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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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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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曾经站过的江畔芦苇荡边,脚踩曾经染过鲜血的土地,长孙弘迎风按刀,不由感概万千。

    第一次来,还是在父亲和二叔带领下,跟着李家村一众穷人冒险过来贩私盐,月黑风高,孤舟泛江,一群挑担荷筐的私盐贩子在墨绿色的苍穹下猫腰赶路,其状惶惶。

    江畔的景物依旧,只是情形不在。

    那天晚上王坚父子小船来去的地方,已经修建了一座极为宽大的码头。

    绣着“大宋四川制置使司”和“大理一字并肩王”墨色大字的旗幡插遍了码头内外,一排排粗大的木桩组成了木墙,隔绝了里外联系,几座高高的望楼上,穿着皮甲的蛮兵警惕的提着弓箭遥望四周,木墙入口处,十来个盐监役卒认真的检查经由此处上船外运的盐车。

    盘查严格,那架势,一粒盐也漏不过去。

    盐商伙计们赔着笑脸跟役卒们打着交道,看着不苟言辞的役卒们检查着每辆盐车的凭由,一一对应,这些役卒都是长孙弘从大理调来的,做事只认瑞福祥开出来的运输凭由,没有凭由休想过去。

    耐着性子等着,盐商们又偷眼看看远处河岸边凭风远眺的长孙弘,暗暗的叹口气,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大人,按你的安排,所有外运的盐船,都由瑞福祥商行统一发运,无人能私自发出一担盐,盐丁们在库房里盯得紧,役卒又守牢了码头,万无一失。”富顺监的监丞,是新调来的一人,叫做任鹏,本是京里一个低品承泽郎,年纪渐大,特地走了孟珙的关系过来赶在退休前刮油水的,心灵通透,很会做人,一看长孙弘的架势就知道这位爷要来真的,配合得一丝不苟。

    长孙弘对他也颇为满意,眯着眼点点头:“这是制置使司的命令,你可要不折不扣的完成,另外,水运牢靠了,旱路可不能出问题。”

    他那头转过来,眼缝里锋芒彰显:“五天前偷盐的那伙盐丁,可处置了?”

    “处置了,处置了。”任鹏紧张起来,这档子事说到根子上是盐监内贼,他责任难逃,长孙弘要追究他,名正言顺:“当天就砍了两个脑袋,剩下的几个,都关在牢里,等送到刑狱司去的文书回来,再按律处置。”

    手捏成拳头,稍稍的紧了紧,长孙弘问道:“这种事不能耽搁,要杀一儆百,盐监万事开头难,一开始就出现内贼,以后岂不人人都可以偷拿官府的东西中饱私囊?这个口子开不得,不必等刑狱司的文书了,这些人都该死。”

    任鹏身子抖了一下,抬起眼惶然的问:“都该死?”

    长孙弘瞥他一眼,冷然道:“要我教你吗?”

    目光如电,冰冷如雪。

    任鹏又抖了一下,低头连声道:“懂了、懂了,下官明白了。”

    “贩卖私盐,本就是死罪,盐丁贩私盐,属于监守自盗、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现场格杀,法纪如此。”长孙弘面朝大江,身板笔直:“任大人不必担心,有什么事,自有本官担着。”

    任鹏心中稍定,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于是赶紧应道:“下官不担心,为国做事,纵有些风险又有何妨。”

    长孙弘闻声,笑了一下,又朝繁忙的码头上看去,这个码头是专门修建,只用来发送盐船的,其他码头都不得再运盐出港了,所有的富顺监盐船只能从这里发出去。

    这样做,极为方便管理,官兵的船巡弋江面,但见不是从这个码头出来的盐船一律按私盐处置。瑞福祥的人派驻码头,出一船盐就核销一笔,当天与瑞福祥掌柜对账,即能掌握开出去的盐有没有运走,也能掌握盐运往何方。

    这样的手段,对盐利控制极为严格了,旱路上的卡子也是同样的严格,整个富顺监就如同一个鸟笼子,盐船盐车就像里面的鸟,没有长孙弘的瑞福祥点头,没人能弄走一担盐巴。

    看着江水上如过江之鲫的船只,长孙弘的商业脑子里又开始琢磨了:是时候开一家船行和一家大车行了,这么大数量的货物外运,光运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这钱不自己赚,还要留给旁人吗?

    唔,回头就给冉大器说说,这笔生意得做起来,运输行业亦军亦民,平时送货,战时运兵,很关键的行当啊,得控制在自己手中。

    自打安心经营西川开始,王夔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成都方向,千里沃野的平原囤田是他的重中之重,粮食很紧张,没有粮食,再强的军队也要不战自溃,这件事刻不容缓,招抚乡民和开荒耕地非常费人手,所以他也没时间和精力来操心盐监的事,就由得长孙弘去放开手脚干了。

    于是大理的茶叶和西川的盐巴成了长孙弘腰包的两只聚宝盆,短短数月间,瑞福祥西川掌柜每五天向长孙弘递交的账册越来越厚,越来越多,上面记载的每一个数字,都是利润,透着飞舞的笔迹,仿佛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透纸而出,稀里哗啦的从房梁上落下来,堆满了整间屋子。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孙弘在大理的投资毫不吝啬,战乱时从西川逃亡大理的流民一个不拉的全都妥善安置,大理人口暴涨,人来了就要吃饭,从江南购买的粮食搭乘运盐和茶叶返空回去的船只连绵不断的入大理,舟车劳顿的进入流民的肚子里,让他们在大山之间安下了心,顺顺利利的做大理的臣民。

    铁矿和工坊在流民里吸收匠人,开张生产,兵器和盔甲都需要精铁,火药坊更是需要熟练细心的巧匠,都要靠高价招揽。

    另外如修路铺桥,筑城建屋,开荒拓田,建设灌溉水渠,等等等等,都是用钱的地方,流水一样的银子赚进来,又流水一样的花出去。

    留守大理的段五和当宰相的董家,忙得溜溜转,大理是长孙弘倚重的后方,是粮食和兵员的来源地,大理强则长孙弘胆儿壮,大理差则长孙弘心气无。

    把每一文钱都用在大理,这是他的方略。

    “任大人,好好做,川峡四路很多州府都没有主官,做得好,本官在制置使大人跟前也说得上话,帮你谋个前程也不难。”长孙弘迈步离开,向江边自己的座船行去,边走边对任鹏说道:“富顺监,就交给你了。”

    任鹏笑脸泛滥,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见江面上一艘小船如箭一样划来,船头立着一个小校,满头是汗,遥遥望见长孙弘的身影,叫了起来。

    “大人,有成都急件!”

第236章 北虏有人来() 
这是一艘驿站快船,还是八百里加急那种,这从船头立着的三角黄旗就能看出来。

    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挡者死逆者亡。自唐代以来,就有宁挡官家路莫遮驿马道的说法,任何人都不能阻碍传信送达的驿卒,否则官府一定会治你死罪。

    相应的,除非天要塌了的大事,否则也不能轻易的动用加急驿卒。

    王夔复西川,对驿站的建设格外重视,形势的危急也令他不得不如此,一旦驿道出现问题,外地入寇却不能及时收到消息,那是要出大事的。

    长孙弘比他还要看得紧些,不过侧重的地方不同,长孙弘主要保大理与西川之间的驿道畅通,修桥铺路不亦乐乎,十里一亭百里一驿,马匹快船一应俱全,人有粮马有草,将小半个西南都牢牢的纳入了石门蕃信息系统的控制之下。

    这艘快船,正是从成都发出快马过简州时上船顺中江水路来的驿卒。

    船头黄旗,显然事态紧急。

    长孙弘立在码头上,面色稍稍变了变。

    有什么事让王夔如此沉不住气,竟然动用八百里加急传信?

    难道蒙古人又大举南下了?

    脑子里一连闪过无数个念头,电闪雷鸣,长孙弘甚至有些紧张,历史车轮滚滚,不知迈往何方,如果因为自己穿越而来的种种举动导致了蝴蝶效应,那么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顷刻之间,快船卷帆落锭,靠拢了码头,那小校一个纵跃,利落的从船上跳到码头上,他认得长孙弘,直接单膝跪下,双手捧着一个竹筒,递了上来。

    竹筒蜜蜡封口,盖着制置使司的水银章,小校垂首道:“西川制置使王大人有急件告荣州团练使长孙大人,请大人接件!”

    长孙弘皱着眉头,接过竹筒,剔去封印,倒出一卷轴来,卷轴纸面光滑,显然用的是上好的赛文魁。个

    长孙弘无心去欣赏纸质好坏,急急的展信一览,即刻面目阴沉如乌云渐黑。

    信很短,几乎一眼就能看完,通篇没有别的,就十余个墨迹淋漓的大字。

    “有北虏南下,投靠我等,请兄弟速速赴成都共议此事。”

    北虏投靠南宋?

    这倒是很罕见,由来只有南人当汉奸的,还没怎么见过蒙奸。

    捏着信纸,长孙弘凝神细思,心头瞬间就蹦出来无数个念头来。

    寥寥几字,字迹潦草,看得出王夔写这些的时候一定同样激动,不过语焉不详,来投靠的是什么人,没说清楚。

    这就由不得长孙弘不心泛波涛,眼下蒙古大汗刚死,内部暗流汹汹,莫非投靠过来的,跟蒙古内乱有关系?

    不过站在江边上想破头,也不如快马加鞭赶到成都看一眼来得明白,于是把竹筒收好,长孙弘就决定立马就走。

    此去成都,山水相隔,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这边事情很多,说走就走也要安排妥当才行。

    连荣州也不回了,就在富顺监里,长孙弘连发军令,将撒在荣州、陵井监附近的石门蕃蛮军将领,一一召唤过来。

    骁骑四出,传令八方。

    石门蕃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时分,所有的主将以上将官都齐聚富顺监盐政大堂,进进出出都是顶盔掼甲的武夫,大门两侧荷戈持杖者嗔眉怒目,将一干本就畏惧蛮军的盐政官员小吏吓得战战兢兢,在武人们的阴影里缩手缩脚的做着差事。

    等所有人都聚齐了,长孙弘一一布下各自的任务,中心思想,当然是巩固维持花大力气打下的盐利新政,瑞福祥的霸主地位不可撼动,蛮部控制盐监,令不二出,盐不分卖。

    众将各自受令,陵井监和富顺监的两个监丞躲在角落窃窃私语,被长孙弘提出来,耳授面命的敲打威吓,然后又春风拂面安抚给糖吃,像揉面团一样捏来捏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唯唯诺诺。

    蛮将那陀智站在长孙弘右手边,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又顾及堂上人多眼杂,不便开口,迟迟疑疑的憋得难受。

    长孙弘却尽落眼中,这个年轻蛮人熟读书本,心思活络,聪明而勇敢,看问题着眼长远又兼顾全局,跟九龙昂德一样是可造之材,此刻他在想些什么,长孙弘一清二楚。

    自己走后,这里如何应对南宋官员,必须要有个方略,否则长孙弘在的时候对盐政心怀不满的人虽然不敢硬来,一旦离开,保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长孙弘是大理一字并肩王,身份在那摆着,无人敢蔑视,其他的蛮将可不是,论品级官职,随便拎一个知州出来就可以压那陀智等人一头。

    那陀智担心的,一定是这个。

    “我走后,此间军务,由那陀智全权负责,权判将军事,他说的,等同于我亲言,尔等不得违抗不尊!”一番安排之后,长孙弘沉声说出了最重磅的话:“富顺和陵井两处盐监,关系重大,非军将不能镇,故按制置使司的命令,两处盐监监丞同样要服从那陀智的权擎,每日须向他汇报盐政进出,不得有违!”

    这一棒子,等于敲死了任何有鬼算盘者的小小心思,长孙弘走,不带军队走,蛮兵依然镇守在荣州和两处盐监,几千上万人虎视眈眈,谁敢不按长孙弘的意图来?

    两个监丞绷着脸,无论心头有什么想法,这一刻唯有垂首听命的份。

    那陀智则肃容出列,在诸将环视下庄重的拱手行礼,长孙弘把留守的重任交给他,很明显,是要把他提拔到很重要的位置上,高于众蛮将。

    权判将军事,等于摄政长孙弘的权利,管理两处盐监和荣州军政,虽然没有宋廷的授命,但不过缺一个名份而已。

    大家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欣喜的,期望的。

    石门蕃蛮人,头一回有人能够在出人头地,管理中原朝廷的地盘了。

    由来只有蛮人当牛做马,受人轻视,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末将遵命!”那陀智回答得铿锵有力,坚毅果敢。

    不过他丝毫没有欣喜的表情,相反的,却思虑满面。

    不待他张嘴说出来,长孙弘就已经先拿出了一个锦囊来,隔着桌子递给他,口中道:“我离开后,你把它收好,如有外人领兵到来,要干涉盐利新政时。因路途遥远,不便请示我,你再打开它,按照上面写的行事即可。”

    顿一顿,他脸上的表情冷了一下,补充道:“你尽管去做,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第237章 投诚() 
从富顺监到成都的沿途,官道两侧,随处可见破败的城郭房屋,白墙黑瓦成了断垣残壁,入目所见,几乎很难找到一处完整的房子,田间长满荒草,水渠变成了壕沟,虽然陆陆续续回到家园的农夫村民辛勤劳动其间,但一人多高的茅草堆依然占据了田地大片面积。

    田地被荒芜,集镇被毁坏,人迹萧条,天府之国的往日繁华几乎似过眼云烟不可回还,这几年里蒙古铁骑对西川的毁灭性破坏,可见一斑。

    长孙弘一行匆匆打马而过,马蹄翻飞,激起黄土漫天,田间地头破屋烂栅栏之间劳作的川民麻木的抬头看一眼,无神的眼睛里毫无光采,他们眯着眼看清不是土匪后,随后又埋下头去,做着自己的事。

    纷飞的烽火里,人对生活的期望,往往会降低到一个很低的层次上。

    当生命都不能保证安全时,又拿什么去谈及生活呢?

    不过虽然残破,但总是有了人迹,有人就有希望。比起半年前蝗虫过境般千里无鸡鸣的景象,已经好了很多。

    五天后,风尘仆仆的长孙弘出现在了成都外城。

    早有王夔军中都虞候翘首以待,立即接着了,恭敬的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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