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刚想写折子的夏大言闻言后脸色立刻就是一变,只觉得脚上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就在一个时辰前,厦门港口的码头上,看着面前大败而归的杨耿、陈晖、郑彩三人和无功而返的郑芝虎、郑兴,郑芝龙平日里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杨耿三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说什么,你们三人带着的五六千名兄弟只回来这些人了?”郑芝龙的脸色很是有些铁青。
“是的大当家。”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杨耿低下了头咬着牙道:“是小弟办事不利,请大当家的责罚!”
跪在一旁的郑彩咬着牙道:“大当家,当时我们距离江宁军大营不到两里地的时候突然遭到了江宁军的伏击,他们好像是早就知道了咱们的计划,特地在那里舍下了埋伏,若非老耿带着我们拼死突围,我们三个人今天就要交待在那里了。”
陈晖在今日凌晨跟江宁军厮杀的时候后背被砍了一刀,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因为失血过多,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只见他喘着气道:“大当家的,我们兄弟多年,自然知道咱们的规矩,这次我们打了败仗,折损了那么多的兄弟,按照规矩要走一遭三刀六洞,小弟马上自己动手,绝不会让大当家的为难。”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什么是三刀六洞?
三刀六洞,是一种江湖帮派的规矩,如果一个人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或是犯了大错,就得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三个窟窿,此之谓“三刀六洞”。这是一种仅次于自尽的自我刑罚,常见于江湖中人对别人的处罚。
原本郑芝龙对于几乎手下全部折损殆尽的杨耿三人是非常气愤的,也打算狠狠的处罚他们,但现在陈晖却自己主动提出这个请求,这反倒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僵持了好一会,郑芝龙这才冷着脸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已经失去了数千人马,难道还要失去你们这几个好兄弟吗?陈晖你原本身上就有伤,若是再执行家法的话你还活不活啦?所以三刀六洞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如今你先将伤养好再说,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上船!”
郑兴在一旁问道:“大当家,咱们马上返回福州吗?”
“不咱们先去圆沙洲,替数千死去的弟兄讨一些利息!”
圆沙洲是距离厦门非常近的一座岛屿,这座岛屿面积不大,还不到两平方公里,而且风景秀丽,岛上住着数百居民,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鼓浪屿。
天色大亮后
原本风景秀丽与世无争的圆沙洲变成了人间地狱,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分布在这座不大的小岛上,这些尸体就是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圆沙洲居民。
为了泄愤,郑芝龙率领着数千海盗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屠戮一空,那些刚死里逃生的海盗们将心中的恐慌和愤怒发泄在了这些百姓的身上,为此甚至连正在喝奶的婴儿也不放过。
将心中的兽欲发泄一通后,郑芝龙这才率领海盗们上了船朝着福州而去。
一艘大福船上,郑彩低声询问杨耿道:“老耿,这次咱哥三吃了这么大的败仗,手下的兄弟几乎折损殆尽,老臣自请要求三刀六洞,大当家为什么拦了下来,往日他可不会这么好说话啊?”
“你知道什么?”
杨耿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在旁边后这才低声道:“你傻啊,你忘了前些日子二当家在福州被江宁军打败折损了三千多人的事情了吗,如果咱们这次打败了就要被三刀六洞,那么二当家又该如何?”
“啧啧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呢?”
郑彩一拍大腿,这才恍然大悟。虽然他们是海盗,但任何组织或是帮派都要讲究一个公平二字,如果他们三个人打了败仗就要被执行三刀六洞,那么前几天郑芝虎的那场大败又该如何算?是不是也要执行三刀六洞?如果只处罚了他们三个而不处罚郑芝虎,郑芝龙这个大当家又如何服众?想到这里,郑彩就对此刻正躺在船舱里养伤的陈晖竖起了大拇指。
圆沙洲的这场屠杀迅速在厦门传播开,杨峰和夏大言在给朝廷上折子的同时也将这件事情报告了上去,不仅如此他们还发动了官府的力量对这件事进行了广泛的宣传,一时间郑芝龙的恶名迅速在福建乃至沿海一带迅速流传开来。
经过了这件事,杨峰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相公你要将真理报也发行到福建来?”
郑妥娘惊讶的看着杨峰。
杨峰反问道:“怎么,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郑妥娘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咱们在福建呆的时间不长,生怕这份报纸办不了多久?”
“也不尽是如此。”郑妥娘摇头道:“真理报的报社在京城,咱们要怎么及时将真理报运送到福建来,要知道这里可是跟福建相距上千里呢。要将东西送陆路送到福建要耗费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实在太大了。”
“走陆路自然是艰难无比,可如果咱们走海路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披露()
“卖报卖报最新一期的真理报,只要三文钱一份的真理报。”
“卖报江宁伯于福建大破郑芝龙,歼敌三千余人,郑芝龙恼羞成怒之下将圆沙洲岛上数百百姓屠戮一空,江宁伯为此大发雷霆,下令若有人能擒获郑芝龙者赏银万两,能斩获其首级者赏银八千两!”
“福建海盗横行,谁之过?江宁伯说,乃是上百年来大明朝堂诸公之过也!”
一声声带着些许青涩的声音不时在大街上响起,引起了路人的纷纷关注,不时有人喊住了沿街叫卖的报童,从口袋里掏出几文钱交给他然后取过一份报纸。
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理报已经慢慢的渗入到了京城百姓的生活里。
在杨峰的影响下,真理报的版面也越办越大,如今已经分为了正版和副版。正版主要讲述的是朝廷大事和时事评论,副版讲述的则是各地的商品信息,还有京城乃至各地货物的价格,甚至还有一些商铺的广告。
一开始的时候,真理报的编辑们对于开办副版的态度是抵制的,不少编辑认为真理报是一份严肃认真的报纸,不能让那些阿堵之物污秽了这份庄严肃穆的信仰。
面对振振有词的编辑,身为副总编的大玉儿只是指了指前面,轻轻说了句:“大门就在那边,想走的人本夫人绝不拦着。而且还会为他多结算一个月的薪水。”
按理说以读书人的尿性,大玉儿这么不客气的跟他们说话,但凡是有点骨气的人早就闪人了,但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刚才还在慷慨激昂的编辑们却集体哑了火,就连向来以性子耿直而出名的梁子昕也没有做声。
看着面前这群沉默的编辑,年仅十五岁的大玉儿用训斥的口吻说道:“伯爷说过,真理报固然是一份要为百姓、为朝廷、为真理而说话的报纸,但真理报并不排斥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挣银子。
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任何将银子斥为阿堵之物或是不屑一顾的人都是虚伪的。毕竟人活在世上就要吃喝拉撒,你们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需要银子?
既然需要银子,那么咱们就得方法子挣,这个副版就是专门为挣银子而开办的。但它同时也给京城乃至大明的商贾和百姓提供了一个了解大明物价的一个窗口。譬如这里”
说罢,大玉儿拿起副版指着右上角说道:“这里排列出了大大小小数百种商品在大明各地的价格,还有一些商家求购的信息,这里则是一些商家委托咱们为他们宣传商品的广告,有需要的客户只要一看便一目了然,这样可以在商户和客户之间架起一座桥梁,让大明各地的商贾之间更好的互通有无。我真不明白,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到了你们的嘴里却成了亵渎真理的恶行呢?”
听了大玉儿的话,众编辑们全都面面相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心情很是复杂。良久,梁子昕才长叹了一声,朝大玉儿拱了拱手,“副总编说的是,确实是我等坐井观天太过腐朽顽固了,将如此一件大好事看成了一件坏事,而且还自认为真理尽在己方,如今细细想来着实惭愧啊!”
不少编辑听了大玉儿的话后也是面露羞愧之色,他们在来真理报任职之前其实都是一群郁郁不得志或是屡屡科考不中的秀才甚至是童生,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民间百姓说的“穷秀才”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他们之所以愿意来真理报任职,其实就是冲着杨峰开出的每个月二两银子六斗粮食的薪酬来的,现在吃饱了饭,手里也有了些闲散的银子,却开始称呼银子为阿堵之物了,现在想来着实太过羞愧啊。
看到这些编辑都不做声了,大玉儿则趁机道:“既然诸位不反对了,那么我就开始任命你们当中的一人为副版的主编。梁子昕,这个主编我打算让你来担任,你意如何啊?”
“我”
梁子昕怎么也没想到天上竟然会掉下来一个馅饼,主编这个职位可是仅次于总编和副总编,这样一来他在报社里那就是第三号人物了,既然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统一了思想后,梁子昕便正式走马上任了。为了支持梁子昕将副版创办起来,大玉儿甚至还新招了十多名编辑和上百名的市场调查员,并将这些人调拨到了梁子昕的麾下。
梁子昕也不复大玉儿的厚望,将这上百名市场调查员撒到了京城、江南乃至大明的各地,这些调查员源源不断的将收集到的信息上报给了报社,然后在真理报的副版上刊登出来。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大明各地的商贾便将真理报副版上刊登的各地商品价格看成了大明物价的晴雨表。
随着真理报的名声越来越响,它的销量也越来越高,仅仅半年时间,它便从第一期的两千多份销量涨到了如今的五万多份,而且这个数量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尤其是各地的商贾在尝到了在真理报上刊登广告的甜头后,更是对此趋之若鹜,因此真理报上的广告位的价格也是节节攀升,这也为真理报带来了巨额的广告收入。
而随着销量的增加,真理报的名声也愈发响亮起来,尤其是在京城里,就连溜街的老大爷说起朝廷大事以及弊端来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动辄就说人家真理报说了,这个这个做得不对,朝廷应该怎么着怎么着
就象今天这一期的真理报不仅将圆沙洲上的数百名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居民被屠杀殆尽的消息公布了出来,上面更是配有画师画出的图案,这样一来更是在百姓当中引起了极大的愤慨。
“诸位爱卿,你们都看看吧!”
朱由校将一份真理报摔在了龙案上,语气冰冷的对面前的几名阁老道:“看看都看看,郑芝龙将一个岛上的百姓全都屠戮一空,而我大明官兵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屠夫大摇大摆的逃走,诸位身为阁老,难道就不感到心里有愧吗?”
第三百七十九章 敲打()
看着摔在地上的真理报,几名内阁的阁老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捡起来查看,着并非是他们对朱由校不敬,而是上面的内容他们早就看过了。真理报如今作为全京师乃至整个大明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他们又怎么会不看呢。
随着赋税说、朋党说两篇文章的刊行,真理报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人们心中敢于说真话的代名词,尤其是真理报每天都印在头版上的那句“吾爱吾识,但吾更爱真理”,这句话迅速成为读书人当中最流行的一句话。
这句话也是杨峰下令印在真理报下方的,刚开始的时候这句话还被不少读书人所鄙夷。毕竟这么多年来华夏的读书人讲究的就是“天地君亲师”,师长对于读书人而言地位是仅次于父母的存在,如今竟然有人说自己热爱真理更甚于师长,一开始自然遭到了无数人的反对。
但真理就是真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句话也越来越被人们所接受,如今的真理报早已成为许多读书人必读的一份刊物。
与此同时,被东林党推出来跟《真理报》打擂台的《儒报》依旧坚持走所谓的精英路线,上面的内容依旧是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这样的文章自然很难普及到百姓当中,所以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若非有东林党和那些富商们的输血,恐怕早就亏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顾秉谦扫了一眼地上的真理报,眯着眼睛上前一步对朱由校躬身道:“陛下,郑芝龙一伙海盗乃是穷凶极恶之辈,做出屠戮我大名百姓之事并不奇怪,万幸的是郑芝龙偷袭福建之举被江宁伯识破并重创了他们。至于陛下所说的我大明官兵只能眼睁睁望着贼寇逃走,那是因为我大明水师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不过如今江宁伯已经着手重建福建水师,或许用不了多久便可重新巡视我大明海疆了。”
顾秉谦不愧是号称老油条的内阁首辅,明明是说了一番废话,却愣是让人听起来觉得颇为有道理的样子,这也不得不让赞叹这个家伙和稀泥的本事。
只是顾秉谦这种和稀泥的话却越发的让朱由校感到一阵无奈和厌烦,顾秉谦这个人的才能颇为平庸,但就是因为擅长和稀泥以及资历够老,所以才当上了内阁首辅的位子,要不是因为找不到一个能替代他的人,朱由校早就让他回老家吃自己了。
文渊阁大学士黄立极也上前躬身道:“陛下息怒,顾阁老所说乃是老成持重之言,郑芝龙此人固然是其罪当诛,但目前当务之急却是下令江宁伯尽快收复福州,并将诛杀此獠以正国法。不过老臣以为江宁伯乃是我大明之栋梁,连不可一世的建奴都被他打得大败而逃,这个郑芝龙就更不在话下了。”
“臣等附议……”
几名阁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还有人对杨峰唱起了赞歌,说只要江宁伯出马必定会马到成功,区区郑芝龙一定手到擒来之类的巴拉巴拉。
朱由校则是越听眉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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