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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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第3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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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亲卫将帐门口的帷幕放下来了。

    赵鸿简单交代了韩遂使者的来意之后,就让开身子,由跟在后面的阎兴上前。

    阎兴看了看帐中贾、荀、裴等人,没有立即开口。

    阎行知道他的意思,示意他无需忌讳,直接坦言。

    阎兴只好立住身子,沉声说道:

    “来的使者是阎丰之子,阎规。”

    话音刚落,帐中的烛火摇晃了一下,阎行的脸色也慢慢变得阴暗起来。

    一切,沉寂无声。

    阎行对待阎父的感觉,不同于对同为亲人的阎琬。对待阎父,他更多是将他当成一位敬重的师长,而对待阎琬,他则以兄长的身份代入居多。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殊的分化,阎行想过之后,也只能够归结为接受和给予的不同。

    将阎父当成父亲,他需要接受那一份沉重的爱,而作为阎琬的兄长,自己只需要默默付出那一份兄长的爱即可。

    接受有时候比给予,更让人难以承受。

    可是哪怕对待师长,也有一份弥重的感情在的。虽然阎行知道,阎父的死与自己有着深层次的干系,但至少在事变的表面上,还是由族中争斗导致的。

    这让阎行对待阎历、阎丰这一些人,心中有着一股难以言状的仇恨。

    而见还是不见阎规,也取决于阎行的内心。

    ···

    帐中的议事过后,阎行重新戴上了兜鍪,披挂整齐后,带着荀攸、裴绾等人踏着夜色巡视营中。

    裴绾是阎行着力栽培的内弟,在处理一些军政要务上,阎行常要带他出来历练一番,以培养他的能力。

    而荀攸则纯粹是自己想来的,原本夜深霜重,阎行是想让荀攸和贾诩一样,回帐歇息的,但是荀攸这一次却意外要陪同阎行夜间巡营,他还有些话想要对阎行说。

    察看歩骑人马安顿下来的营帐,巡视营垒夜间的守备和工事,慰问营中的伤病士卒,阎行这一桩桩事情走下来,一行人也花了近两个时辰。

    亥时将尽,夜色已经十分浓厚,巡视完夜间的守备和工事后,随行的人员之中,已有一些吏士眼皮打颤、哈欠不断了,阎行于是下令让随行吏士各自归帐,而荀攸却没有挪步,特地留了下来。

    阎行见到荀攸还有未尽之言,淡淡一笑,就邀请荀攸再陪自己走一段路。

    时下已经是九月底,深夜已降霜寒露重,阎行的亲卫跟在后面,铁甲上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霜。

    身材颀长的荀攸紧紧了身上的外袍,才迈步向前走去,他的目光在火光的照耀下依旧闪烁有神,那沉稳的声音也轻轻地响起。

    “将军,刚刚在帐中有难言之隐?”

    阎行意外地看了看荀攸一眼,他本以为荀攸是要谈“足食”、“强兵”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说起这一桩事情,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了。

    “是的,韩遂的来使乃是阎家人,刚刚是勾起了我对族中争斗的一些回忆!”

    阎行没有隐瞒,荀攸也点了点头。

    与他们颍川荀氏这种饱浸儒学的中原名族不同,阎行出身武宗豪强,边陲之地民风剽悍、以力为雄,儒家那一套“温良恭俭让”在那里多数时候是被弃之如敝履的。

    阎行既然会以董营将校的身份起家,那他要么就是庶出旁支的落魄子弟,要么就是在争斗中失势落败的嫡系子弟。

    而阎行的话,恰恰证明了荀攸对后者的猜测。

    荀攸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

    “此事本来是将军的族中之事,攸非当事之人,不该妄加谏言。只是将军以命世之姿,遭无妄之运,沙场百战,艰亦至矣,这才创下了三河这番基业。”

    “此次收复三辅旧地,更是将军的龙变之初,鸿渐之始。秦时李斯曾言: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故能明其德。”

    “所以攸以为,将军当怀遗俗之规,网漏吞舟,以弘苞养之义;收纳旧交故人,以成为山之功。当初的金城旧人,若是知道了将军今日的成就,想必心中也深愿将军能够仁慈有以慰之。”

    阎行听了这番话之后,久久无言,过了不知多久才重新回过神来,看着荀攸郑重说道:

    “军师的话,颇有王者之风。韩信赦辱胯之徒,安国纵死灰之卒,孤是记下了。”

    荀攸笑了笑,微微颔首,看着苍茫的夜色,也不再言语。

    而阎行看着荀攸,感觉到他情绪发生的内敛,突然开口问道:

    “孤与军师相交以来,一直觉得军师慎始如终,从不多言。今夜不知为何会特意留下来向孤说这一番话?”

    荀攸知道阎行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淡然一笑,坦然回应道:

    “当时在雒阳、在渑池时,将军身边还有戏军师、周掾史,这些谏言,就算攸说得不明白,他们也会再次向将军说明的。而今夜,贾公已经说得够多了,所以此事就只能摊到攸的肩上,由攸斗胆来向将军阐明了。”

    阎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屹立在夜色中的荀攸,心中对荀攸多了几分明悟。

    “孤,这也算是明白军师了!”

    ···

    翌日,阎行亲自接见了作为韩遂使者的韩规。

    而当看到阎行亲至时,阎规还是被吓了一跳。

    当年阎行率领部曲离家之时,阎规还是个跟着父亲缩在马厩里扫马粪的毛头孩子,虽然偶尔也能够见到阎行,但也只能是躲在角落里又畏又恨地看着的。

    后来,受韩家征召的家兵部曲在陈仓全军覆没,阎行也再没有回来过,而阎规的日子却反而越来越好了。

    搬离了低矮阴湿的马厩,重新住进了原来的自家房屋,后面更是另起了一处院子,专门作为自己家人的住处。

    阎规知道这些都是自家父亲的功劳换来的,至于如何换来的,他不知道,阎丰也不想让他知道。

    但总算,少年阎规是脱离了马厩的苦日子了,也拥有了自己的字——正度。只是随着渐渐及冠成年,他也感受到了成人之间的苦闷。

    阎家换了一个家主,也并没有改变家族的生存原则,依旧是“唯强是依”,紧紧抱着金城韩家的大腿,响应着韩遂的各种征召出兵。

    可是身为武宗豪强的阎家还是难以避免地破落了,执掌宗族大权的阎历的能力一般,仅仅能够守着家业。而阎家的新一代之中也没有什么出色的翘楚人才,在金城韩家的麾下,阎家的地位也越来越低,只能够勉强占着末尾的席位。

    这一次出兵,还是阎丰、阎规等带着族人、宾客,随韩遂大军东征的。

    本来,阎规以为,充当使者这种重任,不管怎么轮都不会轮到他这种无名小卒的头上的。

    可没想到,韩遂偏偏还就点名让阎家子弟充当使者出使敌营了。

    当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次出使的更深层次原因后,阎规被吓了一大跳。

    使者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他插手,自有随行的其他人完成,阎规只需要认清楚阎行到底是何许人也,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一路上,阎规就不免胡思乱想、心绪不安,到了抵达敌营之后,这种焦躁情绪更是彻底迸发出来,整日都变得坐立不安,辗转难眠。

    如果阎行不是阎行,他不知道怎么以使者的身份面对,如果阎行是阎行,那他就更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了。

    但他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会再次见到昔日那个阎行的。

    幸好,见面之后,被吓了一跳的阎规很快就又安定下来。阎行的脸容变得更加成熟,又带有几分沧桑,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像是普通族人一样,平易近人,交谈之间丝毫没有一点芥蒂。

    他简单讲述着这十载的戎马生涯,带着阎规行走在井然有序的营地之中,看着那些被甲持兵的军士、走马驱驰的轻骑以及引强饮羽的蹶张士,还有林立的军帐、高耸的角楼、储满军粮的粮仓、各类战守的器械、军资······

    阎规心知这是阎行有意让他看到的,但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阵震惊。

    他们一路上,也谈了一些有关韩遂军、阎家的事情,不过阎规在军中职位低微,见识也不够,并不知道多少韩遂军中的内情,倒是关于阎家的事情,他比较上心,认真地回答了阎行的几个问题。

    当他说道自家父亲的时候,他还特意去偷瞥阎行脸上的神色,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阎行的脸色平静如湖水,就像从没有掀起过波澜一样。

    以至于,后面谈到家主阎历将几处庄园、田宅送给田家作为谢礼、阎家在韩遂麾下趋向没落等事情的时候,阎规有种错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妪,在给一个外人讲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抱怨一样。

    这种种情形和父亲临走时的交代,完全不搭边,以至于阎规在不适应和迷茫中,无所适从。

    走走谈谈之后,阎行又专门留下了阎规在自己帐中一同进膳,到了夜间,这才派遣亲卫送他回帐。

    邻近出帐的时候,阎行突然叫住了阎规,笑着交给了他一个不大的礼盒。

    “韩将军遣使的用意,以及你父亲派你来的心意,其实孤都能够猜到,你是阎家的子弟,孤不会让你难做的。孤也会修书一封让你带回去,而你回去若是被问起,大可以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给他们听。”

    “至于你父亲的心意,你随行的都是韩家的人,孤不能害了你,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份赠礼,你小心拿好,带回去给你父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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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兵前先有礼使至(完)() 
“你就带回来这么一封信?”

    穹顶大帐中,韩敞抓起韩遂看过之后就撇到一边的书信,草草看了几眼之后,冷笑着盯着阎规说道。

    在阎规周围入座的都是金城、陇西各家的豪强,以及来自各个部落的羌胡大人,他们看着阎规的眼光中也是冷漠居多,自家父亲阎丰虽然一把年纪,但却只能够居于席位末尾处,和一般的羌胡大人杂坐在一起。

    这让刚返回韩遂军中的阎规感到非常不适,可惜平素在阎规眼里足智多谋的父亲这个时候闷不做声,只留自己独自立在帐中应对诸人略带敌意的质问。

    “是的。”阎规硬着头皮恭敬说道。

    话音刚落,韩敞的吼声顿时炸响。

    “大胆,你敢骗我,与你同去的人明明看到那阎行也认出你来了,又将你带了出去军营一整天,你们既然是同族子弟,又是旧识,怎么可能只跟你说了这些!”

    这声大吼吓得阎规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立即就跪倒在了帐中。

    韩敞本还想厉声再威吓阎规几句,但却被身后的韩遂出声制止了。

    “仲高,退下!”

    韩敞一听到韩遂颇为威严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该退下了,他用森然的目光瞪了瞪阎规,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等韩敞退回到自己的席位后,韩遂才慢慢开口,询问已经被韩敞吓得不轻的阎规。

    “既然阎行也认出你是阎家子弟,又带你走了军营,那你就说一说在他营中看到、听到的事情!”

    “诺!”

    阎规连声应诺,赶忙将自己在营中看到的坚甲利兵、人马精壮、粮草充足、辎重战具堆积如山的情形一一说明,而阎行对他说过的话,包括关东的形势,也被阎规大致地还原了出来。

    当然,阎规是存心漏掉了临走前的最后一段的。

    上首的韩遂听完阎规的叙述之后,也不再发问,而是有意地看向了下首的其他各家豪强。

    很显然,阎规这枚用来刺探敌军虚实、动摇对方军心的棋子,在河东大军的营中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被阎行抓住机会利用了一把,让阎规把他想要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带回来给了自己。

    韩遂纵横凉地十几年,眼下这打出去的一拳虽然打空了,但也丝毫不气馁,他反而想要借此看看,自己麾下的其他豪强心中是否萌生了其他打算。

    眼光所及之处,没有人胆敢和韩遂对视。

    而各家豪强的神色举止,也没有什么异常,虽然他们也惊讶于如今的敌手竟然曾经就是他们个中的一员,但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萌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来。

    李骈、阎丰等人也是如此。

    韩遂很快就收回了审视的眼光,他看着拜倒在地的阎规,笑了笑,恢复了以往慈祥长者的作风,淡然笑道:

    “起来吧,你这次出使,也算是有功劳的,待会出帐去我马厩里挑匹好马,就当是赏赐给你的了。”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阎规在心中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连忙拜谢,然后在一众豪强、大人的交织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退出帐去。

    临到帐门时,阎规忍不住看了自家父亲一眼,可惜阎丰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仿佛只供摆放的泥塑木偶一般。

    阎规不敢多看,快步走出了大帐。

    等到了阎规走后,韩遂这才笑吟吟地起身,来到了诸多豪强、大人的中间,大笑说道:

    “我辈纵横凉地十几载,以为凉地的豪杰之士尽在其间,没想到还有像阎彦明这样的人杰,最初也是出自我辈之中,这倒也算是意外之喜啊,哈哈!”

    他大笑着看向众人,突然话锋又是一转,森然说道:

    “不过,自古都是‘或求名而不得,或欲盖而名彰’。阎行这个小儿,以为让我辈看到他营中足兵足粮,就能够恩威并施,不战而退我凉地大军,这不就是在欺我凉地无人么!”

    “所以,诸君,我等也该是时候进军长安了!”

    ···

    阎规领了赏赐后,就赶忙回到了自家父亲的帐中等待,但阎丰就是迟迟不至。一直到了入夜,阎丰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返回了帐中。

    十年过去了,阎丰虽然成了族中主事的一员,在人前也不再地位卑微,但他的长相还是依旧寒碜,三角眼微微眯着,嘴上的胡须稀稀疏疏的,整个人看上去也苍老了许多。

    他看了看自家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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