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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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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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样很重要的,就是为巴仁大师的居所洒扫。

    他醒的很早,但当他起床时,总是能见到巴仁大师已经起来了,离开居住的静室,去往大殿后面的一间小殿里静坐参禅。

    寺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习惯,所以这间小殿无人去打扰,很僻静。

    只有加措必须进去,因为小殿里面的长明灯是需要添油的,巴仁大师虽然接近于神,但还不是神,当他独坐在小殿中时,同样需要灯光照明。

    这天早上,他依旧早早的起来,打开僧房的门,吸一口外面清晨时美好的晨曦,揉揉眼,用屋外水缸里的清水洗把脸,就走向那座雅静的小殿。

    寺庙分内外,赠人居住的内院一般信徒是不能进入的,有走廊隔断,内外相交的木门处有武僧守卫。那座小殿,就在走廊的尽头,与外院大殿一墙之隔。

    早上的走廊,了无人踪,起早的僧侣们都在外面做着自己的事,庙里不养懒人,大家都有忙碌的工作。

    加措一个人走在廊上,两旁的院落空旷,松木成林,鸟雀在树巅跳跃飞舞,鸣叫歌唱,少年性子的加措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它们,那些舞动的翅膀那么轻盈,如果能像鸟儿一样飞上天空,那该多好啊。

    边走边看,加措来到了那座小殿门外,按照惯例,他停住脚步,侧耳倾听里面动静。

    如果巴仁大师在静思,那么此刻就不能进去,得等一等,等他静思完毕开始诵经的时候,才能进去,否则打扰了大师,就不好了。

    加措站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却听到了与以往有些不同的声音。

    有人在里面说话,用的藏语,声音很低,但听得出来,不止巴仁大师一个人,似乎巴仁大师在和别人对话。

    对话很激烈,有点像吵架。

    大师有客人?

    加措有些诧异,这才刚刚天亮啊,客人来得好早。

    他停在那里,正在犹豫是应该暂时离开还是等一等,或者去端一碗茶水来招待客人,就在这一两息之间,就听见一声陡然拔高了几个分贝的大喊。

    “不!”

    “噗呲!”

    加措的心,猛地抖了一下,他见过寺里斩杀牛羊,武僧将刀子刺进牛羊脖子里时的声响,跟这个声音差不多。

    顾不得其他了,加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推开了小殿的门。

    一个人影从另一侧的窗户里翻出去,动作很快,加措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着僧侣黄袍的影子。

    加措疾步奔到窗边,外面是一处僻静的小院,隔着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巴仓寺的外墙,逃走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几个醒目的脚印留在白色的墙体上,翻窗出去的人身手了得,竟然毫不费力的跃过了这道近两人高的大墙。

    加措慌忙回头,然后就呆住了。

    巴仓寺的寺主、巴仁大师倒在他平日坐的那张旧蒲团上,胸口插着一根降魔杵,鼓着眼睛,看着房顶,血顺着黄色的僧袍,流了一地。

    他死了。

第384章 怀璧其罪() 
对于宗教来说,一些常人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却事关生死。

    就拿藏传密宗来讲,只不过应为秉承的教法经义各有侧重,就分裂为互相不服的几大教派,这样的矛盾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彼此间的差距并非不可调解,跟世界上其他一些你死我活宗教比起来简直太容易融合了,却就是走不到一起。

    具体来说,藏地佛教有两大主流,四大教派,分别是宁玛教,又称红教;葛举派,又称白教;格鲁派,是黄教;萨迦派,又称花教。宁玛派和葛举派是前期主流。

    宗教分裂,往往带来俗世的巨大问题,在****的地方,体现得尤为明显,具体到南宋时期的藏地,就表现在分裂的土地上。

    纯净的高原上寺庙星罗棋布,因为从松赞干布开始的藏王赞普尊佛,带来的崇佛热潮席卷藏地,将本地原本的原始宗教苯教压制的偃旗息鼓,最终溟灭于不知何处。而赤祖德赞当藏王的时候,甚至立下了藏民七户养一僧的法定制度,这都大大促进了密宗佛教在吐蕃的开展。

    深厚宗教基础上的教派分裂,加上刻意卷入的政治因素,在吐蕃大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以何处寺庙为核心的势力,相互之间虽然很少发生武力斗争,但看不顺眼的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争夺信众,争夺地盘,开设分寺,甚至信众间的一次争辩,都有可能引发一场舌战法会,激烈时要由小规模的械斗来解决问题。

    巴仓寺的巴仁法师,是宁玛派的法王之一,与代表吐蕃诸部前往西凉府与阔端会面的萨迦派班智达教派不同,分歧自然很大。

    所以嘉绒地区,出于对蒙古武力的恐惧而与萨迦派站到了一起,但不等于巴仓寺就臣服于萨迦派,两者之间毫无从属的关系。

    当然了,元世祖忽必烈在历史上任命萨迦派法王八思巴为国师,利用萨迦派为代理人打理理藩院,借此统治吐蕃是后话,至少在眼前,早死的阔端没有走到这一步,而后来做到这一点的忽必烈还在襄阳城里厮混。

    巴仁大师的死,点燃了一个火药桶。

    后来赶来的武僧搜遍了嘉绒每一块土地,却没有找到刺客的踪影,那个刺杀巴仁后跳墙逃走的家伙,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小沙弥加措的亲眼目睹成了破案的关键,留在尸体上的那根不属于巴仓寺的降魔杵也能够证明凶手的身份。

    一个僧侣。

    这就是凶手的身份,弄明白这个,就好办了。

    巴仓寺后院是常人不能随意进入的,而经过排查,巴仓寺本寺的僧人都有不可能作案的证明,那么就是外来者了。加上那天早上进入寺庙的他院僧侣不多,查一查记录就一清二楚。

    一个来自逻西城萨迦寺的云游僧,很自然的成为了首要的怀疑对象,这人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进入巴仓寺,与巴仁大师常常闭门谈话,他们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愤怒的巴仓寺僧人披星戴月的赶往逻西城,到萨迦寺兴师问罪,萨迦寺的人却告诉他们,本寺查无此人。

    巴仓寺更加愤怒了,难道那人登记时的度牒时假的不成?

    萨迦寺坚持自己的结论,表示虽然同情巴仁大师的遇害,但这个嫌疑人真的不是本寺的人,希望巴仓寺搞清楚。

    愤怒的人,言辞是激烈的,萨迦寺却也不是善茬,对于找上门闹事的巴仓寺僧人起初还和颜悦色,交锋几次之后就不耐烦了,由辩解变成争吵,最后将巴仓寺的人赶了出去。

    这就更不得了了。

    嘉绒地区有领主,是寺庙的俗世代理人,他们是有兵的,寺庙里也有武僧,全拉出来有几万人。

    不久之后,嘉绒地区的信众砸了萨迦派在嘉绒边缘地带的一个萨迦派寺庙,一把火烧了庙宇,强迫僧侣归附宁玛派,僧人不从,还闹出了十来条人命。

    放在以往,因为有藏王赞普居中斡旋,这种宗教矛盾最后会以和解收场,大家坐到一起,四四六六说清楚,最后在佛祖面前重归于好,也就是了。

    但现在没有藏王了,谁还有偌大的面子干这个?

    萨迦派定然是不服的,于是逻西城的萨迦派信众也砸了几个红教庙宇,事情越来越大。

    巴仁大师的死,是谁干的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大家红了眼睛,已经没有了理智。

    从信众数量来说,这时代占据优势的,是萨迦派,班智达作为吐蕃诸部联合推举出去作为代表跟蒙古人谈判,就可以看出花教的影响力,而宁玛派虽然是密宗开山派,但老牌传人却处于下风,这就严重影响了这场宗教纷乱里宁玛派的战斗力。

    巴仁遇刺之前,各个教派纵横交错,寺庙建设没有严格按照各自的势力范围划分,各派寺庙星星点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纷乱一起,人少的宁玛派就吃了大亏。

    逻西城与嘉绒发生了杀害对方僧侣的恶劣事件,两地领主的军队开始出面,相互抓捕杀人的武僧,争斗由寺庙信众层面进一步上升。两个月后,第一场领主之间的大规模战斗,发生在逻西城与嘉绒之间的朵甘思地带,这一战以逻西方面的胜利告终。

    这些消息传到汉中城长孙弘的耳朵里时,他正在喝酒。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精壮大汉,满脸的胡子渣,一脸的彪悍气质。

    长孙弘替他斟了一个满杯,大汉端起就喝,喝完还咂咂嘴:“好酒!还是咱们汉人的酒好喝,吐蕃的青稞酒难喝死了,老子在那边过得很不习惯。”

    长孙弘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到:“林四哥,辛苦你了,难为你又装和尚、也穿僧袍的,我为了准备了上等好酒,就等你回来喝个够!”

    林老四闻到酒香,早已乐开了花,伸筷子不客气的夹了一筷菜,眯着眼睛抿酒,好不愉快。

    长孙弘笑吟吟的看着他,招呼仆役再上几个荤菜来。

    林老四感慨道:“还是你们读书人有本事,我们在福建策划了许久,搞出来的义军还没有半年,就被官军剿了,搭进去许多兄弟,你倒好,不费一兵一卒,只消我跑了一趟,就把吐蕃闹得天翻地覆,别人说书生杀人不用刀,我还不信,今天却信了!”

    他看着长孙弘:“那老和尚慈眉善目的,我杀他时,他还给我念经,弄得我差点没有下去手,你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

    长孙弘把头低下,沉默了很久才重新抬起来,端起自己面前满满的酒杯,摇摇头:“四哥,你听说过怀璧其罪吗?”

    “嗯?”

    林老四侧头思考什么叫做怀璧其罪的时候,长孙弘已经把手中的酒杯举起,朝天举了举,手腕一甩,将满杯的酒液,洒到了地上。

第385章 连环套() 
林老四看着长孙弘举杯祭天的举动,哂笑道:“怎么?良心过不去了?”

    长孙弘笑笑,把杯子重新倒满,仰脖子一口喝下,道:“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坏人?”

    林老四把刚端上桌子的一盘卤味朝自己身前拉了拉,空手拿起里面的一块猪耳朵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一边咀嚼,一边满不在乎的道:“什么叫坏?什么叫好?”

    他两口把猪耳朵嚼烂吞下,把酒杯复又端起,眯着眼睛扯着嘴角:“我林老四一生杀人无数,刀下不止是杀男人,还杀过妇孺,杀过不满十岁的小孩,我是不是坏人?很多人听我这么说,一定说我是!对不对?我的人头在刑部悬赏榜上一直名列前茅,走出去说出我的名字,人人都说我是江洋大盗,我是标准的坏人吧?是不是?”

    长孙弘看着他,带着笑意,没有说话。

    “可是,在南边,在江宁,我林老四可是家喻户晓的好汉!”林老四大刺刺的道,嘚瑟起来:“我曾带唐门中人,一夜扫了江宁八大豪商,抢来的银子堆满了雨花楼,连夜来捡银子的老百姓像赶集一样热闹,连官府的官差都拦不住。那一年江南很冷,下了几十年都没有下过的大雪,如果没有我们杀人劫财分发给百姓流民,恐怕冻死饿死的人,要多出许多。”

    “绍定二年六月,我独自在成都府夜行百里,趁黑入城,抄了川峡四路头号金银铺子宝福号的总铺,杀护院十余人,把总铺掌柜的脑袋挂在锦官城头示众,为什么呢?因为他为富不仁,为了一根汉朝的玉如意逼死了我认识的一个家道中落的朋友,一条命,我用他十来条命来换。”

    他笑起来,眼皮一跳一跳的,面目狰狞,说到以前跑江湖时闹出的祸事,林老四就兴致盎然,说起来就没个头,不过他正想再说几件案子,看到对面长孙弘似笑非笑的脸,就猛然想起了正题。

    “所以说,大道理我不大懂,不过是这么个意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清什么浊什么来着?”

    长孙弘接了一句:“清浊同流。”

    林老四拍大腿:“对!就是这句话!清浊同流!你是书生,你比我懂这个。”

    他拍了两下大腿,道:“这世道,你当坏人也罢,当好人也罢,随别人怎么说,你做你的,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别去管好坏。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做的那些事,被我杀了的那些人的家属,铁定说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被我帮助的那些人呢,一定恨不得把我供起来天天上香,这怎么去分好坏?是不是?所以啊,好坏由别人去说,管那么多算球!”

    夹起一块肥大的肉,林老四猛地扔进嘴里,大嚼特嚼,非常的用力,满嘴的油,仿佛用这块肉壮胆一样瞪着长孙弘。

    他第一次在长孙弘面前说道理,有些心虚的。

    长孙弘竖起大拇指:“林四哥,你说的太好了!”

    林老四高兴:“怎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简直至理名言。”长孙弘微笑道:“不过我并没有因为巴仁大师的事儿内疚。”

    林老四蠕动的嘴巴停下来,怔了一下。

    长孙弘放下筷子,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林老四。

    林老四孤疑的接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些名字,还是明显的吐蕃名字。

    “等休息几天,还要麻烦林四哥走一趟吐蕃。”长孙弘露出自己拿标志性的童叟无欺的笑脸:“这上面的名字,需要你去一一杀掉。”

    林老四一口酒肉差点喷了出去。

    “咳咳咳!”因为猝不及防,一些酒呛入了气管,弄得他好一阵剧烈的咳嗽,弯着腰蹲在桌子边缓了好一阵,才把气顺过来。

    长孙弘关切的拍他的背:“四哥,没事吧?”

    “没事咳咳,没事。”林老四扶着桌子,摆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来人呐,送杯热茶过来。”长孙弘冲外面喊。

    有人高声答应着,林老四在抱着头感叹:“书生杀人不用刀啊,不用刀,我以为我是狠角色了,没想到小哥你才是个中高手啊,唉,我唐门为什么没有把你招进来啊!可惜、可惜,如果有了你,只怕我复国大计早就得逞了!”

    “四哥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长孙弘谦虚的道。

    林老四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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