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整个北方都被这通事令掀翻了天,到处都能听到议论。”
李增伯脸色再变了一变,愈发的白,在堂上转了两个圈,又问:“榜贴出去后,反响如何?”
黑瘦男子答道:“有一帮读书人在到处游说,很多世家的子弟被他们说动,出来响应,这些人都被大理西京留守派了官职,基本上当天来当天封官,官帽子漫天飞,这样就带动了更多的人投靠,现在北方文的武的人才都蜂拥到京兆府,有传言甚至说说”
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李增伯挥挥手:“你但讲无妨,我给你做主,说错了不关你的事。”
黑瘦男子如释重负,张口道:“有传言说,京兆府如今才是大宋都城,有龙腾之像,而且四方道路通达,商贾云集,长孙弘在那边广开商路,降低税赋,还减免了不少地方的钱粮,跟西域方向设立几处榷场,现在每天在榷场做生意的人有几千人。”
“另外,因为蒙古人远走和林的关系,从各处涌过去的流民也被京兆府的官员们招募,就地屯田,官府提供种子农具,规定新开荒地三年不征税,而且说也奇怪,蒙古人在的时候关中年年不是雨就是旱,天灾频发,现在却风调雨顺,愣是有塞上江南的别称,大人,我在那边乡里走动的时候,亲眼见到乡间阡栢纵横、田野青青,假以时日”
“够了!我知道了!”李增伯突然呵斥道,打断了探子的话:“不要说这些细节,直接说关中现在有没有借此建军!”
“有、有、有的。”探子吞口唾沫,急道:“他们以归附的流民为主,建了飞虎、龙骧两军,每军万人,装备大理蛮军的甲胄武器,日日整军备战。”
“听说,因为兵源太多,要想进入这两军还要经过考核,比如举石锁多少下,或者箭术娴熟者方可入伍。”
李增伯呆了下,表情复杂的站在那儿良久,叹了口气,把手挥了一下。
探子怔了怔,瞧出京湖制置使情绪不大对,也不敢多说,赶紧施礼告退。
李增伯心神不宁的原地转了个圈,又坐回了原位,屁股却似坐在钉板上一般,一刻不得安稳。
堂上的另一个身着四品武官服的人却看着他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道:“李大人这么担心作甚?难道是被长孙弘的一张文榜弄得担心害怕了?”
李增伯瞅他一眼,冷哼道:“范大人从两浙来,不知这长孙弘的厉害,他这一手,乃是釜底抽薪,生生的要坐大成势呐,我们就在他当面,他坐大了,我们就是热锅上的蚂蚁,随时都要被他架在火上烤。”
两浙都统制范文虎哂然一笑,更加乐了:“李大人杞人忧天,想那长孙弘纵然三头六臂,也始终是个蛮人,翻不了天,他明面上占了关中河南,还和河北群雄眉来眼去,势力很强,但焉知那些豪强是跟他一条心?那帮土霸王自由惯了,连蒙古人都不大管得了,长孙弘一个蛮人又何德何能可以真正掌握?李大人不必担心,且看他蹦跶,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咎由自取自讨灭亡。”
李增伯气急反笑,对这个在两浙安乐窝里享惯了清福的将官哭笑不得的道:“范大人这么说,未免武断,你是没有见识过长孙弘的厉害。”
“是没见识过,但听说过。”范文虎把手上的一只如意在掌心里拍来拍去,一派儒将姿态,悠然道:“他能力敌蒙古人,打了不少漂亮仗,这是事实。不过他招揽番人,却是画地为牢的自残举动。这一着,他早晚自食其果。”
李增伯已经不想跟他斗嘴了,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侧头思考自己脑子里的事。
范文虎却谈兴盈然,拍着如意道:“大人想啊,番人野性难训,他大规模的招入,迟早会让这些番人喧宾夺主,长孙弘有多少自己人?能控制多少地盘?番人进入关中,一旦安定之后必定作乱,我大宋一直将番人置于番外,就是担心这些人不服王化,祸害我朝,长孙弘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自残是什么?”
李增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却实则谬论连篇,实在忍不住了,出口反驳:“范大人这么说,难道忘了唐朝的魏博镇、刘仁恭的银胡禄、大宋的契丹直、金人的忠孝军,这些那一支队伍不是赫赫有名的劲旅,论起战力,皆是当世豪杰,也没有听说这些外族人居多的军队造反,相反的全是尽忠报国的烈士,范大人此言偏矣。”
“而且北人性情多耿直,只要对他好,他自然对你忠,将心比心,还怕他背叛?”
范文虎被李增伯抢白,却无所谓的撇撇嘴,又道:“随便吧,反正长孙弘在关中搞什么,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只要我们牢牢扼住京湖要冲,让张柔在城外不得而入,就大功告成了,张柔乃枭雄,眼看攻不下襄阳时间一长,自然会退走,到时候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李增伯却摇摇头,忧色满面,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说给范文虎听这家伙也弄不明白里面的道理。
其实,长孙弘发出的通事榜文,在历史上是由李增伯发出去的,长孙弘不过是抢了先而已。
李增伯在京湖任职多年,跟金人、蒙古人都打过交道,深深的知道北方武人的彪悍热血,跟他们比起来,南方安稳地方征来的兵员始终要差上一截。
他一直想要仿效忠孝军和怨军,组建一支由北方武人为主的军队,一来可以招来北方大量人口,人口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有人才能图谋其他,夺走别人的人口壮大自己,是一举两得的举动,至于粮食问题,可以就地用流民屯田来解决,就像长孙弘现在做的那样。二来可以强军,忠孝军和怨军的战斗力彪炳于世,金国如果没有忠孝军只怕要提前十年灭国,京湖如果有这样一只强军坐镇,保险系数又要高上一层。
不过这么干,需要朝廷同意,奏折三翻四次的报上去,如泥牛入海,从无回音。
现在,这个主意居然被长孙弘抢了先李增伯心中的气恼和懊悔,实在是憋屈。
第432章 驸马()
眼看本属于京湖的人口,一窝蜂的涌入关中,李增伯如何不气恼,但是他还偏偏无计可施。
长孙弘可以快刀乱麻做出的事,李增伯可不敢擅自做主。
封疆大吏,最忌讳的就是引来朝廷猜忌,大宋以文制武,就是害怕武夫莽撞不可控,一军在手气壮如牛。京湖制置使已经手握重兵,脚踏大宋咽喉,如果行事还不谨慎稳重,那李增伯的官位怕也做不长了。
选取流民、格外成军,没有朝廷的认可同意,李增伯一个兵也不敢招,这是犯禁的,重可削职流放,轻则贬官降职,朝中的大人们可盯得紧呐。
李增伯感觉周身都是无形的束缚,令自己空有一脑袋的想法,却无法实施,徒叹奈何。
范文虎依然大大咧咧的坐着,无所谓的看着李增伯焦眉愁眼的面容,毫无担心着急的反应,还拍着如意,别有心情的开始谈论起等张柔退兵之后,如何向朝廷请功的事宜来。
“襄樊固若金汤,有雄兵十万,有粮草满仓,足可坚守数十年之久,李大人坐镇此间,又有我范文虎这样的强援在侧,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范文虎把两条腿大刺刺的摊着,很不雅的躺在椅子上,毫无顾忌的道:“李大人不必着急多虑,张柔在城外徘徊个把月了连城墙的砖都没摸到过,就是明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宋数百年国乍,自有国运护身,区区蛮夷,掀不起大风浪来。”
李增伯闷闷的低着头,没有搭话,范文虎自觉无趣,又觉得李增伯实在迂腐,两人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竟然都不说话,沉默起来。
范文虎其实有一点没有说错,张柔的确奈何不了坚固的京湖防线。
他率领几万兵在襄樊外围东奔西走,城池倒是打了不少,不过多数都是李增伯主动撤退不要的,大多是空城,得之无用。
所以范文虎在樊城城头看着城外的张柔跑来跑去徒劳无功,豪气丛生胆量渐大,自认为能让敌军无所作为的原因是自己这支强援所致,于是有一次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开城出去主动挑衅。
张柔当然没有让他失望,铁骑马踏,简简单单的击溃了步卒为主的江浙兵,送了范文虎一个下马威,龟缩回樊城再也不敢出去邀战了。
不过这并没有妨碍范文虎在功劳簿上给自己添了一笔,每个月给临安的塘报里,歌功颂德的辞藻还是那么多彩华丽,把迟迟不能更进一步的张柔受阻的原因,归功于自己。
双方你不出去,我不进来,在襄樊对峙。
时间在对峙中流逝,距离京湖千里之遥的两淮,也同样处于僵持中。
两淮方向,在淮东制置使余玠和淮西制置使杜杲的坚挺下,稳定了淮河防线,史天泽虽然从大名府一直推进到归德府,并占据了淮河北岸的寿州,与宋军对岸坚守的庐州隔河对望,但一直未能渡河成功,双方几十万人在两岸敲敲打打,一时间整个战局陷入了一种无奈的困局。
这样消极的场景,一直持续了几个月,到了大宋宝祐三年三月,初春的寒气刚刚消散,淮河水畔的宋军突然吃惊的发现,往日里熙熙攘攘人来马往的史天泽大军营盘,突然空了。
这很反常,很多人不得不把这当做一个陷阱对待,不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加强了戒备。一直等到三天之后,斥候回报,北军的确退了,并且一退就退得干干净净,现在淮河往北百里之内,没有一个北军的兵存在。
余玠和杜杲都有些懵了,打生打死大半年的史天泽,怎么会突然偃旗息鼓,莫非这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又过了一个月,确切的消息传来,两位两淮的最高防守者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北返的史天泽真的退走了,退走的原因,说出来令人有些不大敢相信。
他是回去帮长孙弘进攻燕京的札刺儿了。
简直要是惊掉人的下巴。
对大宋视若无物公然挥师南下的一方霸主史天泽,居然乖乖的跟着大宋都统制长孙弘去攻打蒙古的一个万户。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而长孙弘,你若能调动史天泽,为何放任他在两淮肆虐这么久,将大宋的淮河防线打得千疮百孔,令朝廷耗费了无数人命和天文数字的军费,你也到底是哪一边的?
杜杲和余玠与长孙弘有旧,不过隔着这么远也不方便去问话,只能把满腹疑惑写进塘报中,上奏朝廷。
可想而知,枢密院和理宗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受到的震撼和复杂心情,溢于言表。
贾似道更加坚定了对长孙弘的认识,痛骂此人是个奸诈狡猾之徒,理宗则长长的松了口气,在他看来,甭管长孙弘是好是坏,只要能把入寇的敌人调走,那就是有用的人。
更多的人则议论纷纷,猜测长孙弘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有人说长孙弘是朝廷柱国,可一人抵万军,连史天泽这样羁傲不逊的人都能差遣指使,可见手腕之强悍。也有人说此人必将祸害朝堂,乃不世出的奸雄,不及早解决,早晚成为心腹之患。
说好的说坏的,各有各的道理,但谁也不能就如何处理这位不大听话的大理王公提出一个好的办法来,长孙弘远在北方,与大宋隔着众多漠南万户,就算宋廷想对他做些什么,也没有可能。
而大宋枢密院里的诸位大人,明显比这些只会嘴上逞强的人厉害很多,他们在经过几次与理宗的商议后,很快就派出了北上的使臣。
使臣带着的东西,令闻者莫不大惊失色。
大宋宝祐三年四月二十六,升官为大宋枢密承旨的丁大全再一次出远门,带着理宗皇帝的谕旨北上,宣召都统制长孙弘为驸马,不日赴临安,与延福公主完婚。
第433章 出其不意()
札刺儿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多久,当长孙弘的联军屯兵真定府北面时,他派出几万兵试探了一下。
战斗持续了两天,两边作战的方式大相庭径,长孙弘一边摆出了规规矩矩的大阵,车兵步卒居中,两翼骑兵环伺,进可攻退可守,颇有战法大家的风范。
札刺儿的人则躲躲闪闪,以骑兵居多的军队没有使用契丹人惯常的骑射战法,而是正面与长孙弘大队杠了一次。
骑兵的集团冲锋瞄准的是大理军大阵的侧翼,一般来说,南方军队只要被骑兵冲出了一个口子,就会全阵溃败,札刺儿在与宋军的多次交战中已经总结出来这个规律。
但几千人的骑兵冲击没有取得效果,大理军队侧面跟它的正面看起来一样的严实,浑如一块坚硬的磐石,浪花一样的大队骑兵撞在上面,纹丝不动。
眼见冲阵不成,亲自指挥的札刺儿才挥旗变阵,号令部下改为两翼骚扰,同时一万多骑兵下马,改骑兵为步卒,集中力量去撼动骑兵根本奈何不了的车阵。
“你们知道札刺儿为什么不能像蒙古人一样啃不动就绕着走吗?”长孙弘在中军里,淡定的与一群部将讨论,看着远处正在整理盔甲的下马骑兵,脸上轻松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把对面黑压压的北军放在眼里:“因为他跟蒙古人不同,真定燕京就是他的根,他不能舍弃这些地盘到处乱跑当流寇,他不在这里拦着我,等我兵临燕京城下,他就什么都没了。”
“大人这是要动他的基业,他除非跑到草原上去,否则札刺儿就只能跟我们面对面的正面决战,避无可避。”艾忠孝带着神弩军位居中军,处于车阵正中,护着长孙弘的帅旗。
“怪不得他要跟我们拼命。”刘整皱眉道:“这家伙看来铁心要跟蒙古人走到黑了。”
“那也不一定。”长孙弘咧嘴笑笑,回头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条件合适,札刺儿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
“哦?”刘整诧异的摸下巴,而一边的完颜承嗣,则两眼闪了闪一抹得色。
“鬼王大人早已派在下与札刺儿有旧交的部属,过去跟他谈判,别看现在札刺儿气势汹汹,其实心中很不踏实,早有归顺的心,只不过怕投靠鬼王后利益受损,才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