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充实一脸疲倦,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说。
“我们家乡有一句形容某些不喜欢干活的人的俗话,叫作懒驴上磨粪尿多,我发现你工作时间上厕所的次数比别人都多。”申桥说着,在陈充实对面也坐了下来。
“上厕所多了没什么不好,人粪尿是很好的有机肥料,北京这么多人拉的屎撒的尿都从地下管道白白流走,我一直觉得很可惜,为什么没有人开办一个大型有机肥料制造厂支援农业生产?哎,主任同志找我有什么重要指示?”
申桥把手里拿的几页纸摊在桌子上,正准备给陈充实看,范林又推门进来,他看到申桥也在,犹豫了一下说“申主任正在忙着呀,你们这个楼层的同志要注意保持公共卫生,男厕所小便池前总是有一摊尿水,我已经说过几次了,一直不见改变。”
申桥客气地对范林说“这件事情责任在我,办公室的要求我没有给编辑们讲清楚,让他们以后都注意。”
范林走后,陈充实指着他的背影对申桥说“我们不应该叫他范主任,应该叫他烦死人,天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你耳朵旁边唠叨,我们虽然在部队单位工作,但并不是军人,要求那么严格干什么?他天天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身上的膘怎么还没有减下来,他的体型可以说是大腹便便,隔一个字去一个字就是大便。”。
部队大院的“老百姓”(四)③()
申桥批评陈充实说“范林同志长期在部队服役,转业以后到我们杂志社来工作,他是个工作非常认真的好领导,他管的都是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我们应当支持他的工作。撒尿撒在外边肯定又是你干的好事,大姨妈是谁家亲戚你不知道,前进一小步,文明一大步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明白吧?”
吴忧在一旁幸灾乐祸,笑着对申桥说“范主任刚才说的这个问题好解决,我建议现在男厕所墙上的告示前进一小步,文明一大步,最好改成谁把尿撒在小便池外边,拉到医院强行做缩短手术,让他以后蹲着解小手。”
陈充实羞红了脸,指着吴忧说“你这个人真够损的!撒尿又不是部队的新兵连训练完了以后进行实弹射击,哪能每一次都瞄得那么准”
吴忧看到陈充实有点狼狈,又得意地对申桥说“小陈同学把尿撒在便池外边问题还不算太严重,有一次他去温泉泡澡,在水里放了个屁,周围几个准备下水的人看到池子里边冒泡泡,都吓坏了,以为里边全是开水。”
陈充实高着嗓门嚷了起来“你这个吴忧就是会诬陷我,我去泡过温泉不错,但是,什么时候在池子里放屁了?即便是在池子里放个屁,也不能说是不讲公德吧,打嗝是嗓子在娱乐,放屁是在唱歌,有时候人的心情好了,放屁就会多。”
申桥不客气地对陈充实说“吴忧刚才的话真假先不讲,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你在家的时候可能是保姆伺候惯了,生活上的自理能力与其他同志相比有些差,不拘小节是实际情况。上一次你感冒发烧,我和吴忧到你租住的房子去看你,我们俩都觉得你的宿舍比废品收购站都乱。小吴看到你床头底下堆着一堆东西,对你说,小陈,你的套袖该洗了,有一股臭味。我用脚尖一拨拉,发现是几双旧担樱罄刺的阋凰嘧哟┮涣礁鲈拢嗔艘膊幌矗サ妹涣说鬃颖闳釉谝槐撸倩灰凰碌模昵崛松钌峡梢约蚣虻サィ荒芩嫠姹惚恪N易急父又旧绲牧斓继岣鼋ㄒ椋颐鞘遣慷庸芾淼牡ノ唬嗉磕昵岬耐舅淙徊皇蔷耍牵加Ω玫搅尤ヌ逖橐欢问奔涞纳睿颐怯姓飧霰憷跫舛阅忝且院蟮某沙び邪镏D愀宜倒院笠谋渖钭鞣纾芤膊患蚁郑延镅员涑尚卸研卸涑上肮撸孟肮咝纬尚愿瘢愿窨梢跃龆ㄒ桓鋈艘簧拿恕!�
陈充实的脸更红了,看了看旁边的几个编辑说“主任同志不要总是对着矮人说短话,批评人也不挑个合适的场合,穿破袜子那叫艰苦朴素,应当受到表扬。”
吴忧在一旁添油加醋“陈充实同志每天回到宿舍很忙,没有时间收拾卫生,他除了上网聊天,晚上还经常在床单上画世界地图,前天又画了一幅,结果是把日本给画丢了,昨天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差一点气成神经病。”
申桥也忍不住笑起来,对陈充实说“我说你白天怎么上班没有精神,原来是晚上不老实睡觉。”
陈充实争辩说“别听吴忧瞎说,我有轻度神经衰弱,有时候晚上失眠,睡不好觉。”
“那好,咱们以后设置个夜班编辑,你专门负责晚上编稿子。”申桥指着桌子上的几页纸对陈充实说,“不开玩笑了,咱们讲正经事。你这一期交的稿子缺少统筹规划,比如致富典型这个栏目,冰下养螃蟹、林下养土鸡、山上养野猪,全是养殖类的内容,种植类的典型一个也没有。还有一点,文章里的字句没有很好推敲,像执着与执著、唯一与惟一、储藏与贮藏,用哪一个都不算错,但是,一份杂志里要统一,我们编辑部对这些词语的使用都有明确的规定,你编排的文章有的地方不合规范。”
“最近家里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有些分心走神,这一期稿子编得有些仓促。”陈充实心事重重地说。
申桥关切地问他“家里没有什么大事吧?”
陈充实欲言又止。
“他家里发生军事冲突,正规军和游击队打起来了。”崔大林笑着对申桥说。
崔大林看到陈充实没有反对自己往下说的意思,接着对申桥往下讲“小陈的爸爸原来在农村的时候是个能人,这您知道,但是进城发财当上煤矿老板之后就变了,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说了算,定了干,谁不听话就滚蛋。他天天胡吃海喝,挥霍无度,眼花了,心也花了,看上了手下的一个年轻女人。这个女人也不是个正经东西,离过一次婚,她的威力是让男人不喝酒也能陶醉,与小陈的爸爸勾搭上了之后,像是一块被人咀嚼过以后吐在地上的口香糖,牢牢地粘在了小陈他爸爸的鞋底上。这个女人最近给小陈生了个小弟弟,现在她与小陈的爸爸摊牌,以孩子的名分向小陈的爸爸索要八百万元现金和一套住房,小陈的妈妈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正与小陈的爸爸和这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
申桥听了崔大林的话,点点头,同情地对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充实说“你家里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你过去的生活太安逸了,遇到的挫折不多,一个人只有经历了生活的苦辣酸甜,才能体会到人间的百般滋味。你不甘心在家里当“富二代”,想出来自己闯一闯,这一点我非常欣赏。现在有些年轻人,总是喜欢躺在老爹的功劳簿上狐假虎威,或者是躺在老爹的存款折上坐享其成,他们不知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夫妻有还要再倒一次手,父母的官再大,总有下台退休的那一天,父母的钱再多,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刻,不劳而获的人都有软骨病,生活上无法自立,最后受害的还是自己,这就叫依靠自己万里征程,依赖父母有腿难行,强扭的瓜不甜,离开树的果子才说明它成熟了,我相信你主动避开优越的生活环境,也能够以一个成熟男人的心态和智慧去处理好家庭的矛盾。”
申桥发自内心的话,每个字都带有他的体温,让陈充实听了,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崔大林也在一旁劝陈充实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无万事如意。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看你最近总是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有些事情想开一些,多一点快乐,少一些烦恼,困了就睡觉,醒了就微笑,生活苦与甜,自己放调料。”
陈充实依然闷不乐的样子,忧郁地说“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已经给我妈妈说了,我以后不会再花我爸爸的钱,他也没有我这个儿子。他的钱多有什么了不起,对我来说,银行巨额存款不过是一串没有什么意义的阿拉伯数字。”
申桥笑了,对陈充实说“你先不要把话讲得那么绝情,他毕竟是把你养大的父亲。不过,我对你下决心以后不花爸爸的钱表示欣慰,你决心自强自立,失去一轮明月,将会得到满天繁星。”。
部队大院的“老百姓”(四)④()
编辑部的打字员姚淑芬今年三十一岁,两岁大的儿子是前夫留给她的“纪念品”。
孩子是夫妻和睦时的共同财富,也是反目时无法分割的财产,与丈夫离婚时,姚淑芬只要求自己带着儿子过日子,不要对方的抚养费,也不允许前夫过多地干扰她们娘儿两个人的生活。
姚淑芬现在觉得自己当时下的决心是对的,她早就发现与自己一样从农村出来到城里发展的丈夫,手里有了一些积蓄之后,先学会花钱,后学会花心,在霓虹灯闪烁的花花世界里晕了头、转了向。不少进城的夫妻都是这样,家里钱少的时候,共同奋斗,一起打拼,钱多了反而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姚淑芬与丈夫的矛盾激化以后,两人不断地争吵、打架,家里的双人床经常成为拳击台,小儿子也可以经常不买票就能够欣赏到一场接一场精彩的男女混合角力比赛。姚淑芬结婚以后,心没有宽,但是体胖,力气非常大,她是雌性,但是,每一次与老公打起架来,比一头雄狮都厉害,总是把丈夫打得屁滚尿流,甘拜下风。
姚淑芬的前夫与姚淑芬结合已属二婚,最近听说他的第三次婚姻又出现了危机,姚淑芬说他的家里是“铁打的丈夫,流水的老婆”。
姚淑芬当年高中毕业的时候,只差几分没有考上大学,她勤劳能干,头脑灵活,离婚前与丈夫一起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前夫的公司缺少了吃苦能干的姚淑芬以后,每况愈下,风雨飘摇,员工几乎全都走掉了,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他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朋友兼死党,女的是秘书兼情人,在资金上已经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像前夫这样的人将来能会对孩子产生好影响吗?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对有些人来讲,离了婚就是死里逃生。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在北京生存,艰难可想而知。姚淑芬与前夫一起做生意时赚了一些钱,离婚时分得了一些财产,她带着孩子生活,在经济上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心理上的负担太重。姚淑芬的妈妈让大女儿把孩子送回农村交给她带,姚淑芬不同意,她知道家乡人对留守孩子说过的几句话世上只有妈妈坏,孩子生下不去带,儿女冷热少人问,跟着奶奶吃咸菜。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没有了父爱,再没有母爱。姚淑芬的妈妈可怜女儿,只好离别故土熟乡,来北京在女儿租住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蹲监狱”,每天洗衣做饭,照看小外孙。
姚淑芬与丈夫离婚以后,几个要好的姐妹都劝她趁年轻尽快再找个男人成个家。姚淑芬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对于再婚问题应该是慎之又慎。找男人不像找工作单位,当了别人的妻子,不能轻易辞职,也不能随便跳槽,结婚证对于夫妻双方,特别是对于妻子来说,是一张没有注明金额数量的“卖身契”,买她们身体的主子叫“家庭”。更何况现在不仅是自己要找个丈夫,也是要给儿子找个后爸。她后悔当初的轻率,没有看透前夫骨子里隐藏的东西。她也记住了崔大林给她讲过的一番话不管别人怎样评价一个男人,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如果女人都像挑选自己的衣服一样挑选老公,那么,社会上将会减少很多不幸的婚姻。
当初来杂志社应聘的时候,主编看了姚淑芬的简历也不是太满意,他想找个手脚利索的小伙子当打字员。结果姚淑芬找到主编据理力争“现在招聘司机要男的,招聘保安要男的,招聘厨师也要男的,以后是不是只有找老婆才要女的?”
主编止不住笑了起来,客气地对姚淑芬说“作为用人单位,有些情况我们不得不考虑,女同志的家务事与男同志相比多一些,将来肯定会影响到工作。”
“男人的家务事不多?家务事不多的男人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干,都推给了女方。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生出来一个孩子出来让我们看看!”
“话不能那么说!”主编看着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有点哭笑不得,对于面前的女人,他首先想到了“泼辣”这一个词,紧接着又想到了“能干”这两个字。
“话应当怎么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先到医院去做个变性手术再来应聘好不好?”
姚淑芬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调侃的味道了。
主编也是个好脾气,他憋不住又笑了,想了想说“那好,你明天来吧,先试用三个月!”
姚淑芬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与丈夫离婚后,不想再做生意,很快学会了用五笔字型打字,速度比一般的打字员都快,后来又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平面设计,不久就可以取得大专文凭。
姚淑芬后来的实际行动,让主编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聘用姚淑芬之后,编辑部有了称职的打字员,也有了能应付正常工作的版面设计师。
为了省钱,姚淑芬在杂志社上班以后,依然住在通州原来租住的小房子里,每天早出晚归,坐地下铁上下班。在北京城里挤地铁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想坐没位儿,想站没地儿,张嘴呼吸都是别人吐出来的废气。车厢里人人站得笔直,个个挤得难受,睡着觉了都不会跌倒,有时候别人上下车,你也要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来随人群移动。长久处于这种环境,罗锅都能把腰治好了,说不定还能培养出很多个优秀的芭蕾舞演员。不过,姚淑芬觉得每天挤两个小时的地铁真是不算什么,刚来北京的那几年,她每次回老家都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其实,“坐火车”这个说法并不确切,很多老百姓很多时候都是“站”火车,在几千里地的铁路线上,不情愿地向铁道部长肃立致敬。
姚淑芬平时生活简朴,但是吃什么都长肉,八十多公斤的体重在地铁上能占两个苗条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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