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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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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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秦月芳已经符合随军条件,便让协理员向秦月芳了解有关情况,以便为她随军以后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

    协理员问秦月芳“听说你与郑秘书是在一个村里长大的,从小就是青梅竹马。”

    秦月芳与郑启明结婚后每年到部队探一次亲,见到部队的领导并不怯生。她笑着对协理员说“我们那里既没有梅,也没有竹,人家是青梅竹马,我和郑启明是砖头坷垃,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开始,就在一起和尿泥、过家家。后来,他当生产大队的民兵营长,我是生产大队的团支部书记,我们俩搂草打兔子,在一起研究工作,也顺便谈谈恋爱。因为我欣赏他的诚实能干,他喜欢我的机灵活泼,在他验上兵到部队来的前一个星期,我们俩由工作上配合,到生活中配对,一块到公社领了结婚证,按照城里有些人的说法,在爱情的坟墓里合葬了。”

    协理员只是听说秦月芳这个人开朗大方,快言快语,没想到她说话这么随便,便笑着说“你讲话真有意思,在农村除了当过领导干部,还做过其他的工作吗?”

    “在山东话剧团干过几年。”秦月芳很自然地说。

    “你当过专业演员?”协理员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专业演员,业余的。”

    “你当时工作的地点在济南?”

    “不是,与郑启明结婚前,我只去过两次济南,一次是上中学的时候红卫兵大串连,我那时年纪屎壳朗撺着屁哄哄,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瞎跑一次是当团支部书记的时候县里组织的忆苦思甜参观,实际上是个人不花钱旅游。我当业余演员是在下良湾公社。”

    “公社也有剧团?”

    “公社应该说没有剧团,但是有文艺宣传队,我们家乡的老百姓把文艺宣传队叫做剧团,因为我们普通话都说得不好,演出的时候讲山东话,所以,乡亲们都说我们是山东话剧团。”

    协理员被秦月芳的话逗乐了,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文艺细胞,说话也很幽默,除了当过业余演员,还有什么特长?”

    “我从小就学习修理,别的什么特长特短都没有了。”

    “修理什么,汽车?”

    “不对!”

    “修理拖拉机?”

    “也不对!”

    “那是修理自行车?”

    “还是不对。”

    “该不是修理火车、飞机吧!”

    协理员再次瞪大了眼睛。

    秦月芳被协理员的样子逗笑了,乐呵呵地说“老谢同志不要再瞎猜了,**他老人家有一句诗是坐地日行八万里,我修理的东西比火车、飞机的个头大,跑的也快,一天四万公里。”

    秦月芳的这番话让协理员有点哭笑不得了,他略显尴尬地说“噢,我明白了,你说的是修理地球。”

    秦月芳自鸣得意地点点头说“对!”

    协理员一本正经地对秦月芳说“我是综合部政协室的协理员,协理员是一种职务的名称,不是一个人的姓名。”

    这次轮到秦月芳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抱歉地对协理员说“对不起,原来您不姓谢,我还以为您叫谢里元呢!政协我知道,在我们老家,县里和地区都有政协,俺村小良他三舅就在县政协当副主席,那是个很大的官。”

    协理员笑了“你可是真会联想,地方上的政协是政治协商会议的简称,我说的政协室是部队机关政治协理员办公室的简称,二者不是一码事。政治协理员这个职务在部队里只是领导机关才有,人数不是很多,所以你不清楚,你以后叫我老何就行了。”

    “叫您老何不礼貌,您姓何,我以后叫您何理员吧!”

    “称呼我的职务也可以,不过,不是何理员,是何协理员!”

    “对,对,应该是叫何协理员。”秦月芳红了脸,接着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真罗嗦!”

    “你刚才说什么?”何协理员没有听清楚秦月芳后边的一句话。

    秦月芳连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说你这个人罗嗦,而是说你这个职务的称呼罗嗦。”

    秦月芳随军以后,被安排到综合部机关军人服务社当售货员。

    “领导们一定是看你嘴巴爱说,当售货员有可能比别人多卖东西,才让你去的服务社。”

    郑启明帮助秦月芳分析。

    秦月芳在服务社工作的时候,工作效率怎么样,没有人专门总结过,有时候卖的东西可能多,有时候卖的东西也可能少。一次,有个老太太买调味品,秦月芳向她推荐鸡精。老太太对鸡精这类新玩艺还不太了解,不敢轻易买,有顾虑。秦月芳给老太太介绍“鸡精营养丰富,您老人家想一想,人身上十滴汗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鸡精肯定也是鸡身上最好的东西。”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讲,顾虑更多了,不无担忧地说“要是那样我就更不能买了,人要是吃鸡精吃多了,下蛋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假如一说话就像鸡叫,岂不是让人讨厌。”

    综合部机关生活保障实行社会化以后,军人服务社交给地方物业公司改成了超市。物业公司只接收服务社相对年轻的人员,五十岁以上的一个不要,这样,秦月芳就留在部队,成了退休职工。郑启明今年五十四岁,按照部队的规定,再有一年多也要退休了。他们的独生女儿小荔前几年从北京工业大学毕业后,去了澳大利亚,在那里先学习,后工作,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回来。

    郑启明的父母特别疼爱孙女,小荔也与爷爷奶奶非常有感情,她是在老家长到四岁多的时候,才跟着妈妈随军到的部队。小荔没出国的时候,老两口几乎每年都要从山东老家那个被大山囚禁的小乡村里跑出来,到北京来看孙女一次。小荔出国这几年,老两口没有再到城里来过,但时常打电话或者写信询问孙女的情况。小荔刚出国那阵子,郑启明的妈妈想孙女想得简直要发疯了,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埋怨秦月芳“北京是个多么好的地方啊,找个什么工作干干不行,你和启明竟然答应孩子去稀泥工作,那个地方是不是一出门就要穿胶鞋呀?”

    秦月芳向老人家解释,悉尼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城市,相当于我们国家的上海,悉尼那个地方不仅没有稀泥,而且生活条件、自然环境都很好,城市建设得比济南、青岛都漂亮,普通老百姓都住别墅。

    老太太仍然不太放心,嘱咐儿媳妇一定要打电话告诉小荔,让她在国外注意安全。她说外国人都很野蛮,在电视上看到他们吃饭时都带着凶器,不是刀子就是叉子,“我的那个娘哎,吓死人了!”秦月芳给婆婆解释,人家外国人吃饭时拿的那不是凶器,是餐具,就如同我们用的筷子、勺子。

    老太太不大相信儿媳妇的话,让她与儿子一定要抽时间到那个叫稀泥、又说没有稀泥的地方去看看宝贝孙女。

随军家属秦月芳(二)() 


    秦月芳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五官端正的脸庞让人联想到她年轻时的风韵,泛黄起皱的面孔又使人感受到岁月的无情。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当年在公社文艺宣传队的时候,秦月芳饰演过红灯记里的李铁梅,但是,现在的尊容,不用怎么样化妆就可以饰演李铁梅的奶奶。

    秦月芳对现在四室两厅的经济适用住房很满意,对经常吃鱼吃肉的生活很满意,对自己每个月能拿到一千块钱出头的退休金也很满意。她对郑启明说“咱们两个人,一个是家里蹲大学屋里系辍学,一个是找稻田大学计算鸡系肄业,一没正经学历,二没过硬关系,能够从深山老林来到首都北京定居下来,应该知足了。”

    知足者常乐。

    所以,在生活中,她总是那么爱说、爱笑。

    郑启明对赋闲在家的秦月芳有明确要求平时在家看看电视、忙忙家务,一个人呆烦了就去外边走走,但是要适当地约束自己的腿、限制自己的嘴。

    约束自己的腿,就是不要到处跑着去凑热闹限制自己的嘴,就是与别人说话时要注意分寸。秦月芳对丈夫的要求理解得非常透彻。

    郑启明每天上班依然很忙,中午在机关食堂吃工作餐,有时晚上还要参加一些集体活动,平常只有秦月芳一个人在家主持正常工作,指挥锅碗瓢勺,安排吃喝拉撒。刚退休的时候,秦月芳对郑启明提出的两条要求做得都很好,每天也就是下楼两三次,买买蔬菜,倒倒垃圾,两条腿应该说约束得不错。但是,她的那张嘴,在外边限制得还可以,在家里可没受什么约束,而且担负的任务反而比原来更繁重,什么西瓜籽、南瓜籽,栗子、核桃、花生仁,每天大量消耗,如果说秦月芳的身体是一个食品加工厂,那么,她的嘴巴就是去壳车间。

    秦月芳的嘴巴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堡电话粥。

    “林大嫂吗?对,对,我就是秦月芳,哎呀,您耳朵的听力真好。听说您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恭喜了!什么,孩子你带着?他奶奶怎么不带,你带外孙等于是给亲家母打工,现在你对孩子再好,将来孩子与你再亲,他也是随他爷、他爸的姓。哎,我好像听到您家的小外孙在哭,好,好,咱们有话以后再说。”

    “杨姐,吃过饭了吗?正在做呀,真辛苦。你问我是谁?猜一猜,不对再猜,还是不对使劲猜,这一回猜对了,我就是小秦,半年多没见着您,想死我了。什么?您家厨房的锅里还炒着菜,那我就长话短说,您退休时间早,我想向您取取经,就是怎么样才能安排好退休生活,您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热闹什么,您闻到糊味了?那好,咱们以后再”

    秦月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先把电话挂了。

    秦月芳的一个电话有时候讲十几二十分钟,有时候讲一个两个小时,好在她打的多数都是军线电话,不用付费,要不然,电话费将成为她们家里的主要经费开支项目。

    辛苦奔波了大半辈子,能够天天在家里看看电视、嗑嗑瓜籽、打打电话,占住嘴,填满胃,吃饱喝足上床睡,那是神仙过的日子。

    神仙也有羡慕人间想下凡的时候。

    十几天之后,秦月芳在家里坐不住了,心里像长了草,屁股如扎了剌,电视不能总看,电话也不能总打,她从这屋到那屋,从那屋又到这屋,有时候站在阳台上隔着窗户玻璃往下看,楼与楼之间的道路上过一辆车、走一个人,都会引起她的极大兴趣。

    综合部直政局干事汪泉的爱人汪月英原来也在机关服务社工作,比秦月芳退休早。有一次,她给秦月芳打电话“小秦,退休以后忙什么呢,在院子里溜弯的时候总也见不到你?”

    “没忙什么,天天在家值班,闲得屁股痛。”秦月芳悻悻地回答。

    “既然没忙什么,我刚才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刚才上厕所了。”

    “上厕所上那么长时间,电话响了足有五六声都没有人接,你到厕所是拉屎还是撒尿?”汪月英笑着问。

    “既没有拉屎也没有撒尿,我是没事找事干,到厕所里脱裤子放屁去了。”秦月芳也笑着回答。

    秦月芳在家里不干多少活,但胃口的良好功能不减,吃嘛嘛香。这两天她觉得原来挺合身的衣服穿着有点紧,往电子称上一站,吓了一跳,半个月不到,体重增加了三公斤,比育肥猪吃了配合饲料长得都快。

    她这才觉得,应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了。

随军家属秦月芳(三)() 


    正常情况下,郑启明晚上下了班就直接回家吃饭,如果在外边有应酬,那就很难说了,可能是九点、十点钟,也可能十一点、十二点钟,才能疲惫地拖着双腿回到家里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不是快退休了吗,工作怎么还那么忙?”秦月芳问他。

    “我就是因为快退休了,才要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做好,为后任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基础。”

    秦月芳知道丈夫的为人之道和工作态度,她曾几次对郑启明说“你的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啦,都快成退休干部了,办事还那么认真,我对你还是那句话,只理解,不支持。”

    郑启明说“理解万岁!”

    今天下午下班时郑启明打回电话,只说是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但没说几点钟回来。

    秦月芳看了一会电视,陪着电视剧里边的主人公,该哭的时候哭了,该笑的时候笑了,还是没有见到郑启明的影子。她离开沙发,伫立在阳台上,欣赏着楼间道路上的新闻直播节目,直到生活区的路灯全部熄掉。

    四周一片静谧,黑夜溶化掉马路上的喧嚣,把城市变成了安睡的摇篮。

    秦月芳仰望苍穹,想起了“星星是穷人的宝石”那句话,只要是无云的夜晚,任何人不花钱就可以随便欣赏那镶嵌在天幕上的闪亮光点。在齐鲁大地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年轻的团支部书记和劳累了一天的姐妹们,或是在生产队的打麦场上,或是在社员家的柴垛旁边,或躺或坐,或说或笑,重述着老辈人关于月亮的传说和星星的故事。

    那是个生活清苦而又让人充满幻想的年代。

    城市的夜晚并不像乡村那么漆黑一团,而是灰蒙蒙一片。今天晚上,嫦娥和吴刚不知道又躲到哪里谈情说爱去了,夜空里只有数量不多的几颗星星隐藏在稀薄的云层后边,躲躲闪闪地眨着好奇的眼睛,窥探着这个进入梦乡的都市。

    三月的北京,万物复苏,乍暧犹寒。秦月芳觉得心里发冷,身上发凉,她遥望东方,思念故乡的星星,也眷恋老家的夜晚。

    不管是城里的夜晚,还是乡下的夜晚,再经过几个小时的孕育,它们将共同分娩出一个朗朗白日来,让同一个半球住在不同地方的人们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秦月芳已经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对春播秋收,四季分明,夜幕遮盖红日,晨风吹落繁星的农村生活依然向往。北京的生活条件比一般的农村都要好得多,但她觉得这里的气候不太理想,春天刚来就被夏天挤走,秋天刚到又被冬天撺跑,热的时间长,冷的时间也长,不冷不热的时间短。对夏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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