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接旨,让长安和碧曼以及几个宫女收拾东西,马上过去
“上官小姐,皇上口谕,什么都不用带了,承熙宫早已备好,太监宫女也不用带,那边拨了人了。”传旨太监又道。
谁也不让带?这怎么成?
她不会再于永嘉帝面前撒娇,也不会再如何刻意讨好卖乖,只坚定地说,“我要带长安一起,否则,我不去了。”
这,其实算是抗旨了……
可是,如今她有龙子,不是吗?而且天下皆知……
所以,这个龙子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果然,永嘉帝允了。
永嘉帝在承熙宫等她,一见她,便龙颜大悦,亲自迎接她入承熙宫暖阁,且携着她的手,问她,此处可还合她的意。
在过一阵,她这肚子就该显形了吧?
在龙子诞下之前不离他身,是预料之中的,她还能有什么合不合意?
只木然点了点头。
永嘉帝可不高兴了,作为皇帝,自然是喜欢看到别人得到赏赐后欢天喜地谢恩的表情。
“是有何不喜吗?不喜则说,逐儿,你知道朕疼你的。”他倒是拿话哄着她。
她摇摇头,“皇上赐的,自然是最好的,逐儿又怎会不喜?”
永嘉帝听了十分高兴,让人传膳,要与她共进晚膳。
因要给怀有龙子的她进补,御膳房的膳食愈加讲究小心了,永嘉帝亦宠极了她的模样,劝着她多吃。
而此时,宋名进来了,与卓侥耳语了几句。
卓侥当即脸色大变,看着永嘉帝,不敢回话。
“何事?卓侥?”永嘉帝倒是看出异常,沉着脸问。
卓侥犹犹豫豫,“皇上,奴才不敢说。”
“那便不说,别吓着了朕的龙子!”他口口声声,便是龙子了……
上官花逐却暗地里寻思,他没想过是公主吗?若是公主他打算如何?
她尚不曾想过,这个消息或可与自己有关……
卓侥便闷声不响。
“走,去御书房。”永嘉帝晚膳也没用完,便离开了暖阁。
人走了,上官花逐觉得心中松了不少,慢慢儿用着自己的晚膳,即便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
然而,她错了。
这一回,她的天,真的完全塌落下来了……
不多时,永嘉帝又回来了,看着她,一脸不忍。
她回过头来,恰巧遇见他不忍的眼神,笑问,“皇上,是有话要与逐儿说吗?”
“是……”永嘉帝几分沉痛的表情,至她面前,将她轻轻搂入怀中,“逐儿,这个消息与你有关,朕原本怕伤你的心,可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
无端的,她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她挺直了腰,并不曾让自己倚靠着永嘉帝的龙袍,只听他沉重的声音在头顶环绕,“逐儿,刚刚宋名接到京城府尹的消息,定国侯府出事了……”
她身体一僵,还能有什么事?她想起了哥哥的孩子,告诉自己,不会,一定不会……除了他们自己,不是没人知道这个孩子吗?
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永嘉帝的龙袍。
只听他继续道,“逐儿,你先听着,不要难过,也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还有朕,朕会护着你……”
“到底……怎么了?”她揪紧他的龙袍问,他说这许许多多的不亚于废话的言语,已然将她的心搅得天翻地覆,再无法继续听这些无关紧要的!
“逐儿……”永嘉帝将她抱紧了些,“上官夫人……被人谋害了……一同被谋害的,还有一有孕女子,不知是府里的谁,是你大哥的妾室吗?”
“……”她只听见自己脑中嗡的一响,眼前龙袍上的花纹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她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衣服,如同抓着救命的稻草,心砰砰直跳,耳朵里也在嗡嗡作响,可是,她不能就此昏过去,不能……
“逐儿!逐儿!”永嘉帝也很是担忧,不断唤
着她的名字,还用手掐她的人中。
很艰难的,终于缓过气来,她急促地喘着气,只知一件事,“我要回去!”
“逐儿!回去已无用!”永嘉帝给她轻轻拍着背。
“不,我要回去!我就要回去!我要去看娘亲!”她欲哭无泪,归心似箭,前几日娘亲来看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无法相信娘亲就这么去了!她说过的,要一辈子当娘亲的小女儿!
“好!去!卓侥!宋名!”永嘉帝大声道,“多带些人,去定国侯府,提着点心,若上官小姐少了一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
“是!”宋名和卓侥领命。
“长安!快!”上官花逐可顾不上什么宋名卓侥,她只记得她的长安,那是她和长安一起长大的地方,长安说过,上官夫人待他,胜似亲母,他永不忘此恩德……
现如今,只有长安能懂她心中的苦和痛……
卓侥和宋名带了大队人,陪她一起出宫,她一骑马车在前,飞快赶到侯府。
进门,扑面而来的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气息,让她眼眶涩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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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24)()
近,反生怯。
一路而来如火一般焚烧的心,此刻升起了惧意,脚步在迈进侯府的瞬间凝住。
“长安……”她颤声唤道。伸出手去,感到自己身体摇摇欲坠……
“小姐。”长安扶住了她的手,稳稳的籼。
侯府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景,她熟悉得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走过几道门,穿过几折长亭,数过几座假山,途径多少颗尚未开花的芙蓉树,便可以找寻到母亲。
终年,母亲在她的院内,以慈爱端庄之姿迎接他们兄妹到来。
自小,无论是开心、难过、抑或闯祸,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娘亲,被爹爹赞了,急着跑去告诉娘亲,背不了书被师父罚了,亦只想找娘亲诉说委屈,闯祸了,自是躲进娘亲怀里怕爹爹责骂……
这许多年,她只要一路奔去,闯开那扇门,便会有娘亲在等待……
她真的好怕,这一路奔去,再见不到了娘亲了,如何是好……
她久久地站立着,长安不言不语,亦陪着她站立。
直至从侯府深处,假山之后,走出来两个人,她茫然而灰暗的眼神里才有了复活的迹象,微弱的光,自黑瞳深处渐渐点亮……
她忽然撒开了长安的手,朝那两人飞奔过去,边跑,眼泪边哗哗直流,“爹爹!大哥!爹爹!大哥!”
“小姐!”长安见她如此,不由大惊,飞奔了追上去。
可是,她却恍若未闻,只朝着那两人奔跑。
所以,之前种种,皆乃一场噩梦,如今噩梦醒来,爹爹和大哥依然还在,她依然是被爹爹捧在手心里那个不曾及笄的小女孩,依然,是缠着哥哥买糖葫芦吃的淘气妹妹,是吗?
“小姐……”长安不忍地看着她,幻象一旦破裂,痛何能忍?
终于奔至两人面前,一声恭敬的“上官小姐”,将她狠狠一击。
她终于看清,原来,这走来的两人,并非爹爹和大哥,而是太子和一跟爹爹年龄相仿的官员。
她泪眼婆娑,摇摇晃晃的身体缓步后退。
不,她不要看清这一切,她宁愿在刚才的幻影里不醒来,只要不醒来,就还会有希望,可为什么要让她看得这么清楚,看清了,一切都破碎了,眼前这如昨昔一般的亭台楼阁,如同蒙灰龟裂开来一般,碎了,裂了,倒了……
长安在她身后撑住了她,低声道,“小姐,不如,还是回宫吧……”
他不知道,小姐看到那般场面,是否能承受得了。
太子略冷淡,只对此官员道,“如此,便请府尹大人多费心,早日查出凶手来,也算给以身殉国的定国侯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是,臣当全力以赴,尽早破案!”府尹刘明善躬身送走太子。
凶手!破案!
这两个词让她剜心般的痛……
现实终究是逃避不了的……
她一步一步,在长安的搀扶下继续往内走。
刘明善送走太子以后,领着她前往上官夫人遇害之处。
她自己都不知是如何有勇气迈进那道门的……
只记得,用力地掐着长安的手。
后来她忆起,在她前半生很多重要的时刻,尤其,在她频临崩溃的时候,都是长安的手,支撑她走过。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长安,她当真不知道能否走到后来的一步又一步……
纵然有十足的准备,那一幕还是割着她的心。
娘亲的遗体尚未被移走,可是已经搬到榻上,远远的,衣上鲜血无数,地上,仍残留着血迹,数个箱笼,翻得乱七八糟,娘亲的衣物洒得四处都是。
“瞧这样子,好似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刘明善在一旁说。
她没说话,只在这满屋的血腥味里,朝床榻走去。
“小姐……”长安伸出手来,欲捂住她眼睛。
“不,长安,我要看。”她听见自己沉静的声音。
哭过了,怕过了,痛过了,且仍然还痛着,可是,她仍是要看清楚,看清楚娘亲留在这世间的最后容颜
……
长安的手拿开,榻上两具遗体进入眼帘,一具是母亲的,颈上一处剑痕,触目惊心,便是这一剑,夺去了母亲的命……
而母亲旁边的那一具,腹部已然隆起……
她盯着那小腹,良久,哽咽,“太残忍了……”
“的确。”府尹刘明善在一旁亦附和,“凶手乃武林高手,一剑毙命,如此对待女眷,实在残忍。”
“府尹大人,何时才能让我母亲下葬?还有这屋子,乃我娘亲生前所居住,我不喜欢各色男人来来往往巡查,你要抓紧。”她看着这一屋凌乱,知府尹还要进一步来查证。
“是,下官定当抓紧,不敢有负此重任。”刘明善当即应道。
她眼眶一红,看向别处,“刘大人,我不能在此久留,你还有何话要问我吗?若有就赶紧的,这府里还有一堆的事儿要交代呢。”
“好的,好的。上官小姐可否移驾别处,此处实血腥气过盛。”刘明善又道。
“也罢,我见母亲这般模样,也是受不了的。”她欲泣出声来,扶了长安出去。
刘明善便例行公事,问了她一些情况,比如确认死者身份、她与死者关系等。
她则啜泣着回答,“我乃上官家第三女,于今年五月入宫伴驾,死者是我母亲,以及我兄长侍妾,其身怀有喜,乃我上官家唯一之后……”
说到这里,她难耐悲伤,再次哭了起来。
刘明善面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着她哭完再说。
好容易,她停了下来,依然搭着长安的手,“长安,你去园子里,把管事的都集合起来,母亲的丧事只能有劳他们了,可怜我父定国侯一生戎马,为国尽忠,到最后,父亲母亲都落得无人送终之结果……”
她说到伤心处,哭得止不下来。
长安却应声出去,照她的吩咐做去了。
“上官小姐……”刘明善拿着笔,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上官小姐虽然一直无封号,可是,却是皇上面前红人,而且如今身怀龙种,他在这陪着,如同捧着一碗热油啊,而且,她此刻如此伤心,也不知于腹中龙种是否有影响……
宋名和卓侥原本守在门口的,长安一走,宋名便尾随长安一起了,卓侥进来服侍她。
“刘大人。”上官花逐抽泣着道,“我一个女人家,其它的事儿也不知晓,这杀人之事更是从不曾见过,大人还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只怕大人问的我不知道……”
刘明善心中所想也是如此,她一个女子,能知道些什么?更何况早已进宫,对家中之事更不了解,问一问也是例行公事而已……
于是便道,“已没什么可问,上官小姐请便。”
“如此……”她哽咽,“我便去吩咐下人了。”
说完,在卓侥的搀扶下起身,哭泣着问,“卓侥,这侯府,已是一个人也没有了,我想着,跟了侯府这许多年的人,不如把他们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待我母亲丧事已过,就给他们自由身吧,这事儿可妥?”
卓侥则道,“这原本是侯府自个的事,不过,奴才就一阉人,也不能替小姐拿主意,小姐不如回去问问皇上。”
上官花逐不说话,只是哭。
一路,哭至大厅,长安已把所有管事都集合在此处,等着她来。
她在卓侥的搀扶下坐于堂上,擦着泪,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来的都是老管事,知小姐娇生惯养,未必懂世事,可是,此时此刻,都悲戚在心,也无人嘲笑她,只静静等着她开口。
好不容易,她终于不哭了,一双眼睛红红肿肿的,开始说话,“各位管家,管家奶奶,如今,是侯府最后一桩事了。”
话音刚落,便有管事的婆子,先哭了起来,一人哭,感染数人,一干人等,全都站在厅里呜咽,惹得她也忍不住再次跟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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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茶烟凉相顾断肠因难忘草色映残光(25)()
最后,还是她先收了哭声,“我知道,你们都在府里多年,你们对侯爷和夫人的忠诚,我很是感激,如今还请各位再辛苦几日,把夫人事儿办好,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不相忘。长安,拿纸笔来,我脑仁疼得厉害,说话也没力气了,在这把各项事宜分配一下写下来,你待会儿再布置下去,尤其要查一查,跟母亲一起被害的还有几人,好好安抚他们的家人……”
“是。”长安很快取来了纸笔。
她一边落泪,一边飞快在纸上写着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全部写好了,交给长安,“去吧,我回我原来的屋躺会儿,你分配好以后再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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