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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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第5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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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贪墨克扣军饷者有之;昏聩无能者,更有之,陛下所思所想,臣等怎么会不明白,陛下欲提倡编练新军,自是因为诸多武官,人浮于事,不堪为用的缘故。这一点,陛下心里明白,这庙堂诸公,又何尝不明白呢?”

    顿了一顿,刘璜正色道:“可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天下的积弊,不是一朝一夕的积累;而陛下想要扫清这些灰尘,也不可一朝一夕完成,从前历代先帝,也并非没有看到其中的积弊,只是因为,这等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要在军中进行新政,岂不是抽取掉了我大陈的基石。”

    “现在,就是如此,将官们已是不安,这才为杨氏所趁,此时事情紧急,宫中几无力量防守,而叛军转眼便可聚集,请陛下在此时,暂时废除军中新政,下旨令将官们各司其职,向他们承诺,绝不裁撤冗员之意,唯有如此,才可稳住军心,与此同时,再彻底将杨氏海贼同党,一网打尽。若是再迟迟不下旨……臣恐大变在即,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早做决断。”

    这刘璜所奏之事,却是触动了所有人的心事。

    不错,说穿了,这杨正到了现在还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仗着叛军们势必会集结起来吗,到时杀入了宫中,大不了,便和陈凯之同归于尽。

    可一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大陈的江山社稷,也就彻底的完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稳住军心,想要稳住军心,只能妥协,废除掉军中的新政,向京中诸营的将官们做出保证,这虽是亡羊补牢,却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所以,那些将军们,从前喝兵血,吃空饷也好;所以他们平日里根本不思操练也罢;甚至他们从前无论怎样的混账,如何的葬送了大陈百万军马的锐气,可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妥协,只有妥协,才可以将叛乱的烈度降到最低。

    也只有妥协,做出保证,才可使得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叛军按兵不动,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度过这个难关,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妥协。

    否则……一旦有人起事,势必有大量不满的官兵附从,到了那时,便是四面楚歌,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本是左都御史,平日里,陈凯之对他有些印象,此人还算是一个刚正的人。

    而他的建议则是,陈凯之的动作太急躁了,以至于触动到了许多将军的根本利益,要知道,天下承平已久,以军功而得以升迁的人已是凤毛麟角,而绝大多数的武官,都是靠着恩荫而来,这些人,本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旦裁撤了他们,他们靠什么为生,他们自然不满,自然心怀怨恨。

    陈凯之凝视着刘璜,随即道:“诸卿呢,诸卿也是这样想的吗?”

    陈一寿苦笑一声,也徐步而出:“老臣以为,刘璜所言,实是无奈;可事到如今,陛下当以安天下为第一要务,其他的事,都可暂时搁至一边,所以,老臣以为,陛下当从善如流。”

    许多大臣纷纷沾了出来:“臣等附议。”

    “陛下,臣也以为,当下应以稳定军心为重。”

    那杨正冷眼看着众臣,心里觉得好笑,看来,这殿中的君臣们,都已是怕了。

    虽然事情败露,而且现在的杨正,已经到了极危险的地步,可此刻,他却毫无畏惧之心,在他看来,陈凯之固然可以在这殿中除掉自己,可他也深信,当叛军杀入宫中时,陈凯之的大祸,也就临头了。

    陈凯之颔首:“朕知诸卿都是好意,刘卿家所言,更是极有道理。不过……朕却有一个疑问。”

    陈凯之叹了口气:“朕自登基以来,许多事,确实太急了,谁曾想到,竟会料到,引发如此巨大的反弹,更让这杨正,有了可趁之机。只不过,朕有一个疑问,倘若朕在此时,下诏服软,那些图谋叛乱的军马,当真会半途而废吗?”

    “……”

    一下子,满殿都是鸦雀无声。

    似乎没有人可以回答陈凯之。

    陈凯之昂首,厉声道:“有没有人可以回答朕?有没有可以告诉朕,叛军会因为朕的一道诏书,而受感化;又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朕下了这道旨意,便可以换来太平的安定?”

    “……”

    依旧没有人敢回答。

    事实上,大家虽认为,这时候亡羊补牢,虽可以将危害降到最低,可现在,叛贼们多半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时候服软,到底有没有效,又能有几分效果,都是未知之数。

    陈凯之突的大笑。

    他这一笑,却令人错愕,更多人显得不安,许多人抬头看向陈凯之,却见陈凯之厉声道:“朕为何要新政,朕为何要裁撤这些冗员,为何要重新编练新军,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朕这样做,为的,就是避免今日这样的情况,就是为了避免,一个将军在平时,可以克扣军饷,可以肆无忌惮的虚报人头,可以杀良冒功;也是为了避免,一群武官心里生出了不满,便可带着一群浑浑噩噩的士卒叛乱,一人造反,万万人附从。”

    “为了避免这些情况,朕非要除弊不可,所以要淘汰冗员,要裁撤老弱,要缔造新军,朕要使我大陈的军马,焕然一新,再不是几个武官,便可鼓动着士卒们谋反,也不再是,这些硕鼠之辈,腐蚀我大陈的精兵。”

    “所以……”陈凯之声若洪钟:“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恰恰的证明,朕做的是对的,也恰恰证明,这大陈已到了非改不可之时,否则,今日即便除掉了一个杨正,明日,就会有朱正、刘正,只凭着阴谋,凭着煽动怨气,便可以带兵杀入宫中来,他们甚至,只需矫诏,就敢令他们的士卒,去弑杀他们的天子。”

    陈凯之正色道:“朕绝不会下旨,安抚叛党,也绝不会向他们妥协服软,对待叛贼,朕有朕的办法,这个办法很简单,杀!”

    众人心里一凉,虽然他们俱都知道,陈凯之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今日妥协,只是在助长叛贼而已,可大多数大臣,毕竟没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可现在……火烧眉毛了啊,真要硬拼,又拿什么拼?

    “可是……”刘璜脸色骤变,痛心疾首的道:“可是陛下……倘若叛军杀入了宫中……”

    陈凯之手撑着案牍,他眼眸里忽明忽暗,良久之后,他笑了:“朕当年靠的是马上得的天下,自也可以靠马上安的天下,叛军若来,既然别无出路,那么……便迎头痛击。来人……”

    他大吼一声。

    外头,那在殿外守候的许杰已是箭步入殿:“卑下在。”

    陈凯之目中掠过了冷意,他突的站直了身体,紧了紧身上的冕服,却一下子,显得出奇的平静起来:“放弃宫中诸门,收缩所有勇士营,以正德殿为中心,结阵自守,还有,请母后来正德殿,朕要亲自陪在母后身边。”

第九百五十八章:如杀草芥() 
    许杰听罢,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行了个军礼:“遵旨。”接着,便快步而去。

    和这殿中诸公相比较,勇士营出来的人,显然痛快的多,只是……众臣却各自面带异色了。

    即便是陈一寿和陈义兴,也觉得事态严重,认为陛下这样的行为实在过激,这般强硬到底,这是要和叛军你死我活,不给叛军任何转圜的余地啊,这除了使叛军们坚决的造反到底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陈凯之却没有给任何人提出异议的机会:“立即命人搬运粮食,自附近的殿宇囤积,叛军需速战速决,朕料来,他们拖延不过三日,三日之内,若是不能拿下宫中,到时,便是夜长梦多,自会有兵马来勤王,所以,他们会比朕还要急,准备一些粮草,只需应付即可。”

    “勇士营全力备战,要检查火药和弹药,前几日,朕命人囤积了一批火药在内库,火速开仓,命人去取。”

    陈凯之一下子,就完成了天子向大将军的转变。

    或许对陈凯之而言,将军反而更加适合他,在军中的时候,他可以说一不二,一旦他认定的事,只需下达了军令,便可上上下下贯彻下去。可自成了天子,却是上上下下,无论做任何事,仿佛都有无数无形的手,拉扯住自己,做这个该如何如何,做那个又会如何如何,无数次批阅奏疏,看到上头的陈词,再看内阁稳重又不偏不倚的票拟时,陈凯之甚至会忍不住想要叹息。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似乎已成了恒古不变的道理,所以……身为天子,必须事事谨慎,万万不可冲动,更不可热血,不能意气用事,甚至……明知许多恶俗旧规分明是错的,而且也深知,若是不改,迟早要亡天下。

    可是偏偏……不能改,就如淘汰冗员一般,冗员的危害,明眼人都明白,大量的人人浮于事,浪费公帑,使朝廷的机构臃肿而庞大,以至圣旨出了宫,因为这些冗员的存在,难以贯彻。

    可是呢,每当陈凯之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时,却有无数个声音告诉陈凯之,不能改啊,一旦改了,势必会使大量的文武官员不满,冗员的背后,哪里有这样简单,能成为冗员,领着俸禄,混吃等死的人,一个人,在陛下眼里,可能不过是蝼蚁一般,可是千百个这样的人,却是巨大的力量,他们不可以帮助陛下治天下,却可以祸乱天下,因为能成为冗员的人,无一不是因为勋贵和士绅们在背后支持,得罪了冗员,断了人家的饭碗,得罪的,更是更广大的一群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开罪的人。

    似乎每一个举措,都要小心翼翼,都得防范着,那些士绅和勋贵们的怨气。

    冗员如此,兴商贸的新政,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太祖高皇帝以来,大致抵顶了皇帝与士大夫,以及勋贵们一起治天下的国策,那么,到了现在,陈凯之却发现,一切弊病,本质就是这群坐享其成了五百年的家族和肉食者们的问题。

    身为皇帝,作为天子,陈凯之甚至是无力的,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军中进行新政,一再的下旨,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命人抄写邸报发出去,在内阁里,他三令五申,对着六部部堂的面,他着重的强调,可结果呢……虽是每一个人都说遵旨,都说圣明,偏偏……执行不下去。

    要裁撤这个营的时候,下头的人就都说不可,一二三四五六七,总能说出无数的理由;要裁撤这个人,便又有人托关系进了宫,或是去太后那儿,或是到陈凯之的面前,哭诉着他们多么凄惨,甚至一些宗室,一些公侯,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陛下……算了吧,下不为例,何况此人历来忠心,陛下如此,不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陛下,该以大局为重啊,此人的母亲,乃恒国公之女,恒国公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一听到要裁撤此人,便日夜不安,认为陛下要敲打他,请陛下格外开恩,以成全君臣之情。”

    这无数的请托,无数的敷衍,数不胜数的求告,还有那剪不断还理还乱,千丝万缕的各种人情,教陈凯之烦不胜烦!

    而今日……

    陈凯之彻底的放松了。

    他目光竟变得清澈起来。

    其实……这个复杂的世界,让自己焦头烂额,只是因为,自己是天子,需承受这陈规旧俗之重,可是……何不简单一点呢,就如当初的自己,不必将自己当做天子,只将自己当做是将军就好了。

    想到这里,陈凯之心潮澎湃,他突然朝群臣们怒吼:“去你们的狗屁治大国如烹小鲜!”

    这突如其来的话,一下子,教本就心思复杂们的大臣们,一下子惊呆了。

    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发疯’的陛下。

    陈凯之虽头戴通天冠,虽还穿着冕服,身上的端庄却是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滔天的杀意,弥漫了他的全身,他一字一句的道:“自今日开始,在朕这里,只有两种人,要嘛是朕地臣子,要嘛……就是朕的敌人,谁想和朕为敌?”

    他已起身,手握着随身佩戴的天子剑,心里说不出的安心,他在无数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之下,徐徐的下殿,而后,他的身体,与杨正交错。

    下一刻,陈凯之伸手,已是揪住了杨正。

    杨正毕竟是老人,瞬时,便被陈凯之如小鸡一般的提起来,陈凯之眯着眼睛,朝他戏弄的样子,分明,他能感受到杨正的愤怒,陈凯之却是大笑:“有一句话,你说对了。”

    杨正虽显狼狈,这张可怖的脸,依旧如初,可眼眸里,却是闪烁着冷意,他虽是两脚离地,竟还是平静的道:“还请陛下赐告。”

    陈凯之一字一句的道:“力量才是一切,朕能得天下,是因为朕的力量更大,朕还坐在这里,面南称孤道寡,也是因为,朕有力量。所以,朕现在,就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他已松开了杨正,厉声道:“将他绑在这殿中的柱子上,朕不急着杀他,对付此人,朕要明正典刑,要将他千刀万剐,而这一切,都将在他亲眼看到他所谓的叛军,如何被朕反手歼灭之后。”

    曾光贤等人听罢,一齐将杨正拿住,立即有人寻了绳索,将他如粽子一般,绑在殿中。

    杨正没有反抗,他只是大笑:“陛下好大的口气,陈凯之,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已死到临头了吗?你竟还不明白,这座正德殿,很快,就将是你的坟墓,你若是现在杀老夫,倒还来得及,可再过一个时辰,老夫可以向你保证,老夫……”

    铿锵一声。

    陈凯之竟当真拔剑。

    剑芒闪烁,声如龙吟,长剑在手,当着杨正的面,便连杨正,竟也一时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气所震慑了。

    陈凯之死死的看着杨正,淡淡的道:“你永远不会明白,朕是什么样的人,这就是你大错特错之处,你若是对朕有但凡一分的了解,你也绝不敢和朕为敌,而现在,这一条路是你选的,那么……”

    剑锋动了。

    宛如一道电光,散着银光的剑影在虚空之中一闪。

    这快如闪电一般的长剑,令人瞬时窒息。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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