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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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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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向士壁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反诗是要杀头的,谢堂狠毒,一定会想尽办法夺回去,到时候也许会对长孙小哥的性命构成威胁。”

    “正是这个道理。”杜庶也道:“人没了,信就没了。”

    “不用担心。”长孙弘笑起来,胸有成竹:“我住的地方,安全得很。”

第282章 行在皇城司() 
在临安城御街北段,往西边折过去,过两条横街,转一个弯,就是清水坊。

    这里距离城北最为热闹的北坊,比较远,街巷幽深,往来行人零零落落,勾栏瓦子不会在这样人口较稀少的地段开设,酒肆饭店也不会在这里落址。附近都是大门大院,有钱人的住宅区,非常清静,所以地皮很贵,能在这边买宅院的,都是阔户有钱人。

    阎彪的府邸,就在这条巷子头一家。

    巷子口有个豆腐店,阎府的家人,常常出来就近照顾生意。

    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宽皮大耳,一看就是憨厚的老实人,他家的豆腐白嫩爽口,像江南水淋淋的大姑娘,掐一下就能滴出水来。

    因为他做生意很公道,童叟无欺,大家都喜欢他。

    也爱跟他攀谈一些琐碎事。

    比如今天,阎家厨房的家人来买豆腐时,就红肿着额头,抱怨起来。

    “我家老爷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脾气大得很。”他揉着脸上青紫的伤处,吃痛时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寻个由头就要打人。”

    店主一边给他包豆腐,一边同情的安慰他:“大官人都是这样的,你小心点做事,不要出错就是了。”

    “唉。”家人重重的叹息:“你的豆腐可要挑好的拿,不然回去被寻个不是,我又要挨打了。”

    “知道,放心。”店主将荷叶包递给他,笑道:“我的豆腐,临安城里就找不出比我家还好的,你拿回去,立刻下锅,做出来好吃大官人心中高兴说不定要赏你呢!”

    “呵,但愿如此。”家人接了,嘟囔一句,捧着豆腐就回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店主摇摇头,一边给豆腐盒子盖上防尘土的纱笼,一边低声对在身边搭手帮忙的九岁小儿叮嘱道:“看见没有?给富贵人家当下人有什么出息,在外面虽然神气,却任凭主人家打骂,活着没尊严,你今后可要仔细读书,在私斋里听先生的话,日后中个功名,也好光宗耀祖!”

    那小儿也瞧见了家人头上的伤,听父亲说着,目光坚毅的应承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努力读书,今后中科当官,不被别人欺负!”

    父亲于是欣慰起来,用粘了豆腐汁水的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父子俩的对话,阎府的厨子已经走远,当然听不见了。

    他回到府中,刚进门,就见厨房的一个师傅,捂着脑袋,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

    手指缝里,还有血在流。

    “怎么了怎么了?”他心惊胆战,赶紧的问。

    “大官人又发火了。”流血的人垂头丧气:“说刚刚送去五柳醋鱼太酸了,把叫过去打了一顿。”

    “太酸了?”厨子懵逼:“放了醋当然会酸的。”

    流血的人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样子仿佛在说,我也是这样说的,可还是被打了。

    两人对望,同时叹气,一起回厨房去包裹伤口了。

    离这里隔了一条走廊的正厅里,一张圆桌边,阎彪和另一人,正在吃饭。

    “放了醋当然是酸的。”那人笑道,伸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阎大人要求太苛刻了。”

    阎彪虎着脸,用一块白巾擦着手,他刚才用这只手打破了一个厨子的头,要擦干净。

    “哼,这帮畜生,以为老子好糊弄,不要求高些,怎么能令他们服服帖帖?”阎彪道:“我不像胡大人,掌着行在皇城司,举手投足就能取人性命,当然不用这等手段就可以令人俯首的。”

    大宋行在皇城司下属探事司勾当公事胡不显是个宦官,白面而无须,自幼读过书,虽然做了太监,但现在也是正六品的文官,涵养很好,听到阎彪这种带气的话,也不着恼,笑着拿过酒壶,替他倒了一杯酒。

    “阎大人不必着急,董老公嘱咐了我,这件事,已经着了下面的儿郎去办了,我告诉他们,有了消息,直接来这里找我。”胡不显亲热的凑过去,把着阎彪的肩头:“查不出来,我就坐这儿不走了,临安城多大片地儿?找个人出来何等的容易,你就放心吧!”

    他说得轻松,但阎彪却很想一脚把他踹得飞起。

    太监身上,总有一股抹不去的尿骚味,纵然用很浓的香粉掩盖,但味儿仍旧刺鼻难闻,阎彪正在吃饭,近距离嗅到了,怎么能喜欢?你他妈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臭吗?

    但他不敢,别说胡不显正在帮他的忙,就算没帮,他也不敢去触一个皇城司勾当的霉头。

    行在皇城司啊,脱离三衙、自立门户的衙门,上可直达天听,下可直抵百姓的衙门,有侦缉权,掌宫禁宿卫、刺探情报,皇帝爪牙,天子亲卫。临安府的捕快不知道的,他们知道,大理寺不敢管的,他们敢管,虽然不能审案断案,也不设牢狱,但光是可以半夜端门入户拿人锁人的权利,就足够所有的官民敬畏仰视了。

    这个衙门一般以内官掌握,从禁军和临安府中挑选亲事官,具体做事。

    也唯有这样的角色,才能帮到阎彪。

    董宋臣找来胡不显,也够意思了。

    于是阎彪只能憋着气,强忍那股中和了香粉味却反而更臭了的味道,点头道:“胡大人办事稳妥,我当然放心了。”

    “来,喝一个!”胡不显把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放心、放心,这顿酒没吃完,就能得了准信儿。”

    阎彪心不在焉的把酒吞了,虽然得了承诺,但一刻没有得到长孙弘的下落,他就一刻不能安心。

    那首反诗,如同悬在头顶用一根丝线吊着的大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胡不显“哧溜”一声,把酒液吸尽,添了下嘴皮,乐颠颠的笑,宫里的生活苦闷,宋朝皇帝对太监不怎么好,哪里有阎彪这样的糜烂生活有意思。

    阎彪瞄了他两眼,咳嗽一声,冲外面拍拍手。

    两个家仆闻声而入,抬着一个小木头箱子。

    胡不显眼睛一亮,心中会意,佯作没看到,举筷吃菜。

    家仆放下箱子,走了出去,阎彪迈步门边,瞧瞧无人,才返身回来,把小箱子吃力的抬到胡不显跟前。

    “哎呀,阎大人,你这是”胡不显不解,表演痕迹非常明显。

    阎彪把箱子打开,一阵金光闪现,耀得胡不显两眼光芒乱放,里面一块块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叶子。

    “这件事,关系阎某的身家性命,望胡大人下手利落些,除掉此人,拿回那张纸,阎某感激不尽。”阎彪忍着肉痛,露出慷慨的笑:“请胡大人务必费心!”

    “好说、好说。”胡不显矜持的想学文官摸胡须,却想起自己没有胡子,只好改为摸下巴:“阎大人不必破费,这件事胡某自然会下死力气。”

    “要的,要的,下面的兄弟做事,也要些辛苦钱。”

    “这个既然阎大人有心,那,就先收下了。”

    两人虚情假意的推让,心有灵犀的交割,行云流水,大家高兴。

    小箱子刚放好,就听门外有人高声禀道:“属下求见胡大人,有要情到!”

    胡不显哈哈大笑,对阎彪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顿酒不消吃完,就有准信儿,阎大人稍后,我出去就回来。”

第283章 姑苏驿馆() 
等胡不显回来的时候,阎彪宛如一个期盼丈夫归来的合格妻子,巴巴的等着他。

    “怎么样?胡大人,可是有消息了。”他双手按着桌子,焦急而又期待,心头莫名的紧张。

    胡不显背负着手,迈步而入,脸上看不出喜乐,坐定之后,看着阎彪的眼,还带着一点疑惑。

    “阎大人,你说的那个绿袍小官,真的是个年轻人?”胡不显没回答,而是先发问。

    “是啊,大概二十来岁,乳臭未乾,不知天高地厚!”阎彪愤然起来,显然一提到那件事他就一肚子火。

    胡不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一下,道:“那天跟你起冲突之前,订阁子的,是京湖孟珙帐下的一个参议,叫做李庭芝,听说他要招待西川制置使王夔,所以才在春风楼设宴。”

    西川制置使?孟珙?

    一方大吏啊,衔头就足够吓人了。

    但阎彪不怕。

    他猛一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横眉怒目,鼻孔里都是火,纨绔的小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就爆了出来。

    “原来是孟珙那老不死的粪球!我说谁的人胆子那么大,竟然打我!”他喊起来,几乎在咆哮:“我立刻去告诉我姐姐,去告诉她,让她给官家说,下旨抓了孟珙,抄了他的家!抓他全家下狱!还有,那个打我的家伙,必须得弄死!”

    胡不显静静的看着他,等他把一通火发泄完了,才慢慢的道:“阎大人不要气恼,这事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什么?就是那伙人!胡大人,去抓就行了!别让他们跑了!”阎彪嚷嚷。

    胡不显觉得头突然有些大,他很奇怪,为什么在说正事的时候,跟阎彪交流就那么费劲呢?

    “阎大人,孟珙是京湖制置使,朝廷大吏,不是我可以动的。”胡不显耐心的解释:“就连官家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你我怎么能擅动?”

    “况且,你说了,动手的是一个年轻人,不是孟珙。”

    阎彪继续嚷嚷,他心中气愤难平,忽然得了准信是谁干的,心中的急切,可想而知:“当然不是那个老头了,是他底下的人,我们去认人,把他家里翻个底朝天,不愁找不出来!”

    胡不显用手扶额,闭上眼缓了一会,才慢慢的道:“阎大人,那是孟家,不是寻常老百姓,我们进去容易,出来就肯定出不来了,孟家把我们打得半死,官家都不一定给我们做主的。”

    “哦?”阎彪错愕了一下,继而皱眉,嫌弃的朝地上的小箱子踢了踢:“胡大人是不肯为我出头了?”

    目光在小箱子上停留了一下,胡不显道:“胡某并非此意,其实我们不必去明着得罪孟珙,我的人已经查出来了,那日动手殴打你的,是西川制置使王夔下面的一个团练使,绿袍小官长孙弘!”

    “对、对、对!”阎彪叫起来,一脚把一张圆凳踢飞:“就是个绿袍小官,叫长孙弘是吧?不是孟珙的人是吧?那就去拿他,让他把老子写的反写的那首诗交出来,再把这家伙阉了,把切下来的东西拿去喂狗!”

    胡不显听着这话,面色铁青。

    切了那话儿喂狗?你小子骂谁呢?

    你他妈不知道我的那话儿被切了吗?还提这茬?

    瞪了瞪阎彪,这纨绔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依旧在大叫大嚷的发怒,要去找刀子,亲自动手切长孙弘的东西。

    对这种没脑子的人,跟他生气似乎是一种侮辱智商的行为,胡不显叹口气,把地上的小箱子朝自己身边拢了拢,好言道:“阎大人莫要着急,其实还有一件事,说出来你会高兴的。”

    “哦?什么高兴的事?”阎彪正在卷袖子,用桌子上切羊肉的小刀在空中比划,闻声抬头:“快说、快说!”

    “昨天晚上,在三元楼里,也发生了一起打斗,打架的两边,一边是谢皇后的弟弟谢堂,一边是两淮军官,所为的,是一个女子,两边人争风吃醋,打了起来。”

    阎彪一愣,哈哈大笑:“谢堂那憨货,就会干这些龌蹉事,他一天不找女人就浑身没劲,怎么样?跟大头兵打赢了没?是不是吃亏了?那家伙的手下都是一帮没卵蛋的种,一定是输了!哈哈哈,要说起来啊,上次我跟他去”

    吧啦吧啦,似乎刚才的愤怒和不快,瞬间就被冲得没了影儿,阎彪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谈兴阑珊的准备说下去。

    胡不显擦了擦额头的汗,迷惑的看着他,有点奇怪,这人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

    “这个且先停下。”胡不显忍着心头的不快,制止了阎彪大谈他和谢堂的风流故事,继续自己的话头道:“我想说的,不是谢堂,而是跟他动手的人。”

    “不就是两淮的军汉嘛。”阎彪被打断了,有些不爽:“我也认识几个,这些军汉都是爱钱的主,只要有钱,就能跟他们交好。”

    “。。。”胡不显理了理脑子,才接着说道:“军汉们就不说是谁了,只是其中的一个,正是长孙弘!”

    “嗯?”阎彪兴奋起来:“谢堂也被他打了?”

    胡不显对阎彪的着眼点清奇,已经有些免疫了,不接他的话头,接着说道:“两边打了一架,各自散去,听说谢堂回去以后,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托了人,也在到处找寻长孙弘的下落,很巧,他也找上了皇城司,不过没找我,找的下面一个指挥。”

    “这么说,谢堂也要弄死他了?”阎彪眉飞色舞:“我这就去找谢堂,我俩一起弄死那驴日的家伙!”

    他抬脚就要跑,胡不显一把将他拉住,面色哭笑不得:“我说这个,不是这个意思。胡大人就没想想,这人一个小小的西川团练使,为什么来临安,又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同时得罪你和谢堂这样的权贵?”

    “为什么?”阎彪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拍着巴掌道:“这混蛋胆儿肥,把临安城当成他的土窝子了!”

    胡不显死死将又要跑的阎彪拖住,口中忙道:“非也、非也,这人并非常人,他是大理的一字并肩王,手中有大理国书,昨晚上入住了姑苏驿馆,择日要面见官家,是使臣!”

    使臣?

    阎彪再次定住了脚步,不解的问:“大理小国,有什么打紧?弄死他!”

    “不是这样的,阎大人,你那首诗,如果被他拿捏到官家跟前去,会怎么样?”胡不显看着他,痛心疾首,觉得有些话难道非要解释得这么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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