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尖利，姜灵徽皱了皱眉，看了眼身旁的佳茗。上土上技。
佳茗显得有些尴尬，道：“是奴婢吩咐无人能进来的。奴婢看大人这些天都没睡好觉……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
“让他进来。”
身上只着寝衣，姜灵徽又披了一只乌墨色斗篷。
走进来的人匆匆忙忙，衣衫不整，不是宫里的侍卫太监，可见是快马加鞭才得以入宫报信的宫外人。
咽了咽口水，那人愁苦道：“尚宫，大事不好了，安城公主，她，她……她死了！”
一惊，姜灵徽猛地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那人，“你说什么？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她如何死的？”
听见动静太大了，在场的人只有佳茗还算保持着清醒，她轻轻拽了把姜灵徽的袖子，示意她要平和下来。
勉强压低了嗓子，姜灵徽一时间五味杂陈，“你倒是说话。”
“是被人暗杀的。”那人显然经过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愣了一下，姜灵徽示意佳茗扶他坐下，佳茗照做了，那人却还在粗粗喘着气。
“纵然如此，你为何如此惊慌？”
“因为。”那人抬眸，眸中满是血丝，“有人要灭手下的口！”
姜灵徽定了定思绪，引导道：“你是宰相府的人，王宰相命令你来报信，而你入宫之路上却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是。”
“我明白了。”盯着那人，姜灵徽缓了缓又问：“你主子想让我怎么做？”
看着姜灵徽，那人一字一句道：“现在，就出宫！”
事出紧急，他跑了这么远的路，又差点丢了性命，姜灵徽看那人的精神状态，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吩咐佳茗道：“扶他去厢房歇息一下，着人把守，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入。”一方面是安他的心，让他好好休息，另一方面是怕他说得有什么不尽不实的地方，也避免出差错。
“是。”
“另外，替我准备马车，拿上令牌即刻出宫。”
这次，佳茗有些犹豫：“用您自己的令牌吗？”
思考了一下，姜灵徽道：“嗯。”她料定即使是泄露出去也不会惹人非议，安城与王子饶的婚事本就是她撮合的。
第一百零五章 波云诡谲（）
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姜灵徽猝不及防。（ 》》》）谁能料到安城公主在宰相府就能遇害呢？首要怀疑对象当然是身为侍妾的静心了。
静心依然是姜灵徽初见的模样，又是夜晚，又是跪在院儿中央，依然哭丧着一张脸，梨花带雨。却让人生厌。不同的是，门前放着一把椅子，王子饶坐在椅子上，神色严峻冷漠。
见到姜灵徽神色匆匆地走过来，静心又开始了哭丧，“郡主，郡主明鉴啊！真的不是奴婢做的。请郡主……”
姜灵徽一个冰冷的眼神，静心便闭上了嘴。心里暗自咒骂这个女人，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吵什么？
“你是宰相府的侍妾，自称奴婢成什么道理？”姜灵徽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还在抽泣着，静心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偏偏她这副样子让姜灵徽厌烦的很。
“算了。你起来吧。”王子饶看着她的眸子松了一松，语气也颇有些疲惫，他懒得再质问这个女人了，也许质问到最后也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王子饶身边的婆子却唆使道：“依奴婢看就是这个小贱人使得坏，不上刑她怎么会开口呢？”
不等王子饶回答。姜灵徽便缓缓启唇，“你算什么东西？主子面前，也有你开口的份？奴才若是做的不好，便也罢了，奈何总有些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想僭越往上爬。”
听了姜灵徽的话，婆子稍稍愣了一下，但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害怕姜灵徽这个小丫头的气场，很快便哭了起来，“老奴伺候了公主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公主受过一丝半点的委屈，谁能想到今天……唉，老奴真是命苦，连为公主揪出真凶都受到别人的阻拦，老奴可怎么活呀？”
原来是伺候安城公主的下人。（ 上扬，道：“先前不知道嬷嬷您的身份，放肆了，还请嬷嬷不要见怪。”婆子刚想收了泪水，说无碍，姜灵徽的下句话却不急不缓地跟了上来，“但是。还是不能用刑。”
没料姜灵徽如此难搞，婆子面子上有些难看了，“公主尚未入土为安，郡主和老奴一样不知真相，但都应尽所能将奸人捉出来才是，为何……”
“嬷嬷的心思我理解。但是，现在若是将功夫全放在妾室身上，反倒耽误时间，恐怕给了真正的犯罪之人逃离的机会。到时候若抓不到人，嬷嬷可要真的哭了。”
姜灵徽说的全然在理，婆子自然哑口无言。
“好了。公主……现在何处？”姜灵徽这话是看着王子饶说的，王子饶的双眼遍布血丝，看来是真的很煎熬。
“郡主，屋里请。”王子饶哑着嗓子道。
随王子饶进了屋。屋内尚点着红柱，新婚的喜庆还未完全褪去，看着这些红烛，姜灵徽难过得很。安城如果没有嫁给王子饶，就不会遭遇不幸，而她，恰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如果没有为了一己私利帮安城，那么安城此刻还好好地活在宫中，承欢在老皇帝膝下。老皇帝极疼安城，如若知道了这个消息，定然痛不欲生。
轻轻地叹了口气，造孽啊。
“到底怎么回事？”姜灵徽的声音偏凉。
“安城死在了自己的居所，刀入胸口。”王子饶紧紧闭着双眼，他一想起安城的死相便痛苦不堪。
安城……姜灵徽闻言更是心痛不止，那个清丽雅致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皇家的高贵气质，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去世。
“你觉得，会有人和她过不去吗？”姜灵徽强忍悲痛，冷静的问。
“我不能理解。”王子饶摇摇头。
略一沉吟，姜灵徽问道：“你不是很不喜欢这个妻子吗？她死了，你难过吗？”
王子饶先是怔愣住，然后冷笑了一声，狠狠剜了姜灵徽一眼：“你是觉得，是我杀了安城是吗？”
“我没这么说。”
“你听好了，纵然是我再讨厌她，我也不会杀皇家的人！我没那么蠢！”王子饶咬着牙咒骂着，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踱步，“我不能明白，这是在我宰相府出的事，怎么可能？”上肠圣巴。
低下眉，姜灵徽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发现的时候，她还残留着一口气，却说不出话来。明明早晨的时候……”王子饶说不下去了，伸手挡住了眼，他沉痛的语气刺激了姜灵徽，她也忍不住鼻腔发酸。
“封府了？”
“已经全面封锁。应该没有逃脱的可能。”
但是她不能哭。
于是紧紧咬了咬嘴唇，姜灵徽道：“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发生了，寻求解决方法才是正理。对吗？按我说，既然已经封了府，人就还在府里，你慢慢查来，不会错。”想了想，姜灵徽又说：“那个婆子很有问题，着人看着她，不许出府去。”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姜灵徽与王子饶面面相觑，王子饶立刻一个健步冲向门口，一把推开了门，揪住门口颤颤巍巍的人往屋里拽。
姜灵徽紧跟着关上了门，转过身来，仔细一看，是方才的婆子。
“嬷嬷在这儿干什么？”姜灵徽惊讶，却挂着温婉的笑意，再一看王子饶，他的脸色却严峻。
毕竟是安城公主的人，姜灵徽娇娇笑着，持了婆子的手，对王子饶说：“宰相大人千万莫怪，定然是嬷嬷关心公主的事，才会偷听的。”
瞥了眼姜灵徽，王子饶会意，假装不耐烦道：“偷听主子说话本该打死，念事出有因，饶了你。下去。”
婆子忙不迭一躬身，便退下。
“呀！”姜灵徽突然叫了一声，“有血！”
婆子的脸色便在那一刻刹然变了，就要将怀中的小药丸往嘴里塞，被王子饶手疾地拿下了。
抿着指尖儿上的一丁点血痕，姜灵徽叹息：“若不是我有意攥了你的手指，恐怕今天的案子还要耽误好一会儿。”
婆子被王子饶摁在地上，脸色极差，低低道：“是我对不起公主，请宰相大人处死我吧。”
“你一老婆子，能料理公主？”姜灵徽冷笑道。
王子饶更是不信，亦冷然：“倒从前心而入。你个下人，怎么会有和公主靠那么近的机会？如果是从远处掏刀而刺，凭你又做不到。说，同伙是谁？”
婆子竟像是被缝了嘴，双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见状，王子饶便不耐烦起来，想要招呼人进来，姜灵徽连忙喊停。
“你不说出同伙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公主为什么无法呼救？”
一愣，王子饶没料到她这么问。
婆子亦是没想到，怔了良久后苦笑，“终究还是瞒不过大人。公主是先被下药，后被刺的。”
“你好狠毒的心。”王子饶眯了眯眼，怒火仅是紧紧压在喉咙下头，“她往日待你们怎样？换来你们如此对待。”
“药呢？”姜灵徽语亦是冰冷。
“在奴婢袖中。”婆子无力道。
伸手，姜灵徽从婆子袖子里果然掏出来了个土黄色的瓶子。
拧开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儿，嗅了嗅，姜灵徽的表情刹那怔住。
突然哈哈大笑，婆子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到抽搐，然后便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竟然顷刻之间就没了气息。
“怎么回事？”王子饶厌恶地丢开婆子的尸体，反问姜灵徽。
这种感觉有些虚脱，姜灵徽亦摇头，“叫太医进来。”
太医进来之后，姜灵徽不叫他把婆子的脉搏，反倒将婆子原打算用来自尽的药给他看，“这是什么药？”
太医将药捻在手心儿里，又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尖嗅了嗅，精准而因事态严重变得紧张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寻常，“回宰相，回郡主，只是普通的安神药。”
“安神药。”姜灵徽美眸眨了眨，嗤笑一声，“喏，宰相大人，你看见了，这婆子在给我们使障眼法呢。真正的毒药恐怕早就含在舌根底下了。”
“那么，”王子饶英朗的眉毛皱紧，“我们是不是就找不到凶手了？”
“不是。”姜灵徽低声，目光茫然，“只是这凶手恐怕让你也难以置信。”
“你先下去吧。”王子饶好生地送了太医出去，转过头看姜灵徽，淡淡道：“你手里的小瓶子给我看看。”
苦笑，姜灵徽美艳的唇抿了抿，还是将药瓶交到了他手里。
只是轻轻一嗅，王子饶便轻笑出声，墨黑的眸里却是恨意一片，“凭谁都闻得出来这药中浓烈的龙涎香味道。恐怕谁都会以为，这药是你的手笔。”
“嗯。”
谁都知道，九千岁府上蛇蝎娘子良心出品的毒物，每一瓶都沾有一些些龙涎香的味道。姜灵徽当年这样做，一是为了不让别人给寒央澈扣上本不属于他的罪行，二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一切都沾染上寒央澈的气息。谁料到，这难得的一味龙涎香竟然成了别人陷害她的资本，并且放得量极大，让人不能忽视，罪名直指九千岁府。
深深地看了姜灵徽一眼，王子饶以手掩面，压抑着怒气，他紧紧抿着的双唇困禁着他恼火的情绪。欺负到他王子饶头上来了！先杀他妻，又栽赃嫁祸。这栽赃也不无道理，谁不知他早已与寒央澈闹翻了。若不是姜灵徽，这场戏本该唱个圆满。可他了解姜灵徽，更了解寒央澈。
第一百零六章 峰回路转（）
“怎么样？”姜灵徽的声音懒懒的，可见是倦了，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夜晚，她也实在提不起精神。＇看本书请到的事情太多，让她招架不过来，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悲伤。就要放下自己来整理这桩案子。她显然是疲于应对的，但又不得不强撑。
“这件事情若真要查下去，牵扯出来的人你觉得会是谁？”王子饶的声音沉稳有力，眼眸里虽有血丝却锋利如常。
无力的笑了，姜灵徽的笑容此刻苦涩万分，看得王子饶心疼，她原是有那样天真烂漫的笑意的，但从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便长久的严肃着，偶尔会笑，那笑根本不会对着他。
“这世上与寒央澈有仇的人多了去了，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人能买通安城公主身边跟了那么多年的婆子。不简单。”王子饶的口吻清淡，目光却如血般令人胆战心惊。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身处高位？”姜灵徽皱了皱眉头，继而松展开来，“不仅如此。她也必然身处后宫了，不然怎么会对安城身边的状况那么熟悉？”
眸子紧了一紧，王子饶沉思着答：“动手的时间算计得很妥当，恰恰让我看见命悬一线的安城。为的是加我一个证人，来为她洗白。婆子吞毒自尽，是想将怀疑对象引到九千岁府。是谁做的，一目了然了。”
勾唇魅惑一笑，姜灵徽点头，望向窗外渐渐变得浅薄的夜色，“后宫高位仅有三人，皇后以及两位贵妃，其他人万万没有这样的本事。慈贵妃隶属寒央澈，事事恭谨，令贵妃尚且一心盼九千岁能助她儿子登基，有这般心思的，还能有谁？”
毕竟夫妻一场。王子饶对安城多少有些感情。 ＇很久，怒极反笑，道：“现在凭我们动不了她吧？”
姜灵徽的美艳眸中也闪过一丝痛楚，刚张嘴，王子饶斩钉截铁的声音便响起：“无所谓。或早或晚，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没有因为王子饶突变的态度而惊恐，姜灵徽沉冷的眸光略暗淡，然后道：“不能再等了。太子已有篡位之意。”
“篡位？”王子饶的墨眸眯了一眯，突然冷笑，“凭他也能？”
“不管能不能，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这场雨会淋到谁都难说。”
“淋到谁，对你未来的夫君都是有益无害的。”王子饶浅浅笑着。笑意盖不住那沉痛的悲凉。
王子饶若不是生在乱世，必然也是位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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