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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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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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宋淳祐年间,统治野川部往西的广袤土地的,正是四大教派里最大的萨伽教派第四代法王班智达。

    他的镇地,在后藏萨伽寺,距离大渡河,有上千里的路程。

    正所谓鞭长莫及,吐蕃式微,对这一带的控制,也变得松懈,或者说置之不顾了。一些外来的人群,在这里停留,自然也无人知晓。

    渺渺群山间,蓝天白云,白莹莹的雪覆盖着大地,一派祥和,却被一阵粗鲁的喧嚣声打破了。

    一条潺潺流畅的溪流边,一群衣甲各异、形态落魄的人聚集在此,扒开了地上的雪,捡来林子里的松枝,正在一边烧烤架在篝火上的肥美羊肉,一边放浪形骸的大声叫嚷。

    这些人面目凶恶,其貌不善,兵器散放在身边,吃着肉汁水乱滴,个个都像恶人,浑身脏兮兮的,须发很长。

    十余个看着稍微干净点的人,围坐在中间,靠着篝火驱寒,喝着其他人垂涎欲滴的青稞酒,用小刀切着羊肉,就是这群人的头头了。

    几个战战兢兢的女子游走其间,给他们添酒切肉,面带惶恐,不时的被面露淫邪的男人们伸手摸一把捏一把,却不敢出声呼叫,只有默默的忍受。

    居中的一个大汉,身高体壮,方脸大耳,一身的腱子肉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寒冷的高原草甸上却丝毫不惧刺骨的风,胸口处一团黑毛惹眼的露出来,把颈脖处纹着的一尊一手拿铲一手荷锄的女子画像,衬托得无比的清晰。

    如果长孙弘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井神帮供奉的井神像。

    而这个壮汉,就是井神帮的帮主金汝成了。

第227章 萨伽寺的土匪() 
“大头领,这回宰了那么肥的羊,兄弟们可出了大力气。”一个手里抓着羊排,啃得满嘴油的精壮汉子冲金汝成喊道:“是不是让大家放个假,回噶达城去消遣消遣?天天都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转悠,人都要闷出鸟来了!”

    他这一声喊叫,得到了山呼海啸般的附和,不单单坐在这一圈的人大笑着喝彩,就连远处和更远处的人,听清或者打听清楚之后,纷纷激动的怪叫起来,或坐或站的兴奋地挥舞拳头。

    “对啊,大头领,出来好多天了,饮雪喝冰的,人都要麻了。”

    “我连女人味道都忘记了。”

    “好啊好啊,李堂主说的好,左右干了一票大的,回去也能交差,天寒地冻的,回去暖暖身子骨也好。”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来,从四面八方涌向金汝成的方位,其中竟然夹杂着一些非汉语的声调,古古怪怪的。

    金汝成端着酒碗,埋头认真的喝,不将众人的愿念放在心中,仿佛耳朵聋了一般,毫无反应。

    众人嚷了一阵,就索然无趣了,悻悻的坐下,该干嘛干嘛,那个李堂主,也被旁边的人拉下去,凑近耳朵说了什么,闷着头不做声了。

    金汝成一口气把碗中略显苦涩的青稞酒一气喝干,把土碗扔到地上,抹抹嘴,瞅了一眼身边坐着的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风格迥异的皮袍,袍子长及膝盖,泛着羊毛边,一头长发编成辫子绕着脑袋盘了一圈,脚上蹬着一双牛皮靴,腰里别着弯刀,皮肤黝黑,红彤彤的高原红印在脸上,正拿着一块羊肉,慢条斯理的啃着。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吐蕃人。

    “布鲁赞大人,他们刚才喊的,你也听到了。”金汝成抓起一块布,擦擦手:“他们说的不错,一千多担川盐,够我们花一阵子的了,这天气冷得可以,回去也不打紧”

    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把眼看着吐蕃人布鲁赞的反应。

    他不得不等待,因为这里不是他说了算。

    现在的金汝成,虽然还是井神帮的大龙头,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吐蕃萨伽寺法王座下的劫掠队大头领。

    当然,这个身份是没有官方承认的,一旦金汝成被别的势力抓住,班智达会撇得一干二净,什么帐都不会认。

    说穿了,就是个有今天没明日的土匪头子,靠着萨伽势力的支持,在大渡河一带游猎的响马贼。

    至于为什么当年纵横川中雄踞一方的井神帮会沦落至此,还得把帐算到蒙古人头上。

    蒙古人南下,沿途杀人放火,是无差别的,他们不会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不是蒙古人,他们就会杀。

    所以井神帮虽然凶恶,但碰上比他们还凶的蒙古军队,就像大象面前挡路的土狗,一巴掌就能拍死。

    成都被屠城,井神帮的总舵被连根拔起,金汝成跟别的四川难民一样,被蒙古大军撵着屁股到处跑,不但生意没的做,连命都差点丢了。

    四川被荼毒那几年,井神帮一落千丈,赖以谋生的行当被一棒子敲掉,几处盐监亭户人都跑光了,无人产盐,即使有限的几口盐井也被蒙古人牢牢控制着,别说私盐了,连官盐都买不着。

    金汝成的井神帮眼看就要土崩瓦解,不少徒子徒孙纷纷改行从良,跑去江南,这世道,连黑社会都活不下去了。

    他被逼得无路可走,做其他行业又瞧不上,干脆心一横,带着几千帮众逃到了吐蕃,投靠了萨伽寺,吐蕃崇佛,汉人同样信佛,信仰相同就好说话,萨伽法王班智达又看中了金汝成的勇力,收留了他和他的人。

    日子久了,几千汉人在萨伽寺附近无所事事,又不种田耕地,成天无事瞎闹,闹腾的动静倒越来越大,经常跟附近的吐蕃人和庙里的喇嘛起冲突,渐渐的,班智达不满起来。

    吃别人的住别人的,当然不能白吃白住,总得出点力吧。金汝成也觉察到这不是个事,寻思新的出路。

    他发现吐蕃缺盐,买盐要花大价钱从关中和西川购买,很不合算,于是他立刻想出了出力的行道。

    金汝成向班智达进言,说西川有不少私盐贩子借道吐蕃边境北上,为谋取暴利走小道去北面,是见不得光的,正好可以黑吃黑,抢了盐巴,可以跟萨伽寺五五分成,不过要萨伽派提供武器衣甲。

    班智达觉得这主意不错,即可以解决掉这些麻烦的汉人,又能给寺里贡献好处,一举两得。

    于是他慷慨的同意了,还提供吐蕃与四川边界处的噶达城作为金汝成的落脚处,城池虽然简陋,但多少是个去处,金汝成高兴的去了。

    跟他一起走的,还有萨伽派的一些吐蕃人,领头的就是布鲁赞。

    吐蕃人负责监视,有了宰获,严格的按照约定把属于萨伽寺的份额装车运走,而且还有权决定金汝成的行动时间,如果一个月没有抢到足够的盐巴,就不能回噶达城。

    吐蕃人布鲁赞砸了砸嘴,似乎在回味刚刚吃掉的那片羊肉的滋味,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说话。

    金汝成当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心头恼火,有心硬杠着,也不想说话,却见坐在周围的老兄弟们纷纷冲自己挤眉弄眼,一副哀求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再在冰天雪地里呆了。

    他们的心情很容易理解,谁愿意在开春雪化最为寒冷的时候游魂一样在外面晃荡?

    就连金汝成自己,也受不了这夜夜搂着冷冰的刀子在雪地里睡觉的生活,他想念噶达城里养的那个小骚蹄子了。

    跺跺脚,他强忍着火气,凑过去低声对布鲁赞道:“你的那一份,还是按老规矩,给你单独留着。”

    此话一出,吐蕃人布鲁赞就笑了。

    他转过脸,红得发黑的脸上满是虚伪:“哎,金头领这是干什么?你我兄弟,不必这样子,算了算了,这次就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回去,回去。”

    金汝成牙齿都要咬碎了,还不得不笑着暗中递过去一个物什,道:“这是这次的一个小收获,你先收着,等下分东西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多留点。”

    布鲁赞嘴上说着:“好说好说。”手上迅捷的把东西接了过去。

    低头一看,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用精致的雕工,刻成了如意的模样,在雪光的反射下,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一看就是上等货。

    布鲁赞满心欢喜,不住的抚摩着,还微微叹了口气:“如果这块玉的中间,没有这个贾字,就更好了。”

第228章 龙头和白纸扇() 
金汝成在肚子嘲笑了一通这个不识货的土鳖,耐着性子道:“这个字无关紧要,相反的,还坐实了这块玉的宝贵,但凡上等的好货,有钱人家才会在上面雕刻家族姓氏,代代相传,你摸摸,是不是温润柔和?这就对了,只有无数人的体温养足了的玉,才如这般,这是块宝啊!”

    “真的?”布鲁赞先是不信,一摸果然如此之后立刻笑起来,一张脸上笑纹几乎把眼睛都挤得看不到了:“真的!”

    他转过脸,嗅着面道:“还有没有?”

    金汝成心中大骂这个贪婪的吐蕃人,摊着手,道:“这玉本就稀罕,只有那个盐队的头领身上才有一块,可遇而不可求。”

    布鲁赞惋惜的叹口气,把玉举起来,在阳光下透光看了一阵,一边将它收进皮袍袋子里,一边嘟囔:“只有一块,我有两个儿子,回去如何分?如何分?”

    金汝成听他自言自语,却担心起来,害怕这吐蕃人欲求不满,等下翻脸要再等一队客商过路抢到东西才肯回去,他家伙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上次出来,就因为私囊没喂饱,拖着几百人在荒郊野外呆了两个多月。

    吐蕃人野惯了,雪窝子里都可以睡觉,还睡的舒坦,但井神帮的人就受不了了,叫苦不迭。

    这里偏僻,不是正经的官道上,没有固定的商旅经过,除了一些躲避税卡和类似私盐贩子之类的人,不会选择这边,毕竟这条路连个客店都没有,又有强人出没,做正当生意的商贾谁也不会从这边走。

    这样就造成了金汝成有可能埋伏一个月,也见不着一队商人经过,毕竟地域广阔,人烟稀少,纵然有人路过也很难堵死每一个可以经过的地方的。

    他咬咬牙,从怀里又摸出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果子,塞在布鲁赞手心里,嬉笑道:“这样,把这些拿回去,寻个精细匠人做一对镯子,一个儿子一个,不就成了?”

    布鲁赞这才心满意足,表情也生动起来,连虚伪假意的推辞都省了,直接揣进衣袋。

    得了东西,布鲁赞笑着站起身来,招呼了几个吐蕃人,一起过去清点这次的战利品,数数盐的数量,等下好分配。

    看着他一步三摇的离去,金汝成的瞳孔都在冒火,拿起一只羊腿,盯着布鲁赞的背影,像在啃他的肉一样,狠狠的咬了一口。

    “龙头,这吐蕃人忒不是个东西了!”刚刚站起来说话提议回去的李堂主,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坐在金汝成身边,愤愤的低声道:“我们打生打死得来的东西,他们一句话就分了去,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金汝成没有吭声,默默的又啃了一口肉,力道重了几分。

    李堂主添了一下嘴皮,这里天气干燥,南方湿润地方来的人嘴皮最容易开裂,他的嘴唇上都开了好几道血口子,又说道:“不如我们干脆回去,听说蒙古人退了,四川又恢复了几分元气,我们在那边,还有些基础,从头来过,总比窝囊的仰人鼻息强!”

    李堂主的脸已经被强烈的高原紫外线晒得漆黑,好几处地方都脱了皮,跟他原本的相貌比起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如果合州李家村的人来到这边,仔细的看一看,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昔日李家村的首富,李大官人李显。

    安逸富态的太平日子过久了,细皮嫩肉的李显那里受得了荒漠高原的苦日子,他回去四川的愿望最为迫切。

    金汝成还是没有说话,坐在旁边的一个人却发话了,瞥他一眼,哂道:“你当堂主才几天?如果不是恭州府的堂主死掉了,又没人能顶上来,哪里轮得到你上位?龙头自有分寸,你呱躁什么!”

    李显热脸贴个冷屁股,讨了没趣,却又不敢发火,因为说话的,是井神帮白纸扇安泰山。

    他喏喏几声,无奈的退下。

    等他走了,安泰山用水葫芦倒了一碗酒,递给金汝成,看看远处吆三喝四使唤人清点盐担子的吐蕃人,又看看金汝成的脸色,斟酌着说话了。

    “龙头,李显说的倒是有点道理,这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班智达把我们当驴使唤,好处他们占得多,我们得的少。噶达城里的生活又差劲得很,比我们老家最孬的镇子都不如,那些吐蕃女人脸比磨盘还大,酒还是这他妈难喝的青稞酒,兄弟们都有些怨气,再这么下去,只怕”

    金汝成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红脸膛慢慢的变成了红紫色,眉毛几乎拧在了一处,解都解不开。

    “这些我知道,但是四川现在情况不明朗,西川盐政变了味儿,连大盐商买盐都很吃力,何况私盐,我们回去,会正好撞到刀口子上,还不是时候。”他接过安泰山的话头,接着说道:“当初我们之所以没有南下逃到江南,不就是顾忌那边盐帮势大、我们这点人连人家的渣都算不上吗?如果要寄人篱下,吐蕃人还是要比南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强些,起码吃饱了会给我们留点,不像汉人,吃干净了还要榨你的骨头。”

    “道理是这般,不过”安泰山伸手转动了一下架在火上的羊肉骨架,肉上的油脂滴到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不如派人先回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新任的制置使也是个爱钱的主,我们大可跟以前交好桂如渊一样交好他,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

    金汝成沉默起来,把酒碗端在唇边,久久没有递到嘴里去,眼睛眯缝着,显然在沉思。

    安泰山知趣的闭嘴,闷头也不说话。

    半响,金汝成才抿一口酒,左右望了一下,低声道:“我听说,李显跟西川制置使手下的红人、主持盐政的长孙弘,以前结过仇,长孙弘的老爹,就是因为走私盐被李显勾结盐丁砍了脑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如何去接触?”

    安泰山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听了有些惊讶,因为当年井神帮声势滔天,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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