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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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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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恶徒与侠客() 
“今日女儿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了大堂上你们的谈话,听李大使的意思,女儿觉得,他大概不会怪罪爹爹的。因为他也清楚,爹爹是靠他才当上的知州,庙堂上讲究门贴关系,爹拜了李大使的门下,就一辈子跟着他走了,哪有转换门庭的道理?如若这般,势必被朝堂所有士人官宦瞧不起,以后哪里还能做官?岂不自毁前程?”宗胜仙斟酌着说道,句句在理:“这道理人人都懂,爹爹做了这么久的官,更是深谙其中门道,李大使是知道的,按常理来说,他不会怪罪在爹的头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如今人心不古,爹倒是自身坦坦荡荡,不怀小人之心,不过这几十年韩诧胄倒台,史弥远横行,原来的韩党倒过去的还少吗?”宗师道长吁短叹,连连摇头:“前车可鉴,就怕李大使投鼠忌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把我也打入背信弃义的奸人之中,存了害我之心就完了!”

    他捏着茶杯,手腕上青筋暴起,显然极为气愤忧虑:“到时候李大使对我不满,桂如渊早就想害我下台,两边不靠,爹的命运,危险得很呐!”

    宗胜仙一张俏脸在灯火下同样也忧色满面,沉默半响,无计可施,只得道:“李大使连夜奔走恭州府,想必就是怀有对爹的警惕之意,如此看来,爹恐怕尽快赶往恭州一趟,带上厚礼,述说缘由,表达对李大使的忠心,方可化解危机。”

    宗师道长叹一声,将茶杯重重一顿,几乎把细瓷茶杯摔碎,口中道:“也只能如此了,唉,爹为官一生,经历过多少风险,今日看来,却不如一个毛头小子洞讯李大使的心,实在有些惭愧。”

    宗胜仙听了,大为奇怪,问道:“毛头小子?”

    宗师道说到这里,心境才轻松了几分,微笑道:“女儿你走得快,后面李杰见那小子的场面,你没有听到,我来告诉你,呵呵,没想到李杰聪明一世,却被一个小子算计了一次,出人意料啊,哈哈!”

    于是他原原本本,将长孙弘进入大堂,与李杰对话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末了,才笑道:“搭转运使司的船运送货物,这小子真想得出来,这般变通,跟李杰给他一张凭由有什么区别?瑞福祥这次可算发了,从此货物出川,沿途税卡,谁还敢征他家的税?就算他在货物里夹带茶叶盐巴,也无人敢查缉的。”

    宗胜仙眼睛亮起来,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来,扬在手里道:“爹,你说的长孙弘,可是在文会上作出这首天净沙的人?”

    宗师道瞅眼过去看了看,点头道:“正是此人,这首词也非常不错,本来应该点作文会头名,如若不是刺客搅局,他的名字已经被抄在城门口的文榜上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他吟诵几句,赞道:“真的不错,此子才十二岁啊,比你还小上几岁,小小年纪,才华出众、胆色过人,还有反应急智,等他长大,不知能达到何等地步。”

    宗胜仙道:“我记得,那日爹的宴会上,周夫子写的那首醉落魄,也是他作的。”

    “是啊,所以我才说他才华出众啊。”宗师道端起那碗燕窝来,抿了一口:“真奇怪,说起他,我却去了烦恼,喝得下东西了。”

    “爹爹是爱才心切,方才如此。”宗胜仙笑道,抿嘴的样子俏容带姣,美丽动人。

    她走过去,帮宗师道揉捏肩膀,敲打背脊,问道:“既然这人这么优秀,爹何不助他一臂之力,明年解试,送他一个前程,接下善缘,日后他有了出息,也好对爹是个助力。”。

    宗师道喝着燕窝,笑着道:“我看你言辞之间,比我还要喜欢他,怎么着?看上他了?我可告诉你,这人我问过,是个寒门子弟,家里是务农的,他本人还在给人当书童,寄人篱下,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可别动了心。爹一向惯着你,但这件事可没的商量。”

    “啊!哪有啊!?”宗胜仙急了起来,手上重了几分,叫道:“爹可别乱说,女儿比他大,哪里会动什么心!”

    宗师道被她捏得吃痛,赶紧躲避:“你既然没有此心,也就罢了,如此用力干什么?就不怕捏碎了你爹的肩胛骨?”

    宗胜仙嘴上赶紧道歉,还不忘分辨自己不可能看上长孙弘毛头小子,心头却暗道:我没有动这心思,陈小娘多半动了。

    距离大屋不远,另外一间院子里,同样亮着灯火,两个人影在一间房子里对坐,小院翠竹,青砖黛瓦,正是陈家姐弟的住处。

    “姐姐,你也看到了,那个长孙弘,就是跟我打架的小子,如何凶猛了吧?哈哈,我败得可不冤。”陈禹兴奋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双手双脚不停的比划:“砚台啊,他用的砚台,就那么迎面打过去,哈哈,就算铁做的腿也得打断的,他那么挥的,呵,就那么一下,那刺客就倒了!”

    他索性站了起来,朝空中猛地抡起手臂,好像长孙弘在会场上挥舞砚台击打刺客那样,朝空中无形的人影猛击。

    “好威风,好厉害!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就不是我在下面呢?我一定做得比长孙弘还要好,你说是不是?姐姐!”

    他扭过头,问陈莹。

    陈莹却端坐着,看着铺在桌面上的一张纸,聚精会神的看,对弟弟的问话,如耳边过风。

    当刺客在会场上出现、从舞台上挥舞刀子跳下来的时候,她跟侍女翠云,正从后面转出来,朝宗胜仙和陈禹坐的地方走过去,

    因为人很多,她们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很久都没有到地方,正在这时,伴着惊呼声,她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刺客出现,跳跃着横穿会场,直扑对面的官员坐席,事发突然,满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长孙弘站起来,抄起砚台打人的场景,就像电影一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皱巴巴的布衫,脏不拉几的穿着,就那么站起来,势如星火般打了过去。

    那一刻,陈莹仿佛看到了书上写的侠客,又或是人口相传的豪侠,总之,令人她的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养在深闺接触的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何时见过书生动武的?还是这般暴力的动武。

    一直到回到州衙后院,陈莹的心都在跳,一半是因为惊吓,一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是那个登徒子!那个在河边草坡上可耻淫笑的恶人!再见面时,却如此让人惊讶。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天净沙抄稿,呆呆的坐着,如若入定。

    为什么那么猥琐的人,会写出这么好的词?还那么的有胆量,可以独力抵挡凶狠的恶徒?

    为什么啊?

第88章 运财郎()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陈莹的眼前晃了晃。

    陈莹惊醒,侧头一看,陈禹正站在她身边,神情古怪的看她。

    “姐姐,你怎么了?”他奇道:“失魂落魄一样发什么呆?”

    陈莹慌乱的拢了拢头发,把本就很顺的一缕发丝拨乱,眼神飘忽,四下里乱看,支吾着道:“没、没什么。”

    “我跟你说话,你不答应,看着纸入定了一样。”陈禹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想什么呢?为什么一说到那个长孙弘你就这样”

    他的表情挤眉弄眼,看得陈莹恼羞成怒,一巴掌拍过去:“跟你说没什么,还问!哪那么多问题!?”

    陈禹被扇得一下子没了脾气,跳远了几步,小心的看着陈莹的脸色,嘴里嘟囔着:“说不过就打人欲盖弥彰。”

    陈莹杏眼一瞪,如发怒的雌虎,喝道:“你说什么?!”

    他的弟弟吓了一跳,又跳开了几步,挥着手摇摆:“没说什么。”

    陈莹哼了一声,把桌上的词稿叠好拿在手上,起身就走:“晚了,你该睡觉了,今晚上好好休息,等两天我们就回江南。”

    “啊!回江南?”陈禹如被踩了尾巴一样叫了起来:“我还没玩够呢!为什么要回去?”

    “我们是奉父命来看望宗伯伯的,既然事情办了,当然该回去。”陈莹边走边说,一阵香气随着她的走动而洒了一路:“你的武学耽搁了这么久,还上不上了?误了功课,在明年武试上出丑,我看你怎么跟爹爹交代!”

    陈禹哀嚎:“那再多呆两天吧,两天!”

    陈莹没有理睬他,踩着步子走自己的路,低着头,口中不住压低声音的吟诵,夜风吹过,袭走人声风语,留在屋中满脸不甘的陈禹隐隐听到随风而来“枯藤老树昏鸦”的低吟。

    他眨巴着眼睛,惑然的趴在门框上目送姐姐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自语:“慌慌张张的,以前可不是这样,千里迢迢过来不耍个几个月姐姐不会说回去的话,这回可转了性子,还没住上一个月就要走,莫非”

    思量片刻,陈禹的双掌猛击,“啪”的一声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恍然大悟:“所谓一物降一物,姐姐莫不是被那长孙弘迷住了吧?!”

    瑞福祥里,长孙弘正坐在桌子边猛吃东西。

    满桌的吃食,冉大器从街上最好的酒楼里带回的饭食玲琅满目,蒸煮炒炖,外加两个凉菜,吃得长孙弘满嘴流油,纵然开始打饱嗝了,也依旧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夹一夹的往嘴里塞东西。

    桌上点着一盏灯,灯油是上好的桐油,明亮通透,照得满室光华,冉大器坐在桌子另一边,正与侄子冉璞一道,看着长孙弘带回来的那封信。

    冉大器明显被惊吓到了,他的嘴唇都在哆嗦,手也在抖,那张信纸是赛文魁,薄脆轻盈,捏在他的手里“哗哗”直响。

    “璞儿啊,叔叔眼神不好,你替叔叔看看,这信上盖的印,底下签的名,是不是转运使大人的?”冉大器把信捏得紧,手指甲都快把信纸戳破了,他眨着眼睛,又喜又惊的向冉璞道。

    冉璞倒是冷静,比他叔叔要沉得住气,这时刻虽然也是惊讶万分,却能点着头,肯定的道:“是,没错,叔叔,的确是转运使大人的印信和名謂。”

    长孙弘埋头吃喝,又扯了一大块蒸肉往嘴里喂。

    冉大器把信举起,高过头顶,双眼泛泪,竟然哽咽起来,起身向天哭道:“列祖列宗啊,老天保佑啊,瑞福祥终于又有起来的一天了!不肖子孙冉大器没有让你们失望,百年老字号没有砸在我的手上,以后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

    冉璞不解的问:“叔叔,到底是老天保佑,还是列祖列宗保佑的?”

    冉大器瞪他一眼:“胡说什么?还不快给你长孙哥斟杯茶来?”

    冉璞低着头去了,冉大器把信小心的叠好,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找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以前大概是装金锭银锭的,被他打开,把信稳稳当当的放进去,用一把小巧的锁头锁了,拿在手里,笑眯眯的道:“长孙小哥,这信事关紧要,不若就放在我这里保管吧,以后运货远行,都是我的事,也方便些。”

    长孙弘咀嚼几下,费力的把一块肥肉吞下肚去,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一股油腻的气顺着食道冲出来,直上房梁,口气之大把距离尚远的冉大器都差点熏了个跟头。

    “随便你好了。”长孙弘满足的说道,拍着肚皮:“不过一定要保管好,没了这个,我们的生意就要大打折扣。”

    “放心、放心,我省得的。”冉大器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月,忙不迭的将盒子放进袖子里:“我就知道,二郎是文曲星下凡、武圣人出世,文武双全的人物,不但写的一手好词,动手行武也是极为出色的,看看,在文会上显显身手,就换回了这封上万两银子也换不回的信,多么能干!”

    他复又坐下来,话头一转看着长孙弘担忧地说道:“不过,我没亲眼看见,但听人说当时可是凶险得很,那三个刺客武艺高超,冲上台的那两个硬是劈了好几个厢兵的脑袋才被乱刀戳死,二郎你一个砚台就打伤了另一个,可是侥幸,以后遇上这类事,不必这么拼命了。”

    冉大器脸上的关心倒不像是假的,虽然两人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此刻瑞福祥掌柜却如同关心自己一样关心着长孙弘,长孙弘一回来,他就亲自去酒楼订了上好吃食,上上下下的看清长孙弘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由不得他不关心啊,二郎的身上可担着瑞福祥的未来,那纸的配方可没拿出来,一旦有个意外,瑞福祥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孙弘心知肚明,喝口汤,在抿一口冉璞端来的茶,乐呵呵的道:“放心,冉大叔,我是瑞福祥的运财郎君,等闲不会死的。”

第89章 背后的利益() 
冉大器猛拍桌子,喜道:“那敢情好!二郎,来来来,我们商量商量,接下来,纸坊生意该如何做。”

    对长孙弘的做派,明明一个毛都没齐的少年却老气横秋的用成年人的口气说话,冉大器已然习以为常,下意识的就把对面这个嘴巴上油都没擦干净的人当作平等的对待,完全没有因为对方年少就心生轻蔑的意思。

    英雄出少年、迟暮总白头,甘罗十二岁为相,李存瑁十五岁封爵,霍去病十八岁领军,这些典故冉大器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们讲的口沫横飞,总是知道一些的,对长孙弘如神通一般做出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已不再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一个有能力帮助自己和自己祖业的人,并且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就够了。

    “老法子,送,不要钱的送,把第一池的存货都送出去。”长孙弘身子端正起来,说到正事,他从不嬉皮笑脸,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气从逐渐健壮起来的身体上油然而生:“合州附近的由你去送,然后看看效果,从第二池开始售卖,价格要定得比市面上的纸都要便宜,只要有点薄利就行。”

    “啊?”冉大器肉痛的磨着牙花子:“我们的纸这么好,卖得太便宜了划不来的。”

    长孙弘喝口茶,向边上在一张纸上画地图的冉璞送去一个谢谢的微笑,继续道:“划得来,没有划不来的事。这是占领市场,打压竞争对手,大家都来买我们的纸,自然就不会买别家的,时间一长,该破产的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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