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新世- 第279部分

　　　　他身后的骑兵也不当他说话出格，嬉笑着附合起来，却听门外一声怒斥：“胡咧咧什么，谁说萧太保要造反的？拖出去重责一百杖！”

　　　　进来的正是楚阿不，现在的南院令，算是朝堂重臣，也是耶律述律面前的红人之一。

　　　　看到是楚阿不，那队长立即跪下，高声求饶。楚阿不身后跟进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萧眉古，他上去一脚踢飞那个队长：“小崽子，当年我随陛下南征北战时，你还不知道躲在哪儿吃奶呢！以为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就敢污蔑老夫不成？”

　　　　楚阿不一下子拦住他：“这群混蛋唯恐天下不乱，胡说八道！好了，马上收拾好这里，陛下的捺钵随后就到！”

　　　　“捺钵？骑马不是更好！这里不是草原，弄那么大的捺钵得数十匹马拉着，也不闲费事！这山地崎岖不平，马上大雪封山，越来越难走了……”一面抱怨着，萧眉古一面坐在旁边，让手下人原地生起火来！

　　　　夜幕降临，整个府邸收拾干净，一座巨大的帐篷彩旗纷飞移进了潞州城内。耶律述律脸色阴沉，被人扶着走进帅府旧邸，看着干净温暖的里外三重院落，脸色有了一点喜意！

　　　　从太原出来一个月了，本来几百里的路，却因为两座根本没听过的大小寨子和一座潞州城，让他在野地里呆了整整一个月。

　　　　虽然冬天里巡视四方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但自从耶律述律登基以来，冬天只出去过三次，最远不过走了一千里。

　　　　他不喜欢冬天走得太远，尤其是初冬。等到雪厚之时行猎，另有几分趣味。

　　　　看着匍匐一地的臣子，耶律述律微喜的目光又变得阴沉起来，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去。左侧的楚阿不刚要带头退下，却见右侧的萧眉古弯腰道：“陛下，对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应该讨论一下……”

　　　　耶律娄车站了出来，他的兄长耶律娄国脸色不愉，却没有开口制止。耶律娄车说话可没有萧眉古客气，他一抱拳：“陛下，这几战中，我们部落的精英损失殆尽，可您的宫帐军却一点损失都没有……我们不服！”

　　　　耶律述律眯着眼睛一声不吭，好半天才道：“当初可是说好的，谁攻城谁得利……难道说过的话可以反悔吗？破开了洛阳城，你还会这么说吗？”

　　　　楚阿不一声冷笑，转身对着耶律娄国：“攻城必有损失，潞州城下，萧大人的部族军伤了五千，我的手下损失二千多，连皮室军都死了七百多……难道先让陛下的侍卫军都死光不成？”

　　　　萧眉古一皱眉，楚阿不用心之险，他再明白不过：这分明就是要把耶律娄国家族的矛盾转移到自己头上，把自己也拖下这滩混水！

　　　　他拱手道：“当务之急不是考虑死伤，天气渐冷，马膘越来越薄，再有一月不下洛阳，马匹将难活过今冬……陛下，你得有个意见，倒底怎么攻洛阳……实在不行，就退回草原……”

　　　　楚阿不一脸不屑：“退回去，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近二十万人马攻到了后周腹地，连柴荣那狗皇帝都出来了，你居然要退回去？损兵折将一事无成，如何向大辽上下臣民交待？陛下不可相信此人胡言乱语，当一鼓作气，全歼周军，攻陷洛阳！”

　　　　不等臣下们争论，耶律述律一挥手：“按计划兵临泽州，有功者进城不封刀！”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见萧眉古急声道：“陛下，柴荣已经在泽州城外扎营，请陛下也移步泽州鼓舞军心！”

　　　　刚刚转身的耶律述律踉跄一下，随后站定，并未转身：“我去泽州，将士们还要分心保护，不如坐镇后方……”

　　　　楚阿不斜瞪着怒目而视的众将，不得不抱拳站出：“陛下，全军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取胜！陛下停步不前，将士们不知道是为了保住后路，万一传出您胆小懦弱……臣请陛下兵出泽州！”

　　　　耶律述律终于转过头来：“汉军押粮队伍刚有急报，军粮不足，押运不及时，雪天路滑已经耽误了三天时间，越往后恐怕越赶不急……我坐镇此地威慑后汉军……”

　　　　楚阿不眼神中忽然有了一丝凌厉：“陛下，北汉军但有违抗，格杀勿论，无需多言！正因为粮草不足才需要陛下安定军心，再推脱下去恐怕军心大失……到时候陛下不好交待啊！”

　　　　这最后一句有着明显的威胁意味，让帐中所有人都有些诧异：这个耶律述律的狗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回到自己临时府中，萧眉古转身对着耶律娄国笑道：“耶律明（辽穆宗，曾经改名为明，小字述律）心机极深，他摆明了想消耗你我两部精兵！娄国兄，你意欲如何？”

　　　　（本章完）

第621章　烤肉熏香燕府中（）　
耶律娄国远比其弟耶律娄车精明得多，也沉稳得多。

　　　　他微微一笑：“既然萧太保看出了耶律明的狼子野心，想必胸有沟壑，无需老弟我多说了吧？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萧眉古心里暗骂这是一只老狐狸。双方之间并无利益冲突，甚至在对付皇室耶律明代表的契丹皇族方面，天然有着共同利益。

　　　　萧眉古所在的夷离部，位于东京道腹心之地，是八大起家部落之一，拥帐（一帐相当于汉人一户人家，约七八口至二十几口人不等）数万，整个部落并入萧姓，成为后姓，部落首领一定会在大辽朝堂担任重要官职。

　　　　而耶律娄国的部落铁刺部，也是八大起家部落之一，拥帐五万余，比萧眉古所在部落实力还要强大，但由于近年南征北战，青壮年数量明显减少。算起来，耶律娄国是皇姓，与辽穆宗耶律述律是堂兄弟。

　　　　与萧眉古相比，耶律娄国更加渴望那个万人之上的高位，对耶律述律的骄奢无耻、胆怯懦弱等行为一向嗤之以鼻，隐隐有不臣之心。

　　　　八大部落之间有竞争有合作，尤其是不相邻的部落之间天然会形成盟友，在一些问题上形成一致态度。比如这两次出兵，夷离部、铁刺部、哈博部被抽调了近三分之一精锐，其中过半都在关中地区，据说马匹损失惨重，人员也折损一小半了！

　　　　本以为这一次随着耶律述律南下能顺下攻下洛阳，抢得财物北归，谁想到刚刚一进周国境内，就遭受到了激烈抵抗。在虒亭镇，一个不起眼的小寨子，居然折了七八千人，甚至一个万人长被八牛弩射成重伤。这些人员损失，八成是铁刺部和夷离部的！

　　　　谁的百姓谁心疼，本就对耶律述律不满意的萧眉古和耶律娄国，私底下没有少抱怨，甚至发出了威胁。

　　　　本以为耶律述律会收敛一些，让他的心腹部落吐伦部在潞州出战，结果哈博部打前锋，铁刺部、夷离部又被派上了前线。幸好潞州抵抗不算激烈，只是坚持了十五天就匆匆弃城而去，否则这三个部落就不是简单的伤筋动骨的问题了！

　　　　矛盾公开化了，萧眉古和耶律娄国哪儿还顾得上大局，从捺钵议事一结束，就凑到一齐，研究起如何应对耶律述律接下来的手段。

　　　　“娄国，咱们不说虚的！如果再按照耶律明小儿的打法，恐怕咱们三个部落最后剩下不了几个人？元气大伤三五年都缓不过来！如果和萧斡去关中的儿郎再有所损失，咱们三个部落就算废掉了！到那时，耶律明小儿一旦下起手来，绝不会留情！当今之计，一定要拽着他南下……”

　　　　“那是一定的！如果他一定要留在潞州，咱们俩干脆带人回去！再这么拼下去，非把部落的血流光不可！萧太保，你还知道些什么，就不要瞒着了……”

　　　　萧眉古皱了一下眉：“你发现没有，自从离开樟古寨，耶律明小儿似乎变了一个人，坐在捺钵中不下来，也不关心战局，甚至有些畏惧打仗……这和他一惯的作风完全不同……”

　　　　“有啥不一样！天冷了，他不愿意出来遭罪而已！每天送进帐中的女人不见少，甚至大白天都听得到……真是昏君！不过他手下的那个吐伦部狗腿子楚阿不但嚣张起来了，居然敢和耶律明大声吆喝……”

　　　　“好了，既然你感觉还算正常就行了，我真怕这小子耍什么花样！明天开始，咱们在城中各留三千人，咱们俩和要耶律明那混蛋走近些，免得他溜掉……还有，你我俩部千人长以上要通个气，一旦战局不妥，向东撤退，不要随大队走……”

　　　　耶律娄国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明白萧眉古所指的东面是哪儿——那正是滏口陉方向。穿越那里，就能到达河北地界，离幽云十六州不远了！

　　　　去哪儿里做什么？配合那五万多辽军攻陷河南、山东，还是抢掠而归？

　　　　萧眉古见低头沉思的耶律娄国，他轻声道：“如果一直跟着北上，估计耶律明会把咱们当替死鬼殿后。东去河北，可以直插赵匡胤身后，只要打碎澶州防线，周国的东京就是一个剥皮的鸟蛋……咱们建功立业，耶律明那混蛋损兵折将，对比之下他还有脸坐在那们位置吗？只要八个部落中四五家动议，他想不滚蛋都不可能！”

　　　　耶律娄国似乎心动了，他望着东方的太行山若隐或现的黑色山峦，好半天才道：“我的人靠近壶关时发现周兵严阵以待，南北两个寨子易守难关，加上壶关东高西低，冒然攻过去，能不能出现前后被堵截的情况？”

　　　　萧眉古一乐：“我的人也去看过，周军很紧张。我有一种感觉，周人也不是老老实实呆在河北，他们恐怕也想通过这条通道抄我们的后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有意思了！潞州一定不能完全掌握在耶律明的手中，否则咱们只能等死了！赵匡胤愿意行险，他或许会北上太原抄后路，或许会堵在某处山道狭窄处……”

　　　　“太保既然如此笃定赵匡胤会来，就没有想过一击破敌直捣洛阳？只要冲破上党地区，中原之地无处不可去，到时候天下大乱，任赵匡胤灭了北汉国又如何？二十多万契丹勇士纵横中原，最后肯定会逼迫柴荣那小儿割让关中地区……”

　　　　“这是最好的结果。要不是奔着这块大饼，任耶律明那小儿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儿郎们冒这个风险！听说柴荣刚刚在汴梁鏖战，转而又亲征北上，他不怕军心不稳吗？以我萧眉古的见解，只要耶律明那小子冲锋在前，鼓舞士气的话，有七成可能打碎周军的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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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泽州城内，柴荣一脸憔悴，头发垂落在脖子上，几乎要贴在了灯上。旁边的老太监想伸手去拨开，又不敢打搅正在沉思的皇帝。

　　　　刚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的新帝王，面临着第一次最严峻的考验。

　　　　辽人已经攻破潞州，杨延璋按照计划撤回了泽州，辽军前锋已经出现，一场关系国运的大战即将开始，做为帝王怎么能睡得着？

　　　　（本章完）

第622章　唇枪舌剑论短长（）　
烛火一点点黯然，又被换成一柱新的红烛，透着喜庆，却在爆燃中有了一点生命的衰弱。

　　　　柴荣不过三十多岁，发丝中已经有了不少白发。紧锁的双眉中有着一点惊惧，更多的是一种担心。

　　　　他面前摆着一张地图，细看上去，从潞州到泽州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有标注，虽然不直观具体，却真切地看出，战局形势复杂多变。

　　　　以泽州城为核心，二十五万周军形成了前、后、左、右和中军大帐五座巨型营寨，牢牢掌控着通往南面的道路，而北方几千米外，就是高平城。那里驻扎着五万选锋军，是柴荣亲自从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有着悍不畏死的勇气。

　　　　其中有几千人，就是他下旨从绿林中选择的英豪，这些人各怀绝技，能以一当十，相信辽军铁骑虽然厉害，却也不可惧。

　　　　自己手下的十万军卒，个个经历过代唐之战，虽然南唐孱弱，但李弘冀率领的精兵还堪一战。逐城争夺下，这些后周军的战斗力让柴荣还是有信心的！

　　　　至于洛阳的后周军，柴荣有些担心：符彦卿是名将，训练的兵卒令行禁止，看上去没问题，但他们没见过血，是完全的新兵啊！

　　　　这十万军卒，就是柴荣愁眉不展的原因。

　　　　做为一名久在沙场的将军，柴荣岂能不懂新兵的问题？如果这是三万两万人，打乱扔到老军之中，一两场战斗下来，完全能用得上！但是这可是十万之数，占了近一半兵力，如何安排使用？

　　　　“宣杨延璋、符彦卿觐见！还有，杨光义、李筠穆、李重进、白重赞、樊爱能、何徽、向训、史超……对了，把张永德也叫来！”

　　　　但凡能想得到的，柴荣都叫来了！这些大将，是洛阳周军、汴梁周军的主要将领，虽然不能完全独挡一面，却都能领万人而不乱！

　　　　杨延璋刚刚躺下休息就被叫了起来。他一脸不爽却又不敢发泄。

　　　　在潞州城迎敌，远没有想像中那么艰辛，甚至损失也不如曹彬在虒亭损失的惨重。在这一点上，他得到了柴荣的赞誉和军中将领的信任：不愧是纵横河东的老将领啊！

　　　　但他心里明白：在潞州和虒亭守卫战中，他败给了年纪轻轻的曹彬。无论是斩获还是守城时间，甚至在守城器械运用上，他都没达到曹彬的高度！

　　　　杨延璋心里不舒服，败给了一个毛头小子怎么看，也是一种耻辱！

　　　　他骑着马从城外赶到泽州城内时，迎面正碰到跟在符彦卿身后的曹彬。他微微点头，报意善意的一笑。

　　　　杨延璋不是小气的人，尽管不服气，却不会怨恨对方：军人就应该在战场上找回失去的荣誉，而不是私底下埋怨和使小伎俩！

　　　　曹彬倒也不见外，凑过来微微一笑：“杨将军，听说辽人来了，这一次定要打得他们亡命而逃！”

　　　　杨延璋笑笑：“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但轻敌就麻烦了！辽人是四条腿，咱们是两条腿，就算他们逃，也追不上的！”

　　　　开着玩笑，杨延璋跟在符彦卿身后向临时行宫走去。

　　　　柴荣看着一地重臣，他好半天才开口道：“各位，辽军前锋已经出现在高平城下，挨着渠河下寨了。据可靠消息，此次前锋是辽国汉人重臣杨衮统领右军，萧眉古领左军，北汉张元徽居右偏山一侧。”

　　　　符彦卿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了管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