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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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6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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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行一共六人,为首的人很奇怪。是一位身着仕女衣裙的n女子,女子长得漂亮,衣裙蓝白相间,明亮但并不明媚。林厚轩进来时,她曾经礼貌性地起身,朝着他微微一笑,此后的时间,则一直是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着什么事情,目光平静,也并不与周围的几名随行者说话。

    这女子的气质极像是念过许多书的汉人大家闺秀,但另一方面,她那种低头沉思的样子,却像是主理过不少事情的当权之人——一旁五名男子偶尔低声说话。却绝不敢轻忽于她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等待皇帝接见的房间,由一名汉人女子带领的队伍,看起来真是耐人寻味。

    他的仕途是定位在口舌、纵横之道上的,对于人的气质、察言观色已是习惯性的,心中想了想女子一行人的来历,门外便有官员进来。挥手将他叫到了一边。这官员乃是他的父亲屈里改,本身也是党项贵族首领,在西夏朝廷任中书省的谏议大夫。对于这个儿子的回来,没能劝降小苍河的武朝军队,老人心中并不高兴,这固然没有过失,但另一方面,也没什么功劳可言。

    “陛下马上见你。”

    “是。”

    “你这次差使不成,见了陛下。不要讳饰,不要推诿责任。山里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自有陛下定夺。”

    “是。”

    略微叮嘱几句,老官员点头离开。过得片刻,便有人过来宣他正式入内,再度见到了西夏党项一族的皇帝。李乾顺。

    相对于这些年来急转直下的武朝,此时的西夏皇帝李乾顺四十四岁。正是年富力强、春秋鼎盛之时。

    西夏是真正的以武立国。武朝以西的这些国家中,大理地处天南,地势崎岖、群山众多,国家却是不折不扣的和平主义者,因为地利缘故,对外虽然弱小。但旁边的武朝、吐蕃,倒也不不怎么欺负它。吐蕃目前藩王并起、势力庞杂,其中的人们并非良善之辈,但也没有太多扩张的可能,早些年傍着武朝的大腿。偶尔帮忙抵御西夏,这几年来,武朝减弱,吐蕃便也不再给武朝帮忙。

    唯有西夏,自立国这么多年来,与武朝争斗,与吐蕃争斗,与辽国争斗,大大小小的战斗不息。若非之前几十年遇上天纵之才的种师道,种师道身后又有强大的武朝经济实力支撑,它也不至于被赶出横山一带。

    往南的屏障消失,眼看危亡在即,西夏的中上层臣民,或多或少都有着紧迫感。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李乾顺作为一国之君,抓住女真南侵的机会与之结盟,再将军队推过横山,半年的时间内连下数座大城,清涧城中连西军种家的祖坟都给刨了,年初又已将种家军余部打散,放诸以后,已是中兴之主的巨大功绩。一国之君开疆破土,威势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

    将林厚轩宣召进去时,作为主殿的厅堂内正在议事,党项族内的几名大首领,如野利冲、狸奴、鸠岩母,军中的几名大将,如妹勒、那都汉俱都在座。眼下还在战时,以凶狠善战著称的大将那都汉一身血腥之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杀了人就过来了。位于前方正位,留着短须,目光威严的李乾顺让林厚轩详细说明小苍河之事时,对方还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

    “延州以东,一小小山谷。”李乾顺指了指身后地图。

    大首领野利冲道:“那里有一支武朝叛军盘踞其中,大约万人,算是可用之才,我着屈奴则前去招降,被其拒绝了,因此,陛下想听听经过。”

    那都汉微微点头,林厚轩朝众人行了礼,方才开口说起去到小苍河的经过。他此时也看得出来,对于眼下这些人胸中的大战略来说,什么小苍河不过是其中毫不重要的藓芥之患,他不敢添油加醋,只是一五一十地将这次小苍河之行的始末说了出来,众人只是听着,得知对方几日不肯见人的事情时,便已没了兴致,大将妹勒冷冷哼了一声。林厚轩继续说下去,待说到后来双方见面的对谈时,也没什么人感到惊奇。

    待他说完,李乾顺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他倒并不愤怒,只是声音变得低沉了些许:“既然如此,这小小地方,便由他去吧。”他十余万大军横扫西北,肯招降是给对方面子,对方既然拒绝,那接下来顺手抹掉就是。

    野利冲道:“屈奴则所言不错,我欲修书金国宗翰元帅、辞不失将军,令其封锁吕梁北线。另外,传令籍辣塞勒,命其封锁吕梁方向,凡有自山中来去者。尽皆杀了。这山中无粮,我等稳固西南局势方是要务,尽可将他们困死山中,不去理会。”

    此时厅堂中窃窃私语,也有人将这小苍河军队的来历与身边人说了。武朝皇帝去年被杀之事,众人自都知道。但弑君的竟然就是眼前的队伍,如那都汉,还是未曾了解过。此时认真看看地图,旋又摇头笑起来。

    “造反杀武朝皇帝……一群疯子。看看这些人,初时或有战力,却连一州一县之地都不敢去占,只敢钻进那等山中死守,实在愚不可及。他们既不降我等,便由得他们在山中饿死、困死。待到南方局势一定,我也可去送他们一程。”

    “卿等无需多虑,但也不可轻忽。”李乾顺摆了摆手,望向野利冲,“事情便由野利首领定夺,也需叮嘱籍辣塞勒,他看守东北一线,于折家军、于这帮山中流匪。都需谨慎对待。不过山中这群流匪杀了武朝皇帝,再无与折家结盟的可能。我等平定西南,往东北而上时,可顺手扫平。”

    妹勒道:“倒是当初种家军中被冲散之人,如今四处流窜,需得防其与山中流匪结盟。”

    “清除这一线种家余孽,是眼前要务。但他们若往山中逃遁,依我看来倒是不必担心。山中无粮,他们接纳外人越多,越难养活。”

    “种冽如今逃往环、原二州,我等既已拿下庆州。可考虑直攻原州,到时候他若退守环州,我方大军,便可断其后路……”

    对于此时的西夏军队来说,真正的心腹之患,还是西军。若往东北方向去,折家大军在这段时间一直韬光养晦,如今坐守东北面的府州,折家家主折可求不曾出兵救援种家,但对于西夏大军来说,却始终是个威胁。如今在延州附近领三万大军镇守的大将籍辣塞勒,主要的任务便是提防折家忽然南下。

    而在西侧,种冽自上次兵败之后,率领数千种家直系军队还在附近各地周旋,试图招兵再起,或保存火种。对西夏人而言,攻城略地已毫无悬念,但要说扫平武朝西北,必然是以彻底摧毁西军为前提的。

    至于那小苍河——西北民风彪悍,如今这西北之地,到处都是起义的山匪,这不过算是人数稍多的一直,如同一条被关在瓮子里的蛇,你伸手进去拿,或许被咬一口才能揪出来打死它,但封上瓮子,过一段时间,它自然也死了。

    治一国者,谁又会把一群匪人真看得太重。

    众人说着说着,话题便已跑开,到了更大的战略层面上。野利冲朝林厚轩摆摆手,上方的李乾顺开口道:“屈奴则卿此次出使有功,且下去歇息吧。异日尚有虚你出使之地。”林厚轩这才谢恩行礼出去了。”

    庆州城还在巨大的混乱当中,对于小苍河,厅堂里的人们不过是区区几句话,但林厚轩明白,那山谷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下来。一但这边形势稍定,那边就算不被困死,也会被己方大军顺手扫去。他心中原还在疑惑于河谷中宁姓首领的态度,此时才真的抛诸脑后。

    他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不必为死人费神。

    倒是从院落檐廊间出去的途中,他看见先前与他在一间房的一行六人,以那女子为首,被皇帝宣召进去了。

    ……

    楼舒婉走过这西夏临时行宫的庭院,将面上冷漠的表情,化作了轻柔自信的笑容。随后,走进了西夏皇帝议事的厅堂。

    她带着田虎的印信,与一路上众多商人联合归附的名单而来。

    不多时,她在这议事厅前方的地图上,无意间的看到了一样事物。那是心魔宁毅等人所在的位置,被新画上了一个叉。

    ……

    西夏皇帝李乾顺与几位首领、大臣今天倒也是第二次听到关于那武朝叛军、小苍河的事情了。

    他目光严肃地看着堂下那为首的漂亮女子,皱了皱眉:“尔等,与此地之人有旧?”

    虎王于武朝而言,也是兴兵起事的判匪。他远隔千里,想要过来合作,李乾顺并不排斥。这小苍河的流匪,他也并不看重,但心中才刚刚判了此地死刑,在帝王的心中。却很是忌讳有人让他改变主意。

    下方的女子低下头去:“心魔宁毅乃是最为离经叛道之人,他曾亲手杀死舒婉的父亲、长兄,楼家与他……不共戴天之仇!”

    “哦。”李乾顺挥了挥手,这才笑了起来,“杀父之仇……不必多虑。那是死地了。”

    楼舒婉走出这片院落时,去往金国的文书已经发出。夏日阳光正盛。她忽然有一种晕眩感。

    自虎王那边过来时,她已经分析了小苍河的意图,了解了对方想要打开商路的努力。她顺势往各处奔走、游说,纠合一批商人,先归附西夏求平安,便是要最大限度的打乱小苍河的布局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不会成功,她期待着因自己的努力,对方会陷入巨大的泥沼和困难当中。她也期待着小苍河在困难中死去,名叫宁毅的男子死得痛苦不堪。可是。今天当李乾顺随口说出“那是死地了”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事情也太简单了。但李乾顺不会说谎,他根本没有必要,十万西夏军队横扫西北,西夏国内,还有更多的军队正在开来,要巩固这片地方。躲在那片穷山苦壤之中的一万多人,此时被西夏敌视。再被金国封锁,加上他们于武朝犯下的大逆不道之罪。真是与天下为敌了,他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但还是太简单了,轻飘飘的仿佛一切都是假的。

    有时候大局上的运筹就是这样,许多事情,根本没有实感就会发生。在她的幻想中,自然有过宁毅的死期。那个时候,他是应该在她面前求饶的——不,他或许不会求饶,但至少,是会在她面前痛苦不堪地死去的。

    但如今看来。她只会在某一天忽然得到一个信息,告诉她:宁毅已经死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此时想想,假得令人窒息。

    “你会怎么做呢……”她低声说了一句,穿行过这混乱的城市。

    *

    “哇、哇——”

    “砰砰砰、砰砰砰……妹妹不要哭了,看这里看这里……”

    “她是被我吵醒的吗?妹妹妹妹……”

    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小院之中的正午,一片混乱而嘈杂的景象。

    这是午饭过后,被留下吃饭的罗业也离开了,云竹的房间里,刚出生才一个月的小婴儿在喝完奶后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已有五岁的宁曦在旁边拿着只拨浪鼓便想要哄她,宁忌站在那儿咬手指头,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妹妹,一脸惶然,然后也去哄她,一袭白色单衣的云竹坐在床边抱着孩子,轻轻摇动。

    “怎么了怎么了?”

    宁毅从门外进来,随后是锦儿。宁曦摇着头:“我和弟弟都在旁边看小人书,没吵妹妹。”他一手转着拨浪鼓,一手还拿着宁毅和云竹一道画的一本小人书,宁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过去看看云竹怀中大哭的孩子:“我看看。”将她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进到宁毅怀中之中,小婴儿的哭声反倒变小了些。

    作为宁毅的第三个孩子,这小女孩出生之后,过得便有些艰难。她身体虚弱、呼吸艰难,出生一个月,风寒已得了两次。而作为母亲的云竹在难产之中几乎死去,床上躺了大半月,好不容易才能稳定下来。先前宁毅是在谷中找了个奶娘为孩子喂奶,让奶娘喝药,化进奶水里给孩子治病。云竹稍好些,便坚持要自己喂孩子,自己吃药,以至于她这个月子坐得也只是马马虎虎,若非宁毅许多时候坚持管束她的行为,又为她开解心情,恐怕因着心疼孩子,云竹的身体恢复会更慢。

    这些时日里,谷内谷外的情况也都不乐观,宁毅事必躬亲的过问谷中几乎每一件日常事务,但雷打不动的,是他每天晚上会来到这边照顾孩子和妻子。体弱多病的小婴儿每到晚上便难受得大哭,云竹身体虚弱,哄不了孩子更会着急,宁毅过来抱着孩子哄她入睡,到得此时,对于如何哄这小姑娘,他反倒比云竹更加拿手。

    “我看看……没有尿裤子,刚刚喝完奶。宁曦,不要敲拨浪鼓了。会吵着妹妹。还有宁忌,别着急了,不是你吵醒她的……估计是房间里有点闷,我们到外面去坐坐,嗯,今天确实没什么风。”

    他抱着孩子往外面去。云竹汲了绣鞋出来,拿了纱巾将孩子的脸稍稍遮住。午后时分,院子里有微微的蝉鸣,阳光照射下来,在树隙间洒下温暖的光,只有微风,树下的秋千微微摇晃。

    果然,来到这数下,怀中的孩子便不再哭了。锦儿坐到秋千上摇来摇去。宁毅与云竹也在旁边坐了,宁曦与宁忌看到妹妹安静下来,便跑到一边去看书,这次跑得远远的。云竹接过孩子之后,看着纱巾下方孩子安睡的脸:“我当娘都没当好。”

    “你生她下来,半条命都丢了。谁说你不好我打他。”宁毅轻声笑。

    云竹低头莞尔,她本就性子沉静,样貌与先前也并无太大变化。美丽素净的脸,只是消瘦了许多。宁毅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脸颊。回想起一个月前生孩子时的惊心动魄,心情犹然难平。

    他这些年经历的大事也有许多了,先前檀儿与小婵生下两个孩子也并不艰难,到得这次云竹难产,他心情的波动,简直比金銮殿上杀周喆还剧烈。那晚听云竹痛了半夜,一直安静的他甚至直接起身冲进产房,要逼着大夫如果不行就干脆把孩子弄死保母亲。

    或许也是因此,他对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多少有些内疚,加上是女孩。心中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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