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李丛嘉停止挖地道,允许他官复原职之时,城外又有大军奔涌而至,赫然是坊州的李建齐。
李建齐,祖上是党项人,是正宗的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后人,因为不得祖上喜欢,干脆离家出走,在坊州安身立命。他继承了党项上人马上功夫,十分了得。
他对朱融虽然不太满意,但因为对老节度使郭丛义十分忠心,因此对郭从义任命的朱融还算忍耐。二人面合心不合,各占一州,谁也不搭理谁,却在大事上有着一些配合。
听说李丛嘉攻击鄜州,李建齐准备带五千人增援。可是就在他准备出发之际,周围出现了唐军的身影。虽然数量不多,但他害怕李丛嘉声东击西,围困攻打鄜州是假,吃掉他增援部队是真。
有了这层顾虑,不足三百里的路程,他竟然用了四天时间。离开坊州之时,他还受到了阻拦,兴唐军在一些山道之处设下陷阱、阻马钉、滚马磙等物,但离鄜州越近,却没有阻拦了!
越是走得顺利,李建齐越是担心,走得越谨慎,三里一探,五里一停,行动十分小心。他行动迟缓的原因,固然有害怕遇伏的心理,更主要原因,他认为鄜州有一万多生力军守城,就算李丛嘉再勇敢,以相同兵力攻城,没有一个月也难有进展。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不到七天,鄜州城破。他行近鄜州,听闻城破,快马加鞭,带着两千前锋连夜赶到。
朱融在高处看到援军,本来沉寂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自己还有近两万军队(包括县团练兵),李丛嘉现在剩下不到九千,加上投降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五六……
他的犹豫不诀,表现在拖延时间上。
李丛嘉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理?一面让呼延赞带人困住节度使府,不强攻,但有突围,必须全歼。
他自己则带着柳雷等将领,迎向南城外的李建义。
两千先锋军,数量明显少于兴唐军,李建义如何敢大意?他一马冲在前面,狂喝一声:“唐军小贼,恁得无耻?偷袭鄜州,可敢于我正面一战?”
李丛嘉笑笑,一挥手:“哪儿位将军去把这家伙生擒过来?”
未等柳雷答应,已经有一将冲出,正是拓跋蒙。他现在刚刚提升队长,管着百人。立功心切的他,根本不知道对面这位李建义是何许人也,头脑一热,快马飞出,转眼就到了李建义眼前。
拓跋蒙以前是猎人,根本不懂战场规矩。按照他打猎的习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敏锐的他,冲到李建义近前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
李建义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有力,提着一条浑铁棍,看上去纯铁铸成,份量绝不会轻。加上他沉着冷静的样子,让拓跋蒙心底开始打鼓。
他可不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因此也不顾忌规矩,手中的陌刀挥动,搂头盖脑就劈了下去。
李建义根本不认识对面冲来之将。他本来把浑铁棍左到右手,准备通名报姓,说上几句场面话。可是对面这位混人,根本不懂规矩,瞬间冲到了近前,反倒吓了李建义一跳。
但是,他毕竟武艺精湛,瞬间失神后马上反应过来,手中大棍抬起,磕向陌刀。
李建义知道,使用陌刀之辈都是力气极大的莽汉,因此他加了小心,但是他仍然低估了拓跋蒙的大力。
浑铁棍被劈得向下一沉,整个人几乎被斩落马下。
幸好他反应及时,整个人顺势而为,向后一顿身,战马感觉主人后挫,它也心有同感,整个后退数步,让过拓跨蒙的刀锋。
得理不饶人,拓跋蒙的陌刀挥舞,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就是仗着身力好,反应快,力气大,前后左右,一刀快似一刀,竟然一时间逼得李建义手忙脚乱。
李丛嘉眼有异色:这个队长他根本就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自己队中的!虽然刀法凌乱,但战斗本能、意识和力气让李丛嘉从心底里喜欢!
这是一个猛将,最起码有猛将的潜质啊!现在他还稚嫩,不可能打得过李建义,久战必失,得想个办法分开二人!
心里所想,手上一点不慢,李丛嘉弯弓搭箭,暴喝一声:“李建义,吃我一箭!”
事实上,二者有一千多米的距离,正常射箭不过三四百米,远的也就五百米,已经是不错的射手了!
但是,李建义激战下酣,哪儿有心情判断距离,听得叫喊,本能的撤马向后,长棍立在面前,准备磕飞袭来的箭枝!
二人分开的瞬间,他忽然一愣,看着远处坠落在不远处的箭枝,明白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正要策马冲上去一棍将拓跋蒙打落马下,却听对面奔跑声急,一个马下将领提着一根如同顶在城门上的石柱之物,如一头奔跑的牛般,踏得地面轰响。
“那个兄弟,六殿下让你回去休息!呔,对面的周将,不要左顾右盼,庞赛冬来了,吃我一轰城杵!”
李建义在他冲过来时就已经判断出,这又是一位力气极大的主!真不知道兴唐军是从哪儿弄来的如此多猛士!
想归想,他手头可不慢,人借马力,马助人威,浑铁棍抡圆了,一瞬间正砸在轰城杵上!
轰!如同惊雷响过,随即烟尘四起!
(本章完)
第467章 月鸣山暂时安身()
庞赛冬的力气可比拓跋蒙大了太多,而且他是步将,转动更加灵活,动作更加迅速。一时间,围着李建义人来马往,战成一团。
论起武艺,李建义要高于庞赛冬,但是战场形势变幻莫测,加上第一次用骑战对步将,庞赛冬力气又大,一时间他竟然无法取胜。
李丛嘉站在远处,暗暗震惊:李建义真是一员猛将,不愧号称“陕北猛虎”!如何收服这员大将,成为自己稳固陕北的一道柱石呢?
他转过头来,盯着赵普:“冒充李建义败兵诈取坊州城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普笑笑:“已经出发了!由鄜州城马军副指挥使陶扬带领,柳剑跟随!只要装得像,相信坊州城周军必然收留!”
“没有坊州军队的?”
“还没有击败坊州军,如何能有?”
“赵兄不会告诉我你真是这么做的吧?我不相信你没考虑到……”
赵普哈哈一乐:“当然,坊州军中的将领我已经打探过了,除李建义外,陈孝恭正守在坊州城,而李潮带着三千人埋伏在远方,准备接应李建义,或攻或守,安排得到算妥贴!可是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有人冒充李建义去诈取坊州城了!”
远远的群山环绕之中,一员黄脸瘦弱将领正凭高远眺,盯着山峦外烟尘四起之处:那里不是战场,却火光冲天!
“朱将军,已经打探清楚,是唐军小军焚烧我军战败将士遗体!堆积如山,正在点火……”
“是鄜州军,还是咱们坊州军?”
“朱将军,唐军游骑四处,我们不敢太近前!看服饰是周军,却不知道是哪儿的!”
“咱们李将军战败?绝不可能!一定是鄜州城破了!”这瘦弱汉子正是坊州周军的步军指挥使,偏将朱瞻,一位智谋之士。他又站了良久,忽然一跃上马,挥手道:“派人通知李将军,迅速撤离!坊州危险了!”
手下兵士大惊失色,一人躬身道:“朱将军是不是多虑了?李煜小儿的军队不过万人,就算兵不血刃占领鄜州城,可是鄜州未稳,朱融节度使还在抵抗,他如何敢分兵坊州?最主要的,建义将军已经与唐军交锋,城内翘首以盼,如果忽然撤走,城内势必孤木难支……”
朱瞻其实是朱融的堂兄,二人关系虽然算不上多好,却毕竟血脉相连,信任程度远高于他人。可以说,朱瞻算是朱融派去坊州监视李建义的,一向被坊州周军视为外人,因此他说的话有时候会引起质疑。
比如现在……
朱瞻长叹一声:“我也不想啊!可是如果有人趁机袭击了坊州……咱们上天无门,入地无处,一万兄弟何去何从?难道再去开辟一个新的家园?”
“可是……”
“去通知李将军吧!”
李建义在激战之中无暇他顾,但当他听到后军响起一阵阵金鸣之声,马上明白这是朱瞻在提醒他不要恋战。李建义抽身便走,可是从兴唐军阵营中瞬间奔出三骑,个个彪悍。
为首一人,白脸无须,面如美玉,俊俏异常,此时略有红云,二目圆睁,更显一种别样的美貌。挺拔身材如玉柱,倒拢青丝扬风尘,一条长枪颤如凤,马如黑风快如电。
他正在暗叹李丛嘉亲临战场,黑风马已经到了近前,马头衔马尾,只听李丛嘉一声暴喝:“想走?来不及了!进攻!”
随他而到的,是数员大将,既有随李丛嘉北上的将军,更有在丹、隰等州新收之人。一时间,兵对兵,将对将,缠斗在一处。
李建义的被围,虽然并不险恶,却一时难以脱身。而做为伏兵的朱瞻,不得不考虑增援李建义的问题。
可是他手下全是步军,离着十几里地,待到赶到战场,已经是半个时辰的事情了!在优势兵力的围击下,李建义身边只剩下不足五百人,其他或者被冲散,或者被歼灭。
李建义正左冲右突,鏖战不止,全身浴血,如红甲天将一般。
李丛嘉见朱瞻来增援,他一摆长枪,兴唐军迅速后撤,李建义带人脱离战场,双方开始抢救伤员,打扫战场。
李建义的战败,让站在节度使府城头的朱融心惊胆颤:因为他的犹豫不绝,整个鄜州城周军过早投降,再无一丝战力,更有少量周军加入到了兴唐军的行列,不仅出城作战,更是勇猛异常。
不然以李丛嘉手下的五六千人,如何敢缠斗李建义?
李建义听了朱瞻撤兵固守坊州的建议,他犹豫不绝:他和朱融不合的事情全军皆知,如果一战而撤,会不会引起后周朝野的震怒?尤其是关中本来就算是“飞地”,交通断绝已久,虽然还有命令传来,但管理上明显力不从心。
现在李重进和柴荣争夺皇位,后周国人心惶惶,更无人管理后周国关中地区仅有的几个节度使,他要是再不听朱融的命令弃他于不顾,和反叛没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他就算保住了坊州又如何?
犹豫不绝之时,城内送来一封信,赫然是李丛嘉的亲笔,大体内容还是劝降。信内明言,朱融已经准备投诚,如果朱融重新回到大唐,李建义就算不降,恐怕也无处可去了!
朔方军独成系统,定难军根本就是党项人为主,通远军处在党项八部压迫下自保不暇,而坊州以南,更是盗匪横行,李守贞势力强大,难道他李建义还能带人回洛阳不成?
最主要的,李丛嘉明确告诉他,坊州城已经陷落唐军之手!
其实这就是诈计:坊州离鄜州城不算近,一百五十多里的高原陡坡,就算李建义立即派人打探,一来一回也得一天时间!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打探不出——早就有兴唐军游骑阻塞了通往坊州的大小路径。
除非坊州军全军撤退!
李建义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由此推断,李丛嘉至少在他到达鄜州城前,就已经派人去诈城了!
算计之早,谋略之深,让他心惊不已!
正在他召集众将商议之时,城内一声声鼓响,一道火光从节度使府上亮起,接着欢呼声四起。
所有将领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朱融或死或降了!
(本章完)
第468章 二打坊州慑李潮()
还在出主意的众将一下子统一了思想:撤,保住坊州再说!
前军改后队,连夜拔营匆匆向坊州而去。
葫芦村,在鄜州东南外三十里,人口不过百人。近些日子,车马萧萧,风声鹤唳。老成的农人早就感觉到不对劲,这是行军打仗前兆。男人迅速逃进山坳,或者躲进塬隙,留在村中的不过老弱妇孺,甚至连年轻一点的女子都藏了起来。
一连几天都平静无事,偶尔有军卒快马奔走,却没有人向这个靠近官路的小村庄多看一眼。农人们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他们很害怕这种宁静的日子被打破,害怕自己失去家园,害怕某天早上尸首两分。
可是眼看地里的庄稼已经半人来高,如果再不施肥铲草,到秋的光景不言自明。做为农人,他们深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秋。
一家老小的口粮都指望着这点收成呢!无奈之下,希望代替恐惧,许多人趁早晚出现在自家地里,干起了农活。
这天清晨,许多人正在地里除草,忽然从鄜州城方向马蹄声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他们扔下锄镐向山里钻去。可是,远处烟尘起处,无数溃兵如蚂蚁搬家,惊慌失措,拼命奔来,哪儿容得他们躲避!
一个明显是将军模样的人奔在军卒中间,轻轻摆手,随后而至的步卒冲进了村子,一时间人喊马嘶,渐渐炊烟四起。被士兵抓住的农人青年,被笼在了村中间的打谷场上。
他们忐忑不安,期盼着遇到一个心软的将领放他们妻儿老小一条生路。时间很快过去,将农人粮食、鸡鸭、牲畜吃得一空的三千多周军终于酒足饭饱,一个个拽着八字步开始列队准备离开。
李建义看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他长叹一声,想放了这些无辜农人,可是,他深知自己兵源不足,这村中足有一百多个青壮年……
就在他犹豫是否把这些人抓丁之时,远处人喊马嘶,兴唐军的大旗隐隐可见,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了!
他不再犹豫,一挥手,迅速带人向南奔逃。一夜激战加逃命,他们本就疲惫,又吃了早饭,正是倦怠之时忽然行动,一时间队伍稀疏混乱,半天才向南走了几里地!奔在前面的马军忽然惨叫连连。
李建义快马到了前面,几个偏将眼中满是气愤:在狭窄的塬间路面上,赫然有一里多长的路面被扔面阻马钉!显然,这是李丛嘉手下之人奔行极快先到了前面,阻滞李建义逃走!
不用吩咐,数百步卒迅速清理这些倒马钉,将它们收集起来,准备待到自己一行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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