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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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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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莹自顾自的摇着头,笑得开心,如同去了心头一个包袱一样开心:“两首词一定是别人写的,不知道此人从何处得来,卖弄盗取,据为己有,不过以这种人的脸皮,倒是不该怀疑的。”

    她笑得咯咯作响,一边的翠云却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陈莹不说,她自然不敢问,只能继续傻傻的站着。

    笑了一阵,陈莹才擦着眼角站起身来,神色如常的对翠云道:“好了,没事了,既然这人没来,我们也不需在这里躲着了,走吧,我们出去,去宗小娘那里。”

    翠云虽奇怪,但陈莹肯出去跟众人坐在一起,她是高兴的,于是雀跃起来,抱着陈莹的东西,引着陈莹往宗家的坐席走去。

    此刻外面,两位武妓的表演渐入尾声,两朵红云在台上穿梭舞动,早已将整个文会带入了高潮。

    王学进恰到好处的站出来,微笑着喊道:“诸位学子,请抓紧时间,舞蹈就要结束了。”

    不少学子这时候才如梦方醒,刚才太过投入的去观赏武妓舞蹈,疏忽了时间,恍恍惚惚之间,居然就要到交卷的时间了。

    红衣紧紧勾勒下的有力大腿、曲线分明的身躯,动感十足的动作,妩媚勾人的面容,每一样都能要人老命的。

    光看跳舞的人去了,哪里还记得需要写东西。

    不少人赶紧的低头思量,捏着笔杆子恨不得捏出水来,而那些早早写就的,这时候就洋洋自得的四处观望,彼此谈笑。

    长孙弘自然属于前一种人。

    他倒不是因为贪图美色,直着眼神盯着台上不动窝的人,他刚才一直在发传单。

    也就是宗胜仙等人口中的纸片,长孙弘让冉大器准备了不少,他揣在怀中,趁着这时候满场乱发,几乎让每个学子人手一张,如果不是顾忌官位威严,他还想冲上主宾台去发一发。

    广告嘛,在这没有媒体的时代只能这样子了。

    正因为这样,当王学进高喊时间无多的时候,长孙弘的纸上一个字都没写。

    于是长孙弘跪坐在席子上,看看周围,穿着白衫的人都在伏案苦思,有的抓耳搔腮不知所谓,有的落笔如飞才思泉涌,还有一些早已写好的,左右顾盼得意洋洋,近两百人中,如自己这般茫然的也有。

    抬头朝台子右边望望,那边各个书院的夫子们坐在一起,周朗身处其中,正用包含希冀的目光朝这边张望。

    长孙弘汗都下来了,如果真的写点什么狗屁不通的上去,岂不要被周夫子弄死?

    咏秋啊,这惶急之间,哪里记得起来,长孙弘提起毛笔,在纸面上悬空画了无数个圈圈,却就是无法落笔。脑子里诗词不少,但唐宋两代的居多,元明时的偏少,仔细慢慢回忆,能记起一些,这时候如此仓促,越急越想不出。

    一声锣响,台上两位武妓翻了最后一个跟头,在上面向众人一福,款款的退下,人们拼命喝彩,掌声如雷。

    这掌声听在长孙弘耳中,却如催命符般刺耳,两边的小厮已经开始按照规定,上来收取词稿,长孙弘的位置比较靠近中间,走到他跟前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抓了抓头发,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之下,长孙弘侧过头去,偷看旁边一人写的东西。

    那人也是濂溪书院的学生,却不是天班的,与长孙弘并不认识,大概也是匆忙写就,纸上墨迹淋漓的,洋洋洒洒一大篇,长孙弘刚刚看到“愁断肠”三字,就被那人发现了。

    “看什么看?”那人连忙把纸翻过来,不满的瞪眼。

    长孙弘讪讪的笑笑,无趣的回过头来,嘴里还不服:“断肠、断肠,写的都是什么,好好的断什么肠断肠人啊!”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两眼亮了起来,犹如黑夜里看到了一盏明灯,精神一振,嘴里呵呵有声,好像想开心大笑却又没空笑一样,半跪在席子上,提笔按纸,如游龙乱舞,趴在矮几上狂写。

    当收稿的小厮走到长孙弘面前的时候,他刚刚把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个笔画写完,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小厮将墨迹未干的纸放在了最上面,叠在一起走了开去。

第79章 天净沙(六)() 
词赋的评判,比经义要费时一些,因为这个没有标准答案,好与坏很多时候讲究的东西很多。

    于是这个空档自然需要填补的,戏班子的表演又在敲敲打打的音乐声中开始了。

    “二位大人,这一出是杂剧,剧目叫做二圣环,乃是说的当年秦桧和岳飞的事,是这个戏班子最为拿手的把戏,今日让他们演来,与大家消遣。”宗师道对李杰和丁䲕道:“少年们的词赋,夫子们正在评判,待有了结果,再呈上来。”

    他说话的当口,两个丑角已经登台,开始表演开场的滑稽戏,宋杂剧是歌舞、杂戏的统一表演形式,一般分“艳段”,即滑稽戏,“正杂剧”和“杂班”三个部分,是后世戏剧的前身,极为受欢迎。

    李杰抚着长须,满意的点头:“岳武穆是孝宗皇帝御笔亲批的庙号,忠肝义胆,流芳百世,乃我辈楷模,下面的少年郎正当效仿,你安排得很好,足见用了心。”

    丁䲕也笑着附和:“宗知州很不错,去年的绩考得的是上吧?如此看来,应该提携重用才是啊。”

    二人说的宗师道心花怒放,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施礼,凑过去悄声说道:“下官早已备好一些土特产,送到二位大人住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万望勿推辞!”

    李、丁两人心领神会,矜持的撸着胡须,笑而不语。

    土特产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宗师道在合州任上已经干了些年头,早就想动一动升一升。宋代吏治,地方官的考核由诸路监司帅司宪司的长官负责,吏部汇总后决定谁人升迁,谁人贬职,谁人不动,可以说掌握了府州县一级官僚的仕途前景。

    于是知府知州知县们变着法儿送礼,认门生师徒,经营各种圈子,唯恐落于人后,平时像李杰丁䲕这类大员请都请不来,宗师道如果不抓住机会,他就白在官场混了。

    三人看着节目,说着话儿,其乐融融。

    “李大使,说起来真是巧,合州前些日子新建牌坊一座,乃是为了表彰一位烈妇所立,此妇人年少失夫,为怀亡夫不惜自毁容颜,宁守寡数十载而不二嫁,乡里父老皆敬佩不已,报上县里,县里再报到州里,下官做主,由官府出资,民间出力,竖起贞洁牌坊一座。”宗师道说道:“正缺牌坊上匾额一张,既然李大使在此,素闻大使书法无双,一手字龙飞凤舞,不如请大使写一副字如何?”

    丁䲕拍案赞道:“极好!这件事李大使可推脱不得。”

    坐在周围的官员们也站起身来起哄,李杰被众星拱月般的吹捧,感觉良好,于是欣然道:“既然众位抬爱,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来呀,文房四宝伺候!”

    早有小厮送上笔墨,而纸张一直放在桌上备着,只不过无人使用,没人在意罢了。

    墨墨铺纸,李杰提毫端坐,正欲下笔,嘴里却“咦”了一声,诧异的抬起摸纸的手,看了看,又在纸上摸了摸,只觉光滑怡人,纸张白得耀眼。

    “这纸不错。”李杰赞道:“宗知州连这些都想到了,真是心细如发啊。”

    宗师道被他夸得微微一怔,他哪里知道纸是哪来的,这些都是下面的书吏办理,不过既然得了夸奖,总是好的,于是他跟着笑起来。

    “嗯?纸上还有铭文?”李杰又看到了印在纸张下方的小字,于是仔细辨别读道:“赛文魁?瑞福祥?”

    “这大概是纸的名称和纸坊的名号。”丁䲕也凑过来:“不过赛文魁这名称可谓霸气。”

    “这纸倒是当得起。”李杰收敛笑容,沉腕屏气,将蘸满了墨汁的狼毫落于纸上,如游龙舞动,满纸都是笔影。

    李杰的书法,倒是源自王羲之的行书,字迹如天马行空,狂放不羁,“冰清玉洁”四个大字似龙蛇隐现,赫然入目。

    掷笔于地,李杰对自己写的字颇为满意,众人围着欣赏,拍马屁夸奖,一时好评如潮,把李杰捧上了天。

    正在此时,一名书院院正走上台来,向众官员道:“词赋场的比试,已经有了结果。”

    李杰端着茶盏,抿着香茗道:“呈上来吧。”

    院正答应着去了,众官落座,宗师道收了李杰的墨宝,吩咐人去仔细裱好,并且准备一笔润笔费,这算是变着法儿行贿,众人皆知,笑而不语。

    对面舞台上的杂剧,搞笑的丑角已经下去,正剧已经开场,场内的观众磕着瓜子或坐或站,津津有味的看着,虽然时间已经近午时,大家却毫无倦意,场内场外叫卖的小贩点心繁多,哪里饿的坏。

    主宾席上摆放着小吃果蔬,李杰等人吃着东西看着戏,有说有笑,那院正去而复还,拿着一叠文稿,送到李杰面前。

    “按照夫子们的评判,最好的在上面,次第放置。”院正说道,特意点明:“夫子们觉得,最上面的那一份,最为出色。”

    “哦?那倒要看看。”李杰站起身来,伸手接过去。

    丁䲕和宗师道一左一右的凑过来,拿眼去瞧。

    “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寥寥数笔,二十八字,一副仿佛水墨丹青的画卷,徐徐展开,凄凉如北地荒漠,悲苦似绝境愁歌,将三人的眼睛,牢牢的吸引住了。

    三人的表情,宛如见了不世出的金玉宝器,惊疑中透着道不尽的喜爱,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一人吟诵两人倾听,倒把周围的人顿时吸引住了。

    李杰的“冰清玉洁”本正在众人手中传阅,马屁声如潮,不管李杰听不听得见,说些吉祥话儿总是好的,人们正在大声夸赞,却突然发现,正主们似乎根本就没注意这边了。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相互询问,是谁的词稿提上去了,得到大人们的注意,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很不错啊。

第80章 天净沙(七)() 
“妙!”丁䲕首先叫出声来,他本是文进士出身,于诗词一道,极为擅长:“这首词写得妙啊!”

    宗师道也拍案叫绝,道:“以景托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心物合一,此词当为魁首!”

    两人一惊一乍,把周围人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李杰站起身,举着那张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一边低吟一边点头,赞不绝口:“好词、好词!写的极好!只怕近十年内,再也找不到可堪与之比肩的好词了!”

    他们这般一闹,接下来的几篇词就没人看了,放在李杰面前的桌子上,无人问津,大家都盯着李杰手里的那一篇。

    李杰是谁?川峡四路都转运使啊,头甲进士出身的大员,曾在京中做过吏部员外郎,背景很深,听说跟参知政事史弥远也有关系,在蜀中任何人都瞧不起,眼高于头顶,一向不轻易夸赞人的,居然如此评价一篇词,太过罕见。

    只是那张纸就在李杰手里捏着,旁人哪里敢上去围观,只得耐着性子候着,看李杰三人在那里拿着词稿,评头论足。

    大概觉察到周围众官的神态,李杰向左右看了看,把词稿递给丁䲕,道:“来来来,大家一起品鉴一下,这首佳作的确难得,没想到年轻辈中居然有如此才华横溢之人,宗知州,快快把这人请上来,我要亲眼看看,写出如此佳作的人才!”

    宗师道连忙答应着,道:“李大使说的是,我也极想见见这位才子。不过刚才看得匆忙,倒是忘了看结尾处的署名,请丁大人看一看,告诉下官。”

    李杰也一拍脑门,笑起来道:“倒是疏忽了,丁大人看看吧。”

    丁䲕闻言,看着词稿念道:“石照县濂溪书院,长孙弘!”

    他念这几个字的时候,正逢晌午,冬日暖阳热烈烈的照下来,把他的眼睛射得眯了一眯,光晕里会场上热闹的景象在他的余光中分外模糊。

    隔着一片学子会场架设在对面的舞台上,正在蹦蹦跳跳表演的三个戏子,在那一刹那仿佛突然化作了三道光,瞬间消失不见,铺了红色地毡的木台子上,刚刚还鼓乐齐鸣的表演顷刻间变成了空荡荡的台面,徒剩下几个布景道具。

    丁䲕以为自己花了眼,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手还没有放下来,耳畔就听到了李杰带着颤音的惊呼:“有刺客!”

    “狗贼休走!”

    炸雷般的暴喝紧跟着响起,几乎震破了丁䲕的耳膜,他瞪圆了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三个刚刚还在十余丈之外舞台上的戏子,此刻已经跳到了台下,正顺着下面学子们的矮几,冲向自己所在宾客台。

    五颜六色的戏服还套在身上,戏服宽大,却丝毫不妨碍三人敏捷的动作,一个纵跃就能跳过两三张矮几,几乎是踩着学子们的脑袋一路杀过来,三人手里都拿着演戏用的假刀,明明应该是用木片竹子制作的道具却寒光闪闪,一看就是开了刃的真家伙。

    抹了油彩的脸上杀气腾腾,学子们都被惊呆了,无人敢动弹分毫,任由三个穿着戏服的刺客从头顶上窜过。

    长孙弘的位置不偏不倚在会场中间,跑在中间的一个刺客,冲向宾客台的路线恰好从他的位置上经过。

    这是一个极为健壮的男子,宽大的戏袍子裹在他身上,紧绷绷的似乎还有些小,手中那把刀子跟他身躯比起来像水果刀一样可爱,他步履沉稳,踩在地面上嗵嗵有声,可以想象如果被这双大脚踢中多半会骨断筋裂。

    三个人刺客本是齐头并进,大概是因为体型的关系,奔出一段距离之后,两侧的两人跑在了前头,中间这人稍稍落了后。

    十余丈的距离,短短眨眼间,就过了半。

    主宾台上乱做一团,事发得极为突然,无人会想到,戒备森严的会场里,会出现持刀的狂徒,更无人会想到,刺客会隐藏为唱戏的伶人,敢于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朝廷大员动手,胆大妄为至极!

    台上都是官,没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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