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棋局- 第29部分

　　　　一愣，姜灵徽很不解：“我……这不合适吧？”

　　　　万宁更是惊愕不已。

　　　　老皇帝却闭上了眼，淡淡道：“你很会说话，去和他们周旋周旋，朕累了，不想见人。”

　　　　知道老皇帝年岁大了，处理朝政越来越力不从心，权柄下移是必然之势，但姜灵徽还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将这权柄交于她。

　　　　她毕竟是女儿之身，要想叱咤朝廷极难。

　　　　姜灵徽的迟疑老皇帝不睁眼也知道，不轻不重叹息了一声：“你不必害怕。朕要你去，就是信任你，徽儿，不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握了握拳头，姜灵徽点头，“好。”

　　　　一直隐忍着的万宁终于控制不住，道：“皇上，不可啊，姜尚宫怎么能对付得了万梓良那群人呢？您还是亲自去吧。”

　　　　看了万宁一眼，姜灵徽摇头，以示她可以度过此关，道：“万公公不用再劝了，既然皇爷爷不想去，就由我这个孙女来代替吧，我想，万尚书再来势汹汹，也不会不顾念皇爷爷的，今儿我就且演一出滑稽戏，给大臣们找找乐子。”

　　　　万宁看着她离开的坚定身影，哑口无言，按照九千岁的吩咐，她应该没有这么快就抛头露面的。

　　　　偏殿坐满了两排大臣，见万宁走了进来，都肃穆起身，盯着门外可能会出现的那抹早就衰老如腐朽的身躯，接下来的行礼，可能只会是礼节性的弯一弯身。

　　　　没有料到，门外款款走过来的是个女孩子，她的头发合乎礼节地挽了一个髻，上面插着登五宝雕凤琉璃翡翠簪，虽然一身朴素干净，却因发髻上的那只格外夺目的簪子而散发着光彩。

　　　　没来头的惊艳了一下，等看清了来人的脸，万梓良便僵住了，是她？她怎么来了？老头子呢？

　　　　姜灵徽却步履轻轻稳稳地走了过来，又旁若无人地坐在了首位，万宁一脸尴尬，看着怔愣在原地满口“这，这……！”的大臣们，哑口无言，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次，的确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以往这些大臣来见皇上，不是要求挪换某块城州的知府提督，再将这块肥肉阴差阳错地扔进自己腰包，就是谈什么减徭役，降赋税，当然，这些好处百姓是捞不着的，他们只是变相要钱而已，而这些钱，老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手扔给了他们，万宁有时都看不下去了，但他心里却残忍的知道，老皇帝现在身子骨不行了，像从前一样熬夜看奏折更是再也不能了，老皇帝已经无法再和他们斗下去。

　　　　万梓良带头冷笑了一声，“这不是万尚宫吗？一个小丫头片子来这儿作甚？这里可没有你的章宁。”说完，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万梓良立刻与身边的几位大臣笑成一片，有谨慎些的没有笑，而是小心打量着姜灵徽的神色，凭他们的直觉，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姜灵徽勾唇一笑，没有接他的茬儿，只是突然好似来了兴致一般，道：“万尚书还不知道吧？皇爷爷正在为万小姐谋划亲事呢，太子这么久还未娶妻，都说万小姐贤良淑德，想是配得上的。”

　　　　万梓良是领教过姜灵徽手段的人，知道她没有如此好心，冷哼了一声，在等待她的后话。

　　　　然而，姜灵徽并未再多言，将别有深意的目光从万梓良的身上移开了，对着众人，清嗓抬声道：“今儿大家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别白跑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一位老大臣奚落道：“我们和你说得着吗？一个未出嫁的女人家竟然抛头露面，也不觉得丢脸！更何况，姜尚宫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这样的女人也配嫁入皇家！真是天大的笑柄。”

　　　　万宁也不禁为姜灵徽捏了把汗，却见她淡然自若地一笑：“您这话说得有理，我贸然来此的确草率。但是您又何尝不知道一个道理皇爷爷既然派了我来，就是觉得我能应付。那您是觉得皇爷爷不够英明了？”

　　　　老大臣当然不敢说这话，即使老皇帝老了，但他若真较起劲来也不是玩的，没谁会愿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何况这脚还是为了万梓良砸的。

　　　　万梓良又冷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反驳，姜灵徽又徐徐道：“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就是这个理。皇上英明。”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头子开了口，一开口，众人皆沉默，看着他的眼神颇为敬重。

　　　　姜灵徽愣了一下，依照万宁所说，这群人中最为位高权势的就该是万梓良了，怎么，这个人是？

　　　　许是也没料到他会来，万宁的脸色先是很不好看，然后又红润了几分，对着姜灵徽低语道：“那可是老臣森定恩。”

　　　　森定恩！姜灵徽闻声立刻嫣嫣一笑，从座位上起来，走到说话人的面前，干干脆脆地笑道：“原来是森大人，是我失礼了。”话说完，姜灵徽的笑意又凝了一凝，“大人怎生和他们一起来？难道也是想……”上长每扛。

　　　　连连摇头，森定恩也笑了，道：“左不过跟过来看看。”

　　　　万梓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老头子刚说要跟来时，他一来碍于颜面不敢反驳，心里又敬重森定恩几分，只笑着问，森大人您来做什么啊？森定恩当时咬牙切齿的说，皇帝老儿有负于我，这一朝怎么也要相报回来。当时万梓良的确压抑着喜悦之情，森定恩是什么人啊？那相当于是老皇帝的最后宝刀了，如能留为己用，万梓良求之不得。没有想到，森定恩给他来这么一出。要知道，森定恩已经不上早朝多时了，如若不然，万梓良也不敢带他来。即便森定恩权势已不再，但他在朝中的威望却丝毫没有减少过。

　　　　可森定恩也的确是老江湖了，万梓良竟然有些庆幸，如果今天来的真的是老皇帝，那森定恩这张嘴又不知道会说出多少事情。到时候，即使老皇帝不在意，但他们君臣相对，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九十六章　她不敢（）　
与姜灵徽的徐徐谈笑之间，森定恩也渐渐看出，她的确是皇上身边的人，心里不觉有了丝暖意。他之所以重新设计走到皇上身边，一是看不惯万梓良等人的恶心做派，担心皇上受人欺凌。二是自己的一点事情也需要告诉皇上，求一个公正说法。

　　　　纤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檀木桌面儿，姜灵徽的目光讳莫如深，静静飘过每一位大臣的脸。

　　　　大臣们的脸色也不大好，压抑着心头之火，偶尔有几个人瞪一眼森定恩，那一眼里有愤恨，也有他们不想提起的恐惧。森定恩，当年也是从一名大将干起，江南叛乱，他带三万精兵南下，战争打得火热。他凯旋，却只和二百人一起回朝复命，跪在大殿上泣涕涟涟，连老皇帝都忍不住抹了一把眼睛。从那以后，森定恩弃去武官的职位，掌管四部尚书大权，一时间横扫朝野上下，却只忠于皇上一个，如今他卷土重来。大臣们的心底多少都有些凝重。

　　　　只好娇声笑了。在这场男人之间的无硝烟战场上，姜灵徽娇媚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将鬓边的发丝别在耳后，乌丝，雪肌，红唇交相映衬，娇艳如花，“咱们还是说正事儿，不用别人了，就万大人您。可否告诉我，您们今儿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也不劳你们白跑这一趟。”

　　　　眯了眯浑浊的一对老眼，万梓良低笑了一声，笑容里有着窃窃的冷恨之意，“我跟你说得着吗？”

　　　　倒也不恼。姜灵徽继续笑靥如花，不紧不慢道：“您说不说随您的便，只是我话在这儿撂下，今儿不说，往后也甭说了。您若不信这个邪，便从这里走出去，看看以后还有没有进这个门的机会。”

　　　　又羞又怒，万梓良瞪圆了双目：“你！”想要蹦出的肮脏字眼就那么卡在了紧紧咬合的牙齿之间，大庭广众之下，他还不想失了仪态，但他此举就已经足够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来了。稍稍平复了愤怒，抬声硬道：“别说你只是个尚宫。就算是皇上今儿在这儿，也不会说这样轻薄的话！”

　　　　冷哼了一声，姜灵徽突然声音尖利刺耳：“这么说，你是说皇爷爷还不如我一个未及笄的丫头了？你竟敢对皇上不敬！我倒是想问问万大人，我这番话怎生轻薄了？”说完，姜灵徽下意识看了森定恩一眼。

　　　　森定恩颇为配合地咧开嘴笑了，点头道：“可不是，句句在理，哪里轻薄？这丫头我很是喜欢，谁跟她较劲，那可就是跟老身我过不去。”说完，自己又苦笑：“也是，人走茶凉，我哪里还会有在这儿说话的资格？”

　　　　一听见元老如此说，几位坐不住的早就惶急地开始捧和：“哎哟，您老这话又将我们置身何地啊？”

　　　　笑吟吟看着森定恩这场戏唱得好，姜灵徽道：“森大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您喜欢我，就是看得起我。”说完，又冷冷塞了万梓良一眼，万梓良被局面扭转之迅速闹了个错愕。

　　　　“万大人言语中针对我我就不计较了，也不拿皇上给我的口谕来压大人。只是，在皇上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吗？敢问万大人，冒犯皇上，该当何罪？”

　　　　虽然知道姜灵徽也只有磨磨嘴皮子的能耐，但万梓良仍然觉得头疼，姜灵徽的功夫他不是没有见识过，那日她定亲，就是凭着这张多变的脸彻底将了他一军，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看来今天她又想故技重施？不知怎的，万梓良竟然有了些害怕的感觉，连他自己的都觉得奇怪，对手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片子罢了，没有实权也没有能力，平日只会挑唆离间说长道短，但为什么他会惊慌？

　　　　眼看着万梓良就要下不来台，姜灵徽也不是不知道见好就收的人，叹息了一声，将手边的茶盏使劲儿往茶几上一掼，那声音闷沉，在座的人都抬了抬眉，看来，她要有所作为了。唯独森定恩皱眉头。

　　　　“罢了。万大人还是快些说正事吧，我没有闲工夫在这儿耗着。”姜灵徽像是叹息的说了一声，悠悠然地盯着万梓良。

　　　　万梓良在心里暗自骂她的阴毒，她闹了这么一出，他竟没有办法回避她的问题了，她给他的台阶让他不得不下，却又下得屈辱。

　　　　忍着怒意，万梓良压着声音道；“还请姜尚宫向皇上带话，”

　　　　闻言，姜灵徽扯出一丝冷笑，他只是想让众人知道，他不是在给她低头，而是在给皇上低头，没什么丢脸的。但他这话说得做作，给自己找颜面找的太明显了，正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

　　　　“说到底还是江南的事。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当年江南叛乱，我们虽然胜了，但是残留的叛党并没有一扫而空，现在估计还游荡在江南，这么些年，捕快清缴，朝廷也派过兵，但是他们却未收敛，反而得寸进尺的吸收江南势力，渐渐成长起来。依微臣之见，一定要将叛党之流彻底根除，以正我国雄风。这，也是我今日请来了森老一同来讨论的原因。”万梓良挤出笑容，说话的时候望向四周所有人，眼神里有恳切和温和，但这恳切与温和在触碰到姜灵徽含笑戏谑的眸后又心虚地躲闪了。他尽力想缓和气氛，让大家跟他站在一起，更想使众人忘掉刚才的尴尬场面，但姜灵徽与他都心知肚明，丢脸是永远也忘不掉的，尤其是尚书大人万梓良的丢脸事儿。

　　　　“这个我知道。”姜灵徽打断了他，语调平缓道：“前几日江南的小王爷访京，万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小王爷在江南驻守的队伍不吃官粮，却是一心向国的，这几年你也见到了，江南虽说传闻不断，但终究无风无浪，还是小王爷治理有方。如今万大人想要向江南派兵……未免有些劳师动众了，让小王爷知道也是不好，还以为他自己失了朝廷的信任，你说可对？”上大圣圾。

　　　　面色冷硬，万梓良知道她今天是专门来和自己对着干的，心里难免有气，“那尚宫想怎么样？任由江南兵攻上帝都吗？”

　　　　闻言，一直没有开口的森定恩竟哈哈大笑：“万大人这话真是小题大做，杞人忧天！江南何处？帝都何处？若想江南攻上帝都，舟车劳顿要考虑，起事的人起码也要斟酌一番。退一步，你当小王爷养闲人吗？你当帝都没有禁军吗？”

　　　　被这二人夹着闹了个红脸，万梓良哑口无言，有些心烦意乱，想尽快地挽回颜面，索性道：“姜尚宫，你可不要有妇人之仁。我们大家都知道，小王爷手里握有精兵，但是他却不肯灭了叛贼的老窝，可见居心不明，没想到你竟和他一个想法，如果不是太仁慈，那便是……”万梓良摇了摇头：“没有想到，一向以温恭著称的慈贵妃竟然真的与寒、厉两人蛇鼠一窝，有不臣之心！”

　　　　听到他提了寒央澈，姜灵徽心里也一咯噔，本想继续向森定恩求救，却发现他也怔愣地看着她，可见他与寒央澈之间也并无来往，或许，不止无来往，兴许还对寒央澈有不看好的地方。

　　　　那么只能靠自己了。

　　　　其他的大臣更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目光里有审判也有考量。他们的话题已经跳到了一个敏感的区域，这个区域硬生生闯进了一个人的身影，提起这个人，他们有畏惧，也有思考。毕竟谁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更何况现在的局势更是波云诡谲，瞬息万变，天地大分为三股势力，无论那一股势力，都有胜算，也有着巨大的风险，而他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参与其中，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这样想来，选择早早退出的森定恩倒是个聪明人。

　　　　未经思考，姜灵徽故作听不懂，依然挂着天真无畏的笑意：“这话我可不敢当，姑姑恐怕更觉得委屈了。您若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只管直说，谁不知道您背后站着的是哪个后宫高位呢？”说完，唇角笑意一凝，姜灵徽眼睁睁看着万梓良的神色一霎变得骇人她忘了令贵妃已经与他解除了联盟关系。不过无碍，她向来都乐于见他大怒发火，如果今天在金龙殿的偏殿发了脾气，那么他一定会名流千史。

　　　　“哦，我怎么能忘了，那位后宫高位已经和我姑姑和解了。如若您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可以和她说说呀，看看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姜灵徽调侃着，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