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看了一眼，也脸色大变：“老潘，这是什么意思？不围馆陶，不救援汴梁，却要带兵北上冀州？难道大帅要……”
潘美一瞪眼睛：“老石，你胡说什么？你看清楚再说！大帅的意思是让我或者韩指挥再带一万人，占了冀州和深州，留下二人带兵缓行跟在辽军身后，待其渡过黄河，就重新占据卫州和怀州各县！既然辽军要玩把大的，就好好陪他们玩一把！”
看着二人懵懂的样子，潘美一脸奸笑：“汴梁城已经秘密抽调了西京洛阳、徐州之兵，务必要把辽军拖到春天黄河冰化……这一次不打断耶律述律的脊梁，他总是惦记着中原的花花世界！”
（本章完）
第715章 汴梁城外人心慌（）
汴梁城内，人心恍惚，行色匆匆中满是焦躁。
从唐末开始，北方回纥、吐蕃、党项、沙陀、契丹等族不断入侵，长安被焚，洛阳被抢，连汴梁城都破过一次——那场浩劫，给汴梁百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才过去几年啊，居然又由河北南下，还让不让人安生过日子了？
百姓的想法和豪族的想法并不一样。此时东城门外的许宅，正有数十庄丁搬着铁箭进进出出搬着东西准备逃向南方。一个管家模样的胖子站在门楼之下，盯着汴梁城门，不时发出冷哼，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一队骑军奔驰而过，迅速没入城中，随后大队周军从南方的官道上缓缓而来，带起的雪花飞舞，让两侧行人侧目而视。
“就算调来再多军队，能守得住吗？人心散了，怎么拼死挣扎都没有用的！”管家冷哼着，转头对门内走出来的少年人躬身道。
“不要小视人心！一旦契丹铁骑临城，还是要经过一番苦战的！从前天开始，徐州、宿州和许州的援军就到了，只剩下宋州还没有……莫非柴荣真要放弃汴梁城了？”
管家嗫呐几声，却没有办法猜测出那个后周皇帝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骑周军由远及近，背后插着急报红旗，脸青如靛，边跑边喊：“快进城，快进城，辽军前锋已至陈桥驿！”
瞬间还在城外游荡的百姓、商户和士兵蜂涌挤向东城门，城门处乱成一团。
那管家跳上自己院墙，远眺宋州方向，然后一声笑音：“柴荣果然是放弃汴梁城了……真是一个无能的家伙，竟然逃跑了！城内各大族也会失去信心，看来我们许家的选择是对的……”
就在此时，数百骑快马如离弦之箭，从陈桥驿方向奔腾而来，马上之将个个精悍，为首一人亮金盔甲，手握横刀，还在滴着血迹，他冲到许家铺前，一声断喝：“怎么还不进城？辽军前锋已冲过陈桥驿，明天早上就能到达……”
许家青年快步冲出自家门楼，站在道侧一拱手：“这位将军，我们许家准备撤向南……”说到这儿，他脸上忽然出现惊恐之色，语调都变了，“柴……陛下，您终于回来了！这下汴梁城有救了！”
金甲之人正是柴荣，见对方认出了自己身份，他微策身却没不下马：“你们快些进城，不然契丹狗可不会客气，抢光杀光你们……”话音未落开始策马进城。
青年脸色铁青，随后对管家道：“马上联系老爷，看看怎么说？宋州的兵马在何处？”
………
此类事情在汴梁城周围县城屡见不鲜。当听说宋州城的柴荣已经赶回汴梁城，宋州的七万兵马正星夜兼程赶向汴梁时，还在犹豫是否进城的富翁们炸了庙，大车小辆急速赶往汴梁城。
做出辽军右翼军先锋的萧达妙脸色并不好：他已经进入中原一年多了，眼看着第一批五万多上京道的契丹勇士战死在冀、深等州城下，又等到三万多南京道的汉军和女直人蛮部增援，但战局一直僵持不下。
耶律述律使用金蝉脱壳计划，成功将河北周军精锐主力赵匡胤五万精兵诓去了上党地区，十万辽军趁势袭击了深、冀、沧、贝等州，一举将战线拉近到大名府。一直在沧州被宋源的周军纠缠在山东一线不能动弹的五万辽军，忽然间失去敌手，全面沿运河向南推进。
其实横海节度使宋源部兵力不到五万，却有一万精锐骑军——这得益于东丹国内渤海力残孽卖的马匹。
要知道，原渤海国所属五京道，地域广阔，战马出产量极高，除每年送到契丹本部两万匹外，还留有近五万匹。积月累年，民间数十万匹战马都是有的，并不值钱。经过福州北上的林仁肇船队运送，这些马匹流落到了山东半岛。
没有人知道宋源真正的身份竟然是南唐李煜的侍卫长，更没有想到他和林仁肇同属一方，因此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有如此多数量的战马流落到了宋源之手。
待到宋源忽然间组建了精锐的骑军时，辽人大惊，连同为盟友的赵匡胤都吓了一跳。
一年多的战争，让辽军骑兵锋锐之气大减，而周军的骑术却在与日俱增。不提赵匡胤手下的燕梁强军，单是宋源手下的三万精军，都已经让萧达妙感觉不妙了！
要知道河北之之地并不算后周富裕之乡，与之相比，河南中原腹地、人口以千万计，在五代这个乱世，算是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如果给宋源更多的时间，沧州、滨州等沿海荒芜的草场之地有了人烟，或者后周军从河南等地增援，山东周军势必会越来越壮大。
萧达妙想着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博州、齐州等地近四万山东周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万一自己攻打汴梁城不顺，后有虎狼环伺，能轻易抽身而退吗？
他的感觉手下数名将领早就提过，尤其是大名府附近还有十七万周军，如梗在喉中的刺，让所有辽军南下之时，不得不随时关注身后战局。
陈桥驿已经在身侧飘忽而过，荒凉的驿站里没有什么人，只剩下残破的陈桥和透着烟火气熄的驿站基座，其他都化为了灰影。
“报告将军，汴梁城传来消息，伪周帝柴荣已经回城了，但宋州五万周军没有动！徐州周军也没有撤回汴梁城。整个汴梁城只有七万多守军，预计明天可能增加到十万……”
十万？周军倒底有多少？真是中原繁华之地，人口如此之多，随随便便就能聚集三四十万军队，如果倾国之战，会不会动员出几百万？
萧达妙可不像普通的契丹人那样自负：大辽国带甲百万的说法并不是谬误。如果所有成年男子都算上，契丹人确实有百万，但其中有多少是牧民？真正的精锐不过二三十万而已！
可是现在的后周军，守城和作战的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五十万，团练军、乡丁及各大豪强护院家丁都没有计算在内啊！
他脸色阴沉，但旁边冲过来的大将耶律景宏一声大啸：“只有十万人？汴梁一战可下啊！”
（本章完）
第716章 柴荣范质议定策（）
汴梁城内人心浮动，直接影响了物价稳定。做为老相爷，范质的表现则一如继往，既无害怕，更没有因为柴荣的返回而有丝毫兴奋。
此时他正坐在明德楼里，与数位臣僚、武臣参赞军机。
柴荣座位右侧，是一幅后周地图，详细标到每个县，重要的关隘、城寨都一一罗列。
范质听着白重赞讲着杨延璋在潞州如何安排城防、阻塞道路，听着洛阳城监军使杨瀚讲述符彦卿对时局的看法，听着宋州刚刚传来的南唐军事动向……
许久，明德楼内一片静寂，再无一名将军发言。柴荣终于睁开眼睛，一脸憔悴却透着凝重，没有一丝惊惧，只有沉着冷静。
“范学士，以你之见，战局凶险否？”柴荣盯着这位历经三朝的老相爷，轻声问道。
范质五十多岁，原是中书侍郎，兼集贤殿大学士。现在他身上有了枢密使的职责，位进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可以说位极人臣，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他躬身而立，微微拜伏，然后昂首直立：“以臣愚见，辽、汉、周三伤之局，唯利南唐！”
众人目光盯向他，他淡淡笑容中有了一丝苦涩。
“辽人越过大名府直逼汴梁，弃澶州、卫州、滑州等近地而不取，日行百里逼近京师，看似欲斩其首，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此是冬日，月余即春分，汴京只需抵挡一月，辽人将如何自处？”
看白重赞要说话，范质一摆手又道：“如果耶律述律想逼迫大周国如石敬塘般签订城下之盟，割让河北之地，完全不必如此，大可占据边境数州不退即可。退一步进，他们可围定大名府，然后将北方十数州财富、人口运回南京道……”
所有将领的脸色一变：这种可能性太大了！一旦辽人占了北方数州不还，然后抢光大名府以北各州县，后周的损失太大了，三五年都缓不过来！要知道，北方各州人口数量有数百万之巨，虽然不少人举家逃难至河南境内，但还有百万人口留在北方各县城啊！
加上已经被辽人占据的雄、定、灞、易等州，至少相当于九州之地啊！
范质轻叹一声：“古言曰，人心不足蛇吞象！耶律述律分明就是想灭亡我后周，至少想占据汴梁威逼我们割让河北之地。但是，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胃口，不怕撑死！正是因为他决定十万辽军南下汴梁，才让我们有了一线转机！”
正当他还要说下去，老太监悄然递给柴荣一张军情通报，是刚刚从魏县送来的。柴荣皱眉一下，随后朗声道：“石将军已经带兵逼近馆陶围住耶律述律的冬捺钵，谅契丹人不敢妄动！潘美带一万人北上冀州，欲与赵元帅一同断了敌人粮道！”
“不仅是粮道！赵将军此举大有深意！刚才我说，最可怕的情形是辽人占据北方九州不还，掠夺河北人口财富。赵将军北上，兵不多，将不广，却能凝聚人心。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只有赵将军振臂一呼，辽人后路危矣！”
李重进不满地瞪了一眼范质：“相爷这是想当然！二十万辽军就算攻不下大名府和汴梁城，破州取县还是易如反掌，赵匡胤此举陷入险地，违背了陛下初衷！”
在柴荣和群臣的议定之策中，就是据守不出，以北方各州消耗辽军，待辽人师老力疲之时乘胜收复失地。但时局变化，辽军主力撇了各州直逼汴梁城，让后周国一下子措手不及。
同样，赵匡胤也随机应变，竟然冒险带五千人袭取了镇州，焚烧了辽人粮草，更是进攻冀州，如一把尖刀顶在了大名府外辽军的后腰处，随时阻断他们的归路。
范质微微一笑：“李将军勿恼！违背陛下旨意的事情还有一桩，却是洛阳！”
柴荣点头。洛阳刚刚传来消息，符彦卿准备假传圣旨，征调潼关驻守的李继勋二人一万多周军，并收降李守贞部叛军约一万人，沿途将虢州（今灵宝）五千团练裹胁退到陕州，在此阻挡可能东进的辽军萧斡部。
符彦卿的请罪奏折处处透着辩解，却明白无误地表明一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事实上，柴荣以前也经常有意无意地篡改郭威的旨意，现在轮到手下将军们不听他指挥时，他有些小恼火。
虽然明白这些人忠贞不二，绝没有反叛之意，但擅自调动兵马甚至改变作战意图，还是让他心生不满。
范质似乎没有察觉柴荣的不满，朗声道：“老臣以为，赵将军和符将军一心为国，值此乱世敢作敢为，当予以嘉奖！尤其是符将军，不以洛阳安危改变对陛下忠心，三万守军竟然派出一万回援，不得已才抽调陕、虢、潼关周军回援……”
白重赞脸色暗了下来：一直以来他都主张周军死守潼关不放，为将来重占关中留下道路。否则“关中钥匙”一失，想再下潼关难如登天！
他站出来躬身拱手道：
“陛下，虽然符将军心系国难，但潼关之重不亚于洛阳，此地一失，将来再想夺回长安……陛下，不如调潞州之军……”说到这儿，他自己有些吃不准，轻轻摇头。
“潞州兵力不足三万，本来就不足，不能调动。不过臣以为潼关是不能让出来的……”白重赞表达的底气不足，说话的声音渐渐沉下去。
范质微微摇头，看向白重赞：“白将军，符彦卿考虑的恐怕比我们还多，了解的信息比我们还要全。从他传来的消息看，关中兴唐军势力膨胀，大有席卷之势，据有潼关的李继勋部难以抵挡。况且，河北河南辽人入寇，上党刚刚战罢，国力衰微，短时间内如何重夺关中？”
他不想再让其他人插嘴，疾声道：“此战我国只要坚持，必然会胜利，但胜后满地疮痍，北方无一州完整之地，南方各县丁役繁重，黎民之苦难深远，非五七年难复如初。钱粮、军力、国力、农业……今年始，后周将无力对外动一兵一卒！”
所有人都低下头：大家虽然武人出身，却并非不知一点民事。战后恢复最难：流民、土匪、田地兼并、州县不靖……
就在众人沉思之时，一声不满响起：“范相为何灭自己威风而长他人志气？我国国力大损，他国岂能完好乎？”
（本章完）
第717章 追击辽人不停歇（）
后周朝堂忧心忡忡，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关中辽军的行动。
从长安城外撤军并没有肖斡想像中那样顺利。从城内追击出来的唐军，排成整齐阵列，冲击着准备撤退的辽军骑军。
事实上，这种不痛不痒的打击根本不会对撤退造成影响，但极大耗费指挥者的心血——谁敢保证唐军只是骚扰而不是进攻，那可是几万精锐啊！
肖斡并没有直接指挥，相反他清闲至极，陪着真正的辽国公主耶律探花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站在一处高坡之上，看着一万余汉军收拢营帐，一万辽军向雪撬车上装着粮草……
李丛嘉同样站在长安城头上，盯着忙而不乱的辽军不断派出一队队千人铁骑阻止唐军靠近，偶尔爆发的血战让黎明的长安城外血花四射。
“死伤如何？”
一个报信的兴唐军骑兵听王景崇问话，连忙行了个军礼，急声道：“我们损失二十匹战马，伤八人，死七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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