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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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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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王小波,单说李顺,这人是私盐贩子出身,王小波的妻弟,最为强势的时候,占了成都府当了蜀中王,后来朝廷调集禁军围剿,死于战乱,其家属满门被杀,但有一支远房余脉,躲了起来,避过了这场祸害。”

    “这支余脉从梓州逃出,辗转反复,东躲西藏,最终落到了这潼川路一带,繁衍生息,默默经营,对外绝口不提往日旧事,百余年下来,逐步形成了一股力量。”

    听到这里,长孙弘面色大变,赫然道:“莫非这李家村,就是那李顺余脉不成?”

    长孙豪摇摇头,道:“不是,李家余脉,扎根在富顺监,那边以盐成县,以盐生财,李家祖上就是贩私盐的,在那里如鱼得水,还暗中成立一个教派,叫做什么什么”

    他抓抓脑袋,想不起来了,长孙进在一边冷不丁的补充:“叫做井神教!”

    “对!井神教!”长孙豪猛拍桌子:“就是这个名字,专门吸纳盐丁盐户入教,以小恩小惠周济众人,众人感其恩而入其教,在富顺一地,颇有能量。”

    “李显,是李家的一名远侄,因为李家害怕聚居于一处万一朝廷察觉难免一锅端,从落地富顺开始就把子侄辈外放他地,各处落地生根,李显家在这石照县李家村,已经几十近百年了,当地人早已将其视为本地人。”

    “故而李显身在合州,却能穿州过县,大做私盐生意,他的背后,有这样一股势力在暗中支撑。李家私盐生意做了百年,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仓司、州衙、府衙,都有他们的人,又打着传教的幌子,招纳了不少死士,其力量不容轻视。”

    “我们长孙家外来是客,本想在边缘分一杯羹,为李家村贫苦户头寻个活路,销盐时也格外小心,不去触碰李家利益,却不曾想千小心万小心,这次还是被李显察觉,才有了今天他上门来的一出戏,这还是看在我为他所用的份上,没有直接大动干戈、杀上门来,敲打一番,让我们知难而退,从此作罢。”

    长孙豪目光阴沉,重重的叹息一声,向长孙弘道:“来龙去脉,就是如此这般,你是我长孙家唯一的男丁,不管我们在这李家村能待多久,如果将来有事,你也知道是谁要动我们。”

    长孙弘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明白,越来小小的李家村,竟然藏龙卧虎,暗地里有这么一尊神,难怪李家不过一偏僻小村的土财主,能够请得起西席、建得起豪宅,原来背后财势如此之大。

    “既然如此,爹,我们以后就不要去与他争利了吧,夺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他已经察觉了,看在我家还对他有用的情面上警告一次,再有下次,必然会痛下杀手了。”长孙弘思量了半天,觉得以长孙家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李显,纵然长孙兄弟百人敌,也抵不过百年壮大的私盐枭,这些人都是随时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哼!怕他个鸟!”长孙进激愤道:“我们屁股不干净,那肥猪更不干净!逼急了,我们上衙门告他一状,把他系反贼余孽的事抖出来,看谁先死!”

    长孙豪皱眉看他,冷然喝道:“告?拿什么去告?李家做这杀头的买卖却百年无事,靠的就是行事隐秘、做事周全,他家的私盐走的官道,用的盐引,真真假假,无从分辨,仓房更是无人知晓在何处,明面上的私盐栈子都是挂的旁人姓名,跟他家无关,纵然查到了,李显也能推得一干二净。还不说衙门里多少他家的明桩暗茬,只怕你的状纸还没递到县尊案上,我们的脑袋就搬了家。”

    “如此说来,这门利事我们就丢下了?”长孙进极不服气,气鼓鼓的拍桌子。

    “还能怎样?”长孙豪怒道:“难道非要拿我们一家的性命、还有外面那些穷哈哈的性命去跟他拼?”

    长孙进一下焉了下来,双腿一缩,蹲在凳子上低头不说话了,鼻息粗重的喘气,显然憋屈难平。

    转过头来,长孙豪看看长孙弘,道:“二郎说得对,凡人重利,我们动了李家的本,他不顾一切也会动我们,左右今年这些货也脱手了,明年做不做,再看吧。”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张氏在远处灶房里“笃笃笃”切菜的声音都隐约可闻,长孙豪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提起来才发现,茶壶里只剩下半碗了,他也不管,端起来慢慢的喝。

    长孙弘看看一个蹲着生闷气、一个坐着喝闷茶的长孙兄弟,犹豫了半天,最后把想问他俩拿钱的念头生生的压了下去,轻轻的启口,问道:“那个爹,这次贩盐,我们家就没有留下一点钱来?”

    “留了几十文,够过日子就行了。”长孙豪抿着茶,闷声道:“其余的,都分了,就这些,跟着去的穷户们还有些不够,税这么重,难呐!”

    最后两个字,他是摇着头说的。

    长孙弘听了,耷拉着眉毛,跟着摇了摇头,这下可好,家里没钱,碾米机又那么贵,一架肯定不够的,那样赚点钱太慢了。

    如何是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第24章 转让() 
周夫子听了,初初微怔,继而大喜,一纵身站了起来,咧嘴便笑,不住口的道:“如蒙魏翁推荐,此子未来可期,好比幼苗得巨木庇荫,无惧烈日也!”

    他拿起水盏墨条,就开始给魏了翁墨墨,魏了翁将巨案上的东西随意一拂,腾出一块地方来,又抽出一张新的皮纸,一边展开一边说道:“尚青可不要误会,朝廷开科取士,自有章法,我等士林雅人,可不能坏了规制。这封信,只不过能让他今后的路走得顺利一些,至于能不能成才,还得靠他自己。”

    周夫子卷着袖子把墨条磨得飞快,眉开眼笑,下巴上的白胡子都在一抖一抖的乐呵,道:“这个自然,魏翁可别忘了,我也是御史出身,当年为弹劾这类陋习可不没少上折子,当然不会让这小子以为走关系就能上进,日后鞭策训诫,是少不了的。”

    魏了翁拿起笔架山上悬着的一支狼毫,蘸蘸墨,瞥一眼乐不可支的周夫子,笑道:“严师出高徒,桃李自磨炼。尚青呐,我看你这样子,喜欢这孩子得很啊。”

    周夫子把墨条停下,帮魏了翁把纸展平,收敛笑容,神色淡下来,掂着胡须说道:“二十年前被贬出京,如落魄游魂,又孤身一人,本已淡了心性,原以为会在那山村终老一生,再不过问国事千秋,但在那宁静的地方呆久了,方才惊觉,心中挂怀的,依然是唉!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旧习难改啊。”

    他摇摇头,自嘲般的苦笑一下,背负双手,立于案前:“直到见了这孩子,看了他写的词,心腹间突兀的有一团火复燃起来,就想这一身所学,总得教给一个人吧,我周朗时运不济、不能为国效微薄之力,却可以为国家教授一个人才出来啊,无论他将来做什么事、走什么路,我现在却能教他、引导他,把他的才智引于正道,让他明白家国天下事大丈夫系于一肩的道理,如若老天眷顾,这孩子也努力,日后有所成,也不枉我在那山村苟且半生了。”

    周夫子周朗说得淡然,言辞间都是自嘲的语气,却让魏了翁深深的看向他,眉目闪烁,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运气沉腕,握着笔的右手稳稳的将笔尖落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遥远的李家村里,又是一个清晨到来了。

    如以往一样,长孙兄弟早早的出门下田了,虽然是村里的保正,但长孙豪一样靠种地为生,李显为了笼络他,给了长孙家十几亩上好的田地,免去了一半田租,这就极为难得了,一年两季的稻子收获下来,一家四口人足够温饱,虽然吃的还是咯牙的糙米饭,但量却不少,一天两顿不会饿着,比村里很多只能吃一顿米饭的农户强上许多。

    不过地里的活可不少,长孙兄弟一天基本上就耗在那里了,村里只有李显家有牛,租用起来很贵,一般不敢用,耕地之类的只能靠人力,非常费力。

    长孙弘晨练之后,在家里写了半个时辰的字,装模作样的就给张氏说要去李显家里找李文李武兄弟探讨文字上的功课,张氏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儿子跟李官人家的公子搞好了关系,欢喜得不得了,赶紧的让他出门了。

    狗子早就在巷子口等着了,两人汇合,直奔村外,朝张家村的方向走去。

    从上次去过张家村,到今天已经差不多近二十天了,算算日子,张木匠承诺的时间也足够了,今天去,是去验货的。

    不过走在路上,长孙弘的心里,还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十里地走了半个多时辰就到,张木匠那小小的院子就出现在了眼前,门前木质的招牌迎风摇摆,“鲁班子弟”四个黑漆大字醒目的刻在上面,招牌有些旧了,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东西,显然张木匠这门手艺已经传了几代人了。

    拍门而入,里面还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开工情景,几个年轻的徒弟各自操着自己的活计,敲敲打打,乒乒乓乓,有人看到了长孙弘和狗子,问了几句,就带着两人朝屋里走去。

    还没进屋,张木匠就拿着一只墨斗出来了,他头上绑着布带子,上面夹着一些看不懂的木匠小工具,胡子拉碴一脸倦容的劳累匠人模样,一眼瞧见两人,立刻顿住脚步,露出笑容,开口便道:“二位小哥,来得正好,那架木磨碾米机昨前天才做好,来来来,我引你们去看!”

    他兴冲冲的朝屋里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转过来,动作敏捷,让跟在后面的长孙弘和狗子差点撞在他身上。

    张木匠回去高声吩咐院里的徒弟们不得进来打扰他,然后关上门、插上闩,做贼般的对二人道:“这东西好是好,正如小哥说的,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不然让人学了去,可就糟蹋了。”

    长孙弘和狗子对视一眼,赞道:“张大叔想得周到。”

    张木匠得意的笑起来,连日来操劳的疲态一扫而空,咧嘴笑着带着两人穿堂过屋,来到后院里,这里四面都是土墙,堆满了木头原料,中间留有一块空地,用一块大的苫布盖着一架东西,看其个头,有寻常男子肩头处般高低。

    张木匠先进旁边一间看上去是他的睡房的屋子里去,拿出一卷纸来,交给长孙弘:“小哥,这是图纸,老夫藏得极好,没人瞧见过,现在物归原主。”

    长孙弘打开看了,是自己画的那张图无疑,不过上面用墨笔星星点点的做了些批注改动,应该是张木匠在制造的时候加上去的。

    图是凭记忆画的,错漏不少,不改才有鬼了。长孙弘把图纸放进怀里,望着苫布下的东西问道:“张大叔,碾米机在何处?”

    “这就是了。”张木匠一脸兴奋的过去,手搭在苫布上,转脸唠叨着:“东西真真复杂,不少零件都是第一次见到,却真的好用,老夫试了试,比一般的木磨好用多了。但是做起来真的难,又不敢让多的人知道,老夫带着两个徒弟,起早贪黑,别的事都丢下,专门做这个,要对得起小哥的钱对不对?还别说,做的时候”

    “停,打住!”长孙弘站在他对面,抹着脸上的唾沫星子道:“张大叔,这些我们都知道,你老辛苦,你老手艺高,除了你,方圆百里也就没人能做得出来,不然我们也不会找你了,不过东西好不好,还得看了才知道,对不对?”

    张木匠一拍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对、对、对,小哥说得对,你瞧我这脑子,都不好使了,来,小哥,你验验货,瞧瞧张木匠的手艺行不行!”

    他的手一扬,那张巨大的苫布应声而去,一架偌大的碾米机展现在三人眼前。

    一个大如磨盘的木头圆筒上,伸出两根手臂般的木杠,那是碾米机的转臂,人力或者畜力来转动,最上方有个口子,是放谷子进去的,下方绕着圆筒有一圈木槽,从里面碾好的糙米就从这里出来,下面是几根粗壮的支柱,将重达几十斤的碾米机稳稳的架在地面上,一眼看去,只觉这架机器很大很重。

    “外面粗陋,里面却是精细,不然这碾米机就跟寻常石磨一样了。”张木匠兴致勃勃,摸着木头圆筒舍不得放开:“光是内里的磨齿,老夫就连着做了几天,手都快没劲了,赞赞,真是精细,还好,没没了老夫的名声,终究是做出来了。”

    手艺人对自己做出来的不同凡响的事物,都有一种特殊的情节在里面,那感觉,就跟生了个孩子差不多,依依不舍,自豪万分。

    长孙弘绕着碾米机转了几圈,又要张木匠抓了些谷子来试了一次,从里面脱壳而出的糙米,几乎就没有带着糠壳的,颗颗米粒清楚,一斤谷子瞬间就碾完了,比起用石头臼子舂米,又快捷又方便,还省力。

    狗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脱出的米粒,惊讶得合不拢嘴,看看手中的糙米,又看看长孙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木匠就要好得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吃惊,毕竟这碾米机是他做出来的,他站在长孙弘身边,看他认真的察看着机器的细节,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道:“小哥好点子啊,这碾米机一出,石匠打造臼子的生意怕就没了,以后谁还会费力气去舂米,都要用碾米机来的,多造的几架,各村各镇的收获季节转一转,想不发财都难啊。”

    他竖起大拇指,冲长孙弘道:“老夫干木匠这行几十年,头一回见着像你这般的人物,就算鲁班祖师爷再世,也想不出这般精巧的机关。”

    长孙弘弯着腰在看圆筒的下部,听他这么说,抬起了头,朝他露齿一笑,道:“很挣钱吗?”

    “肯定挣钱。”张木匠笃定的说道:“十里八乡的人一旦得知还有这好东西,抢着来碾米的。”

    “那我卖给你。”长孙弘道,笑得更欢了,牙齿在阳光下白的耀眼:“我把设计图卖给你。”

第25章 入股() 
张木匠带着笑意的脸僵住了,他看着长孙弘,嘴角边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整个人就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乐意。

    狗子推了推他,叫道:“张大叔?张大叔?”

    这轻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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