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伤如何?”
一个报信的兴唐军骑兵听王景崇问话,连忙行了个军礼,急声道:“我们损失二十匹战马,伤八人,死七人,对方损伤十七匹战马,伤了九人,死七人,旗鼓相当!”
王景崇脸个露出欣慰之色:以他手下唐军素质,能和辽人拼个旗鼓已属不易了!
李丛嘉皱眉道:“大军压上,这种小规模的冲突不会让辽军疲惫不堪的!想让他们把抢来的宝物扔下逃命,这种力度的攻击没有意义!”
说着他不顾王景崇阴沉的脸色,命令道:“命令欧阳权,带三千骑军和五千步军,冲击辽军中军;呼延朔、呼延赢冲击辽军后队,要拖到天黑!到时候换人马接着打,让辽军不得安宁!”
“六殿下,这样下去咱们死伤太重……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值钱玩意儿耗损儿郎们的性命……”王景崇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这些唐军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都归自己长安军区管啊!死的越多,他越心痛!
“王将军,不会太多!今明两天最多死伤五千人,对方死的不会太多,但伤者会很多。这能打击对方信心,让他们在路上行动缓慢!而且为了保住粮食马匹,有些没用的丝绸布帛一类的就会扔下来!沿途再派人随时出击,待到他们到达黄河岸边,肯定筋疲力尽!”
“那又如何?他们力竭,还会袭扰虢州等地的县城吗?不打痛陕、虢二州的周军,他们肯定会给关中找麻烦……这些议定的事情六殿下不会忘记了吧?”王景崇可真是不管不顾了,为了维护手下唐军什么都敢说!
李丛嘉不以为忤,轻轻一笑:“王将军,如果我们轻易就放他们离开,他们会如何行军?恐怕日行几十里就算多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关外去?万一周军坚壁清野,他们会不会去抢河东或者北上抢慈州等地?只有打痛打疲,他们才会快速离开关中去周地补充粮草……王将军,要顾全大局!六万多辽军一旦不肯按计划北上太原,麻烦可不是洛阳周军一家承担的……”
说着,他扫视城头的偏将牙将:“各位,辽人盗墓掘坟,烧杀抢掠,如果不让他们痛到心扉,过几年就会忘疼痛,还会入侵中原!打折他们的骨头,让他们把吃的都吐出来,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如果他们不想吐,就打到他们吐!命令,庞赛雷、庞赛冬各带五千人先行,潜伏在华州、同州附近,继续追击骚扰辽军……”
随着李丛嘉的强势命令,六七万唐军鱼贯而出,与辽军的战斗一瞬间就达到了白热化。步兵方阵缓缓而行,霹雳车、八牛弩、神臂弓加上橹盾、盾车、火药包……各种新旧武器搭配,让试图反击的辽军吃够了苦头。
指挥撤退的萧天佐一脸苦相,不得不命令一万辽军卸下车辆、原地驻防,阻挡唐军追击。五万多军队分出三万交次掩护,剩下两万多人带着伤员,紧随中军缓缓而行,如同逶迤的长蛇,直奔华州而去。
在萧天佐看来,随着离长安城越来越远,兴唐军骑军不过几千人,根本不敢纠缠自己。可是他错了,后军万人战损三千余,刚刚带着伤员追上大队摆脱兴唐军,前锋又遇到了埋伏在路上的唐军。双方一战即离,却让所有辽人风声鹤唳。
一天只走了三十里,不得不安营扎寨!
萧天佐一肚子怒火,几次想派出所有辽军骑上战马与兴唐军拼命,但都忍住了!
为什么要撤退?不就是想把这些儿郎完整无缺地带回草原吗?就算把袭扰的兴唐军都杀光了又如何?况且中军三万人带着帐篷、粮草、伤员还有各种珍宝古玩,如何能将精骑都派出去?
肖斡皱眉不止:在他看来,兴唐军应该盼着他们早点撤出关中才是,怎么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打一气?步军再英勇,武器再精锐,但也不应该追着骑军打啊!而且放火、毒烟、凿冰、炸药……各种办法层出不穷,但凡村庄、城镇,辽军竟然不敢接近!
或许,不让辽军袭扰任何一个村庄,这应该就是兴唐军的目的吧?
尽管同样憋了一肚子火,但肖斡还是面无表情,萧天佐、耶律斜轸等人的抱怨当成耳边风,根本不允许他们追击或者全军决战。郁闷中辽军连行了五六天,夜难安眠,昼行堵心,所有士兵开始心烦气躁。
一直到第十天,辽军离开华州向同州出发,又遇到了五千兴唐军步军阻挡,萧天佐终于怒了,指挥两万骑军轮番冲击,务必要全歼这股兴唐军!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股兴唐军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看辽军真动了真火,他们立即撤退,缓缓退了三里不到,竟然拐进了一个树林掩映的村庄。
辽军看着破烂的村庄,根本没当回事,骑军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瞬间村外的空地上火光四起,千余匹战马摔进深坑,而冲进村子里的辽军也被挡在了一堆冰、木组合而成的横墙之前。七八千兴唐军占据制高点,弓箭如雨,不断倾泻。
本来占据优势的辽军被打得节节后退,整个村子如同忽然睡醒的刺猬,瞬间亮出了最尖锐的刺!
站在村庄之外,肖斡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李煜小儿就是要逼我们扔掉所有东西,快点逃出关中啊!”
(本章完)
第718章 忧心匆匆归路急()
是的!李丛嘉的目的确实如此,但原因却和肖斡想的完全不同!
此时,两万兴唐军在呼延赢的带领下,尾随辽军追击。由于辽军带着过多的粮草、器物和伤员,行走的并不快。尤其是在华州修整了三天,给兴唐军充裕的步行追击时间。
而李丛嘉和王景崇亲自带着五万唐军缓缓而行,离同州也不过百里。
夜半,前方骑军奔行而归,向李丛嘉报告着辽军动向。
听说辽军狂攻废墟般的村寨,将八千兴唐军包裹在其中,而呼延赢不得不与辽军对阵冲击的情形,王景崇的脸色如锅底般黑。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李丛嘉这分明就是要让他手下的儿郎全都战死才罢休啊!
看着上百将领同样不善的面色,李丛嘉只说了一句话,全体将领再无二话,迅速上马带兵连夜进发。
“六殿下,辽帝耶律述律真疯了?他们怎么敢倾国之兵攻进河北?难道他不防备西面的回纥人、北面的阻卜人和东面的女直人了?”
看着王景崇仍然有些怀疑,李丛嘉冷笑一声:“王将军,不要怀疑我的情报。事实上,这些情报已经是二十几天前的了!如果河北辽军进攻顺利,河北大名府能不能守得住都在两可之间!一旦辽军攻向汴梁,你以为退到伪汉国的那几万辽人会老实呆着?”
“当然不会,一定会攻击潞州,威逼洛阳,甚至有可能攻到洛阳城下……那时关中的辽军如果没有撤出去,一定不敢再撤……”王景崇说到这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六殿下,说到这儿,我不得不怀疑,难道关中辽军都是傻子、聋子和瞎子,会一点不知道这个消息?”
“应该不知道!刚一得到消息,我就派王朴道长等人去了隰州,截杀所有辽军哨探,甚至有所怀疑的对象都关了起来……难道潼关、洛阳的周军将领比我还傻吗?”
王景崇本是智谋之辈,因为手下唐军的伤亡过大,所以才举止失措。听李丛嘉如此分析,他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无论是潼关的周军,还是关内的唐军,亦或北方藩镇的党项军,没有谁希望关内的几万辽军过早知道消息,最好永远不知道才好!否则,他们这股强大力量,完全可以决定整个战局走势。
比如赖在关中观望局势,李丛嘉和长安唐军会坐卧不安;如果肖斡得到消息后抛去一切负担东进陕州,会让洛阳兵力捉襟见肘,甚至有覆灭危机;如果肖斡害怕胜利后的耶律述律追究责任,肯定会不惜手下契丹人性命攻占关中,后果更不堪设想……
在关内辽军处于颓势的情况下,让他们不了解耶律述律的死活,不了解北方战局变化,才是最好选择!
李丛嘉为什么追着辽人屁股不放?不就是怕他们离河中府越近,越有可能得到北方战局变化信息吗?
正如李丛嘉担心的那样,刚刚接近蒲州渡口的契丹前锋将领,带着一封密信迅速返回,将耶律述律借“金蝉脱壳”之机,攻入河北的消息带来。而且这是一封五天前从潞州前线发来的最新战况:
在隆州观望的中路辽军统帅肖阿不抢光了北汉国数县粮仓,再次攻向潞州,准备借此讨伐洛阳城。而东路辽国十万大军兵临汴梁城的消息也一并传来。除了没有耶律述律的命令,其他战况一览无遗。
肖斡脸色急剧变化,说不清是苦,是乐,是笑还是伤!
入夜,辽军前锋渡过黄河,进入河中府,并把这个消息传播得满地都是,让河中府内本来军心不稳的情况得到彻底扭转。李守乡竟然连夜过黄河来见肖斡,要求反攻关中,彻底拿下关中三十六州,为大辽开疆拓土。
从丧家之犬到守门忠狗,变化之快让萧天佐目瞪口呆:前段时间,就属李守乡最害怕,最懦弱,甚至把祖坟都迁出来带在身边,准备随时跑路去北汉国!忽然一转眼,竟然成为最强烈的主战派!
肖斡打发他先回河中府,自己则迅速召开会议,把这个消息传达下去。一时间辽军将领振奋不已,除了耶律探花等老成一点的将领,其他都摩拳擦掌,恨不得连夜就夺下长安城!
“逊宁,你什么想法?是走是留还是重占关中?”不出意料,肖斡最信任的还是耶律休哥。萧天佐一面腹诽着,一面凝神注意听耶律休哥的说法。
耶律休哥咳嗽一声,却没有直接回答肖斡的话。他转头看着耶律探花:
“公主,以你对太保大人的了解,他手下的五万西京道贵族军,能不能拿下潞州,换句话说,有没有可能打到洛阳城下?”
“不可能!虽然肖太保积蓄了不少粮草,但汉国的粮草主要集中在州城,各县极少。尤其是刚刚在上党地区粮草车辆、挽马损失惨重,就算肖太保能征集到足够粮草,也有足够的民夫,但车辆恐怕也数量不足。还有一个问题,后周老将杨延璋擅守,有他在潞州,想短时间内攻克此城,绝不可能!如果绕过潞州直逼泽州,胜则大胜,败则……”
她不用再说下去了,所有人都明白:没有粮草,人能挺一段时间,马却不行!到时候骑军变步军,冰天雪地能回去多少?大部分都要葬身异国他乡——沿途的盗匪、愤怒的百姓、有组织的丁壮,恨不得扒了契丹人的皮才解恨呢!
耶律休哥长叹一声:“咱们的情况也一样啊!”
萧天佐眼神微眯,不紧不慢来了一句:“万一陛下胜利了呢?”
所有人默然。按照大家本意,早点回家才好。但是,万一耶律述律真的拿下汴梁城,灭了后周国,定然实力大增,到时没有出力的西路辽军,各位将领后果堪忧啊!
耶律斜轸毕竟年轻,他一拳头捶在大腿上:“那就转身和唐人拼个你死我活!”
肖斡终于抬起头,昏花的老眼中迸出一团银芒:“契丹儿郎不能再死了,要死就死我这个老家伙!逊宁、斜轸,你们带两万人攻过虢州,最好拿下陕州!萧将军带剩下的儿郎和伤员进入解州……把没用的东西都扔了,有命回到草原上才有命去花,如果拿下洛阳,金银财宝有的是!拿不下的话,这些无用的东西也带不回去!我就呆在河中府陪李守乡将军决战兴唐军!”
(本章完)
第719章 隔河相望不相见()
李守乡听到这个消息,差一点昏死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辽人撤出关中,把他扔在河中府独自对抗兴唐军?肖斡还要与关中唐军决一死战?自己岂不成了被丢弃的马前卒?
他站在将领的前列,脸上如死了爹娘一般难看,马上引起了萧天佐的注意。
萧天佐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李将军不是想反攻回关中吗?我们带来一万多汉军,加上河中府的五千汉军,虽然攻不下整个关中,三五个州还是可以的!我们把所有财物、不用的武器、马匹都留给你……”
李守乡扑腾一下子跪倒:“我李家对大辽国忠心耿耿,请让我们父子追随肖相爷南征北战,效犬马之劳,我们绝不会临阵退缩!肖相爷在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绝无二话!”
这是一个老滑头。他明知道肖斡不可能陷入死地,更不可能抛下留守河中府的契丹军不管,因此连表忠心。如果不知道他的人品,还真能被唬住!
肖斡厌恶之情再不加掩饰,他摆摆手:“李将军劳苦功高,大辽军绝不会抛弃你的!如果李将军想跟着去辽国,就要准备好粮食,还要控制好手下汉军士兵!还有,河中府这段时间绝不能有闪失,我会一直呆在这儿!”
正议论着,一个汉军校尉在帐外和契丹士兵吵了起来,声音还挺大。一名偏将奔出帐外,而快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军都头被领了进来——明显他刚才吃了亏。
“何事喧哗?”
“秉将军,兴唐军五万人,赶到了黄河对岸,似有渡河之意!我手下一都远探哨,只逃回了三个……”
他刚说到这儿,偏将哈鲁托一声冷笑:“都投了唐人吧?”
那都头满脸胀红,借着血色,分外狰狞,他一跃而起,揪住哈鲁托的胸襟,大怒道:“契丹小儿欺吾太甚!要不是你们在黄河对岸不肯帮忙,我手下九十多兄弟怎么会全军覆没?”
被哈鲁托一拳打碎胸骨,那都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耶律斜轸一脚踏住。看着他满口吐血,李守乡眼中有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肖斡不管他表情如何,一挥手道:“契丹勇士和汉军、女直人、阻卜人混编,修整一日后按计划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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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对岸,李丛嘉长长地出了口气,看着安营扎寨的士兵,转头对王景崇道:“王将军,只要坚持到黄河冰化,一切就算顺利!我要赶去陇西看看庞将军、周将军对吐蕃作战准备,长安军区的事情就拜托给王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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