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赘婿- 第57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事情到眼前了,总有躲不过的时候。侥幸未死,实是家中护卫的功劳,与我自身干系不大。”

    “其实剑云兄所言,师师也早有想过。”她笑了笑,沉默了一下,“师师这等身份,早年是犯官之女,待罪之身,入了矾楼后,一路顺畅,终不过是他人捧举,有时候觉得自己能做许多事情,也不过是借他人的虎皮,到得年老色衰之时,纵想说点什么,也再难有人听了,身为女子,要做点什么,皆非自己之能。可问题便在于。师师身为女子啊……”

    她仰起头来,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身为女子,难有男子的机会,也正是如此,师师总是会想。若我身为男子,是否就真能做些什么。这几年里,为冤案奔走,为赈灾奔走,为守城奔走,在他人眼里,或许只是个养在青楼里的女子被捧惯了,不知天高地厚,可我……终究想在这其中。找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会因为嫁了人,关在那院子里,就能一抹而平的。剑云兄有机会,所以反而看得开,师师没有过机会,所以……就被困住了。”

    她话语轻柔,说得却是真心诚意。京城里的公子哥。有纨绔的,有热血的。有鲁莽的,有天真的,陈剑云出身大户,原也是挥斥方遒的热血少年,他是家中父辈长者的心头肉,年幼时保护得太好。后来见了家中的许多事情,对于官场之事,渐渐心灰意冷,叛逆起来,家里让他接触那些官场晦暗时。他与家中大吵几架,后来家中长辈便说,由得他去吧,原也不需他来继承家当,有家中兄弟在,他终究可以富贵地过此一生。

    此后陈剑云寄情诗词茶道,就连成亲,也未曾选择政治联姻。与师师相识后,师师也渐渐的知道了这些,如她所说,陈剑云是有机会的,她却终究是个女子。

    “我也知道,这心思有些不本分。”师师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

    “那看起来,师师是要找一个本身在做大事的人,才愿意去尽铅华,与他洗手作羹汤了。”陈剑云端着茶杯,勉强地笑了笑。

    师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只是这等人,我也已经见得多了。”陈剑云道,“入了仕途者,为往高位去,不择手段,身居高位者,或已年迈,或早已变作他们中间的一个。世间泥泞,谁要搅合,谁便要沾上泥泞。又或是经历此次事情,师师想找个领兵的将军,托付此身……”

    他微微苦笑:“然而军队也不见得好,有许多地方,反而更乱,上下结党,吃空饷,收贿赂,他们比文臣更明目张胆,若非如此,这次大战,又岂会打成这样……军中的莽汉子,待家中妻子犹如动物,动辄打骂,并非良配。”

    元夕之夜,又是表白的时刻,结果把话说成这样,不免令人有些心情复杂。房间里沉默下来,过得片刻,彼此又都轻声笑了起来,陈剑云望望对面的师师,笑着说道:“若真要按师师的想法,朝中几名大员中,李相或是秦相,许是良配。”

    他本是微笑,说完这句话,就有些捧腹了,师师也笑了一阵:“李相秦相为国为民,若是身边也缺个洗衣做饭的,师师是巴不得的。”

    “可惜不缺了。”

    “是啊……”师师叹了口气,很遗憾的样子。

    “这朝中诸位,家父曾言,最佩服的是秦相。”过得片刻,陈剑云转了话题,“李相虽然刚直,若无秦相辅佐,也难做得成大事,这一点上,陛下是极圣明的。此次守汴梁,也多亏了秦相从中协调。只可惜,事行近半,终难竟全功。”

    听他说起这事,师师眉头微蹙:“嗯?”

    “师师又不是不懂,近来半月,朝堂之上诸事纷纭,秦相出力最多,相爷私下奔走,拜访了朝中诸位,与我家二伯也有碰面。师师在矾楼,必然也听说了。”

    “确实有听说右相府之事。”师师目光流转,略想了想,“也有说右相欲借此次大功,一步登天的。”

    “说这话的,必是奸恶之人。当然,秦相为公也为私,主要是为太原。”陈剑云说道,“早些时日,右相欲请辞相位,他有大功,此举是为明志,以退为进,望使朝中诸位大臣能全力保太原。陛下信任于他,反倒引来旁人猜忌。蔡太师、广阳郡王从中作梗,欲求平衡,对于保太原之举不愿出全力推动,最终,陛下只是下令陈彦殊戴罪立功。”

    “那……剑云兄觉得,太原可保得住吗?”

    陈剑云一笑:“早些日子去过城墙的,皆知女真人之恶,能在粘罕手下支撑这么久,秦绍和已尽全力。宗望粘罕两军会师后,若真要打太原,一个陈彦殊抵什么用?当然。朝中一些大臣所思所想,也有他们的道理,陈彦殊固然无用,此次若全军尽出,是否又能挡得了女真全力进攻,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太原,反倒全军覆没,来日便再无翻盘可能。另外,全军出击,大军由何人统领,也是个大问题。”

    他顿了顿:“若由广阳郡王等人统兵,他们在女真人面前早有败绩,无法信任。若交由二相一系,秦相的权力。便要凌驾蔡太师、童王爷之上。再若由种家的老相公来统领,坦白说,西军桀骜不驯,老相公在京也不算尽得优待,他是否心中有怨,谁又敢保证……也是因此,如此之大的事情,朝中不得齐心。右相虽然竭尽了全力,在这件事上。却是推也推不动。我家二伯是支持出兵太原的,但每每也在家中感叹事情之复杂难解。”

    师师道:“那……便只能看着了……”

    陈剑云冷笑:“汴梁之围已解,太原远在天边,谁还能对兵临城下感同身受?只好寄望于女真人的好心,毕竟和谈已完,岁币未给。或许女真人也等着回家休养,放过了太原,也是可能的……”

    他不再提求亲之事,说起如今京中、朝堂中的琐事,也是因为知道师师心忧实事。喜欢听这些。矾楼之中来往的达官权贵众多,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说法,复杂纷纭,如此再聊得一阵,渐至深夜,师师送了对方出去,临别时,陈剑云回过身来,伸手去握师师的手,师师将手收了回来,略带歉意地一笑。

    陈剑云也笑了笑:“过几日再来看你,希望到时候,诸事已定,太原无恙,你也好松一口气。到时候已然开春,陈家有一诗会,我请你过去。”

    师师点了点头:“小心些,路上平安。”

    “嗯。你也……早些想清楚。”

    他说完这句,终于上了马车离去,马车行驶到道路转角时,陈剑云掀开帘子看出来,师师还站在门口,轻轻地挥手,他于是放下车帘,有些遗憾又有些缱绻地回家了。

    师师转过身回到矾楼里面去。

    这一天下来,她见的人不少,自非只有陈剑云,除了一些官员、豪绅、文人墨客之外,还有于和中、陈思丰这类儿时好友,大伙儿在一块吃了几颗汤圆,聊些家长里短。对每个人,她自有不同表现,要说虚情假意,其实不是,但其中的真情,当然也不见得多。

    他们每一个人离去之时,大多觉得自己有特殊之处,师师姑娘必是对自己特别招待,这不是假象,与每个人多相处个一两次,师师自然能找到对方感兴趣,自己也感兴趣的话题,而并非单纯的迎合应付。但站在她的位置,一天之中见到这么多的人,若真说有一天要寄情于某一个人身上,以他为天地,整个世界都围着他去转,她并非不憧憬,只是……连自己都觉得难以信任自己。

    见得多了,听得多了,心里不本分了,感情也都变得虚假了……

    若自己有一天成亲了,自己希望,内心之中能够全心全意地喜爱着那个人,若对这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那便……再等等吧。

    矾楼之中仍旧热闹非常,丝竹悦耳,她回到院子里,让丫鬟生起炉灶,简单的煮了几颗汤圆,再拿食盒盛起来,包布包好,随后让丫鬟再去通知车夫她要出门的事情。

    马车亮着灯笼,从矾楼后院出来,驶过了汴梁深夜的街头,到得一处竹记的楼前,她才下来,跟楼外的守门人询问宁毅有没有回来。

    不一会儿,楼里出来的是苏文方,看见她,对方便是颇有深意地一笑:“李姑娘,又过来见我姐夫。”

    师师坦然微笑:“日子特殊,见他一面,怎么,他在吗?”

    “也是从城外回来不久,师师姑娘来得正是时候。不过,深夜串门,师师姑娘是不打算回去了吧?怎么,要当我嫂子了?”

    “我在京城就这几个旧识,上元佳节,正是团聚之时,煮了几颗汤圆拿过来。苏公子不要瞎说,毁了你姐夫一身清誉。”

    “唔,清誉……前些时日还被刺杀呢,清誉这东西怕是本来就没有的。”苏文方嘟囔一句,笑着转身,领她进去。

    眼下苏家的众人尚未回京。考虑到安全与京内各种事情的运筹问题,宁毅仍旧住在这处竹记的产业当中,此时已至深夜,狂欢大抵已经结束,院落房舍里虽然多数亮了灯,但乍看起来都显得安静的。宁毅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师师进去时,便见到堆满各种卷宗函件的桌子,宁毅在那桌子后方,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两人从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从城外刚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宁毅忙着对战事的宣传,也去矾楼中拜访了几次,对于这次的沟通,妈妈李蕴虽然没有全盘答应按照竹记的步骤来。但也商量好了不少事情,例如哪些人、哪方面的事情帮忙宣传,那些则不参与。宁毅并不强迫,谈妥之后,他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随后便隐身在各种各样的行程里了。

    大量的宣传过后,便是秦嗣源以退为进,推动出兵太原的事。若说得复杂些。这中间蕴含了大量的政治博弈,若说得简单。无非是你拜访我我拜访你,私下里谈妥利益,然后让各种人去金銮殿上提意见,施加压力,一直到大学士李立的激愤触阶。这背后的复杂状况,师师在矾楼也感受得清楚。宁毅在其中,虽然不走官员路线,但他与下层的商人、各个地主豪绅还是有着不少的利益联系,奔走推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再不过来。便正月十六了。白日里与于和中、陈思丰他们聊起你,好久没见你,带了几颗汤圆来。”师师一笑,“知道你多半已经吃过了,带的不多,随意吃两口也好。”

    “我去拿碗。”宁毅笑起来,也并不推辞。

    他出去拿了两副碗筷返回来,师师也已将食盒打开在桌子上:“文方说你刚从城外回来?”

    “各种事情,跟你一样忙,军队也得过节,我去送点吃的……喔,你个小气鬼。”

    食盒里的汤圆只有六颗,宁毅开着玩笑,每人分了三颗,请对方坐下。事实上宁毅自然已经吃过了,但仍旧不客气地将汤圆往嘴里送。

    师师面上笑着,看看房间那头的杂乱,过得片刻道:“最近老听人说起你。”

    “我?”

    “你们右相府。”

    “哦。好话多还是坏话多?”

    “各有一半。”师师顿了顿,“最近说起的也有太原,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后出力,怎么样?事情有转机吗?”

    宁毅微微皱了皱眉:“还没糟糕到那个程度,理论上来说,当然还是有转机的……”

    他语气中带着些敷衍,师师看着他,等他说下去,宁毅被她这样盯着,便是一笑:“怎么说呢,京里是不想出兵的,如果提前出兵,大惊小怪,劳民伤财。太原毕竟不是汴梁,宗望打汴梁这么吃力,既然放弃了,转攻太原,也有些吃力不讨好,比较鸡肋。再者,太原守了这么久,未必不能多守一些时日,女真人若真要强攻,太原只要再撑一段时间,他们也得退走,在女真人与太原相持之时,我方只要派出军队背后袭扰,或许也能收到效果……巴拉巴拉巴拉,也不是全无道理。”

    “还有……谁领兵的问题……”师师补充一句。

    “说法都差不多。”宁毅笑了笑,他吃完了汤圆,喝了一口糖水,放下碗筷,“你不用操心太多了,女真人毕竟走了,汴梁能平静一段时间。太原的事,那些大人物,也是很急的,并不是无所谓,当然,或者还有一定的侥幸心理……”

    师师坐在那儿,瞥了他一眼,目光微微带着些幽怨:“立恒你见我是女人,瞧不起我,便想要敷衍我。”沉默一阵,望着不远处的灯点,幽幽说道,“其实,许多人见女真人退了,便以为是太平了,事情过去了,但只要是去过城墙那边的,愿意多想想,心中就都明白,这次大战还未完呢。汴梁虽未破,太原若被夺了,又谈得上什么庆祝和放心……”

    宁毅在对面看着她,目光之中,逐渐有些赞许,他笑着起身:“其实呢,不是说你是女人,而是你是小人……”

    “嗯?”师师蹙起眉头。瞪圆了眼睛。

    “小人物!小人物在这些事情上瞎操心,只会让自己肚子疼。我也是小人物,这些天,发动竹记的人到处送礼,拉关系,让人帮忙说话。说动了一位尚书,但是……屁用也没有。坦白跟你说吧,这次推动出兵太原,估计没戏了,阻力太重,秦相用相位做担保,对方都不接,就说明这中间的利益牵扯,不是一般的复杂。”

    对于时政时局。去到矾楼的,每个人都能说两句,师师常是半信半疑,但宁毅如此说过之后,她目光才真的低沉下来:“真的……没办法了吗……”

    “说了不用操心。”宁毅笑望着她,“变数还是很多的,陈彦殊的军队,太原。女真,西军。附近的义军,现在都是未定之数,若真的强攻太原,万一太原变成汴梁这样的战争泥沼,把他们拖得全军覆没呢?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武瑞营没有被允许出动。但出兵的准备,一直还在做,我们估计,女真人从太原撤离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与其强攻一座坚城损兵折将,不如先拿岁币。休养生息。我都不担心了,你担心什么。”

    “嗯……”师师抬起头来,目光微蹙地望着宁毅,看着他的笑,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