉他坐下:“我们此来正是要去金凤国,今夜听你娘说起好像入了冬,就无法过去了,便想问问你可是真的如此?”

    狗儿为难地道:“我娘说的是实话,往金凤国还得翻两座山,一入冬,这山里的路可就被积雪给挡住了,进去的人看不清路,也辨识不得方向。之前我们这儿,就有不少猎户因冬日寻食遇见雪崩,给活埋了的,所以我们就很少在冬日里出行了。”

    伯弈追问道:“只是因为冰雪挡路?”

    狗儿想想道:“也不单单是冰雪的缘故。金凤国在山的另一边,从我们这儿过去,山与山之间有个极大的凹地,化的雪多了,便积成了湖。因此要想到金凤国去,就得有金凤国的接引人载你们渡湖,但是一到冬天,部分湖水结冰,通行有了危险,这接引人也就不来了。”

    狗儿是个实诚孩子,说话也很流畅。

    无忧插嘴道:“那金凤国的人冬天也不出来么?”此刻她已脱下了狐裘披风,整个人蜷缩在棉被和兽皮里,暖和得不想动弹。

    包子实在累了,躺在炕上早睡熟了去。狗儿摇摇头道:“不,金凤国的人都有大鸟,我们在屋里还经常能听到鸟儿飞过的声音。”

    狗儿见伯弈沉默不语,拍着胸脯安慰他道:“公子也别急。待开春再来,我给你们带路,保你们顺顺利利去到金凤国。”

    伯弈对着狗儿笑了笑:“可惜我们有要事要办,等不到开春后了,明儿就得走。”

    狗儿急道:“那你们怎么去呀,这冰天雪地的也不认得路啊。”

    伯弈摸摸狗儿的头道:“勿需为我们担心。夜寒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见狗儿睡熟,裹成粽子的无忧对伯弈道:“师父,没人接引,我们怎么过去呢?”

    伯弈靠坐在泥墙上:“到了那里,必有人接。”

    无忧追问:“师父怎么如此肯定。”

    伯弈回道:“忧儿,修道者与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杂念更少、心更静些,心静了就能时刻保持对环境的敏觉。但你这一路对四周的异状却无查无觉,可是因你杂念太多所致?”

    无忧一听,不依道:“师父,你怎么又摆出长辈的架子来。”

    伯弈失笑:“为师者还当不得你长辈么?”

    伯弈不过随口一说,哪想无忧却入了心,一颗热乎乎的心顿时冷了一半,无忧蒙上头不再说话,屋中一室静默。

    在伤心中睡去,耳畔又萦绕了那个女子的声音:“你可是悟了,他是你的师父,你的心意他哪里容得下?若被天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仙人们知晓了,你与他都将万劫不复。”

    无忧喃喃低语:“我会将情意藏在心底,不会使人发现。”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十分刺心:“你这样说是因为不曾拥有过,不曾尝过他的滋味,一旦尝到,你只会想要更多、索取更多。”

    无忧双眉紧蹙,在梦中小声辩解:“我不会,我永远都只会当他是我敬仰的师父,绝不会有贪欲杂念。”

    女子声声逼心:“你在撒谎,你渴望他的靠近、他的怀抱、他的温暖,你想要和他亲密,你想吻他、亲他、抚摸他,你为何就不能诚实地对待自己?”

    “不,我没有我没有。”无忧自梦中惊醒,坐立起来,大汗淋漓,狭小的石屋里一片黑暗。

    夜极静,只偶然听到外面有细细的雪水落下。

    无忧扭头看看两边熟睡的人,面对伯弈侧身躺下,两人间隔不过两尺。

    无忧如中了魔怔般,瞪着一双如水晶般澄澈明亮的大眼,热情地痴狂地看着他。

    心思微动,忍不住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柔柔地在空中描绘起伯弈沉睡的模样,发黑如泼墨半遮着一边的脸颊,浓密的长睫轻轻覆盖住狭长的双目。

    无忧心跳加速,手指掠过玉挺的鼻梁,停留在略薄的唇上。棱角分明的唇瓣带着樱桃般丰盈的色泽,伯弈略为瘦削的脸颊比醒着时更添了些恬静。

    静静地看着望着,喜欢到心微微的揪痛,想要靠近的念想疯狂地滋长,爱入骨髓的感觉让她冲动地想要抱紧他,让自己融到他的身体里,至此与他一体。

    无忧胡思了半宿、辗转了半宿,终是在身心俱疲中又沉睡了过去。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啊。

    夜寒凉,狭长的凤目缓缓睁开了,伯弈的眼中涌动着万千的情绪,宛若难以见底的幽潭,清冷的眸子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那么的冷然那么的透彻。

第80章 雪崩() 
伯弈自幼年开始,就跟随师父修行问道。牙牙学语念的就是道经诀术,年少轻狂却要日日诵念打坐。他叹了口气,七情六欲他感受过多少?七千八百年前,在他修得仙身时,便以为从此无欲无求无思无念。

    至到一千年前,在仙界孤寂清冷的悠长岁月里,他的小徒儿无忧出现了,她的顽皮她的纯净她的亲昵她的依赖,使他多了许多温暖和色彩。

    虽然一直以来,无忧对他有与其他师徒不一样的地方,少了谨小慎微的尊仰,多了甜甜腻腻不知尊卑的亲密,这种怪异他不是未察,只是一直在心里开脱,以为是他二人日日朝夕相处,小徒弟难免当他亲人一般。

    可是,今夜,她的话她的心她的情,分分明明,那么的深那么的沉,让他要如何自欺如何逃避?

    不是没有心动,不是没有欣喜,但终有万千的纠结也唯能化作叹息,只此而已。

    他与她今世为师徒,便再无其他缘分可言。千年前,他为她取名无忧,便是希翼着能以自己的力量护她一世无忧。

    如今,他又怎能怎忍眼睁睁看她步入歧途,成为外人口中违背伦理纲常的人,他不能。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只能硬了心、冷了情,等到了金凤国,便让她先行回门吧。

    只要二人分开一阵,她定会渐渐自悟,放下那些不该有的虚妄与杂念。

    寂静无声里,脚下的大地轻微地颤抖起来,很快,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惊响。

    顷刻间,那惊雷声便由远至近,大地如震碎了一般激烈地抖动着,石屋东倒西歪、吱吱作响坍塌而下。

    伯弈赶紧凝聚术力,素手结印,隔出一片安全的空间,将自熟睡中惊醒、茫然不知所措的三人护住。

    包子眼神迷离,睡意朦胧地嚷嚷道:“发生什么事了?”包子话音未落,伯弈已飞身跃了出去。

    只见,围住边城的雪山被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自缺口而来的冰雪如脱缰的野马奔腾着、咆哮着,带着巨大的气浪,喷着滚滚的烟雾,宛若一条冰雪的巨龙,以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速度急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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