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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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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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兴想了想,为难地说:“老崔从机关调走以前,我和他的关系还可以,他提了副军、当了将军以后,有点傲气,后来我就很少再与他联系,现在突然找他办事,我张不开这个口。再说朝生现在对这种事情很反感,只想凭自己的实力拼一场,我怕他知道了以后会影响情绪。”

    接下来的是沉默,两口子一夜无话。

    盛夏已过,天气转凉,小鸟在大树的枝叶间啁啾,有人喜欢把小鸟的叫声称作“歌唱”,也许它们是伤心的哀鸣呢!

    朝生的心也凉了,理想如火,现实似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从高处向下坠落,自己无奈地伸着双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已经上了研究生的录取分数线,但是没有被报考的学校录取,不想统一分配就只有等待以后再考。对于这一点,他有思想准备,也可以选择这种结果。但是,当他听说所长的女儿被自己梦寐以求想去而去不了的学校录取,特别是听说学校的崔副政委促成了所长女儿的好事,说不定还是她占用了自己的名额时,他的精神简直要崩溃了。

    愁长路也长,星期五下午下了班,朝生没有在所里吃饭,也没有骑自行车回家吃饭,在回机关大院的路上,他到一个不大的饭馆里把自己灌得半醉,爬在饭桌上昏睡了半个多小时,被服务员叫醒以后才摇摇晃晃地又上了马路。

    朝生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一个还不想坐牢的中年司机,耐着性子跟在他屁股后边按喇叭。朝生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今天很难再走到前边的公交汽车站,就站在马路中间,抬起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吴春芳打了几次儿子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正在家里着急,看到神态失常的朝生踉跄着进了屋子,吓得手足无措,梁兴给满嘴酒气的朝生泡了一杯茶,坐在一边等待他说明原因。

    朝生在床上躺了一会,又坐起来喝了几口茶水,慢慢地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朝生本来想享受爸爸一顿措辞严厉的训斥,看到的却是梁兴关切的目光,他把心里的怨恨和要说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

    “老崔原来说话口气大,有时候看不起人,这一点我清楚,有人说他得了好处才帮别人办事,我觉得这只是一种猜测,他不至于会拿着原则做交易吧!”梁兴听了朝生讲的情况,疑惑地说。

    吴春芳早在一边气白了脸,气愤地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一个人从遵纪守法到违法乱纪,从循规蹈矩到为所欲为,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和特别的训练,有些人到了一定的职位,有了适当的时机,对物资和金钱的占有欲就会发泄出来,有时候私心的爆发、道德的伦丧,只在一念之间。”

    “说话一定要有根据!”

    梁兴比吴春芳更清楚崔文才的为人处世,他自己都觉得刚才说的这句话苍白无力。

    “我是门诊部的一个普通医生,能掌握别人什么证据,但是我相信群众的公论,连我都听说了他提副政委是找关系花了钱的,你不会没有听说吧?”吴春芳依然气愤地说。

    “花没花钱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上边的某个领导为他说了好话。”

    “有一句话叫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在用人这个问题上,高层领导如果有私心,不公平,为一个人说了好话,就等于说了其他人的坏话,因为他推荐提拔了一个平庸或者无能的人,就耽误了一个有才华的人,也伤害了无数个旁观的人。而且,在别人仕途上感情上‘投资’的人,总想着用别的方式把‘投资’收回来,捞取不应有的好处。”

    梁兴听了吴春芳的话,又看了看朝生,不高兴地说:“你的话越来越离谱了,不要带着情绪去观察问题和乱下结论,既便是别人思想上有什么毛病,也用不着你来开药方。”

三口之家(四)() 
一家三口人各自上床,但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梁兴在想,人造就了钱,却又被钱绑架,甚至于一些本来还比较有才华、有骨气的人也成了钱的奴隶,老崔这个人要真是像群众议论的那样,就太令人遗憾了。

    吴春芳在想,梁兴是属鸭子的,肉煮烂了,嘴也是硬的,他心里也清楚现在有些领导干部的德行,嘴里又不肯承认,死守着自己用虚荣心构筑的防线。

    朝生在想,自己过去总是用美好的愿望装点现实,现在才看到了人生道路上的坑洼不平,从虚幻的天空坠落到现实的土地上,自己看清了一些问题,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有些领导干部讲起原则来,慷慨激昂,唾沫四溅,干起私事来,为所欲为,令人发指,表演技巧让一些影视明星都自叹不如。如果声调高就是好歌手,驴子都成了音乐家;如果面孔黑就是包青天,市场上的墨汁一定畅销。

    朝生前一段时间的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他觉得自己以后继续复习下去,以后可能会没有信心再去考研,准备退而求其次,进不了理想的学校,就去一个一般的学校。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的计划,悄悄地找了几个与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和同事,想请他们帮忙出出主意。结果是自己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损伤。世情知冷暧,人面逐高低,朝生找来找去,落了个更加伤心。

    最近几天,朝生下了决心,与其在一个不理想的学校学习几年,心里不痛快,还不如不去,干脆,继续复习,伺机再考。

    月光似银,夜凉如水。秋天的脚步悄悄走近了这个大都市,朝生的心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朝生在市中心的一个快餐店里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吃过饭,很晚了才回到家里。他回家发布的消息,让爸爸妈妈都吃了一惊,梁兴脸上的不满表情毫不掩饰、通俗易懂。

    “交女朋友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你妈不会不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不能悄悄地与一个女孩子联系了一段时间,都要考虑结婚问题了才给我们讲。现在有些年轻人的恋爱过程,有时候长得让人不可思议,有时候又短得使人难以理解,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梁兴的话还没有说完,吴春芳就在一旁急得拉着朝生的胳膊,一个劲地问他:“她个子多高?在哪个单位工作?家里边……”

    梁兴不耐烦地对吴春芳说:“你还有完没完,他要是愿意,让他自己讲。”

    “她是本市驻军医院的医生,家也住在部队大院,母亲已经退休,父亲是一般干部。”朝生说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是在背诵一个无关的人的履历。“人长得……一般,个头大约……一米六多一点。”

    “你不是说明年还要争取读研吗?”梁兴问他。

    “结了婚先不要孩子,对考研不会有太大影响。”朝生回答,脸上依然是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梁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起身走了,留下吴春芳还在缠着朝生问这问那。

    朝生没有向父母全讲实话,他放大了女朋友的尺寸,说她身高一米六多一点,其实她连一米五九都不到。他也降低了女朋友父亲的级别,说他是一般干部,实际上他原来是某个大军区的副司令,去年刚调到总部机关来。

    他的女朋友姓林,叫林凌。

    林凌和朝生同岁,比朝生还大几个月,她身上没有一些高干子女惯常的那种骄态和娇气,泼辣大方,待人诚恳,与什么人都处得来,与什么人都谈得拢。因为朝生他们研究所的医疗体系在她们医院,身边认识她的人并不少,而且一提到她,都是一片赞扬声。

    经人介绍,朝生同意与她先接触一下,尽管他以前听到别人说她的长相“一般”,第一次见面,他还是吃了一惊,幸亏自己的视觉承受能力还比较强,才壮着胆子又认真地看了看她。林凌企鹅一样的身材显得有些臃肿,南瓜一样的圆脸红得如同衔山的夕阳,腊肠般的十指分不出骨节,是一个让男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女人。别看林凌长得不怎么好看,她还崇尚“自然美”,一般不打扮自己,她有一段著名的论断:“女孩子美化了自己的脸,就是击打了父母的脸,那是你对他们生产的产品不满意的表现,想进行再加工,要是对父母的劳动成果不满意,有本事你可以要求退货呀!”平民的孩子打扮不打扮别人不在意,首长家的孩子不打扮就招来了如潮的好评,什么“艰苦朴素”,什么“平易近人”,群众倒是给她做了几件华丽的外衣。

    林凌谈恋爱的历史不短,已经在自己工作和生活过的圈子里有过几次交友的经历,用林凌自己的话讲,有些小伙子找女朋友,是傻小子买西瓜,里边的生熟不管,光挑外表光滑的。她同意和朝生见面,是因为听到别人议论过他的为人,她喜欢朝生的深沉、有主见,当然,那是见面之后的事情。林凌心里也清楚,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丑姑娘来讲,自己好比是长满了杂草的土地,正期待着垦荒的犁铧,她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与朝生交朋友,她并不想把家庭作为法码,也不会认为找个比爸爸职务低干部的孩子是屈尊下就,更不会盛气凌人,对朝生居高临下,这也是朝生和她见了几次面之后,逐渐对她有了一些好感的原因。至于朝生在开始的时候为什么同意和林凌发展关系的真正原因,别人有一些猜测,但朝生一直秘而不宣。

    朝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他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父亲的职位比他高。尽管母亲再三追问,他仍然含糊其词,没讲真话。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而且丑媳妇最终也要去见公婆。

    所以,他要尽快将生米做成熟饭。

    秋暮霜冷,树叶在冷风的摧残下,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朝生看着装修好的新房,心里说不上是幸福还是难过,他感到自己的头脑已经有些麻木,不管是品尝选择对了的甘甜,还是吞咽选择错了的苦涩,他今后都不准备庆幸或者后悔,反正茅房和厕所一个样。

    饭店里张灯结彩,宾朋满座。

    朝生结婚了,他企图在感情的废墟上尽快埋下爱情的基石。

    他觉得婚礼和葬礼在同时进行,参加婚礼的是他的身体,参加葬礼的是他的心灵。

    婚礼主持人的语调也像是在致悼词。

    林凌潮红的脸和伴娘苍白的脸都像是涂了太多的脂粉,像殡仪馆里的死人刚刚化了妆。

    朝生觉得今天的喜事办的有点滑稽,自己不过是被别人提着线操纵的木偶。

    梁兴的脸板得如同朴克牌上的连体人头像,只有在别人和他说话的时候,才有一线机械的笑容。只有撒谎的嘴巴,没有骗人的眼睛,朝生和林凌谈恋爱之后,他就发现,儿子生活的罗盘已经掉转了方向。

    吴春芳今天的角色最难扮演,心里喊着苦,嘴里还要叫甜。

    林凌爸爸位高权重,工作繁忙,没有来参加女儿的婚礼,林凌的妈妈由吴春芳陪同着,参加了婚礼的始终。吴春芳这段时间哭过好几次,颗颗眼泪都饱满晶莹,货真价实。但是,她今天堆满笑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伤心的痕迹。朝生把林凌第一次领回家之后,吴春芳满肚子不乐意,林凌现在的单位就是她以前工作过的医院,听熟悉的同事讲,这姑娘就是长相差一点,其他方面都还算不错,她才得到一些安慰。

    朝生结婚过去一段时间了。

    朝阳把光芒洒向大地,抚慰着被冷风折磨了一晚的房舍树木。

    梁兴家里今天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有人打电话传过消息来,梁兴提升政委的议题已经在上一级的党委会讨论通过,并且已经上报;二是在学校当副政委的崔文才主动给梁兴打了个电话,埋怨他今年在朝生考研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他打招呼,并且许诺说,朝生明年考研的事情不用家里再操心,由他全权负责。

    (本篇完)

同窗(上)()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是一个野地里跑出来的顽皮孩子。小学毕业以后,我凭着一股机灵劲考入初中,但是并不知道珍惜宝贵的学习机会,在学校里今天和同学吵架,明日与老师顶嘴,让学校的老师伤透了脑筋。

    我的同桌马长志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老师安排我们两个人坐在一张课桌上,可能是觉得我学习时不太用心,又不守纪律,让他对我进行重点帮助。

    马长志比我的年龄大了不到两岁,他不但在学习上给了我很多帮助,生活上对我也很关心,因为是住校学习,我们每个星期只能回一次家,他家里当时的生活条件稍好一些,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同学们从家里返回学校的时候,他总是忘不了给我带一点吃的,有时候是一把生花生,有时候是一块烤白薯,填饱肚子,当时是我们生活上最大的奢求。

    那时候,农村能够读初中的孩子不多,能到高中念书的更是凤毛麟角,我们班四十多个学生,毕业时,只有十来个考入全县唯一的一所设在县城的高中,马长志是其中之一。

    在去往县城高中报到之前,马长志步行了几里地,特地到我的家里,劝说我在农村不要忘了看书学习,他说我的语文基础还不错,可以多看些文学作品,练习写点东西。他还送给我一本《汉语成语小词典》,并用苍劲的字体在扉页上抄写了《钢铁是怎么炼成的》一书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段话: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右下角一行小字写的是“马长志与学友共勉”。

    由于劳动之余闲得无聊,也由于马长志的苦口劝说,我在家中的茅草屋里,晚上经常在如豆的灯光下,读了我在农村所能找到的文学书籍,并练习写些顺口溜、表扬稿之类的东西,有两篇居然还被县广播站采用了。

    两年之后,也就是“文革”后期,在马长志和他的同学们都参加了造反派,醉心于派性斗争的时候,我参军了。离家时,除了父母给的二十元零花钱,我只带了马长志送给我的那本《汉语成语小词典》。

    到部队以后,我的那点文字功夫还真是派上了用场,连队办墙报,出板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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