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差不多,正掏出另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是一个淘气丫头?
李丛嘉长出口气,正欲向侧门走去,却见那丫头手中之物又飞了过来:“小白脸,你还敢躲?”
李丛嘉真是气恼:在金陵城内的“安定公府”时,家里时不时来一个踹门而入的贾娇凤,已经让他有了一定名疫力。刚到异乡,竟然又遇到一个如此调皮的家伙?
他猛然一声大喝:“再敢扔我,我就打你屁股!”
声音极大,尤其是夜晚之时,整个明府差不多都听得真真切切。
那少女愣在墙上半天没说话。
明天齐一拉李丛嘉:“你惹她做什么?这是老太太最中意的孙女,比你还小半年呢,她可是刁蛮成性,鬼主意极多,你这几天有苦头吃了!”
果然,李丛嘉马上就尝到了苦头,一条大狗忽然从侧门里奔出,直奔马肚子而来。那战马是贾崇的坐骑,岂是一般良驹,也不惧怕,抬起一脚,正好踢在狗头上。
惨叫声夹杂着碎裂之间,整个墙体上传来狗体撞击之音。
李丛嘉呆呆地立在马上,盯着墙上已经跳下来的少女,二人愣怔在当场。
远远的,青轿落下,杨清铉掏出两贯钱递给两个大汉:“一路辛苦!因为是客居此地,不好留酒饭了!一人一贯,自行方便吧!”
这二位大汉乐不可支:平时也就几百文钱的事情,现在竟然多得了两倍,岂能不乐!
杨清铉看着李丛嘉与少女二人大眼瞪小眼,嗔笑一声:“丛嘉,没事讨什么厌?客随主便,怎么和晚辈打起来了?”
那少女似乎听到表妹的字样,一下子跳下来:“谁是他晚辈?我怎么不记得有他这个长辈?踢死我的黄黄,你要赔我!”
李丛嘉一脸得意:“你放狗咬我,等我见了表姨,有你好看的!”
二人互相瞪着,一前一后进了侧门。接到消息的明老夫人并没有出迎:她已经五十多岁了,离家太久,都记不得有什么表妹啦!听说远方来亲属,有一种乡愁,却拿捏不准!
自从明家在南唐落户,两个儿子混得风生水起,来攀亲认故的太多,她都有些麻木了!
正说着,听到争吵之声,赫然有自己最喜欢的小孙女!
老太太挥挥手:“蕈菊又和谁在吵?”
身侧两个老婆子刚要出来询问,就看到明天齐小跑着冲进来:“恭喜老妇人,您的表妹来看您了!这可是真实的亲戚!”
老太太站了起来:“表妹?我的表妹?”
杨清铉走进院子,看着老太太,怔忡半天,忽然泣道:“我是清铉啊!我爹是杨涛,就是会做车轱辘那个杨匠人!”
俞老夫人盯着她半天:“记不准啦!你是老四,还是老五啊?”
“我是小五啊!我大哥在渝州,三哥在洪州呢!”
俞老夫人眼泪瞬间出来了:“当时明家走得太急,只通知了四五个近点的亲戚,没想到你们还活着呢!”
按照后晋朝的律历,明家随李金全叛逃南唐,那是诛灭九族之罪,但凡有点牵连的,恐怕都难逃一死!所以老太太已经没有什么实在亲戚啦!
而明家就更惨了,除了当时的叔叔、姑姑家来得及通知,剩下的都留在了北晋,被石敬塘砍了脑袋!
看着二人抱头痛哭,所有人都退到院外。
李丛嘉斜盯着那个少女:“怎么样,说是你长辈还不服气?叫声舅舅我听听!”
那少女眼珠一转:“你有赏钱吗?我给长辈行礼,要大价钱的!过年给我干爹行礼,可是一千贯的珠宝呢!你有吗?”
李丛嘉摇头:“我是秀才,铜臭之物,与我如浮云!”
“切!没钱吃啥喝啥?还浮云?我看你才是浮云!”说着,少女猛然出脚,踢向李丛嘉。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李丛嘉伸手一捞,将她的玉足擤住,一下子将绣鞋给扯了下来,一时间二人的姿势极为尴尬:一个提鞋惊诧,一人单足怒视。
就在尴尬之际,一声低沉的喝音传来:“胡闹!覃菊,去给长辈安排住宿之处,不要耍花样!咱们明家可没有什么太多亲戚,好容易有和你差不多大小的,怎么又耍起小性子?”
明覃菊一脸不满意,恶狠狠地瞪着李丛嘉:“等我有空再来找你好好玩玩!”
看着她做着鬼脸,李丛嘉心中暗笑:等你知道我真实身份,恐怕吓得躲老远吧!
明魁和李丛嘉拱手寒喧几句,根本没把这个表弟放在眼中——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他的眼中,和儿女相近,怎么会平起平坐!
但是,几句话间,他有些震惊:这个表弟见识不凡,竟然直接点出他明家在江都府地位的特殊性,还隐隐指向那李金全!
这是一个孩子应该关心的事情吗?
听着屋内老母亲与杨清铉二人哭诉着前尘往事,他干脆坐下来,和李丛嘉闲谈起来。
看着面前的老者,李丛嘉心潮难平:这就是整个卫圣军的财神爷?看不出他有多诡诈啊!
“表兄,我进城时,那城门都头说您今天陪金陵来人检阅军队,这种事情怎么会牵涉到咱们商人?难道又和伯父一般为李将军充当幕僚?”
明魁微微一笑:“小小年纪,关心的倒挺多!不用害怕,家父的事情不会再重演的!李金全将军毕竟与明家关系深远,因为军费开支太大,朝廷拨付的用度总是不足,加上朝堂中有人做梗,总是短缺,大将军就又想到了明家……”
“您真是卫圣军的财神爷?传说中的事情是真的?”
“半真半假。我供应卫圣军财物的事情,是烈祖皇帝陛下同意的,要不然你以为朝堂中那些老大人会任由我这么做吗?还有,我们明家当年控制扬州盐、铁、粮生意,也是投唐时商量好的!”
李丛嘉微微一乐:“如此说来,朝廷岂不是不用管卫圣军的军需啦?表兄不要诓我,一定还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吧?如果有什么好生意,要介绍给我啊!李家在金陵、洪州也手眼通天的!”
“真的吗?你们李家能弄到战马和军器吗?”外面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
(本章完)
第161章 李金全果真英雄()
明魁立即站起,几步走到门前:“李将军怎么不陪金陵来客,却有时间光临寒舍?”
挑开门帘的是一个昂然老者,剑眉虎目,一大一小,右侧眼眶上斜卧着一条刀痕,如黑红色的蜈蚣,狰狞可怖。一身青色外套,斜挎一短刀,身后跟着两个捧剑女子。
李丛嘉听话音,猜测他就是李金全。
果然,李金全目光炯炯,盯着李丛嘉,眼睛一眨不眨,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李丛嘉毫不畏惧,装作不认识,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转向明魁:“表哥,他是卫圣军的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明魁吧嗒一下嘴,马上介绍道:“李将军不要见外,这是家母表妹的儿子,李丛嘉!她们刚刚从金陵而来。算起来也是因为咱们南投大唐,全家遭了无妄之灾,幸好逃得快,在洪州落了脚!”
李金全鄙视地盯着李丛嘉:“小子,你别告诉我,你来江都不是为了借点光的?”
李丛嘉心头一抖:借点光?莫非李金全认为自己想借明家之势,分得一杯军械军粮的利润?
要知道,卫圣军加上整个镇海节度使所辖淮南诸府,都比较富裕,军队也较多,人吃马嚼的,耗费极大。如果能供应一小部分,就是一块丰腴的“蛋糕”!
现在,明府门外的很多人,就是想和明魁合作,供应军队所需物资!
想到这儿,他微微点头:“这位李将军猜测差不多!不过我们李家主要是来认亲,至于生意的事情,能成则成,不成也罢!反正自古扬州美,人娇如花蕊。骑鹤到扬州,一生也无悔!全当游玩罢了!”
李金全哈哈一乐:“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手上有粮食、麻帛、铁器或者其他军用物资呢!原来是探探路子,白瞎了我一份期盼的心思!”
李丛嘉苦笑:“谁能想到将军如此着急,如果容个三五天,我倒能从金陵匀一批过来,不过价格……”
演戏就要演得逼真!一个商人就要把自己的本份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魁让人搬来椅子,重上酒菜,也不招呼屋内的杨清铉,任由她与老母亲闲谈:在这个世界上,男女的地位还是极悬殊的!像做卖买这种大事情,通常是由男人做主的!
他理所当然地认定,李丛嘉才是自己表妹一家做主的少爷!
喝了一杯酒,李丛嘉故意抬头看天:“这天气有腥气,恐怕梅雨季节要到了,军队训练也少了,不知道李将军为什么还要如此大量的粮食铁器?”
“哈哈,小子关心倒挺多!我说我要造反你信吗?”李金全说完,嘴角含笑,眼睛斜瞟了一下李丛嘉。
李丛嘉微微抖了一下,随即又将一口酒喝下去:“李将军莫要胡说,此间虽然人少,但难保人多嘴杂!说别人造反我信,说你我则不信!”
“噢,年轻人是如何判断的?我老李还有这种信誉吗?当年因为杀了几个痞将,被人污蔑反了石敬塘,现在还背着叛变的罪名呢?”
“李将军是李金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传说中的李金全脚踏青龙,手握长枪,动起风云,卧占苍海呢!”
一面开着玩笑,李丛嘉一面站起来,拱手向西:“大唐元宗英明神武,不曾有半点亏待李将军的,我不知道你有何理由造反?难道是嫌呆得太安稳?”
“难道不能有人给我更好的条件?”
“哈哈哈,那是扯淡!”李丛嘉猛然端起一杯酒,“所谓扯淡,就是无稽之谈!占据着神州最富饶之地,有最美的姑娘,最大的盐场,还有着一方土皇帝的荣誉,还想干什么?当皇帝,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说到这儿,他不管完全呆滞的明魁,轻轻扳着手指:“第一,当皇帝就要自己赚钱养兵,还要安抚百姓,与他国勾心斗角,多累啊;第二,江都这弹丸之地,无山川之险,无江湖之凭,拿什么抵挡三国夹击?第三,将军叛过晋、伐过吴越、打过海盗,又有儿子在金陵,难道有什么退路吗?”
看着李金全捋须微笑,李丛嘉又道:“最主要的,李将军根本控制不住当地的兵将,更无得手文臣,白手起家,根本就不是想当皇帝,那是想找死啊!”
明魁猛然抬手,想制止李丛嘉的论断,却被李金全喝止。
他来回徘徊:“你说了不反的理由,但你想过没有,金陵那些贪官污吏会向你这样想吗?万一圣旨到了,让我人头落地,我难道是案板鱼肉,会任人宰割吗?不反也得反啊!”
明魁怒道:“那贾崇明显想控制军队,分明就是要下手的征兆!李将军,不能犹豫啊!要么放弃一切,当个富家翁,要么就揭竿而起……”
就在他还要继续论述之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声声拍巴掌的声音传来:“明大哥说得对啊!李将军稍微犹豫,就是人头不保,全家死光!当皇帝的有好人吗?只要起了疑心,必然下狠手!”
外面进来的是三人,李丛嘉一搭眼看到最末之人,脸色瞬间铁青,他迟疑了一下,立即站起来拱手:“曹兄弟还在唐国流连未归?看来我们兄弟有缘份啊!救命之恩未曾感谢,今朝见面,让我敬你三杯!”
最末一人也愣怔起来,听李丛嘉如是说,他脸色阴晴变幻,好半天才拱手:“那时无意救你,说不得感谢,要是知道当初不是劫匪动手,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二人的话都隐藏了许多信息,但在外人听来,无外乎李丛嘉因事与人争执,被曹彬救了!
李丛嘉与他碰了一下杯子:“我来表兄家作客,没想到遇上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识相知风雨中。如此有缘份,不如咱们结拜为兄弟,守望相助如何?”
曹彬脸色胀红,好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外面又有人声传来:“明大爷,高邮、仪征、兴化、六合四县团练使在厅前求见,说粮草不足,无法开拔啊!”
(本章完)
第162章 惊魂一夜曹彬乱()
明魁脸色一紧:“你们先谈,我去看看!这些混蛋,平日里吹起牛来,恨不得上天摘下月亮;一提到打仗,就推三阻四的!”
李丛嘉微微一摆手:“表哥你去安排,我陪李将军和这三位闲谈一会儿!”
明魁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啊!李将军久经沙场,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放心吧,表哥!这三位兄弟还没自我介绍呢,除了曹兄我认得,另两位是……”
为首一人轻蔑地看了李丛嘉一眼:“小白脸,靠边坐着,我们需要和李将军深谈一番的!”
另一个女人虽然不如第一人轻蔑,却有些不满,一张嘴,竟然是南方吴越女人腔调:“小弟弟,虽然你很有见识,但是太小啦,不如多读几年书、多吃点盐再出来混!”
李丛嘉好悬没让这个极度漂亮的女人给气死!
他一抬头:“是啊,姐姐吃得多,难怪满脸枯黄!盐吃多了会皮肤黑的,会没男人疼的!”
女人脸色变得通红,抬起玉手想抡李丛嘉一个嘴巴,却又止住怒气,回头看向曹彬:“你怎么会认识这么没素质的人!”
曹彬惊呆,半天没说话,靠在最外侧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看他不说话,李丛嘉高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曹彬分明已经认出自己身份却没有揭穿。看样子,他与另外两人并不一心,有争取的余地。
最主要的,他不点破自己身份,自己就不会有危险!
镇海节度使、卫圣军统军李金全看着四人,轻笑一声:“树未动而风已起!你们三位是北面来的,还是南面来的?”
为首一人道:“既是北面,也是南面!我叫赵匡义,家兄是存亡会的神堂堂主,现正与义兄柴荣在金陵出使伪唐。可以说,我是北方汉国的使节之一。我的任务是想劝李将军回归故土!”
盯着他看了好久,李金全怒道:“当初害我全家的那几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