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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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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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敢!”朱县令豁然而起,他感到一丝不对劲了,按理来说,杨同知是没有这样胆子的,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洛神和太后已经息息相关,在这上头做文章,将洛神赋与灾祸联系一起,这是大不敬啊,他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杨同知冷冽一笑道:“一切后果,本官一力承担!”

    到了这个地步,杨同知已清楚自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郑县令,你且先去拿人。”

    郑县令不敢怠慢,忙起身告辞,刚刚出了同知厅,郑县令正待要带着差役离去,却正好见陈凯之心急火燎地朝这里来。

    郑县令面上露出了冷意:“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来人,将那人拿下。”

    他手一点,几个差役已看向陈凯之的方向,而后如狼似虎地扑过去。

    陈凯之已经急红了眼睛,这一场灾祸,他实在没有预料到,现在只想着从朱县令那里,打听一些消息,不妨几个差役迎面而来,直接将自己拿住,也不问情由,若是换做其他人,势必要大喊,我乃生员,谁敢拿我之类的话。

    可是陈凯之却没有喊,对方显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喊这些话没有意义。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越过了差役,看到了躬身钻入轿中的郑县令,却还是不太明白,自己和郑县令的确是不对付,可仇怨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么……朱县令呢?

    陈凯之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这一场灾变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这样简单。

    “不要动手动脚,若是贵县有什么公干,我自随你们去。”

    陈凯之显得坦然,要冷静,要沉得住气,恩师在疫区,生死未卜,瞧现在的状态,朱县令多半也遇到了什么麻烦,正是因为如此,眼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靠自己了。

    陈凯之的冷静,让几个差役觉得匪夷所思,陈凯之毕竟是生员,不好过于得罪,于是领头的道:“请吧。”

    玄武县衙距离这里并不远,只一柱香便到,紧接着,郑县令升座,命人带陈凯之入衙堂,一见到陈凯之,立即龇牙咧嘴,拍案而起:“堂下何人?可知罪吗?”

    这先声夺人,带着肃杀之气。

    陈凯之镇定自若,没有被吓倒,其实他心里倒是忧惧交加,可是外表上,却绝不会显出怯意,陈凯之行礼道:“学生江宁县秀才生员陈凯之,见过玄武县县公,敢问大人,学生非大人治下之民,大人何故拘问学生?”

    反将了郑县令一军。

    郑县令狞笑道:“到了如今,还想找死!现在上头已查实你妖言惑众,坏人心术,行这巫蛊之事,江宁朱县令,也牵涉其中,如今自身难保,本官奉命,特来拿你,陈凯之,你可知道,你现在所犯何罪吗?”

    陈凯之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出事了,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麻烦,按他依旧努力地保持着冷静,镇定自若地道:“是非曲直,自然会有人还学生一个公道。”

    “哈……”郑县令笑了:“如今灾情紧急,上天不仁,已经降下了警示,都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给你讨什么公道,本官现在拿了你,立即要禀明杨同知,杨同知随时就会有回复,陈凯之,这可怪不得本官了,只怕你活不过今日!来,带下去。”

    要杀人灭口了!

    陈凯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只是……

    不对,一个同知,就算有再大的仇,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到底这问题的环节出在哪里?

    几个差役已是很不客气地将陈凯之拖了下去。

    陈凯之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原来有一种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

    “真的是要草芥人命吗?”关押在这阴暗潮湿的狱中,陈凯之没有大闹,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如今大难临头,他现在应该做的,绝不是痛哭流涕,也不是大吼大叫,而是理清楚这瘟疫还有杨同知已经自己所接受到的所有关系。

    到了傍晚时分,牢房的门,却是开了。

    有人提着灯笼进来,这里本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转眼,那灯笼的光线照耀,陈凯之觉得眼睛一花,便见一个黑影进来。

    竟是郑县令。

    郑县令板着脸,左右打量着狱房,见陈凯之沉默的模样,道:“死到临头,还在睡大觉吗?”

    陈凯之见了郑县令,异常的平静,起身朝他一礼道:“见过大人。”

    郑县令冷笑道:“听说你在狱中不吵不闹,倒是一点都不像囚徒。”

    陈凯之对他的讽刺置之不理,只是道:“大人来此,只是为了口上占一点便宜吗?”

    郑县令将灯笼挂着,背着手,踌躇满志的样子道:“同知厅里已经有回音了,杨同知已颁出了告示,将这场天瘟都推在了你的头上,说是你触怒了天上,也已择定了日期,等天微微亮一些,便拉你去菜市口问斩了。”

    陈凯之对此,倒是一点意外都没有,他反是苦笑道:“好一个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为自己辩护的,既然杨同知已让县公拿人,那么问斩只是迟早的事。”

    郑县令觉得奇怪:“你料到了?”

    陈凯之吁了口气:“难道大人真以为学生在睡大觉吗?遇到这样大的变故,学生怎么能睡得了觉呢?”

    郑县令哂笑,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有点摸不透了。

    “那么,你在做什么?”

    “在思考!”

    “思考什么?”

    陈凯之眸子一张:“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思考学生还有没有救?”

    “想明白了吗?”

    陈凯之点头,他的目中掠过了一丝精光。

    “可有答案了?”郑县令冷笑着。

    陈凯之道:“有!”

    郑县令越来越古怪起来:“嗯?”

    陈凯之正色道:“杨同知要杀人灭口,他的目标,直指的乃是太后,他一介同知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授意指使他这样做,什么人敢针对太后呢,想必郑县令心里,也知道答案,这些人一定权势滔天,甚至实力不在太后之下,否则杨同知,哪里来的胆子?”

    郑县令面无表情,目中却是杀机重重。

    陈凯之又道:“杨同知要杀人,为何不亲自动手,却是让大人这玄武县令来?这就说明,杨同知虽然在豪赌,可是这一场赌局,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正因如此,他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借刀杀人。大人就是这柄刀。”

    郑县令冷哼一声,只是一双直直地看着陈凯之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幽深。

第八十章:豪赌() 
陈凯之此时脑中已是无比的清明,死亡距离自己越近,却仿佛自体内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他无畏地看着郑县令,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可是郑县令呢?郑县令打算怎么办?对郑县公来说,学生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若是真按杨同知的意思,杀了,将来秋后算账,郑县公必是难辞其咎。可若是顶住了压力,保住了学生,那便是直接得罪了杨同知,甚至是杨同知背后的人,这两方面的人,哪一个都不好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学生是小鬼,县公乃一县之长,本是金贵,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小鬼呢?”

    郑县令缓缓地眯起了眼眸,只是从那眼缝里掠过了一丝精光:“那么,你猜本县会怎样做?”

    陈凯之道:“学生与县令,虽有些过节,却还不至不死不休,所以学生的猜测是,县公会放了我,不过不是明放,而是暗放,只有如此,才能做到两不得罪。”

    “你猜错了!”郑县令冷笑着道:“你在狱中呆了这么久,只想到了这些?真是可笑,一点小聪明,便自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握了所有人的心思。”

    错了?

    陈凯之顿时头皮发麻。他很清楚错了的后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难道这郑县令本就是杨同知的心腹?又或是,这家伙睚眦必报,索性也要和杨同知一样,进行一场豪赌?

    “学生错在哪里?”

    郑县令盯着陈凯之,使陈凯之浑身发寒。

    郑县令慢悠悠地道:“本官会放了你,也会偷偷放了,你错就错在自以为聪明,结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骄傲地抬起下巴,继续道:“本官放你出去,固然也有你所说的缘故,可是真正的根本,却是本官虽也偶尔收受人钱财,在外养了几个外室,可本官还是个好官,是一个好人。”

    陈凯之微微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郑县令。

    郑县令清高地道:“滚吧,不必谢本官,本官只是在做一件对的事,本官再如何不好,但是屈打成招,草芥人命的事,本官是不屑做的。”

    陈凯之顿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抬腿要走。

    “回来!”

    陈凯之头发麻,从郑县令说话的口气来看,这人……神经病,听他叫唤自己,陈凯之以为他又改了主意。

    郑县令瞥了陈凯之一眼:“你出去之后,立即逃得远远的,逃出金陵,隐姓埋名吧。盘缠可够吗?本官倒是可以施舍你一些银两。”

    远走高飞?

    陈凯之站定了,几乎没有权衡,便道:“多谢县公……只是,学生不打算走?”

    “嗯?”郑县令皱眉。

    陈凯之道:“莫说学生蒙受了不白之冤,绝不肯一辈子躲躲藏藏,做一世的逃犯;何况学生的恩师还在疫区生死未卜,学生怎么能走?师者,父也;恩师平日待学生虽然严苛,可是学生既已拜入他的门墙,而今恩师有难,学生怎么可以远走高飞了之?县公,有人想要害我,同时在这金陵,一场巨大的瘟疫就要蔓延,此时此刻,学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路?”郑县令觉得很诧异,他想不到陈凯之这个家伙如此的‘胆大’。

    陈凯之深看他一眼,眼眸中闪过了决然:“迎难而上,谁想我死,我便十倍百倍奉还;但是我不会丢下我的恩师不管,同时,若是有办法,我也不会对这金陵万千百姓的性命置之不理。”

    郑县令不禁失笑:“你……口气太大了。”

    陈凯之朝他一礼,而后道:“不试过,怎么会知道呢?即便因为如此而死在这里,那也是命,学生其实已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死一次。可是比死还难受的,却是让陷害学生的人,依旧逍遥法外;让逆贼的奸计得逞;还有……因为这一次的灾荒,而无数人流离失所,无数人死于非命,大难当前,若是不做一些事,却舍弃一切,逃之夭夭,学生一辈子都不可能心安,与其这样悲哀和愧疚地活着,不如……学生也来赌一把,县公,后会有期。”

    说罢,陈凯之没有再犹豫,身子一闪,已是冲出了这囚笼。

    郑县令背着手,灯笼的光线给他拉了一个长长的影子,这影子纹丝不动,甚至郑县令的面部表情,似乎也僵硬着没有动,沉吟了良久,他轻声喃喃道:“但愿……后会有期吧。”

    站了半响,提着灯笼,郑县令才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县牢。

    门口一个狱卒朝郑县令行了个礼,郑县令朝他使了个眼色,这狱卒会意,顿时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逆反陈凯之逃了,来人……”

    在这道冲破夜色的叫喊声中,郑县令已不疾不徐地消失在了月下。

    ………………

    月色如钩。

    只是三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起,天即将要亮了。

    陈凯之从狱中出来,迎着晨露,脸色凝重,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很明白,自己即将要走一条极艰难的路。

    固然这个时候,他可以选择逃出金陵,改名换姓,重新开始,可是诚如他方才对郑县令所言,有些事,他放不下,有些人,他不能枉顾。

    还有一些人……

    想到那杨同知,陈凯之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恨意,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谋害自己,草芥人命,倒也罢了。可在大灾当前,他却只是顾着私人恩怨,只想着铲除异己,而不将心思全意地花在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无辜百姓身上,这种人猪狗不如。

    那么……

    “你就别怪我陈凯之不客气了。”陈凯之边走,边喃喃低语。

    遇到任何事,陈凯之下意识便开始思考,上一世他也曾遇到过无数的挫折,早已练就了遇事冷静的习惯。

    现在,有人拿着所谓‘上天警示’的名义,借此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大灾当前,上天的警示,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大义。因为老天爷是不会真的能开口说话的,可在这种时代,老天爷恰恰又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它甚至超越了皇权,正因为如此,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提出这么个大义,谁能证伪呢?

    不能证伪就意味着,陈凯之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除非他死,否则谁也说不清这一场大灾,是不是与他有关。

    “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陈凯之知道,对方这些人,个个位高权重,甚至连那杨同知,也不过是小鱼小虾,他们要对付的人,绝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他们借此发难的一个导火索而已,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是……自己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别人更好。

    他们现在占据了大义,那么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秀才,凭什么抵抗呢?

    可在转瞬之间,陈凯之已经有了主意。

    他也可以有一个大义,只有用这种大义来对抗这些人的大义。

    念及于此,陈凯之却不急,脚步稳健,并不匆匆,在这黎明之前,一个人若是走得急,是极容易引起人警觉的。

    他现在虽是逃犯,却一丁点逃犯的觉悟都没有,却仿佛是一个习惯了晨走的读书人,脚步不紧不慢,徐步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第八十一章:赴难() 
在大陈任何一个城市,文庙永远都处在城池的中心位置。

    即便此时天微微亮,天边只翻起了鱼肚白,曙光出露,可是此时,许多货郎已经摆好了摊子,文庙这里永远是最热闹的所在。

    虽然近来疫情流行,不过疫区已经封锁,足足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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