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分神,又一枝墨羽贴着船板飞了上来,直接钻进了他的小腿之中,让他一个踉跄摔进了舱内。少了他的喝斥和指挥,整个吴越军渐渐不支,船身上布满箭羽。
“划进江中,要快,从洛溪西侧上岸,砍树搭桥,为步军铺平道路!”随着都指挥使朱秀山的吩咐,吴越国的这条战船不再谋求靠岸,快速向西侧划了过去。
洛溪有上百米宽,正是水涨船高之时。一具具死不凝目的尸体浮在溪面上,夹杂着箭枝、枝叶,整个水面极为混乱。
林仁肇命人敲响战鼓,那个还在西岸放箭的南唐斥候又射一箭,然后冲着那具伏在岸边的老者尸体“唾”了一口,转身钻进密林之中。
冲到岸边的吴越军,迅速把那个老者打捞上来,正是长史詹天佐,早已经气绝而亡。他的前胸上,一刀入骨,满是血痕。但是却被布条包裹——他就是一个诱饵!
朱秀山盯着溪水对面的几百各式服装的南唐军,脸青如铁:对方竟然比自己早一步到了水口山并占据了地利优势,自己怎么夺回来呢!
一面思考着,一面看向身侧的几百人:“清点人数,伐木,等着步军赶到!”
吴越国步军到达的时间不算晚,刚过中午,就从山头上陆续到达。他们全身是汗,刚一看到洛溪,就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再也不愿意站起来。
从剑州(现今南平市)到水口山,双方的距离差不多,但出发的时间上却有不同。
吴越军福州水师顺流而下,只用了半天时间,而步军却走了一天一夜还多!
可以说,如果吴越国水军不耽误时间,肯定早就到了!因此吴越国步军并没有太着急,而是停停走走,所以现在才到达。
朱秀山派好几个人去找步军都虞候张千。
张千蹒跚着走到洛溪西岸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洛溪中的尸体,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胀红起来:“朱指挥使,什么情况?”
听着描述,张千脸都气白了:对方竟然早就到达并伏击了自己一方?
不用猜测,他就知道对方人数一定不多,否则早就引吴越水军上岸围歼了!
他真想一巴掌抡在朱秀山的脸上,但是,接下来的战斗还要互相配合,他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一脸胀红的朱秀山语气低沉:“张将军,这事情不赖我,都是闽王殿下非要天明时分再出发……”
张千听他解释,再也忍不住了:“他是猪头你也是吗?还解释这些有什么用吗?快点抢占对岸,我们夺回水口山险隘……”
看着溪里的尸体,他又长叹一声:“上游可有什么狭窄的地方?”
“有是有,就是太远,得四五十里地……”
“没时间啦!南唐人在后面还有大部队,咱们不抢下水口山隘口,所有吴越军都要扔在这块……传我命令,不计一切后果,不惜一切代价!水师拼光了,朱秀山你才能下来!步军死没了,我就冲在最前面!”
说着,他一挥手:“马上伐木……”
水军三百多人已经推了几十根大树扔进了水里,踏着长树,众人又扔进了十几株。
这些几十米高的巨树,枝叶交纵,横在水中,渐渐垒成木桥。数十步军冲在前面,用长刀将枝杈砍折,扔在缝隙处,不到一个时辰,竟然铺了多半个溪流。
但是,剩下的树木想再铺过去就显得异常艰难了!
站在东岸的南唐军乱箭如雨,不时夹杂着乱石飞来,让举着藤盾的吴越步军举步维艰,不时有人跌进水中,惨叫声响成一片。
站在高石之上,林仁肇倒提重枪,手心全是冷汗:如果自己晚来半个时辰,对方就会上岸,甚至占据了水口山,那现在由下向上冲锋倒地惨嚎的就是自己手下了!
他脸色凝重:对方步军足有一千多人,而水军也有三百多人。如果让他们冲过洛溪,恐怕双方死战之下,胜负难料。万一此时吴越军大队掩杀过河,后果不堪设想。
最理想的局面,就是自己将对方堵在洛溪对面,不让他们渡过这三四百米的江面,等吴越大军到来,临时搭桥,想冲过来也绝非一两个时辰能做到的!
他一挥手:“省着用箭,瞄准再射!”
他身后的林仁达一声断喝:“除了林家人,其他人不要浪费箭了,把箭都给我们!”
听他这么说,神武军不高兴了:他们一向在京城重地,自诩武功盖世。到了福州,因为六殿下李丛嘉的缘故,不太敢张扬生事,但不等于他们软弱可欺!
一名都头冷笑:“你们林家百人难道都是箭神不成?看我张韬百步穿杨!”
一箭飞出,将正在向前挪树的吴越军射个对穿,栽进了洛溪奔流的河水之中,溅起一片血浪。
林仁达点头赞许,不过他一翻白眼:“一箭一个算什么本事?看我的!”
他一弓两箭,同时射出,竟然四名吴越军同时惨叫。
那个神武军都头张韬头一愣神,定睛细看,有一箭准确地从一名吴越水军咽喉穿透,钉在了身后那人的肚子上,另一只长箭则贯透了二人的腿、腰!
他不能不服气,一挑大拇指:“不错!你在神武军中,也可以算上得出类拔萃!神武军不擅长射箭的,把箭省下来,冲过去,将那些混蛋砍回去!”
(本章完)
第289章 留从效诈降惑乱()
神武军有二三百人立即抛下手中长弓,举起半人高的藤盾,提着陌刀,冲到了近岸边,将刚刚游上岸来的吴越军剁翻在地,并将他们身上的长刀短矛捡在手中,一并射回水中。
吴越军在水中脚不着地,根本没办法躲开,一时间又有十几人血染洛溪。
朱秀山眼睛通红,却不得不向身边的步军都虞候张千建议:“都虞候,退吧!这么拼下去,疲乏的兄弟们会死光的!”
张千已经血贯瞳仁,手中正拉着一张重弓,与对面的林仁达对射着,双方箭枝在空中交汇成一条条银蟒,撞击得光芒四射,纷纷落水。
他回过头来:“他们只有五六百人,如果等到天黑或者明天早上,恐怕会更多!丢失了水口山要隘,想再夺回来,没有几千人死伤……”
“可是兄弟们太累了!尤其是步军兄弟,早饭还没吃呢!”
张千转头唾了一口:“还吃饭,冲不过河,等着吃刀吧!对面那些人也都疲惫不堪,难道你看不出,他们也是刚刚到达的?要是你们不浪费时间……”
朱秀山再没有一句废话,第一个带人冲上已经平稳的树排上,冲到最前面,一步跃进水中。
以身作则重过说教无数!他腿部受了箭伤仍然入水作战,手下人哪儿还敢偷懒耍滑,一时间纷纷跳进湍急的溪流之中。双方混战许久,伤亡都很惨重。
张千盯着对岸,一脸激愤:“林仁肇,你忘记了你是一个闽人吗?不思报效故国,却投了仇敌伪唐,你这个叛徒!”
“张师兄此话差矣!你我虽算不得同门,却在一个私塾读过书,互称师兄弟,所以看在这份情谊上,我不得不好言相劝。”
“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胡说!”
张千看着朱秀山借此机会游回到树桥之上,他挥手让水中的吴越军缓缓后退。
一旦上了树桥,对方也停止了怒射,双方隔着二三百米对视着,互相用藤盾保护着要害,免得被对方偷袭。
林仁肇轻声道:“张千师兄,我建阳林家曾经为闽王出生入死,奈何他们王氏兄弟内斗空耗国力,致使南唐兵临城下。我林家血战建州、剑阁、汀州,近千好儿郎血染沙场,我们何曾退缩过?和我一样的八姓子弟又有多少饮恨战场?”
张千脸色通红:这些事实都是真的,没有人可以否认。
“但是,闽王自己投降,还当了逍遥王,我们对天空叹,又有何用?至于福州被吴越军占领,从此归入吴越国,还与闽地故国何干?当今之天下,争战不断,根本没有正义邪恶之说,各为其主罢了!”
说到这儿,他摆手制止张千的插话,大声道:“现在,天降英主于大唐,六殿下李煜英明神武,文武全才,值得我们建阳林家重新出山。更何况,大唐遗族、存亡会都确定辅佐六殿下重建盛唐!张千,以你一己之力,可以阻挡滚滚的洪流吗?”
张千大怒:“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伪唐在闽地胡作非为,弄得怨声载道。我亲自在剑州见过无数流民,见过许多被征重税的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也正因如此,我们八大族才重新出山,准备驱逐伪唐统治,迎接吴越国……”
“张师兄所说我没见到,所以我无法反驳。但是,你知道吗?整个福州被攻陷,没有一户陷入兵火之灾。看到了吧,我们手下这些兴唐军,身上还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布绸。我和六殿下带来了三十船货物,反倒救治了不少吴越国难民!所以说,大唐的兴旺,不在于那些赖在建州的混蛋唐军,而在于六殿下领导的兴唐军……”
一时间吴越军有些不敢相信:兵祸之烈,大家都耳熏目染。其状之惨,尤如大火烧城一般。他们早就在揣测整个福州被屠城,自己的妻儿老小生死未卜!
可是如果林仁肇没有说谎的话,对面这些英勇无畏的兴唐军,真如传说中一般“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掳”?
有可能吗?会有这样的军队?
神武军的都头一脸鄙视:“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就好好活着,让你们看看,我们兴唐军的军规,那是铁打出来的。现在,我们只留下二百人在福州城,其他人马上到了!哼,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连张千都大惊失色:“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二百人守福州,胡说八道!”
林仁肇不再说话,重枪一指:“张师兄,当年你我同习武艺,不如就此较量一番,何必让兄弟们枉死?”
“我正有此意!我赢了,你让我们架桥过来,双方陆上一决生死!输了,我拆了树桥,退到对岸!”
张千说完,伸手从身后一名偏将手中接过一根熟铜槊,猛然一拄桥面,整个人如一只苍鹰,掠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大棍直接砸向林仁肇的头顶:
“林虎头,纳命来!”
瞬间,数百水军全都下了溪水,连带着几百步军也跳进滚滚的溪水之中,向着对岸游去。
站在高石之上的林仁肇终于动容了:吴越人真不是孬种!如果让他们占了水口山要隘,自己一方想夺下来,也绝不是简单的战事!
他一挥重枪:“林仁达,你们压制对方弓箭,其他随我迎战吴越军!”
跳上岸的朱秀山看着沿溪的尸体,悲愤化成了一腔热血,猛然提刀砍向一个神武军士兵,却见那士兵猛然抬头冷笑,整个人忽然扎进了溪水之中。
朱秀山微愣,回过头去,正看到跳进水中的神武军士兵砍杀着几个还在深水中的吴越军。半米之差,一个高一个踩,一个脚踏实地,一个悬在水中。
高下立判,那几人人头滚滚,血染溪畔。
朱秀山大呼小叫,转身砍翻了这个神武军士卒,他后腰处也被赶过来的林家虎士给挑开了一条口子。
跳上岸,身边聚集了三四个人,朱秀山狂喝着,准备站稳脚跟,掩护铺桥。
就在这时,对面猛然跃过一匹黑色的闪电,一只黝黑的长枪如乌龙探爪、凤鸟落喙,直接扎进了人群之中,瞬间将朱秀山前面的两个吴越军士兵挑飞。
朱秀山一挺长刀,斩在长枪枪头之上。“嗡”,枪身爆起一团银色,朱秀山猛然后退几步,摔进水中。就在那黑色闪电划出一道水花,即将刺进他腹中之时,远处一声爆喝:
“林虎头,你这个叛徒!”说话音响处,一道斧光扔了过来,直逼林仁肇的面门。林仁肇被迫撤枪弹飞大斧,对着溪中树排之上一声轻笑:
“张千师兄,你要说话算数啊!你上岸来比武,我可是欢迎啊!不过其他人还是暂时呆在对岸的好!”
(本章完)
第290章 留从效苦意计划()
说话间,林仁肇一举重枪,枪随身动,扭腰提臀,轻舒长臂间,矫若游龙的长枪狠狠地砸在了张千挥过来的熟铜
槊尾,正好将张千下坠之势加速。
看着跳到一侧的林仁肇,张千猛然一收,将大槊稳稳地握在手中,但两臂有些酸麻,右手有些发抖。
他平举大槊:“其他人撤到树桥之上。林师弟,请!”
林仁肇也不客气,刚才对方已经占了先手,先发制人。从礼数上,他已经做到了礼让。再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真刀实枪的较量了!
这个张千老家是山东运城,自幼在闽地八姓的“何家”为奴。他长到十五岁时力气极大,擅长舞枪弄棍,引起了何家家主的注意。
多次细心观察之下,认定张千是个人才,就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了张千,并推荐他入私塾读书,十八岁时又进入闽军当了都头。
凭着一身武艺,他混得风声水起。也正是在那三年私墪时,与林仁肇有了短暂的半年接触,算是同门师兄弟。
二人其实并不熟悉,因此对对方的武艺情况只是耳闻:林仁肇在闽西、闽北一带赫赫威名,号称:闽地一只虎,铁枪浑天图。
而张千在汀州一带极有名声。他曾经一人深入南汉国抢回何家被劫货物,击杀强匪百余人,威震南闽,号称“汀南蛟”。
今天一虎一蛟终于正面交手,真正是棋逢对方,将遇良材。
看那重枪:轻灵无比,若桃花点点开,迎风舞起来。忽然风转向,梅花五瓣裁。
枪势一变,化繁为简,流转自如,好似簇簇青莲,迎风摇曳,每出一枪便有极大威力。枪法再转,有大地江河之象,若明月星斗转行。守若大地磐石,难以动摇;攻若江河奔流,其势难挡。
而张千的铜槊也绝非等闲:握槊尾端手过肩,轻挑慢捻尤自然。紧扣中段执矟向下戳刺,如一把钢锥扎入大地;重抡强扭,扎、革、拿、挑遮挡身前身后,一时间黄云片片,只见人影闪,不见槊棍动。
二者斗了百合,引得双方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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