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玄知道苏籍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引唐缺出来。
苏籍:“可你也只能不高兴吧。”
唐缺:“我现在确实没法动你,但后面就难说了。”
苏籍:“看来你知道它会去什么地方?”
唐缺:“你不是想见天阳子吗?现在就如你所愿。”
这可以说是苏籍的一个执念,按理说苏籍会很兴奋,可是现在的他竟心里毫无波动。不
是他早已预料到,而是有肉身时,喜怒哀乐惊惧会更强烈,身死后,这些情绪自然而然淡了许多。反
而让他接近“坐忘”了。
因为坐忘就是要忘却形体。
第253章 得其道者无生,彼其岸者绝命()
一阵水流激荡,苏籍和李玄玄被冲出去,他们落下来,最后坐在这条神鱼的背上。
神鱼果然很大,类似一处沙洲,漂浮在无边无际的东洋苦海中。它
的起伏不是很大,只有轻微的颤动。体
表的皮质坚硬光滑,但有一股吸力将苏籍和李玄玄牢牢吸附柱,它类似鲸,体表有一个井口大的洞在喷水柱,苏籍和李玄玄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水柱大约有八九丈高,最上端类似一座莲台,上面有个近乎透明的人影,俯视着两人。这
个人影当然是唐缺。
苏籍毫不意外,李玄玄处变不惊。两
人虽然不是最佳状态,却都是半步踏入仙道的旷世高手,前虽有古人,但不多,后纵有来者,亦只寥寥可数。
他们更双修过,此时精神气息勾连在一起,阴阳融合,虚空中竟隐隐出现一张太极图,不断旋转扩张,笼罩整条神鱼。
纵唐缺之神秘不可测,亦不能让他们生出丝毫畏惧的心理。“
哼。”
一阵奇异的波动遏制住太极图的扩张,陷入短暂的相持中。但
那股奇异波动亦未曾加大力度,苏籍和李玄玄也很有默契的维持现状。
三人的斗争在这片近乎无垠的东洋苦海上,其实显得微不足道。任何一场海啸掀起的波澜,都要胜过三人联手。地
底世界和沙漠这片宇,相比真正的大千世界,着实渺小,他们在那里呼风唤雨,如同神魔,可在这大千世界,纵使山崩地裂,都未必算得上大自然的一个小喷嚏。苏
籍:“还有多久才会见到我师父?”唐
缺:“它会带我们去的。”苏
籍:“你是事先就知道的?”
唐缺:“你以为呢?”
苏籍:“原来你是从它身上知道的。”
唐缺:“不错,这东西的出现着实出乎我意料,可是这又如何?纵使如今的事情脱出我的掌握,我也能将它拉回到我的轨道里。”苏
籍:“你的我执看来比我还严重。”“
唐缺,你是不自信,更有点自卑。”李玄玄一针见血道。
唐缺张狂地笑了一声,说道:“随你们怎么说。”苏
籍:“你以为我们是想动摇你的心神?我们可没这么幼稚。”唐
缺:“我不关心,而且不得不说,咱们的较量,现在才算正式开始。苏子思,我以前小看你了。”
苏籍:“我得承认,你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任何时候都很理智。”
唐缺:“我也得说,要不是你失心疯,没去接收道种,现在你就是我的提线木偶了。”苏
籍:“我并非完全是感情用事,因为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人,又是你让我师兄思被囚禁在落日峡,且引我进入地下世界,不得不让我多了一点提防。”唐
缺:“但不是谁都能拒绝那样的诱惑。”
苏籍:“若是没这些事,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唐缺:“我可没有这个兴趣。”李
玄玄道:“唐缺,我们两个联手,你是没有胜算的。哪怕你心魔大法再厉害,都对我们没有用。”唐
缺:“你错了,我的心魔大法最不怕人多势众。人多势众,是你们以为的优势,可在我面前,正是你们的劣势。”
李玄玄道:“你无非是觉得可以挑起我成仙的执念,让我五阴炽盛。但我希望你这样做,因为这也是对我的一种磨砺。”
唐缺冷笑道:“你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让我主动出击,好让苏子思从容观察我的手段,从而想出制住我的办法。”
苏籍:“看来我们对他耍心机是没有用的,不若顺其自然吧。”
李玄玄看了苏籍一眼,不再言语。刚
才一番言语斗争并非无用。两
人都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唐缺也不想这时候同两人开战。这将为两人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同时唐缺也会渐渐掌控神鱼。
说不清谁更占便宜,但是两边都是不想这时候就激烈交锋的。而
且唐缺此刻怕是很希望苏籍和李玄玄离开,从他将两人从神鱼腹内逼出来就可见一斑。
但是神鱼显然还有自己的意识,故而生出一股吸力,将两人牢牢吸附住,这是它避免被唐缺完全控制的唯一途径。苏
籍更想到一点,唐缺应该是不想见天阳子的。
这么说来,神鱼往天阳子那里去,很可能是它的使命,即使丧失了很大一部分自主权,身子也会不由自主往那个方向而去。苏
籍通晓天文地理,能判断出这里是东洋,但神鱼的去向却是北方。北
者,玄也。“
北斗?”苏籍联想到斗字真言。
北斗对于道家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概念,俗话说,天上星星参北斗。意思是所有星斗都围绕北斗转,北斗好似皇城的宫殿,故而又叫紫薇垣,如同万物之主。老
头子登峰造极,说一句北斗也不为过。
但天子应当更有资格被称作北斗。苏
籍心头隐隐抓住了什么。从
天子对他莫名的态度,以及离开罗浮后的种种事迹,无疑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将他往一条巅峰之路推去。这
张大手可以叫做命运,亦可以说是苏籍性格使然的选择。浮
沉随浪,苏籍忘我忘形,渐渐感受到了一股伟岸的气息,正在这片世界的地轴北极等待着他。而
唐缺的那股心灵波动愈发强烈,神鱼的自我意识越来越淡薄,表现在外的就是,它对苏籍和李玄玄的吸附力越来越弱。
李玄玄不为所动,尽情呼吸天地间的元气,整个人的气势不断攀升。
这番破而后立,她颇有赶超自己师父盛年的架势。苏
籍却没有变得更强大的趋势,毕竟肉身是成道的基础,道家更是看重性命双修。如唐缺这般将肉身虚化的修行之道,毕竟古今罕有,苏籍也不是这条路子。
无忧无怖,苏籍忽地从忘我忘形的状态下脱离。
前方一座岛屿赫然出现,上有不知多高的仙山,白云环绕,隐有宫宇浮沉。
那是仙宫么?
李玄玄睁开眼睛,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伟岸气息。更让她心头无限感动,仿佛毕生所求的事物,已然出现在眼前。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大
道如渊,口舌不能尽也。
李玄玄心头唯有感动。
她此时竟有一种“朝闻道,夕可死也”的情绪自心海泛起。
轰!
神鱼庞大的身躯撞到海岛上,一块高耸入云的界碑占据李玄玄的视线。“
得其道者无生,彼其岸者绝命。”
第254章 你要是还不明白,那便是蠢()
苏籍凭空浮起,然后坐到石碑面前。这
一共十二个字,在直视之下竟有血淋淋的感觉。更
令人滋生出身后汪洋竟是无边血海的情绪。
那神鱼嗖的一声再度化为神鸟,抟扶摇而上,但轰然一声,自半空坠落砸向海岛深处。
于是石碑前只留下了苏籍和李玄玄。
李玄玄:“这里即使不是天阳子教主所在的地方,亦很可能藏有仙道的终极秘密。”苏
籍:“石碑上的文字确实出自我师父之手。”
李玄玄:“这么说来,天阳子教主应当是在岛上了,唐缺没有骗我们。”苏
籍:“或许……”他
顿了顿。
李玄玄:“你想说什么?”
苏籍:“我可能想多了吧?”他
心心念念的是“无生”和“绝命”这四个字,似乎是一种暗示。
“我们走。”他
下定决心,无论前路如何,都要一探究竟。苏
籍身体凭空浮起,大约离地一尺左右,往岛内去,巨大的石碑被抛在身后,而海岛的雾更浓密了,超过一丈,便眼中只有茫茫白雾。这
里没有整齐的道路,如果不是那石碑,会让人觉得这里亘古无人。李
玄玄离苏籍很近很近,她轻声道:“要不我背着你,你这样凌虚御空,很消耗神念。”苏
籍:“我有紫绶仙衣,你不必担心我。”
李玄玄惊讶道:“紫绶仙衣仅凭精神就可以驱使?”苏
籍:“神气互通。”李
玄玄由衷佩服道:“没想到这次大难后,让你领悟到了炼神化气的玄妙。”
道家的修炼到高深处讲究炼气化神,但除此之外,还有逆炼之法,那就是炼神化气,只是道门古往今来能达到这一步的,向来只在传闻中。李
玄玄饶是修为高深,亦做不到这一点。
苏籍:“其实天地万物以气为本,无气则无神,我现在是无奈之举。”李
玄玄道:“对了,你肉身僵死,精神岂非无源之水,用一点少一点?”
苏籍默然。
李玄玄长叹一声。
又走出半里路,她道:“你不会死的。”
苏籍:“我想起一句话,未知生焉知死。”
李玄玄道:“还是你看得开。”苏
籍:“不说闲话了,你发现什么没有?”
李玄玄道:“你发现什么了?”
苏籍:“这里其实是个阵法。”
李玄玄道:“我对阵法不是很懂。”苏
籍:“过了那块石碑后,我们就进入到一个奇门阵法当中。”
他停顿了一下,“奇门阵法是罗浮的禁术,那是清微五子以及五子的继承人才能修炼的。”多
年以前,他救南康时就遇到过奇门阵法。
李玄玄问道:“这个阵法有什么用?”
苏籍:“暂时只看得出来有困人的效果,但不妨碍它是杀阵的可能。”
李玄玄道:“如果是天阳子教主布下的杀阵,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苏籍还未回答,岛上的密林出现震动,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白鹤正和一只玄鸟在恶斗,玄鸟就是神鸟。它
们体型庞大,稍有动静,就把那些参天古木折断摧毁。
煽动翅膀就是风暴,造成的动静极大。李
玄玄轻身一纵,就到了极高的一株古木顶端,望着两只异禽的争斗。在它们的扑杀下,造成气浪,连浓密不散的大雾都退去不少,而且高点的视线确实也比较清晰。苏
籍静静浮在她身旁。
李玄玄道:“看来玄鸟已经彻底被唐缺控制住。”她
看得出来,玄鸟的扑杀动作有武学的影子,绝不是其天生的。而且扑杀技击之下,玄鸟的羽毛也偶尔会飙射出去,如同暗器。
但那白鹤也确实远胜钢筋铁骨,居然只是发出几声刺痛,实际上没有被那些堪比神兵利剑的羽毛伤到。
玄鸟凶狠,白鹤动作却颇有些飘逸,何况其体型修长,翩然间,姿态极为优美。可
李玄玄眼力高明,看得出白鹤每一次还击,都直指要害,端的狠辣。
苏籍更看出一点,白鹤的技击之术,可以说毫无破绽了,相反玄鸟的攻势虽然凶狠,却有些许不和谐。这
跟控制玄鸟的唐缺有关。他到底是人不是天生的鸟禽,即使掌控了古今罕见的神鸟,亦不能将其全部潜力发挥出来。那
些有武学痕迹的扑击显得有些刻意,不若白鹤的浑然天成,无迹可寻。它
们大约纠缠了半刻钟,倏地一下,玄鸟远遁而去,唯有大地上的疮痍显示出刚才的争斗有多么惊心动魄。
清风徐来,那白鹤飞舞到苏籍和李玄玄前面。锋
利且又硕大的鸟喙凑近他们。
苏籍没有闪避,鸟喙轻轻摩擦苏籍的身体,眼中居然流露出丝丝眷恋。最
后它将苏籍顶到自己头上,展翅高飞。苏
籍迟疑一下,没有下来。白
鹤似乎不能飞很高,主要是在岛上的密林里飞掠,不多时,一座巨高无比的山峰出现在苏籍眼前。身
后是再度被茫茫白雾环绕的密林。山
峰似有一层神秘的力量笼罩,阻止苏籍的窥视。
最终白鹤将苏籍放在半山腰上,这里有一座空空荡荡的草庐,里面尘埃不少,应是多年无人居住了。一
剑,一琴,一茶壶,还有石榻和石桌。别
无余物。
苏籍看到那剑,心情立时极为复杂。剑
是法剑。
为绝顶修道人尸解用。剑
上还有血迹。
石桌上刻满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琴有五十弦。茶
壶是他昔年亲手制作的,为老头子寿。
苏籍以为茶壶还在罗浮,没想到却在这里。
睹物思人,人在何处?“
得其道者无生,彼其岸者绝命!”苏
籍心头浮现一个万分不敢相信的真相。
老头子莫非已经得大道,登彼岸了。如
果真是如此,他比多年前更伤心,因为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老头子有可能还活着。
因为绝望之后,有了希望,再度绝望,往往是最伤人的。他
也读懂了白鹤眼中的眷恋。“
真是痴儿。”熟悉的声音自苏籍心灵响起。
他激动,又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师父,你还在?”“
你能看透生死,怎么就不能看透情义呢?”“
师父看透了么?”“
这对我不重要。”
“你现在在哪?”“
不可知的地方。现在你不要问我,我来问你。”“
嗯。”“
若是让你回到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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