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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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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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王夔摇着扇子,说了下一句话,又让他升起了希望:“但是北虏侵边严重,对四川的威胁很大,我想向枢密院上个折子,调一些船工到恭州府设立船厂,造些可以在上游使用的兵船,以应对北虏万一顺江而下的可能,这件事枢密院几位大人还未表态,此次上京,正好可以顺便再提一下。”

    话音一落,一旁的长孙弘就猛拍窗框,力气之大,似乎连船都被拍得震了一震。

    王夔惊了一下,就听长孙弘大声的哈哈笑道:“对极对极,哥哥就该这样,有了兵船,北虏窥视的水路等于被堵住了,非战之时还能加强交通,有百利而无一害,还是哥哥想得周到,哈哈哈!”

    王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尴尬的笑一笑,浑然不知长孙弘这么高兴为什么。

    长孙弘笑了一阵,满腔的喜意依然按捺不住,还拍着窗框表态,如果枢密院把这事批下来了,他一定出钱出力,不但择地圈好土地建好房屋,还会从盐利中抠一些出来,支付工匠的工钱,用最大的力量支持这件事。

    王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长孙弘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但瑞福祥的金主这么重视,作为四川最高军政长官,他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川中财政吃紧,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有人愿意一力分担造船的支出,他没有理由反对。

    “不过船造出来了,得给我一些,大理与四川间也有水路,货物运输可以免去走栈道的麻烦。”长孙弘补充道:“我还要安排些蛮人进船厂去做工,学习技艺。哥哥你知道的,蛮人不好管,他们吃饱了不弄点事情给他们做就要闹事,让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蛮人进船厂做工,总好过留在地方上惹是生非的好。”

    这话却是没有毛病,蛮人与汉人,自古就有隔阂,有官方的原因,也有民间长久以来的原因。解决蛮人与汉民间的纠纷,往往是地方官的一件头痛的大事。

    把年轻蛮人放进船厂这样相对封闭的地方去,有监工管着,闹不出什么乱子。又有廉价的劳力,可以省下大笔开销,的确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长孙弘提出来,理所当然。

    王夔稍稍思量了一下,当即拍大腿同意了。

    两人谈笑间就议定了一件大事,双方都很满意,于是弹冠相庆,击掌互贺。

    心情愈加的愉悦起来,连带的,似乎船也走得更加的轻快。在两岸如画的风光中,如风过平地,扬帆远航。

    船在峡州没有停靠,而是一路继续东进,这边并非四川辖区,王夔作为一方制置使,也不便去滋扰地方官,他也不是喜欢迎来送往、交际寒暄的人。于是沿途除了在一些大的码头补给了食物给养,其他的地方在船上看一看就过去了。

    如此走了几天,到了鄂州地界。

    鄂州是个大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往南上岸纵马不远,就是宋朝最为紧要的城池襄樊,京湖制置使司重兵屯于此地,北伐的起点,一般也在这里。

    顺江东下,旦夕可至建康,石头城依江而立,一旦城破,南宋行在临安,就在你的鼻子底下了,到那时候,除了仓皇逃到两广或者海上,南宋皇帝没有别的出路。

    所以鄂州城里,设有京湖制置使司和沿江制置使司的驻留衙门,虽然这两处衙门的官署分别在襄阳和建康,不过留有人员在这里,负责策应调度。

    王夔的官船抵达鄂州的时候,已然傍晚,日暮西山,余晖袅袅。鄂州码头边停泊着大批的船只,比起峡州所见到的船,要大上许多,可见越往下游走,随着江面的愈加开阔,行驶的船就越大。

    早有小吏坐着小船上岸去向当地官府通报,作为一方制置使,这点派头还是要的,一般鄂州知州会亲自到码头迎接,以示礼貌。

    船夫操舟,缓缓地向泊位停靠,一众船夫持着长蒿,立于一侧,大声吆喝着,将长蒿伸向岸边的石头,长蒿吃力,弯如满月,将船只巨大的惯性尽数压在自己身上,在船夫们鼓鼓囊囊的肌肉用力下,缓慢而妥当的把大船靠上了岸。

    王夔和长孙弘说说笑笑,沿着二楼的楼板,下到甲板上,然后抬头见看到打前站的小吏,急匆匆的由码头上三步并作两步迈过跳板,跑上了船来。

第249章 贾家() 
小吏跑得很急,在跳板上晃晃悠悠的差点摔下河去,亏得站在近处的船夫拉了一把,才没有失态,看得王夔眉头一拧,呵斥起来。

    “何事如此惊慌?朝廷官吏,岂能如此没有体统?”

    小吏慌忙弯腰拱手,急道:“大人恕罪,有要事禀报!”

    王夔不满的哼一声,道:“讲!”

    “沿江制置副使贾似道贾大人,正在码头不远处等待,鄂州知州、通判、提点刑狱等诸位大人,也在那边候着,听那边的人说,他们从申时初刻就候在那里了。”小吏擦着汗道。

    “贾似道?他怎么会来?”这下轮到王夔诧异了,他微微怔了下,孤疑的道:“申时初刻?那岂不是候了一个时辰了?”

    小吏稍稍抬头,抬眼又看了一眼王夔,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旋即又把头低了下去。

    长孙弘却看出了门道,他知道,王夔不是张扬的人,在鄂州下船过夜只是派人知会了鄂州知州,并没有通知其他人,而贾似道是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这个官职中制置副使是派遣,知江州才是实职,平时贾似道的工作地点在江州,并非鄂州,王夔到鄂州,跟他半毛钱干系也没有。

    那他为什么在这里巴巴的等着?

    仰慕王夔?

    长孙弘摇摇头,拉倒吧。

    究竟为什么呢?

    看着小吏欲言又止的样子,长孙弘心头有不祥的念头涌起。

    江州在鄂州南边,要从江州去临安,鄂州倒是必经之路,贾似道如果也接到了上京的命令,出现在这里倒也无可厚非,不过时间点也太巧了。

    王夔会耍大刀,却是文官出身,粗中有细,虽然比长孙弘反应稍慢,不过也旋即看出了小吏的尴尬,立刻发问:“还有什么事?说出来!”

    小吏抹一把汗,低声道:“小人在岸上,看到贾大人身后,带有大批的官兵人马,气势汹汹,而鄂州的一应地方官,都缩在一边,那样子,似乎似乎不大像迎接大人的样子。”

    官兵?

    王夔眼神顿时凛冽起来,眯起眼朝岸上看去,傍晚黄昏,光线昏暗,不过远处空旷的街头,的确火把连天,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

    隔着岸边码头房舍,看不到人,也无法数人数。

    挥挥手,王夔打发小吏:“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然后扭头问长孙弘:“二哥,你知道怎么回事不?”

    这会儿长孙弘已经理清了脉络,大渡河畔的血案,一下涌上心头,被杀的私盐贩子背后的影子,正是贾家。

    不消说,这是来找茬的。

    贾似道啊,权倾两朝的宰执啊,看来这是跟他接上梁子了。

    那陀智和李贵报上来的信息里,言说贾家在大渡河边死的是一个子侄辈,是年轻一代的翘楚,算算年纪,大概跟贾似道差不多大,可能是兄弟也不一定。

    长孙弘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叹口气,这件事已经按大案的渠道,上报了刑部,并且细说了经过给朝廷,原希望能洗脱西川盐监的嫌疑,今天看来,似乎效果不好啊。

    至少贾似道是不相信的。

    听到王夔问起,长孙弘提起了这档子事。

    这件事王夔也知道,不过因为时间流逝,淡忘了而已,此刻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

    “这他妈不是把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泼吗?”王夔骂了句粗口:“山贼响马做下的案子,关我们屁事?我们赚钱做生意,何必去做这等傻事,贾似道脑子就不会想一想啊?”

    长孙弘耸耸肩,沉声道:“换做你我处在贾似道的位置,也会问个明白的,不过他调兵来,就有些过分了。”

    王夔把牙齿一咬,愤然道:“走,我们过去,论官职他比我低上一级,难不成要当街令我难堪不成?我看他有没有这样的胆子!”

    话说着,他一撩为了应对这种官员相见而提前换上的官服下摆,磨着牙花子就跳上了岸,迈开大步走在了前头。

    长孙弘就走在他的后面,一群护卫他们的亲兵默不着声的按刀紧随。

    鄂州的码头比起川中的各地码头,都要显得宽敞,一溜的泊位足以停下上百艘大船,以至于从码头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得花上几刻钟的功夫。偌大的仓房从码头延绵了好远,举目望去,一片瓦片屋顶都是用来暂时存放货物的仓库房顶,黑压压的宛如地面上长出的青苔。

    相应的,沿河街比其他地方也要冗长,两侧的房屋鳞次栉比,一栋挨着一栋,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红灿灿的,印着上面书写的墨字店名分外醒目,不过时间还早,天未擦黑,街上的行人却很少,店家们缩在自己的门店里,探头探脑。

    看到王夔和长孙弘一行从码头过来,这些人立马面露兴奋的色彩,虽然有兵丁在前开路,他们不敢站出来指指点点,但挤在门边的表情却又怕又喜,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些闲人一会看我们,一会望着长街另一头,看来贾似道领来的人不少啊。”王夔冷哼着,大步流星,余光扫着两侧的老百姓。

    长孙弘与他并肩而行,面容坚毅毫无惧色,应声道:“贾家的女儿,也就是贾似道的姐姐被官家封为贵妃,正是得宠的时候,大哥等下不要出头,容我来处理,有事也好有个进退。”

    王夔骂道:“怕他个鸟!官家护他又怎么样?就能飞扬跋扈了?”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长孙弘说得有理,自己贵为制置使,在这里官位最大,如果真跟贾似道起了冲突,就没人有地位来打圆场了。

    而长孙弘不同,他是团练使,在宋朝地位不高,但大理一字并肩王的衔头又令他不是一般宋朝官宦,贾似道除非冒着代表宋廷开战的危险,否则也不会过分冒犯长孙弘。

    一旦事情真的不可控了,王夔品级高于贾似道,可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化解矛盾。

    于是忍了一下,王夔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就委屈二哥了。”

    长孙弘笑一下:“无妨,不过谁受委屈,还不一定呢。”

    沿河街虽长,两人说话间,却也走完,街道尽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在这里交汇,路边立有衙门公示温书的木牌,还有转运使司的税司关口和巡检司的治安亭子,不过此刻却都是空无一人,不知当差的官吏都去了哪里。

    木栅外面的空地上,站着黑压压的一批人,数不清的火炬将昏暗的天色照得亮如白昼,火光辉映中,长枪枪刃的反光亮闪闪的格外耀目,一眼扫过去,范阳帽的红缨占据了视野里的主要一片位置。

    几个身着官府的鄂州地方官神情尴尬的站在一边,低着头大气不出,而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圆领朱色官服,头戴圆顶硬脚幞头,腰束革带,配玉剑登革履,器宇轩昂抬头挺胸,傲然立于众人前列。

    现场一片寂静,唯有王夔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年轻官员正是现任沿江制置副使的贾似道,他看着前方大步而来的川中众人,细缝般的眼睛里,陡然迸发出两道恶狠狠的光。

第250章 试探() 
鄂州地处荆襄,空气湿润,在接近年底的凉风中,虽然不比北国那般寒气逼人,却也令常人被凌厉的江风刮得缩起脖子。

    不过贾似道却对这冷意毫不在乎,他站在众兵将前面,冷面嗔目,与躲在一旁的鄂州众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站的位置如此高调,让纵然不认识他的人,也能清楚的辨别出来,这位就是这片空地上最大的官了。

    姐姐是贵妃,自己官居江州知州、判沿江制置副使,风头正劲,圣眷正酣。

    于鄂州知州等地方官看来,贾似道的确有如此嚣张的本钱。

    他们缩手缩脚的站在稍远处,看看贾似道,又看看迈步过来的川中群人,不由自主的又稍稍朝旁边退了一步。

    两边都是上官,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虽然对贾似道气势汹汹的模样有些弄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得道的大人会打破官场常规的要和一方制置使过不去,但站远一些,以免惹祸上身,总是对的。

    在鄂州知州等人注视下,王夔和长孙弘等人,走到了空地中央。

    与贾似道的队伍,不过几个跨步的距离。

    人站定了,谁都没有说话。

    脚步声停歇下来,街面顿时宁静得有如无人的旷野。

    空气仿佛都在慢慢的凝固,唯有四周火把燃烧时发生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王夔站在人群中间,地位突出,自然跟贾似道对上了眼。

    两人都眯着眼,彼此的打量,不动声色。

    王夔个子高大,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自有一股无形的煞气,目如刀颜如斧,站在那里就是一尊神,虽然不露锋芒却气息满溢,大胡子不修边幅加上身材雄伟,令他的形象更像澎湃的浪潮,一波波的冲击四面八方。

    寻常人遇上这等凶人的目光,多少都会发虚的。

    贾似道却不然,他稳稳的站在那里,如山如峰。

    昂然与王夔对视。

    一张没有晒过多少太阳显得白嫩的脸一丝波澜都没有涌起,好像对面站在的人不是职位比他高的上官,也不是手上粘过脚下踩过人头的杀神,眼神透着漠然和自信,浑然没有心虚和惊慌的意味。

    长孙弘站在王夔身边,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在心底深处,为贾似道喝了一声彩。

    无论奸臣还是忠臣,能够日后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必然不是庸臣,一定是极有本事的。

    王夔站定了盯着一个人看,有多大的威慑力,长孙弘是知道的,这种上位者又自带杀人凶性的角色,寻常人一般都会回避他的目光。

    空地上的气氛怪异又尴尬,感觉就要拧出水来了。

    “咳咳!”

    鄂州知州终于忍不住了,他是地主,总是躲着不是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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