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敌将程名振带到。”
罗昭云抬头,看见了二十四五岁的程名振,瓜子脸,浓眉毛,面如冠玉,很有英气,虽然头盔被摘除,头发半散,脸上也有灰尘,但仍可以看出此人仪表堂堂,不是凡夫俗子的相貌。
程名振跪在地,目光感受到罗昭云的注视,作为败军之将,他有些羞愧,微微低着头,等着被裁决生死。
“程名振,本帅观你仪表不俗,气质隽永,像是知书达理,饱读经卷之人,生逢乱世,为何不思报效国家,成为栋梁之才,扶危救贫,却成为叛军贼子,为祸一方,你对得起程家的列祖列宗吗?”罗昭云质问。
程名振一愣,原本以为对方要治他罪,冷嘲热讽一番他这手下败将,却想不到罗成从大义入手,对他进行鞭挞。
他满腹委屈,冷笑道:“皇帝穷兵赎武,朝廷腐败,连年征战,横征暴敛,透支了国库,百姓怨声载道,饿死无数,哪里见到过朝廷的责任和担当?国将不国,我程名振,为了一方百姓,抗衡匪盗,加入窦建德义军,自觉没有伤害任何地方百姓,甚至还在极力劝导,赈灾救济,又何罪之有?”
罗昭云听他说的到合情理,微微一笑:“你到觉得委屈了。”
程名振反驳道:“管子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河北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谁还会效忠朝廷,反正,我无愧于心。”
罗昭云脸色一正,哼道:“你是普通百姓吗,你是读书人,古人说的好,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百姓有盲从心理,容易被煽动,但你不同,有一定才干,在乱世中,岂能助纣为虐?”
程名振毕竟是饱读诗书之辈,能辨是非,说道:“罗将军,恕在下多嘴,当今陛下好大喜功,已经把大隋折腾得千疮百孔,不再是盛世了,而是大隋末世,你这样替朝廷稳固一方,也只不过勉强压住四郡而已,天下有一百九十郡,你又能改变多少?隋廷的命运,你一个人能挽救得了吗?那些义军首领,反而都在背后批你助纣为虐了。”
罗昭云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我一心为民,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问心无愧!再说,你觉得窦建德是乱世中的真主吗?他的那群幕僚、武将,凑在一起,真的能改变乱局,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吗?如果不能,那么他们相聚,也不过是为一时痛快,最后所图不过是称王称霸,享受富贵和利益而已,渴望封侯拜爵,割据一方,一点前途都没有,值得你去卖命?”
程名振沉默下来,他为读书人,并非寒门,祖上也曾做过小官吏,自然对绿林豪杰、商贾盗贼凑在一起的队伍,感到格格不入,此时被问,垂头丧气,也答不上来了。
罗昭云嘴角有一丝笑容,不可察觉,仍郑重其事道:“若是觉得报国无门,不妨就留在我涿郡这边吧,四郡中增设了一些县,开始安抚各方到来的难民,如果你觉得不屈才,可以先从县令做起,真正务实做一些政事,可愿意?”
程名振愕然抬头,没想到罗成不但没有治他罪,还委以官职、重任,做县令看似没有将军威风,但毕竟掌握一县民政、军政、审判、司法、商业等一把手,非常锻炼人,而且还不用跟窦建德大军作战,省去了见昔日袍泽的难堪,顿时点头,叩拜接受,表示感激。
第五百六十三章 背后诽议()
河北军大营。
一夜偷袭战的失利,损失了数万精兵人马,兵败阴云笼罩了大营上方。
窦建德在清晨连忙召开聚将会,询问昨夜激战的过程和结果。
大将军张青特抱拳道:“启禀窦将军,这次失利,错不在我等,我们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和部署,在河岸秘密登船,等待北岸隋军大营的信号,四更多时,隋军大营的后方火光冲天,厮杀声起,我们都认为,苏定方带兵已成功偷袭隋军大营,为了不贻误战机,立即发动渡河,在渡河之初,没有遭到隋军的反制,出奇的顺利,这才是我等的防备之心减弱,加上大营内烽烟信号烧起,我们就全军压上,谁知道变故突发,隋军像是早就埋伏好一般,对我渡河的将士进行袭击,防不胜防,而且利用火油等燃料,使我军死伤惨重。。。。。。”
窦建德、军中长史宋正本、司马凌敬,右领军高雅贤,大将军王伏宝,义子窦行烈,女儿窦红线,以及诸位将军、亚将,听完张青特的汇报后,都疑虑重重,各有想法。
宋正本摇头叹道:“这个苏定方,年少轻狂,肯定是在没有得手前提下,就擅自发出信号,被隋军利用了。”
窦行烈对苏定方也不满,因为他一来到,跟妹妹交往过密,少年得志,夺走了他不少光环,甚至他觉得,窦建德对苏定方越发重视,最近比对他似乎还上心,有些不爽,也诽谤道:“是啊,肯定是他年纪太轻,没有带军经验,所以袭营时候,没有掌控局势,反被隋军抵抗住了,错误发动烽火信号,导致我军正面的更大的失利。”
凌敬痛心疾首,气得高呼:“两万偷袭军生死不知,四五万将士渡河覆灭,昨夜一战,我们就损失了六七万人,可都是精锐主力啊!”
不少将领纷纷附和,毕竟苏定方年纪轻轻,提拔速度过快,又非他们这些最先起义的老人,资历不够,却压过了他们的风头,心中不满,此时也迸发出来,都在抹黑苏定方。
窦红线对苏定方有情意,自然气的满脸通红,冷哼道:“现在苏将军生死不知,冒险奔袭数百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情况未明情况下,你们凭何这样冤屈人?”
高雅贤当时举荐了苏定方父子,所以交情颇深,站出来道:“现在追究谁的责任,还维持过早,至少等苏定方将军归来,由他当面陈述出来,前因后果明了,再追究责任不迟,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挽救军心和士气,继续跟隋军作战的问题。”
窦建德听了双方的意见,各不相同,最后还是需要他这个领袖来拍板,虽然他对苏定方这次偷袭不成,反而误导张青特大军压上,造成很大失败,心中不满动气,对苏定方有些失望。
但是他看在自己女儿面上,暂时不好发作,长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次失败,本将军会追责到底,但是目前,咱们都不清楚河岸对面,发生了什么,不好妄自揣度,让前线冒着生死奔袭的将士们寒心,我们要给予信任,暂时不议此事的追责问题,按高先生之意,先讨论如何挽救士气,这大半个月的厮杀,我军从十八万,将至十余万,比对岸的隋军,已经多不了多少,精锐损失很大,剩余的新兵和降兵较多,战斗力锐减,短期内很难攻克大清河防线了。”
宋正本道:“也不知高氏那边情况如何了,对方已经中断了联系,十余日没有消息,这不可常理。”
窦建德轻叹:“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高氏人马,未必能挡住罗成这位战将的征讨。”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也担忧北齐军万一不敌,罗成率大军南下,与这里防线的隋军汇合,实力增强,他们要攻克对方的几率就更小了。
凌敬在一旁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罗成已经暗中到了,才使得苏定方将军吃了大亏,算计了咱们,否则,以薛世雄、罗艺的头脑,绝想不出这种部署,一环套一环,毫无纰漏,一夜之间前后吞掉我们六七万人马,除了罗成,我实在想不通隋军如何能办到。”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军的处境也要堪忧了。”王伏宝大将军跟着推断。
“罗成,会是他出现了吗?”窦红线玉手抓紧衣角束带,更加担忧苏定方的安危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少帅出现,算计了他们,苏定方还能活着回来吗?
窦建德开口道:“传令下去,全军提高警惕,提防隋军可能会反扑咱们南岸的大营。”
他已经意识到对手的不可揣测,比窦建德之前假想敌还要强大,哪怕拥兵十万,他也觉得不安心,没有必胜的把握。
树的影,人的名,罗成威名传荡十年,大隋无人不知,这种响亮名声给对手的心理造成很大的阴影,压到巨大的压力。
“若是有可能,本将军真不愿率先跟罗成的队伍开战!”窦建德说出了肺腑之言。
宋正本道:“不错,北方四郡原本很乱很贫,但是经过罗成父子的经营,半年之内,就拉起七八万大军,组织有效的防御,粮草和武器充足,让人不可小觑啊!”
“这就像一头狮子,盘踞边陲,若能降服,对日后平定群雄,争霸天下,将是重大臂肘,如同兴汉三杰之韩信!”凌敬感慨。
窦建德摇头道:“我们暂时没有实力将之降服,也没有足够利益打动他归顺,虽然我河北军仍有十万众,但不要忘记,西有李渊占据晋阳,东有杨义臣虎视眈眈,整军要扑我们的后方,南面有张须陀和李密对峙,我们的地盘,只能在河北这一块,边陲的罗成,始终是大患。”
第五百六十四章 驱狼逐虎()
数日后,苏定方带着残兵讨回了河北军大营,引起军中将士的恻目,对苏定方这位年轻将领有了意见。
毕竟是他偷袭未果,不够稳重,诱使主力大军进攻,陷入敌军的伏击,遭到了惨败。
一些武官背后放出风声,造谣生事,把这次失利的矛头都指向了他,故意抹黑。
这其中有不同的派系,比如窦行烈他是窦建德义子,按理说,日后窦建德称王,他很可能就是储君,王位继承人,但窦红线钟情苏定方,如果二者结合,苏定方以后成为窦建德的乘龙快婿,这就是权力过度复杂化了。
因为苏定方年纪轻轻,拥有帅才,一旦跟窦红线成婚后诞下男婴,改为窦姓,那么苏定方和他的孩子,就有可能继承窦建德的一切权势了。
这是窦行烈的小心思,他自己实力不够,不思进取,从没想过靠自己的能力去闯出一番天地,却时刻想着继承义父的势力,怀恨任何能够阻挡他获取至高权力的人,嫉妒小气,患得患失。
另外一些将领,不愿意看到新秀将军,压过他们,所以也在军中推波助澜,导致军士们这几日都在议论纷纷,觉得苏定方徒有虚名,没资格任亚将。
“定方!”窦红线得知他活着回营,差点哭出来,奔过来相见。
“红线,别担心,我回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窦红线性格腼腆,有所克制,没有直接扑入怀内,站在他面前,发现他一身狼狈,左臂还包扎着,但没有严重伤势,遂放下心来。
“定方,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偷袭,为何会失败了?”
“哎,别提了,我们原本很顺利,即将抵达隋军大营时候,却被罗成那厮带兵伏击了,而且他似乎早料到我们会来偷袭,将计就计,在隋军大营后方自己上演一幕被袭的戏码,使得河岸的张将军误以为是我们偷袭得手,所以也中了圈套!”
窦红线听完,暗自吃惊,罗成果然出现了,这对河北军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当她得知这次失利,情有可原外,也松了一口气,她也担心自己看错人,真像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所传那样,徒有虚名,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你能平安归来就好,走,咱们立即去见我爹爹,把事情如实说出来,好让大家解惑,否则,这个黑锅你算背定了。”窦红线心情好转,拉住他的手,直接去往主营的帅帐。
进入大帐,苏定方对窦建德如实说出奔袭经过,使窦建德疑虑打消,微微点头,觉得他还是可堪大用的,这件事,换做谁都要吃大亏,毕竟以有心算无心,又是罗成亲自带兵伏击,他能突出重围就算有本事了。
窦建德再次召开聚将会,让苏定方当着诸将的面细致讲述一遍,许多谋士和将领这才知道,错过了他,但仍有人抱着敌意。
“诸位将军,可有其它办法,对付北岸的隋军?”窦建德询问。
无人应答,全都沉默了,连王伏宝这等虎将,对隋军防线也无办法,何况后面还有一个罗成在调度指挥,运筹帷幄。
宋正本此刻道:“窦将军,在下以为,我们当从长计议了,不可在这一猛攻,鏖战下去,罗成突兀出现,则说明他已经在短期内平定了辽西高氏的起兵,转而带兵南下,粗步估计,对岸的隋军,恐怕不下八九万人,加上新兵不断从四郡招募,跟我们的兵马也差不多,如果我等还觉得兵力占优势可以强攻下去,等我军力竭,人数骤减之后,很可能就是罗成带军反攻来征讨河北军之时,所以,我们该转换战略了。”
凌敬皱着眉头,在旁道:“我也同意宋长史的建议,不能再消耗军力了,辽西高氏如果被灭,我们等若失去了盟友,已经不足以灭掉北方罗家军,在这样拼下去,会使我们元气大伤,错过争霸天下的大好机会。”
众将士纷纷点头,也不想跟隋军继续作战了,何况那战神罗成再次出现了,他们都心里没底。
窦建德见众人在心理上就已经未战先怯了,也知道无法再跟罗成的军队硬拼,叹了一口气,询问道:“难道我们要停止北伐,原路折回,失败告终?”
宋正本摇头道:“当然不是,在下有一计,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窦建德闻言,露出期待之色,询问道:“宋长史有何谋计,快快说来。”
宋正本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干咳一下,润了润喉咙,说道:“此计名为驱狼逐虎!”
众人一愣,都有些不解,在兵法上,倒是有过驱虎吞狼之计,利用一方去制衡或解决另一方,以保全自身,三国时期荀彧的计谋,挑起刘备与袁绍的斗争,导致徐州空虚的状态,这样吕布见徐州空虚则会乘虚夺取徐州,驱吕布而吞刘备。
“呵呵,宋长史,你是否记错了,那叫驱虎吞狼之计吧?”有人取笑,众人莞尔。
窦建德知道宋正本饱读经卷史书,肯定不会弄错,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嘲笑,让宋正本继续说下去。
宋正本脸上有揶揄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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