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兵败,刘表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此非战之罪。
刘表虽然尚文,却并不代表他不懂军事。一半新兵,如果赢了,是天意。如果败了,也是自然。
州牧府中,大堂之上,刘表靠在椅背上,额头的皱纹又更深了几分。
王威和蔡瑁跪在地上,已经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了。
王威还好,可蔡瑁养尊处优惯了,已经难忍到两鬓冒汗了。
刘表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起来吧!”
看着颤颤巍巍站起来的两人,刘表心中也有些不忍,随即又说道:“看座!”
很快,在刘表的吩咐下,几个侍女抱着两个凳子走了进来。蔡瑁一屁股坐下去,总算舒服了许多。
“人来齐了嘛?”刘表头也不扭的说着。
刘琦咽了一口唾沫,站在刘表身后,小心的说道:“父亲,人已经齐了,都在堂外等候!”
刘表点了点头,轻声道:“让他们都进来!”
很快,堂外的荆州重臣纷纷鱼贯而入。
很显然,众人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打头的别驾刘先一脸忧虑,而主簿蒯良也是黑着脸。
众人左右分立,气氛有些低沉。
看着堂中沉默一片,刘表不由得有些生气的说道:“一个个都哑巴了吗?”
眼看着刘表生气,众人更加的诺诺无言。
“别驾,有什么想法?”刘表无奈的看向打头的刘先。
刘先避无可避,只得说道:“主公,请移驾江陵!”
刘先此话一出,顿时让整个堂中议论纷纷!
江陵,那是什么地方?南郡郡治,位于长江北岸,也是荆州少有的大城。如今逃亡江陵,是放弃襄阳吗?或者说,完全放弃了荆州北部?
刘表皱着眉头,轻咳一声,说道:“别驾以为,襄阳守不住吗?”
刘先面带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属下只是为主公的安全考虑!”
刘表摇了摇头,轻哼一声,浑浊的双眼中蓦地爆发出精光,看向了坐着的王威问道:“王威,你以为襄阳能否守住?”
王威起身躬立,抱拳说道:“属下誓与襄阳共存亡!”
刘表听着王威沉重的声音,心下感动,暗道,自己还是有忠臣的!
不过,刘表倒也听出了王威的意思,不外乎是他也没把握守住襄阳,只能选择和襄阳城共存亡了!毕竟,吴军攻坚还是有一手的。
想一想沙羡县城烈焰焚天的样子,刘表就头皮发麻。他知道吴军得到了一种新式武器,这火焰根本无法用水熄灭,只有沙土覆盖才能将其熄灭。
“子柔,你有什么计策?”刘表将目光看向蒯良,开口问道。
蒯良思索片刻,沉声说道:“臣请主公放弃襄阳以北,命文聘将军自新野撤军南下,以加强襄阳城中的兵力。”
刘表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新野暂时是顾不上了,如若文聘南下,又可以增加两万生力军,倒是不错。
白白把新野让给孙策,刘表心中又颇为不甘。
这时,却听蒯良又开口说道:“主公可以命文聘将军联系驻守宛城的曹洪,把新野让给曹军!”
刘表闻言,双眼就是一亮。
“此计甚妙啊!”刘表毫不吝惜的夸赞道。虽然要把新野白白送出去,可是能够让曹操和孙策反目,给孙策和曹操这两个混蛋心里添点堵,也不错!
以刘表对孙策的了解来看,若是新野被曹军给占了,孙策肯定会动兵夺回来,如此也算是给自己减小压力!
至于曹洪会不会答应文聘,收下新野这份大礼。刘表一点也不担心。
曹洪在宛城已经驻扎了有一段时间,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虽然刘表没想着和曹操打,可是总要弄清楚驻扎在家门口的曹洪的性格。
以刘表所看,曹洪这个人实在是太贪婪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曹操的命,恐怕曹操不会让此人跃居高位。当然,从其他角度讲,曹洪也算是有些能力的。
这样一个人,新野城送上门来,曹洪肯定不会推辞。
刘表和蒯良在那里说着,堂下的庞季听着,心下也是暗跳。一定要把这些情报,送到吴侯那里。庞季在心中想着,不由的暗赞还是庞统这小子技高一筹,荆州已然是无力回天了!
襄阳城中,已经开始了动员。
襄阳都尉庞季,手握5000郡兵,驻守北门。而王威带回来的一万大军,则分成了四部分。其中5000精锐由王威亲率,驻守东门。西门和南门则各有2000士卒驻守,分别由蔡瑁和刘先率领。
襄阳南门外的水军大寨,张允和蔡和各自率军5000,严密防守。
一千骑兵日夜守卫着刘表,以保证事有不谐,可以立马保护刘表难逃。
在这一点上,刘表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小命。
而襄阳城外,在高顺和李术率领本部士卒为先锋率先到达之后,徐盛率领的大军也很快赶到。十里连营,看起来颇为壮观,无数的旌旗在微风中飘舞。
襄阳内外,气氛越来越凝重。
虽然是阳春天气,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阴寒的肃杀感!
79、薄雾()
肃杀之意,在这阳春季节里越发明显。
天气也连续多日,变得阴沉起来。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上,可是整个襄阳内外,却显得雾蒙蒙的。
本就是江边南国,这等天气也是正常,可合着城外的气氛,由不得让人浮想联翩。
朝阳初升,薄雾又淡了几分,虽然依旧是雾气腾腾,可总归不影响视线了。城外的军营里,已然冒起了炊烟。笔直的青烟直上云霄,竟然连一丝风也没有。
庞季披甲挎剑,站在城门楼子上,遥望远方。
也许,文聘南撤,就是在这几日了。消息已经通过城中密碟传了出去,想必吴侯也接到了消息,如此也是功劳一件。
庞统轻手轻脚的走到叔父身旁,没有说话,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远方,仿佛真的能通过蒙蒙雾气看到什么似的。
庞氏叔侄在城头上静气远观之时,王威也做着相同的事。
只是,心境大不相同罢了。
东门外,要比北门的雾气淡很多,也许是日出东方的缘故。
襄阳城是一座坚固的雄城,条石为基,夯土为骨,青砖为皮。条石乃是采自山中的石头,经匠人千锤百炼打磨的棱角。条石之间是以糯米为主料调制的粘合物,堪比后世水泥。夯土以版筑之法坚实,百米之外以箭射之不能入寸毫,方位合格。青砖也是窑里烧纸的上等精品,要比平日盖房用的红砖更加宽大厚重。
王威双手抚在城头女墙上,那厚重的青砖传来一股淡淡的水气,想来是薄雾遇砖而化。王威没有戴铁盔,身上套着一袭皮甲,束起的黑发在薄雾中也有些湿了。皱着眉头,看着城外的十里连营,王威心中可谓是愁闷如水。
景升公厚恩,无以为报,只愿和襄阳城共存亡!
叹了口气,王威转过身子,正要下城,却忽的听闻一阵马蹄声,大地仿佛在震动一般。以王威从军多年的经验来看,必是有大股骑兵出没其间。
回首望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数千骑兵为先驱,仿佛是黄龙出水一般,惹人心寒。无数面高举的旗帜,明确的告诉王威,孙策大军已然到了。
没错,来的正是孙策。
孙策缀马而行,脸上的神色还算可以,不过他的心情可不算好。刘表这个老混蛋,竟然宁肯把新野让给曹操,也不肯给自己,看来是积怨颇深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杀父之仇本就不共戴天。虽说黄祖这个杀父仇人已经授首,可刘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况且,刘表盘踞荆州,已经挡住了孙策前进的脚步,这才是你死我活的仇怨。
在徐盛诸将的引领下,孙策领着太史慈和黄忠,缓缓入营。
孙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了几句了事。
对于孙策来说,襄阳城已经是自己碗里的肉,跑不了。他更关心的是新野的情况,相比于襄阳这里,新野的情况,可不怎么好。
文聘南撤,将新野让给曹洪,本就是为了离间孙曹之间的关系。
不得不说,刘表这一手,当真算得上是有些狠辣。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此时孙策还真的不愿意和曹操闹翻。虽然自己在河北中原布局已久,就是为了官渡的这场大战。然而结果如何,根本无法保证。尤其是官渡之战,这宗牵动着天下局势的战争,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孙策穿越而来,也没有把握就真的能够改变历史的走向,让滚滚的历史车轮换一条路。
不过,孙策的性格,本就是强硬霸道,桀骜不驯。
如若曹洪不接刘表这摆明是挑拨离间的一招还好,孙策也乐得安稳。
可若是曹洪不改其贪婪本性,孙策只能是让他好看了!
对于孙策来讲,新野的位置太重要了。新野就是日后孙策觊觎南阳的桥头堡,是孙策往中原大地的腹部捅上一刀的前提准备。
同样的道理,新野若落在了曹操手中,就是他有朝一日南下荆州的据点。而孙策,可没有那么宽宏大量,给自己留下祸患。
孙策静静的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抬起双手,轻轻的按摩着太阳穴,想要缓解一番疲劳。
孙策率大军到了,这消息很快便在襄阳城中蔓延开来。
这等消息,瞒是瞒不住的。
孙策威名赫赫,荆襄之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乡间白发老妪,阡陌黄毛垂髫,也都晓得,那江东孙郎的美名!
襄阳城里的百姓还好,因为从没听过孙策有什么屠城的不良嗜好。倒是去年夺了江夏之后,把黄氏的大好田地分给了黄家的佃户。
孙策之所以如此,当然是有原因的。
对于一个政权来说,自耕农越多,收取的赋税也就越多,这个政权也就越稳固。
更别提,仅此一举,孙策便多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士卒。对于农耕文明来说,田地太重要了!
而城中的世族豪门,则是各有思量。备下了后路的,少不得暗自高兴。还赌在刘表身上的,也自然是人心惶惶。
王璨和庞季早就投靠了孙策,他们两个心中自然安定。可事到临头,多少还是有些顾虑。城头上,王璨斜倚着城墙,面上带有一丝郁郁。
庞季见好友如此,心下一叹,便出言安慰道:“仲宣放心,吴侯可不一样,你必有重用之时!”
原来,王璨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毕竟王璨出身豪门,如今虽在荆州,可还是山阳豪族,高祖和祖父均位列三公之位,家父也曾为大将军长史,堪称是代代高官。如今,王璨在荆州混的不如意,自然会想要改换门庭,强势的孙策,自然是不错的选择。
王璨长相并不好看,个头不高,身材瘦小,倒是和庞统有的一比。
“但愿如此!”王璨轻声说了句。
庞季摇了摇头,也不再相劝。
至于庞统,他可没有哪个闲情逸致来开解王璨。据说当年刘表爱惜王璨文采,意欲招其为婿,可惜王璨长相不好,因而再无下文。想必,此事对王璨也是不小的打击。
对于这一点,庞统是极为不屑的。
自己长相也不算俊美,可并不以此为意。以王璨这性子,相比寿不久也。
然而,庞统不知道的是,若要真的仔细算起来,他还要比王璨早死几年呢!
80、多愁善感()
相比于男人们,城中的女人更要多愁善感一些。
女人是水做的,这话真是不假。
襄阳城里,笔直整洁的街道两旁,商户们都关了门,这时节里还做什么生意?自然是性命更加重要。
不时有精锐的士卒,披坚执锐,踩踏着路上的青石板,往来巡逻。那铿铿的脚步声,听在人们耳中,未免有些心烦意燥。
质量上乘的皮甲,甲面有些小水珠滴溜溜的滑下,落在青石板上,摔碎。手中的长戈,斜持着,阳光透过薄雾,照在横刃上,泛着寒光。
这一队步卒走了,蓦地又有一行骑士驰过。
相比刚刚的步卒,这一对骑卒显然更加精锐。皮甲上的护心镜,明晃晃的闪人眼睛,手中的骑枪同样泛着寒光,斜插着的旗帜上,“刘”字却怎么看都有些无精打采的,仿佛气数不足的样子。
街边的小楼上,没有人愿意抬头去看一眼。
这小楼显然是修得不错,不高,只有三层,却看起来颇为精致。雕龙画凤谈不上,却也刻着些花草鸟鱼,权做装饰。
木窗子被推开了,发出吱呀的声音。
街上没有行人,匆匆巡逻的士卒也没有抬头去看一眼的兴致。谁知道又是哪一家小姐想要看看这街边的景致呢?
猜的倒是没错,这一片宅子都是蔡家里的。高大的门楼上,龙飞凤舞的蔡字,谁知道还能挂多久呢?
若是有人愿意透过窗子看一看,就能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倚窗而立。
这两个女子,正是黄月英和蔡姝姐妹两个。
蔡姝已经嫁给刘琮为妻,原本正是该小夫妻浓情蜜意之时,黄月英却惊奇的发现了蔡姝脸上的一丝幽怨。
没有新婚少妇的光彩照人,强颜欢笑之下,仿若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一般。
黄月英皱了皱眉头,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黄月英也不知道,蔡姝是为什么事情而不开心?
或许是夫妻之间的家事,也说不定是蔡家前途的担忧。如今的局势,众人大多看的分明。没有多少人会认为襄阳城能够挡得住孙策的步伐。
蔡氏家族和刘表的关系,太深了。
两代姻亲,蔡家和刘表几成一体。
孙策不可能放过刘表,至于蔡家的结局如何,恐怕也不会很好。
蔡瑁的妹妹蔡玉,是刘表后妻。蔡瑁的女儿蔡姝,是刘表二子刘琮之妻。蔡瑁本人也三番五次和孙策作对。众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孙策放过蔡家。
更何况,蔡家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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