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毫无价值,倒是字写得不错,显是名家手笔。
正观摩着,推官就传周楠进去。
淮安推官姓熊,名仁,身材不高,是个大胖子。此时天气尚不热,又是早晨,熊仁官袍的掖下还是有两团明显的汗湿。
同时到场的还有另外三个知事,周楠上前一一见礼。
明朝下级官员见了上司,也没有跪拜一说,只作揖了事。正要五体投地,那是觐见皇帝时才有的礼仪。
当然,你如果有资格见到天子,起码也是四品以上的高官,也不用下跪。
周楠暗自庆幸自己穿越到的是明朝,如果穿去我大清,官场往来,见到比自己职位高的人就下跪磕头,非憋屈死不可。
熊仁倒没有什么架子,一把扶住周楠,豪爽地笑对身边的几个手下道:“各位,你们成天不是在本官面前说起咱淮安府出了个写得一首好诗词的周子木吗,今天这人就在你们面前了。”
周楠心中失笑,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总算捉到一个活的了?
他分别和三个知事见了礼之后,又说了自己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能否请三天假?
熊仁大方地说:“也对,周知事昨夜刚到,以后又要在府城安家,确实有些琐事需要料理,准了。你先去自己房中看看以前积下的卷宗,明日就可以休沐。”
又有两个衙役过来将周楠带去一个大约三十平方的房间里,说以后这屋是知事老爷视事的场所,另外,他们二人也归周知事使用。
窗明几净,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院子里一树开得正艳的海棠花,看着屋中殷勤侍侯的两个随从,周楠到找到了一些做官的感觉。
禁不住心中感慨:其实坐机关也不错,难得悠闲,油水少一点也可以啊!
其实,这个职位油水一点也不少。周楠今天第一天来报到,虽说请了假,却不好意思立即就走。就抽出积下的卷宗看起来,熟悉起工作。
看了一上午,午饭自在府衙的伙房吃。
下午的时候,正当周楠准备打盹午休,其他三个知事陆续来访。
一交谈,周楠才明白这工作其实还是有很多油水的。理刑厅负责的是刑狱,如今淮安府天下太平,也没什么刑案。又因为是商业大城,民间商业冲突颇多,一经手,平均下来每月每人五六两银子的好处还是看得到的。
说了一下午闲话,按照衙门的惯例,新人到任,推官要做东,请周楠和众知事去吃酒接风。
熊推官说了,周楠能诗能词,最近城里青楼女子都在传唱他的诗词。今天这个场宴会就设在城中最大一家勾栏绿珠楼中,到时候,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吟诗狎妓,不宜快哉!
这事正好搔到周楠痒处,心中得意,说:“自然要去,自然要去。”
这年头能够做官的谁不是读书人出身,谁不喜欢风花雪月,周楠就打点起精神,准备在晚宴上抄上几首后世的诗词大大地出彩。
第126章 准备小小出风头()
以前在现代社会读穿越的时候,通常会有这么一段情节。就是说穿越者穿越到古代世界的时候,一穷二白,身无长物,苦得都快要讨口了。
就因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剽窃了后人经典诗词,在士林中暴得大名,被人识为无双国士。大人物们不但将大量财物拱手送上,还死活要将家中美貌女儿哭着喊着嫁过来。反正一句话,人人都看好他这支潜力股。
周楠也想过走这一条道路,只可惜他是刑犯出身,后来有做了衙役,一辈子也挤不进士林,剽窃大师诗词获取名利这一事遂作罢。
来明朝已经一年多时间,他也就写过区区几首诗词,除了用来讨好史知县、王若虚之外,好象也没什么鸟用。
如今他得了官身,为自己树立一个才子大名倒有许多好处,这一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很快,时间到了申时散衙的日子。
周楠正要走,一个长随叫住他,将一个包袱递过来,说是他的官服已经领下来了,请周老爷更衣。
周楠大喜,这可是自己从吏转为官的标志。当下就在随从的服侍下穿好官袍,对着表面不平光线昏暗的铜镜顾影自怜。
看了半天,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等到理刑厅的熊推官和其他三个知事聚拢,五位大人浩荡出衙去吃花酒,周楠才发现不对的地方。
原来,开国洪武皇帝姓朱,因此明朝以红色为尊。七品以上的官员的袍服都是大红色,但七品以下则都用绿色。
这七品以下的官服实在难看,胸口绣着一只缩头缩脑的鹌鹑,不留意端详还真被人当成一只害瘟的鸡雏。且官服通体草绿,和熊推官的大红官袍在一起,当真是红配绿(音录),俗得哭。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绿珠楼。
周楠目测,这家院子颇为高级,在淮安也算是首屈一指。就是名字取得不好,绿珠楼的得名应该是取自魏晋朝大富豪石崇的美妾绿珠,后来跳楼死的那个,甚是晦气。你就算要用绿珠来暗示搂子里的姑娘生得国色天香,这里又是一等一豪华的会所,好歹取名金谷园啊!
不对,金谷园这个名字也晦气。
青楼老板没文化,真可怕!
见一江春水向东流,大群官员上青楼,状若检查本城文化娱乐业安全、消防、卫生工作,早有一个老鸨急冲冲过来,见是熊仁,松了一口气,说了一番欢迎领导莅临指导的话儿。
熊仁显然是这里的熟客,哈哈一笑,指着周楠道:“高老鸨,你也别说些没滋味的话儿,这是咱们厅新来的知事,今日本官和同僚在此设宴是为他接风的。叫你们楼子里最漂亮,知冷知热的姑娘出来陪。”
高老鸨有些为难,说:“却是不巧,几个生得好的姑娘都有客。”
熊仁诈怒:“怎么,连本大人的面子也不给吗,定然是上次在这里喝酒,得罪了姑娘们,不肯与我等相见。你去同他们说,这位是安东县的周子木,一等一的风流人物,问她们见还是不见?”
高老鸨大惊:“原来是安东的大才子周子木先生,最近一段日子里总听得姑娘们唱你的词儿,今天听说你来,她们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模样。且去楼子里坐下看茶,我就去请姑娘们。”
“快去,快去。”熊推官朝高老鸨挥了挥手,然后笑着对周楠道:“周大人,看来你的才名比我这个推官头衔还好用啊!”
经过一个茶壶的引导,大家就上了一栋二层小楼。
这里靠着盐河,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走上去寂静无声。轩窗都开着,有清风徐来,吹动帷幕。看着河景,吹着凉风,大家心中都是一畅,不觉叫:“好地方。”
酒菜上了上来,都是常见的菜肴,倒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这还是周楠穿越之后第一次到这等高档会所,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
酒过三巡,五个美貌女子就上得楼来,众官员也不客气,一人一个抱了。
周楠也分得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他虽有好色恶名,其实内心中对这种场合还是比较抗拒的。加上又存了个养望的念头,就端正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不像其他几个官员上下其手,放浪形骸。
那个女孩子目光园溜溜地转动着,半天才小声问:“大人可是写了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的周子木,看起来却不像。”
周楠大奇:“周子木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有像不像一说,在姑娘心目中他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那女孩子低低一笑,小脸蛋竟微微红了:“能够写出这种艳美诗词之人,定然是风流儒雅的英俊相公,逍遥自在,视人间礼法于无物。今日见了大人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似是那饱读四书的道德君子。若非事先知道是周子目,奴家还以为认错人了。”
听她这么说,周楠倒是吃了一惊:这古代的高级青楼中的女子果然了得。谈吐风雅,学识过人。
原来,她这句话中的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一句出自世说新语中世人赞王衍之言。
这女子把周楠比做东晋太尉王衍,不着痕迹地恭维他坐得端正。
周楠哈哈笑道:“姑娘眉目清秀,岩岩清峙,壁立千仞。”这个典故也出自世说新语也是评价王衍的,也夸那正缩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形容端庄。
那女子装做恼了:“奴家身量娇小,怎么能被比做山岩。不依不依,当罚大人三杯。”
众人听得有趣,都叫到:“子木,该饮该饮。”
周楠也不推辞,一口气喝了三杯酒,笑着问身边的女孩子:“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孩子回答说:“奴家叫紫萧。”
同来的一个姓洪的知事笑道:“周知事,别看紫萧姑娘樱桃小口,朱砂一点,可品起萧管却是国手技艺,等下不妨留下,一点朱唇为君尝。”
他说得暧昧,不但众官员,就连其他几个女子也低笑不语。
紫萧的脸更是红得厉害,宛若一朵盛开的玫瑰,看着她小巧的微微嘟起的嘴唇,禁不住叫人心中荡漾。
熊推官笑得欢畅,大声道:“确实如此,周大人不妨留下。本推官做主了,一应开销皆算到我的头上。不过,今日大家都是冲着紫萧姑娘来了,谁留下,却得有个说法。”
洪知事问:“熊理刑,不知道又有什么说法?”
熊推官道:“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有吟诗联句。今日众姑娘姗姗来迟,咱们就以迟为题好了?”
“好,妙啊!”其他三人都高声叫好。
“我先来。”熊推官微一沉吟,又看到紫萧头上插的一支梅花瓣钗儿,说一声有了,念道:“春到窗前手自忙,一枝试摘助新妆。”
其他三个知事喝彩一声,洪知事接下一句:“清清约鬓消尘垢,点点歌鬟傲雪霜。”
又有另外一人吟道:“对镜漫怜人共瘦,搔头不觉俗俱忘。”
第三个念道:“夜来未忍轻抛却,留得仙标伴枕旁。”
从他们所念的这几句诗来看,说得是美人在镜前梳妆打扮,见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就折下一枝春,插在头上。以花喻人,以人比花,倒是有些趣味。
不过,这诗句放在明清诗词中只能算是中下,有点老生常谈只感,没有任何新意,实在普通。
老实说,这种水准的诗词,古代读书人只要上过几年学,把“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曰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弄明白,再读上几百首唐诗宋词,轻易就能作出来。
算是这个年代读书人的基本功。
诗句寻常,不过,女子们还是照例恭维了半天。
最后轮到周楠。
周楠有心在新上司面前表现,朗声唱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洪知事摇头:“不通,不通。熊理刑以将梅花比人,你这句诗中却没有梅,紫萧姑娘可没你的份儿了。”
“怎么就不通了。”周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着说:“洪知事你忘记了,熊理刑刚才拟题的时候说今日众姑娘姗姗来迟,咱们就以迟为题好了。推官给的理由是姑娘们梳妆打扮,故尔来迟,我却以为,她们是思念心上情郎,心中伤感,这才来迟,难道错了?真若再写梅花,却是跑题了。我这句诗中嵌进去紫萧姑娘的名字,切题得紧。”
废话,如果依着熊仁的思路作下去,我心中没记住什么好的梅花诗,又如何出彩?
听他这么说,紫萧眼睛一亮。
熊推官哈哈一笑:“言之有理,子木,你这首应该是旧作吧,写得真是不错。不过,却有意尤未尽之处,咱们也不不联句了,你完整地唱将出来。若作得好,紫萧姑娘就归你。”
此话正中周楠下怀,心中大喜,清了清嗓子,正要大大表现一翻。
突然,楼下发出一阵响亮的喧哗:“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要打死人了!”
楼上众人一惊,同时朝下面看去。却见盐河边上的街上,一大群约莫十来人提着棍棒朝前猛跑。一边跑一边发出阵阵喧哗:“邻里的人都听着,江南的流民又欺到咱们淮安头上来了,若不讨还公道,岂不是叫人笑话咱们两淮无人焉!”
“走走走,打死那些混蛋东西!”
一时间,满天满地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第127章 昨夜星辰说端倪()
看到下面乱成这样,熊仁眉头一皱:“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知事:“禀理刑,应该是流民和码头的脚夫起了纠纷。这些福建、浙江、苏松的难民自去年流窜入我府地界之后,衣食无着,聚众滋事,很叫县府头疼。”
熊推官:“去年府台不是命各县安置流民吗?”
一个知事苦笑:“哪里有那么容易,原本城中就有两千多流民,安置了一千余人,眼见着就要办妥。可前两月苏、松地区唐应德一场大战,又来了三千多。”
周楠听得心里奇怪,唐顺之不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吗,怎么逃难的百姓更多。
想了想,立即又明白其中原因。没错,唐顺之是抄了倭寇海匪的老巢,东南局势大定。问题是这些贼寇没有了归路,必然散落到各处为患。唐应德调去南京做户部尚书,已经被剥夺了所有权力。人事变换,下面的必然乱成一团。
胡宗宪也得花许多工夫在能理顺军队和军队,军队和地方之间的关系,才谈得上逐一征剿残匪。
老百姓可不知道苏松战局已经差不多快要结束,他们只看到到处都是流窜的日本矮子,依旧携家带口逃到江北来。
这阵子,淮安城中到处都是流民,治安有恶化的趋势。
熊推官好酒,正在绿珠楼里喝得爽利,被扫了兴头,道:“罢了,今日就这样。谁过去看看,将这事处置了。否则,等下天一黑,流民生起事来,须惊动知府和江防,要吃挂落,谁去?”
礼刑厅负责刑狱,负责地方治安。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如果事态不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解决了。等下宵禁,几大衙门里的兵丁一巡街,必然和百姓发生冲突,到时候一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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