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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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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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也会有官差从人群里走过,每至此时,徐金花便搂林冲的手臂搂得愈发紧些,也将他的身体拉得几乎俯下来——林冲面上的刺字虽已被刀痕破去,但若真有心怀疑,还是看得出一些端倪来。

    这天傍晚,夫妻俩在一处山坡上歇息,他们蹲在土坡上,嚼着已然冷了的窝头,看那满山满路的难民,目光都有些茫然。某一刻,徐金花开口道:“其实,我们去南边,也没有人可以投奔。”

    林冲没有说话。

    “这么多人往南边去,没有地,没有粮,怎么养得活他们,过去行乞……”

    女人的目光中愈发惶然起来。林冲啃了一口窝窝头:“对孩子好……”

    “北面也留了这么多人的,就算女真人杀来。也不至于满山里的人,都要杀光了。”

    林冲沉默了片刻:“要躲……当然也可以,但是……”

    “我怀着孩子,走这么远,孩子保不保得住,也不知道。我……我舍不得九木岭。舍不得小店子。”

    徐金花摸了摸林冲脸上的疤痕。林冲将窝头塞进最近,过得好久,伸手抱住身边的女人。

    “那我们就回去。”他说道,“那我们不走了……”

    两人身影融在这一片的难民中,互相传递着微不足道的温暖。终于还是决定不走了。

    女真人南下,有人选择留下,有人选择离开。也有更多的人,早在先前的时日里,就已经被改变了生活。河东。大盗王善麾下兵将,已经号称有七十万人之众,战车号称上万,“没角牛”杨进麾下。拥兵三十万,“晋王”田虎,对外称五十万大军,“八字军”十八万,五马山群

    雄聚义二十余万——只是这些人加起来,便已是浩浩荡荡的近两百万人。此外,朝廷的众多军队。在疯狂的扩张和对抗中,黄河以北也已经发展至上百万人。然而黄河以北,原本就是这些军队的地盘,只看他们不断膨胀之后,却连飙升的“义军”数字都无法抑制,便能说明一个浅显的道理。

    ——然而那并没有什么卵用。

    人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求得生存而已。

    而少数的人们,也在以各自的方式,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在汴梁,一位被临危启用,名字叫做宗泽的老大人,正在全力进行着他的工作。接下任务半年的时间,他平定了汴梁周边的秩序,在汴梁附近重构起防御的阵线,同时,对于黄河以北各个义军,都尽力地奔走招降,给予了他们名分。

    不过,当女真真的南压而来,在这些“义军”之中传来的压力,也已经在不断的增加。王善、杨进、田虎、王再兴、李贵等一支支军队的首领都朝这边聚集过来,向朝廷索要大量的粮草、军械,乃至于真正被认可的属地、封号、名分。正如郭京主动打开汴梁城门的原因,骗子本身才是最为清醒的,作为首领,他们比谁都明白自己麾下的几十万上百万大军到底有多少力量——他们之中,也多有想要与女真一战的,但这样过去,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

    面对着这种无奈又无力的现状,宗泽每日里安抚这些势力,同时,不断向应天府上书,希望周雍能够回到汴梁坐镇,以振义军军心,坚定抵抗之意。

    这一年,六十八岁的宗泽已须发皆白,在大名练兵的岳飞自女真南下的第一刻起便被招来了这里,跟随着这位老大人做事。对于平定汴梁秩序,岳飞知道这位老人做得极有效率,但对于北面的义军,老人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可以给出名分,但粮草辎重要调拨够百万人,那是痴人说梦,老人为官顶多是有些名气,底蕴跟当年的秦嗣源等人想比是天渊之别,别说百万人,一万人老人也难撑起来。

    然而,尽管在岳飞眼中看起来是无用功,老人还是果决——甚至有些暴戾地在做着——他向王善等人承诺必有转机,又不断往应天发文。到得某一次宗泽私下召他发命令,岳飞才问了出来。

    “北面百万人,即便粮草辎重齐全,遇上女真人,恐怕也是打都不能打的,飞不能解,老大人似乎真将希望寄望于他们……即便陛下真的还都汴梁,又有何益?”

    老人看了他一眼,最近的性情有些火爆,直接说道:“那你说遇上女真人,如何才能打!?”

    岳飞愣了愣,想要说话,白发白须的老人摆了摆手:“这百万人不能打,老夫何尝不知?然而这天下,有多少人遇上女真人,是敢言能打的!如何打败女真,我没有把握,但老夫知道,若真要有打败女真人的可能,武朝上下,必得有豁出一切的决死之意!陛下还都汴梁,便是这决死之意,陛下有此意念,这数百万人才敢真的与女真人一战,他们敢与女真人一战,数百万人中,才有可能杀出一批豪杰志士来,找到打败女真之法!若不能如此,那便真是百死而无生了!”

    “老夫只是看到这些,做当做之事而已。”

    岳飞沉默许久,方才拱手出去了。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某位曾经见到过的老人,在那汹涌而来的天下激流中,做着或者仅有渺茫希望的事情。而他的师父周侗,其实也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做就能成,只是想成事,便只得这样做而已。

    应天府。

    激烈的讨论每日都在金銮殿上发生,只是宗泽的奏折,早已被压在众多的折子里了。即便是作为强硬主战派的李纲,也并不赞同宗泽不断要皇帝回汴梁的这种提议。

    那座被女真人踏过一遍的残城,实在是不该回去了。

    “……真正可做文章的,乃是金人内部!”

    “……虽然自阿骨打起事后,金人军队几近无敌,但到得如今,金国内部也已非铁板一块。据北地商旅所言,自早几年起,金人朝堂,便有东西两处枢密院,完颜宗望掌东面军政,完颜宗翰掌西面朝堂,据闻,金国内部,只有东面朝廷,处于吴乞买的掌握中。而完颜宗翰,素有不臣之心,早在宗翰第一次南下时,便有宗望催促宗翰,而宗翰按兵太原不动的传闻……”

    “……及至去年,东枢密院枢密使刘彦宗病逝,完颜宗望也因多年征战而病重,女真东枢密院便已有名无实,完颜宗翰此时乃是与吴乞买并列的声势。这一次女真南来,其中便有争权夺利的缘故,东面,完颜宗辅、宗弼等皇子希望树立威仪,而宗翰不得不配合,只是他以完颜娄室征西、据闻还要平定黄河以北,恰好证明了他的企图,他是想要扩大自己的私地……”

    “……以我观之,这中间,便有大把挑拨之策,可以想!”

    朝堂之中的大人们吵吵嚷嚷,各抒己见,除了军事,士人们能提供的,也只有上千年来积累的政治和纵横智慧了。不久,由陈州出山的老儒偶鸿熙自请出使,去女真皇子宗辅军中陈说利害,以阻大军,朝中众人均赞其高义。

    康王周雍原本就没什么见识,便全由得他们去,他每日在后宫与新纳的妃子厮混。过得不久,这消息传出,又被士子欧阳澈在城内贴了大字报声讨……

    小苍河,这是安静的时节。随着春日的离去,夏日的到来,谷中已经停止了与外界频繁的来往,只由派出的探子,不时传回外界的消息,而在建朔二年的这个夏天,整个天下,都是苍白的。

    如果说由景翰帝的死去、靖平帝的被俘象征着武朝的夕阳,到得女真人第三度南下的现在,武朝的夜晚,终于到来了……(。)

第六九九章 血沃中原(下)() 
三月十一,完颜宗弼率军攻肃州,肃州缪才良率万人抵抗一日夜,肃州沦陷,城池被屠,三日后,肃州大火,将半个城池烧成白地。

    三月十五,银术可率军战于辽州,原辽州守将黄开奇率勇士队星夜出袭,然而夜袭被银术可识破,军队溃败,黄开奇率亲卫向银术可发起冲锋,身中十数刀由力战不懈,遂身死。

    三月二十六,宗辅、宗弼大军攻陷河间府,深州、景州、沧州等地归降。

    十五至二十七,洛州、冀州、相州、磁州等地相继归降。

    三月三十,沧州老将刘定温率万余义军奔袭河间,与宗弼先锋军队鏖战半日后,军队溃败,刘定温身中流矢身亡。义军被俘三千余人,压制河间城外悉数杀死,人头筑起京观,尸首蔓延,臭气在此后据说百日未消。

    四月初一,八字军王彦与宗翰部队,战于沁州,不敌败退。

    四月初六,宗翰攻平阳,不克,转战往东。初十,希尹率军再击平阳,趁虚而下。

    四月初八,宗辅陷淄州,兵逼济南。

    四月初十,中路军大将讹里朵攻相州,五日未克,此后宗翰大军前来,二十一,相州陷落,由于城中民众抵抗激烈,女真人屠尽城中百姓。

    四月二十五,济南知府刘豫以吊索出城,投降宗辅,此后为女真大军诱开城门,大军入城之后。城内决意抵抗的所有将领、官吏及其家眷、族人共八千余,在此后一个月里。被屠杀殆尽。

    四月二十七,前去东路军大营游说宗辅、宗弼的大儒偶鸿熙在两名女真皇子的帐前慷慨陈词,破口大骂,此后,被恼羞成怒宗弼一剑斩杀,尸首扔出军营来。这大儒面斥宗弼的讯息此后在士林间传为美谈。

    四月二十九。大光明教聚众十七万。于浚州南面郊野欲围歼银术可前锋大军,十七万人溃败,其中数万人被女真骑兵追至黄河岸边,其时人群相拥,少数被屠杀而死,多数被踩踏、挤入河中,溺死者无数。

    五月初,宗辅宗弼率领的东路军逼降东京等地。

    五月十五,宗辅中路大军渡过黄河。

    五月中旬。将领马括率领五马山近二十万人杀至,与宗辅等人来往周旋近一月时间。

    五月二十三,周雍南狩扬州。

    六月,马括攻陷此时已落入宗翰等人手中的小城清平。这是中路、东路大军行进途中的要地。

    六月上旬,宗翰进攻清平未果。六月初十,宗辅大军再攻清平,清平陷落,二十万人溃退,途中被追杀数万人,马括率领少数余部南撤。

    六月二十二。宗翰中路军再与汴梁守军开战,未果。

    六月底,宗辅兵逼应天……

    七月初八……

    七月十三……

    ************

    夏末的风会将各种各样的味道带过来,腥臭难言,天气真是太热了,死去的人很快就会发出腐臭的气息。除了腐尸的臭气,难闻的气味还有人们身上许久未有洗澡带来的体臭,便溺的气味……

    林宗吾坐在那石头台子上讲经,下方坐着的,是无数衣衫破旧褴褛、眼神可怜却又狂热的信众,男的女的,都是可怜之人。

    人们偶尔发出欢呼的声音。

    林宗吾讲完了经,转头下去。他回到后方的房子里,目光有着稍稍的波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眼神才恢复平静。

    偶尔他还会想起浚州战场上的事情,人们冲向女真军队,狂热而无畏,然而不久之后,军队便崩溃了,女真人从视野的每一个方向杀来,尸骨成山、血流成河。这些信众也开始掉头跑,无头苍蝇一般,他也指挥不动了。

    他倒不在乎死人,林宗吾这一生,亲手杀过的人,也已经堆积如山了。他心中在乎的,更多的还是那场失败,而唯一能让人好过的是,这也并非他一个人的失败。

    整个天下都在败阵。朝堂的军队也好,义军也罢,还有朝着女真人发起冲锋的山匪,在这一整个夏天里,所有人都在败,都在死,女真人杀下来的几路上尸骨累累,数以十万乃至百万计,人死了,家破了,老人孩子被饿死,房舍被烧荡成灰。而未曾败阵的,多已宣布投降女真,那些孬种。

    世道正在崩塌,那些信众,他们便是最明显的体现,以往在这人群中,人们多半还穿这些体面的衣服,还有不少的大户、富户,如今敢穿着那等衣服过来的已越来越少,女真的肆虐导致了难民的增加,饥荒和疫病据说已经在黄河以北出现,即便他如今在的还是黄河南岸的未沦陷区,人们也已经愈发惶恐和窘迫。在浚州,他失去了十数万人,回来之后,很快的,又有众多的人聚集起来了。

    素来稳重大气的林教主此时也有些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了。枭雄都是渴望乱世的,因为乱世才能积聚人望,然而看着那些教众的样子,林宗吾又觉得,那也未必是好事。

    敌人真是……太强大了。

    他在这种安静里想了片刻,随后还是吐出一口气来:也好。

    本座终将找到方法,解救这天下!

    过得片刻,有人朝这边走来。林宗吾闭上眼睛,那人在门外,低声地报告了讯息,应天城破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睁开眼睛,片刻,门外的人听见教主如同谶言一般地叹了口气。

    “群魔乱舞,天下……要亡了……”

    天下在剥落,古都应天,火焰与鲜血充斥了城池,曾经在汴梁城中发生过的屠杀和掠夺。再度在这座短暂成为都城的古老城池中出现了。树的叶子被烧得哔哔啵啵的,一块块的牌匾在摔落。人们惊恐呼喊、惨叫、求饶,女人不断奔跑,男人被刺死在枪尖上,孩子被扔落地面……

    抵抗是有的,自北往南,这一路之上。大大小小的抵抗始终在不断地出现。而后不断地在碰撞中覆灭。民间豪侠组织起来,成立了专门捕杀落单金兵的队伍,家破人亡或是在家破人亡危险中的人们对于金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而这是两个国家之间最激烈的对冲。

    应天之后,两路大军再度南下,无数涌上来的江南军队溃败了。

    扬州,这座雍容的古城亦是一片惶然无措的气氛。朝堂随着周雍迁到了这里,然而女真人的脚步并未止住。此时。周雍已经连续放低姿态,往女真军中发出了几封求饶的信函——他已经看出来

    了,这一次,女真人是铁了心要将他抓去北方。他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或许都有些后悔起来——然而并没有任何效果。

    曾经的武朝朝堂,聚集了这天下所有的精英,那些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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