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宫，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京城尚未入夜，正是一片热闹景象，不愧是天子脚下，民生安乐。困在皇宫里许久，对于这样的往日寻常景色，姜灵徽竟贪看起来，章宁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的侧脸，目光留意到她轻轻抓着窗棂的细节，不知不觉地宠溺笑了，笑完，自己竟也讶异，为什么要笑？
“佳茗可还好吗？”姜灵徽冷不丁地问。
挑了挑眉，章宁回答的理所应当；“有慈贵妃安排，不会差。”
头脑尚未完全清醒，姜灵徽知道自己所制毒药的厉害之处，轻轻倚在一旁，闭上了双眼。
仅仅只是犹豫了一刻，章宁便将她环在了怀里，眉头微微一动，姜灵徽也没有挣脱。
静谧的夜晚便让它继续吧，谁也不要提，谁也不要想。
马车经过一处繁华之所时稍微停顿了一下，车夫好像有意勒了勒缰绳，章宁望向怀里安睡的女孩子，她的睫毛纹丝未动。
目光稍稍凝滞在她的精致眉眼间，然后不留情意地跳开，章宁轻轻将她的身子靠到一旁，下车。
车夫压低了嗓音，“您要尽快回来，不可暴露身份。”
点点头，章宁没有再多言，上了灯火斑斓的碎月楼。
碎月楼，京城最为繁华所在，男人的温柔乡，也是女人的命苦之处，这里，一共有三层，外走廊上经常伫立着一排排的佳人，或颦或笑，或安静，或嬉闹，她们手里轻轻拽着的丝帕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芬芳。
现在，章宁要去的是第三层。
第三层，亭阁之上，只立着一位女子，她身上的红衣妖娆如鬼，两袖携着的披帛却又让她看起来飘然若仙，她背对着章宁，身影纤长高挑，一头如瀑长发垂在腰间，勾勒出背影的完美曲线。
“明月。”章宁叹了一声。
女子回头，凤眸微微上挑，凝目在他的眼眸，然后娇俏一笑，笑灭了世间万物的美貌绝伦，“三皇子陛下。”
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向前迈，章宁停在了她面前，左手自然而然地攀向她纤细一握的小腰，触碰软香温玉之际，却停住了。
没有理会章宁的异样，女子转身扑在他怀中，那充实而满足的一抱让章宁也一时间忘记了时间。
女子的声音小而柔嫩，透着楚楚可怜，“三皇子不是定亲了吗？明月还以为，三皇子再也不会来了。”
微微笑，章宁抱紧了她，刚毅的下巴摩挲在她的肩头，问道：“你方才，可是在看我？”
女子的笑声如铃，“那楼下不是你的车吗？我总在这里等，总在这里翘首以盼，就是希望哪天可以看见你的车又经过我的楼下，你又会……”突然哽咽了一下，女子继而声音低沉，“你又会来到我的身边，就像从前一样。”
心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震得发疼，但章宁还是恋恋不舍地拉开了她。
“我听说”女子突然又笑靥如花，情绪的转变让章宁措手不及，“你定亲的那天月光很美，你对着月光，叫了无数声……我的名字。”
章宁却突然严肃起来，扳起了她的脸，佯装愠怒：“你听谁说的？”
狡黠一笑，女子一双藕臂轻轻勾上了他的脖子：“当然……是碎月楼的妈妈。怎么，三皇子以为我是从哪个臭男人口中得知的吗？三皇子放心，就是三皇子不要我了，我也绝不委身他人。”说着，女子微凉的手指抚上章宁的面容，柔软而清凉的触觉却让他腮边发热。
“见过三皇子这样的英雄，明月此生别无他求了。”女子喃喃道。宏医丰弟。
抱着明月，章宁步步紧逼，直到将明月困在他的胸膛与栏杆之间，炽烫的吻接着就要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低头的一瞬，看到车夫正拿着一条血红的丝缎在招摇，突然就放开了明月，清醒的头脑也重新回归。
“抱歉。我已经订婚了。”说完这句话，章宁有些沮丧，跌到一般地步步向后退去，明月紧跟着一怔，想要拉住他，章宁却有些混乱地摆手，示意她不要再上前。
看见章宁下了楼梯，明月很失望，终于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三皇子！”
章宁还是回了头。
“你……你一定会给我个名分的，对吗？纵然……你已经订婚了。我……我不想奢求什么，我只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永远。就当是你，给我的最大的赏赐了。”明月诚恳的要求道，她的眼窝也渐渐钻出泪花来，眼眶盈盈，谁人不可怜？
章宁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毕竟是皇族，身不由己。”说完，依然向前走，就在明月越来越失望之际，章宁突然停了脚步，又说：“总要等我娶了正室之后。”
这一句话着实把明月听了个欢喜，明月立刻破涕为笑，看着章宁渐渐下了楼，嘴里喃喃道：“我终究要让你知道，我才是那个值得陪你到最后的人。”
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姜灵徽还在沉沉的睡着，乖巧的模样却再也激不起章宁心底里的波澜，给师傅使了个眼色，马夫便一甩马鞭，直接向皇宫驰去。
醒来时，姜灵徽躺在了流连庄的床上，身边站着的小丫鬟眼生的很，姜灵徽不需问也知道佳茗此时正在休养，一旁服侍的太医见姜灵徽抬眼，躬了躬身子，道：“尚宫大人感觉可好些了？”
姜灵徽知道她被迷出宫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不知道慈贵妃放给宫里的消息是怎样的，只能先看看太医的口风，点点头，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尚宫大人忘记了吗？”太医显得很诧异，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正色道：“不怪大人，是那药药性太猛。以后这些宫外的所谓‘灵丹妙药’大人还是轻易不要招惹了，都是江湖术士的骗术而已。还好大人提前试过，虽然晕倒了，但也是好事一桩，如果贸然对皇上用，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姜灵徽听得云里雾里，一旁的小侍女捂着嘴笑道：“大人对皇上真是孝心一片，为了皇上竟寻药寻到宫外去了，差点儿闹了笑话。”
原来是这样……姜灵徽淡淡而笑，“我也没有十分的相信，不然就不会自己先试试看了。皇爷爷的身子，我哪里敢怠慢？”心里又禁不住暗自感叹，慈贵妃给的理由当真是冠冕堂皇，让人啼笑皆非，却因对姜灵徽内心深处的不接受，而承认了她的愚蠢。这一招避重就轻，慈贵妃玩得很好。
笑着笑着，小侍女的脸色又不好了起来，嘟着嘴道：“只是令贵妃娘娘那张嘴实在不讨人喜欢。”
看了太医一眼，姜灵徽以目示意他退下，听着后宫之中的秘闻，不想参与任何宫廷斗争的太医早就尴尬不已，如释重负地走了。
“娘娘说什么了？”姜灵徽尽量叫得亲热，用不解的目光告诉侍女，她与令贵妃的关系极好，不是谁都可以挑拨离间的。
侍女见她的眼神并未有过一丝迟疑，直截了当地抱怨道：“还能说什么？直说自己的儿媳妇身子娇弱，脑子也娇弱……您说她什么意思啊。”
听得笑了出来，姜灵徽坐起，下床，披上侍女递过来的嫩粉色小袄，小袄上的金丝儿扣得紧紧的。
“是我办了蠢事，不怪娘娘怪罪。你们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免得叫外面的人以为，是我与贵妃娘娘有了嫌隙，要章宁置身何地？”
侍女心有不甘，张了张嘴，但看到姜灵徽坚定的神色后便打消了念头。
第九十三章 假戏真做（）
“满上，满上……”章宁倚在躺椅里，慵懒地摇晃着酒杯，旁边站着服侍的太监急得上火，道：“三皇子您算了吧。这一宿都喝多少了，还不停？”
突然大怒。章宁一把揪住了小太监的衣襟儿就发火：“怎么？连你也敢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
“够了！”
随着一声低喝，章宁也消停了，扔了酒杯，躺下，闭上了眼，碎瓷崩了一地。
章玄冷着脸走进来，一腔怒火无从发泄，站在颓废的章宁面前，真是很想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努力压抑着怒火，章宁看向一旁站着的小太监，见他低着头也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温和道：“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退了出去，章玄也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章宁硬声道：“一个下人都比你懂事！你现在这是干什么，借酒消愁，嗯？”
章宁醉眼朦胧的抬头。傻笑着看了章玄一眼，突然咬牙切齿道：“大哥你知道吗？我昨晚堵见她跟谁一起？”
章玄默默无语的看着他。
“九千岁！寒央澈！”章宁低低地吼出了声，将拳头攥得很紧，红得好似能滴下血。
章玄依然没有说话。
“你猜他们在干什么？”章宁瞪大了眼，看着一脸平静的章玄，突然之间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咬了咬牙，拿起小太监刚刚放下的酒壶，对着壶嘴，扬脖就倒，不料却被章玄一把打开，夺了下来。
“她还是清白之身？”章玄终于开口，却问了一个章宁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章宁突然觉得好笑，“她现在只不过与我定亲，难道非让我亲自试一试不可？但只有一点，他寒央澈碰过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再收留的！他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心于朝堂。立志要保住我章家的天下，却敢碰皇子的女人！他究竟意在何为？这样的男人，难道不是野心勃勃吗？我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就不肯杀他。”
被他说的话也惊了一惊，章玄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想法，静默了良久后，说：“也许父皇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胡说！”想都没想，章宁脱口便否决，“父皇是天子，天子是不会害怕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章玄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跟只有十五岁的章宁说这种话，章宁的心思虽然逐渐在成熟，但现在还是太稚嫩了些，不应该接触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但是话既然说到了这儿，如果不说完，便终究是个问题。“天子自然不会贪生怕死，但是天子一定害怕自己的百姓吃苦受难。边疆需要寒央澈，百姓的心里更需要寒央澈这样的一位所谓英雄来代替菩萨道士。没有了寒央澈，你让百姓信谁？百姓若什么都不信，便会惶惶然，民心一倒，什么都没了。”
“那么，便是早就错了。父皇早就不该给他这么大的权利，也许我们可以培养另一位能才……”章宁浑身瘫软，喃喃道，他的声音轻了许多，看来酒也醒了不少。
“我们培养的能才只不过是傀儡而已，再能干，也不如寒央澈精明老辣，这种聪明是培养不出来的，可遇不可求。只可惜，寒央澈心思不单纯。”章玄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章宁鬓边垂落的发丝。
突然地，章宁哭了一声，却尽此一声，再也无音，章玄只能看到他落下来的泪，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那是怎样的屈辱？章宁承受不住，却也不得不忍下去，他的父皇尚且不能做声，凭他，是不敢与寒央澈撕破脸的。（ 更何况，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也无法让旁人知晓，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叹息了一声，章玄皱了皱眉，“三弟，你是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章宁默不作声，抹掉了脸上的泪。
心情有些烦躁，章玄没好气地问道：“姜灵徽呢？”
“在流连庄歇着。”一提起姜灵徽，章宁也抑制不住地火大。
嗤笑一声，章玄一想便也难怪，自己的弟弟在这里喝闷酒，她却和没事人一样歇着呢，章宁怎么能不憋火？不过心里也暗自放下些心，淡淡笑道：“如此说来，她也未与寒央澈怎么样，否则也不会睡得如此安稳了？”
微微怔了一怔，冷哼，章宁未答话，心里却好似一块乌云被拨开了一般，若当真如此也还罢了。
笑着，章玄道：“我去瞧瞧她，也替你问问罪。”
章宁本想阻止，话到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
看见章玄来了，倚在贵妃榻上的姜灵徽也只是抬了抬眼而已，然后娇笑了一声，道：“太子殿下是来替您弟弟降罪的吗？”
略一怔愣，章玄无奈笑着摇头，“三弟已经借酒消愁了，你竟还能笑得出来，可见是我弟弟多心了。”宏序亩才。
“他没有多心。”姜灵徽突然收了笑容，冷着脸道。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章玄皱了皱眉头。
“我说，章宁没有多心，他的的确确是看到寒央澈对我做了不轨的事情。”姜灵徽复又铃铃而笑，那笑声扰得章玄心寒，他不知道一向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的姜灵徽怎么会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太过媚惑，谈笑之间透露着让人发烫的欲望，她的眼眸里藏着诱人的意图，他看不懂，却不讨厌。
“不过，他来的还算是时候，不然，我就真的没脸嫁作你们章家人了。”姜灵徽低头，叹笑，模样讨喜中带了一份哀伤悲凉。
章玄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子扶正，道：“看来是三弟做得不对，让你寒心了吧？”他见了章宁今日的神色，便知道他昨儿必然没有给姜灵徽好脸色看，所以姜灵徽现在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想到的是，姜灵徽依旧摇头，说：“章宁……做得很好，他没有对我发脾气，也没有质问我什么，我已经很知足了。照理，我这样的人已经不配再与皇家谈婚论嫁，他应该再觅佳人才是，但是他没有嫌弃我，倒是让我很难过……”
再抬头，姜灵徽蓄泪盈盈，道：“是我错了，我昨儿就该一头撞死才是。既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又能让皇爷爷与寒央澈撕破脸，反倒是好事一桩。而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自己的夫君蒙羞，更便宜了那个人……”
她的样子楚楚可怜，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丫头，看着她，章玄忍不住心里生怜，更气了章宁几分，弯下身子，扳着她的肩头，道：“你不要在意，我弟弟就是那个脾气，他不会真的怪你。”顿了顿，沉吟一声，章玄问道：“你们昨夜怎么回来的？”
听他问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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