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到大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之一。
只是几个眨眼,黄点儿就坠落到了他的眼前、划过了鼻尖、略过了他的脖颈,几乎以一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的速度向着地面冲锋,下一个瞬间就会如他所愿,在他预料的位置开出一朵美丽的红色小花儿。
可也就在黄点儿划过他鼻尖的那一刹那,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以远超于下坠的速度弹进了他的鼻息,窜进了他硕大的脑,于是他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惶恐不安,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了同样长满厚厚白毛的手掌,膝盖也缓缓前倾。
他手掌伸出的时机刚刚好接住了下坠的黄点儿,厚厚的白毛被巨大的冲力压得深深下凹,前倾的膝盖和微微的下蹲及时的卸掉了被白毛阻隔之后剩下的大部分力道。
巨人惊恐的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里面拼命地祈祷那个黄点儿平安无事,直到发现那个远不如他指肚一半大小的黄色生物身上还有起伏,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的将它托举着,转身走向了身后的一处崖壁。
“夸父!”
这声音似乎只是巨人习惯性的鸣叫,他穿过一扇无形的门径,在声音犹在山谷里回荡的时候,消失在了谷底的广阔平原。
从始至终,巨人的全部关注点都在那个令他既陌生又熟悉的黄色生物上,而没有发现在那生物紧紧蜷缩的怀里,还有一个和他有些相似的物种同样陷入在沉睡当中。
巨人消失之后的几个呼吸,山谷里的世界仿佛骤然活了起来,虫鸣和飞鸟骤然出现,有褐色的猎豹与斑驳的豺狗在高矮不一的植被间穿行,几只类似羚羊一样的动物结着伴向不远的水潭走去,一条一人多长的大鱼突然从潭水中跃起,将一只飞过的彩色鸟儿吞入口中,又在一片水花间潜匿无声。
几只食肉动物相互戒备着,小心翼翼的走向来自天空的血肉残骸,泛着眼紧盯同样的觅食者的同时,用极快的速度啃噬着嘴下诱人的美食,甚至连坚硬的骨头都没有错过。
几个时辰之后,有一条条绳索从对谷中世界高不可攀的崖顶坠下,一个个火红色的光点快速的向这里滑落……
在一个距离山崖不远的密林里,在入谷探查的太子亲军付出惨重伤亡才返回地面之后,陈友谅死去之后负责刺杀朱顶的那个叫做陈鹏举的年轻人,从太子亲军营地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篝火燃起,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凤阳镇的方向拜了三拜,就此离开这里,从此开始积蓄属于自己的力量。
三天之后的大朝会过后,一份完整的记录了朱顶坠崖经过的报告被放在了朱元璋的桌案上。
首位锦衣卫指挥使毛镶,这一阵子因为空印案和搜集关于宰相胡惟庸的罪状,而忙碌的脚不着地,在这份文案刚出现在他的文录里的时候,并未太过在意,一个魏国公流落在民间的孩子被仇家刺杀坠崖,在他眼里远远没有把手头的事情办好,并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来的重要。
这份文案在他的桌上摆了一天一夜,直到昨晚他才随意翻看了几眼,之后就被里面的内容吓得面色惨白,才有了今天御书房的颤抖叩首。
他那不可一世的头颅沉沉的触在金黄色的地砖上,一缕鲜血从他的额间流下,他却不敢稍加擦拭,只敢在一地的碎瓷之间瑟瑟的无声告饶。
丢失的四门洪武大炮里最后一门出现在这个案件里,远去故乡探望姑祖母的十三公主因此而罹难,一位有正四品虚衔的开国功勋唯一遗孤重伤不治,太子亲军伤亡惨重,哪一件都要比一个流落在民间的公爵儿子被杀死要来的严重得多。
可他偏偏就被写在了文牍的第一页,这其中所牵连的事情让在阴谋算计中讨生活的毛镶不寒而栗。
这件事情恐怕要比自己表面看到的重要得多、严重得多,可这个折子却被自己扣留在公房一天一夜。
果然,他见到了朱元璋从未有过的暴怒。
而也是在这一天他才知道,那个被刺杀了的魏国公小公子,竟然还有一块锦衣卫同指挥使的腰牌!皇帝嘴里随便一句斥骂他的语言,便让他脊梁森寒。
第二天早朝,无国祭无需跪礼的开国功臣第二、左柱国、太傅、右丞相、魏国公徐达以头拱地于金殿之上哭诉白发人之送黑发人,直哭的肝肠寸断,文武百官心有戚戚,直哭的有女同丧的皇帝陛下感同身受,责令刑部与锦衣卫协查此案,一时间在凤阳一府掀起无数波折。
朝会十天之后,远在蜀地的武林第一世家家主易铎接陈鹏举飞鸽传书,破关而出,一时间弟子门人频至,后三十日广发武林帖,纠集各大派武林豪杰参录武学奥义以图精进,是为明初第一武林会。
再后五十日,以开国功臣第五、宋国公冯胜为首的五位大明要员齐齐告假,远赴断剑山庄朝圣——前元时,他们皆为易铎门人!洪武大帝虽赤目亦准奏。
再二十日,杭州城一所普通民宅门扉大开,十年未走出过房门一步的白莲圣母韩倩儿,重临俗世,各地白莲余孽蜂拥而起交相呼应,大明各州府城门紧闭以待增援。去三十日,白莲匪患息,其教徒各返家园等待圣母法旨,大明朝廷竟皆不欲罪。
太子太师、颖国公傅友德等近十位大将,因出身白莲教红巾军以为避嫌,自请除军职还家务农,帝皆准奏。
自此,大明再无可用之将,急召筹备云南战事督办、平西候沐英返京领兵部事宜,徐达以大将军衔统全国兵马坐镇南京,征讨北元收复失地一事就此搁置!
刚刚清醒过来的朱顶,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大明国朝已经远远的偏离了它原本的历史轨迹。
他现在身处在一个干燥却阴暗的小山洞里,躺在一堆散发着清香凝神气味的不知名干草上,身边是依旧沉沉睡着、满身血痂的大黄。
他举起无力的双手,他抬起酸软的双腿,他在洞中一滩用石盆盛放的清水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自己的脸面之后,才终于确定,自己这次是真的又没死成,于是一股他从未预料和经历过的狂喜在心间泛滥开来。
朱顶强自抑制住自己狂喜的心情,开始思考起两个难倒无数哲人的问题——“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从那样高的地方坠下之后,连点轻微的擦伤都没有受到就活了下来,从现在的身体状况看来,被山涧之间生长的歪树一类减轻阻力这样的事情,是必然没有发生过的。
活下来的蹊跷,几乎不能以人力来理论。
他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想来无论是谁看到自己从悬崖坠落,都不可能认为自己能够存活下来,也就是说再也没有人会安排自己今后的生活,这本是好事,可也让朱顶陷入了迷惘。
今后的路,该从哪里踏出第一步?
朱顶试着推开那块门一样的石块,用尽力气却换来纹丝未动。
朱顶透过门上的圆洞大声呼喊,有回音荡荡,却没有点滴回应。
坐回草堆,短暂的沉思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以及身处陌生中的阵阵不安,开启了自己那个垃圾到极致的“金手指”,于是,呼吸骤停,脸色渐白。
回到那天坠崖之前,他在另一片空间看见自己脸色憋得通红,将朱玲珑和张小花抛出狂奔的马车,看见她们落地之后因为惯性翻滚,几乎到了崖壁方才停止。
他看见苏醒的徐翔坤艰难的向着崖壁爬行,似乎有泪珠在这个号称流血不流泪的大虎眼角荡漾。
他看见太子亲军在沐春的亲自带领下,向着远处的一处黑烟冲锋。
他看见留守的太子亲军慌乱的奔向大虎和两位姑娘。
最后,他看见满身鲜血的大黄摇摇晃晃、却执着的跑向朱顶掉落的地方,跳了下去。
视线兜转,他看见大黄不知道经过怎样的痛苦,竟然赶上了先它许多时间下坠并已经失去知觉的自己,四肢爪子紧紧的将自己搂住,反转身形,让它显得有些肥胖的身体处在自己下方,然后竟然不顾那些几乎将它包围了的金属片给它带来的痛苦,用那一身肥肉和长毛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包裹。
看着大黄小心翼翼的在自己鼻子与它身体之间腾出的空间,朱顶知道,如果没有大黄,即便自己不被摔死,恐怕也会因为快到不能呼吸的速度窒息而亡。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大手,一双雪白大手,一双比自己那个小小的院子大上许多的雪白大手!
朱顶在剧烈的咳嗽中睁开了眼,还来不及去拥抱大黄,就看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奇怪一幕。
那是一条狗,一只巨大的乌龟,一只黑色的老虎,和一个像是肉球一样的生物,更神奇的是,它们似乎在用某种朱顶从未听过的语言在交谈。
如果不是已经确认自己还活在今世,朱顶会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再次穿越。
更加让朱顶错愕的是,这几个生物在发现自己醒过来之后,视线也看了过来,他们的交谈就此停止,那个肉球身上开始探出触须一样的东西,缓缓在其他三只动物身上绕过,最后指向朱顶,用人类的语言,嘶哑而又缓慢,似确认又疑问的说道:
“这是一只,人?”
第二十八章 神话动物城()
朱顶目瞪口呆的看着四只应该只存于神怪志异里的不明生物,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入口的是一片腥甜。
“哎,又吐血了,吐啊吐都快习惯了……”
到底是几世为人,他很快平静下自己的心绪,强自镇定下来,用自以为平常实则还带着些许颤抖的音调回道:“准确的说,我是一个人,一个人类!”
肉球用触角温和的拨开已经挡在它身前的三只不明生物,再出声时声音已经不那么艰涩,反而带着一种祥和的韵味说道:“不不不,年轻人,你是人类,但你与人类不同,所以,你是一只人。”
朱顶最烦的就是这种话还没说过几句,就开始卖弄玄乎的老神棍,貌似最后一个和他云里雾里东拉西扯的神棍是一个叫做王诩的老头儿,非要和他讲什么天命所趋和道法自然,结果被烦不胜烦的朱顶关进了一个叫做鬼谷的地方;这老头儿还真不叫人省心,就这样还闯出一个鬼谷子的名头。
好汉不提当年勇,今时不同于往日啊,那会儿再不济,自己也是东周天子,各路诸侯多少都要给自己点颜面,不会因为一个老头儿就撕破了脸,可是现在?
朱顶做贼心虚的用余光扫了扫那条似狗不是狗的狗,那只似虎不是虎的虎,自己这糟烂身体估计不够它们几爪子撕吧的;就算那只看上去没什么威胁的大乌龟也能轻松把自己压成肉饼。
人在屋檐下,且低低头吧。
“恕小子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肉球身上唯一的开口微微上扬,仿佛在微笑一样,它的声音却同时在空气中响起:
“不要伪装,我虽然没有眼睛可以看,没有耳朵可以听,没有鼻子可以呼吸气味,我只有一张嘴让我摄入维持身体的养分,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用心去感受到;年轻人,不要伪装自己,那没有意义,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聪明,而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蠢笨。”
这哪和哪啊,朱顶敢指着太阳发誓,他这会儿真的什么都没想,光顾着惊讶以及……饿啊!等等,只有一张嘴?那排泄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能往深想,想多了容易恶心……
朱顶经过最初的不安之后,已经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反正要弄死自己也早弄死了,何必这么多废话,既来之则安之,先找点吃食填填肚子是正事儿。
仿佛感受到了朱顶心里的嘀咕,肉球那裂口上的笑意更浓了起来:
“孩子,我是智者,你可以叫我智者,它们三个等一下你就会知道,相信我,你对它们应该不会陌生。
你的小朋友还要睡一阵子,现在,让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世界,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世界。”
言罢,又用那种未知的语言对着它身后的三只奇怪动物似是吩咐、又似请求的说了两句什么,一狗一虎便合力将它抬上了乌龟的背,也没招呼朱顶,便当先一步向着洞外走去。
“我是朱顶,你也可以叫我朱顶。”
神棍那一套,其实不难学。
可哪知道,这个肉球却没有按常理出牌,明明已经离开了朱顶一段距离,可它的声音却依旧让人觉得近在耳边。
“我的孩子,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在我心里,你是一只人,这就足够了。”
好吧,肉球赢了,一只就一只吧,量词而已。朱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了它们身后,去见识这所谓的神奇世界。
走出那个不大的山洞,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座山峰的颠顶平台,他看到了这世界的全貌,然后被震撼的许久无语。
这世界的壮美,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天空少见日月,在一线连天之间,有莹莹光辉散落,无数的奇怪植物散发着或橘黄、或红耀、或精绿的微微光华,这些对单株而言微不足道的光交织在一起,却变成了一种让人心情宁静的纯粹光明,不耀眼,却令人沉迷与向往。
地貌多平原,有几座矮山串联,层峦叠嶂盈盈翠翠。
这是一个多彩的世界,植被虽然大多矮小,却异常挺拔,每隔里许便有一株参天巨树突兀而立,似杨柳飘飘却无柳叶招展,只有亲肤在树枝上的一枚枚纯白珍珠,将地面的光芒汇聚凝练,而后洒向天空,仿佛一支永不凋零的烟花。
这一切,就是这片身处地底世界的日与月。
不远处的山峦,在层层白雾云霭隐约之间,有无数彩鸟欢唱嬉戏,其声动心、其乐天籁,俄而一声脆鸣,一直人长大鸟划破白雾的阻隔,昂扬着顶着王冠的头颅,高傲的飞翔。
百鸟齐黯,妙音乍止,彩翎翩翩低垂,首尾相连,以臣之礼待君王升腾!
就在朱顶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升起几许肃穆,一个存在于神话里的名词几乎到了嘴边的时候,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