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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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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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楠大惊,愕然问:“千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犯了什么事,还请解释?”

    夏仪照例露出雪白的牙齿,人畜无害一笑,道:“本官只是看你顺眼了,要留你下来。至于你犯了什么事,等下审讯的时候就知道了。周秀才,进屋吧!”

    反转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逃,我不要再想,我不要再想。

第103章 明朝药丸党(求推荐票)() 
进得屋中,却见詹知县正坐在床边不住地颤抖。

    屋中只一张小床,一窗被子,作为锦衣卫的囚徒,夏仪可没有好心给他们烧地暖。可想,今夜将非常地难熬。

    周楠也顾不得去想自己的事,叫了声“借过”就爬上床去抢了被子。

    詹知县发现不妙:“胥贼,你要做什么,给本老爷让开。”

    周楠:“詹大人,你现在可不是我的上司了,也别给我摆县大老爷的架子。咱们现在都是阶下囚,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己。再罗嗦,打你丫挺的。”

    说着,就扬了扬小沙锅大的拳头。

    詹知县惧了,颤声道:“你要做什么,别乱来,我可是裕王府的人,须知得罪我的下场。”

    “得罪你又如何,今天我就要得罪得罪你,识相的让开。”说着话就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詹知县。

    詹知县如同触电一般跳起来:“床让给你,床让给你。”

    外面传来看门锦衣卫呵斥声:“犯人,不要闹,老实点。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官职,到咱们手头就是犯人。休说小小一个七品官,落到咱们手头的侍郎、尚书多了去,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给我蹲着。”

    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的处境,周楠心中一紧。自己被锦衣卫抓还真是莫名其妙,一个乡下秀才,小县城的典吏,无论怎么想,都和北镇抚司扯不上关系啊!

    他缩在被子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眉目。

    至于那詹知县则坐在椅子上低声地哭泣起来,宛如杜鹃泣血。

    他这婉约绵长的哭声叫周楠心烦意乱,再没办法思考,连连喝了好几声,见没有效果。只得温和地说:“詹通,你也别哭了。你不是裕王府的人吗,就算犯下天大的罪,李妃娘娘也会保你这个亲戚。不像我”

    说罢,就叹息一声。

    詹通是詹知县的名字,他是京城通县人氏

    “你知道什么,你一个乡下的小吏员,知道什么,我这次是死定了,王府可不会来救我的。”说着,他又掩面长泣。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情,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周楠看他哭得惨,心中好奇,正要问。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云娘若是不见自己回去,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突然就预感自己好象有些不妙。

    天色渐渐地黑下去,陆续又有人被抓进县公馆。

    到最后,整个安东县衙被夏仪一网打尽。

    知县詹通被捕,县衙承发房典吏詹师爷作为詹通的管家,当年参与了辽东镇军马案,也走不脱。

    县衙礼房典吏周楠,作为告发者,后来又因为杀良冒功当了被告,被捕。

    最倒霉的是归县丞,这丫听说詹知县要来的时候,为了讨好,派人送过去一块谷纹玉壁,说听闻李妃娘娘喜欢收集商周古董,此物材质极佳,聊表心意。地方官结交王府也不算什么事,可是正好遇到锦衣卫,对不起,你得把这事说清楚了,抓!

    县一二三四号领导尽数被双规,安东政府工作彻底停摆。

    连归县丞也被捉了,这才是只要和周楠有个交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也坐实了他丧门星的雅号。

    看到连詹师爷和归县丞也进了公馆,詹通面上惨无人色,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詹师爷被抓也就罢了,就连归大人也进来了,可此案已经引得朝堂震怒,咱们全部要完。”

    “詹通,你也别说丧气话,什么要完要完的,你是药丸党吗?”周楠听他叫得心乱,禁不住骂了一句。

    詹通一楞:“什么药丸党?本官只听说过楚党、晋党、阉党、东林党,却没听说过药丸党。”

    周楠:“你一天到晚要完要完,这不是药丸党吗?”说着话,自己反被自己逗乐了。

    锦衣卫行动力爆表,很快,就开始审讯人犯。

    先是詹师爷,然后是归县丞,接着就是这屋的詹知县。

    原本以为锦衣卫审讯犯人,怎么也得将烙铁、老虎凳、竹签等十八般刑具抬出来。可传说中的惨烈叫声并没有传来,夏仪似乎很和气,只细声细气地问话,然后做记录。

    周楠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因为隔得远,又不顺风,却听不出端倪。

    等到詹通回来,这个白胖子的脸色更加苍白,只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房梁,手不住地摸着腰带:“要完,要完!”

    周楠可不想睡到半夜,被一泡尿憋醒,睁开眼一看就看到房梁上挂着一具尸体,那也太晦气了。忍不住劝道:“老哥,你可别想不开啊。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事情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轻言牺牲。”

    正说着话,门突然大开了,只见夏仪大步走了进来:“周子木,起来,请吧!”

    周楠好整以暇地穿好衣裳,道:“可是要审我了?”

    夏仪摇了摇头。

    周楠笑道:“不是审我,那就是要放我回家?我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你们锦衣亲军明镜高悬,拜的是岳鹏举,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

    夏仪继续摇头,他身边一个力士道:“犯人闭嘴,时辰已到,该上路了!”

    詹通大惊,一个纵身跳起来,号了一嗓子:“别杀我,别杀我”

    就在电光石火之中,夏仪一个凤眼拳击到詹通的喉结上,打断了他的惨号,随手将一块破布塞进詹知县嘴里。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他身后的力士啪啪两声就卸掉了詹通的肘关节。

    动作麻利得令人发指,令人毛骨悚然。

    可怜詹通口不能言,双手关节错位。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恐惧,眼泪无声淌满胖脸。

    周楠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逃跑了,很干脆地扯下枕巾,围在自己嘴上,又在脑后打了个结。又将双手朝前一伸,示意可以捆上了。

    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叫夏仪一愣。然后笑了笑:“周子木你倒是个妙人,罢了,只要你不叫,我既不折你的手脚也不捆你,走吧!”

    外面另外一个力士已经点燃了灯笼,用一根绳子牵了詹师爷和归县丞,“千户,可以出城了。”

    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黎明卯时。

    很快,一行七人就出了安阳县,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来到郊东外的淮河边一个废弃小码头边。

    只见这里芦苇遍地,极目所至,一片萧瑟,竟看不到半点人烟。

    夏仪将几人的口中的破布扯掉,又啪啪两人给詹通接上关节,转头问一个手下:“可是这里?”

    一个力士回答:“禀千户,就是这里。”

    夏仪:“挺安静的,此地风水绝佳,可为阴宅。”

    众人大惊,以为这里是自己的葬身之所,同时瘫软在地。

    詹通照例喊了一声:“要完,要完。”然后放声大哭。

    只周楠负手而立。

    夏仪倒是好奇了:“周子木,你不害怕吗?”

    周楠哈哈一笑:“夏千户,没错,你们北衙是有逮捕、审讯犯人的权力。可是,你连审我都没审,就要将我处决,这不合常理啊!再说,你将我们通通杀光,对你不但没有好处,反会给你惹来麻烦。詹通好歹也是李妃娘娘的亲戚。对你来说就是烫手的热山芋,丢出去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自己来当这个恶人的道理。夏千户能官居正五品,想必不是一个笨人。所以,我猜你这是给咱们开玩笑,想杀杀我等的威风,挫挫我们的锐气。”

第104章 又被周秀才坑了() 
夏仪上下打量了周楠半天,一笑:“周子木你也聪明得紧啊,某只是说这里风水好,并没有说要将你等埋在此地。”

    一个力士对着芦苇拍了拍巴掌,很快就有一条小船划了过来。

    夏仪三人押着六人上了船,连带船夫,十个人将小船挤得满满当当,就朝河心划去。

    见夏仪不杀自己,詹通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问:“敢问千户可是要押我等进京查缉辽东镇军马案,下官真的是冤枉啊!”

    “你已经不是官了,落到我手头就是犯人。至于你冤枉不冤枉,我说了也不算。到了京城,北衙审问之后,上头会给给定论。咱们等下会在前头换大船,先去淮安,然后北上。”

    夏仪见犯人们都老实,说话也和气起来。实际上,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县衙,都一副十世善人模样。毕竟是一个正五品的千户,做事也得讲究体统。

    听说要被押送到京城,周楠大惊:“夏佥事,这事和我可没有关系,你抓我做什么?”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你好好想想自己干过什么好事?怎么,想不起来吗?”

    见周楠一脸迷糊,夏仪淡淡道:“王府军马案就是你告发的,需要我详细将来龙去脉说一遍吗?”

    周楠惊得冷汗都下来了:“是我告发的,我记不得了,需要需要。”

    “好,那我就将案子从头到尾说一遍,希望周子木你能够恢复记忆。”夏仪板起脸一字一句地说起来。

    话虽然不长,却将这事说了个清楚。

    原来,裕王府一直都在做各项军用物资的生意,比如将士的粮秣、军马、被服,只铁器和军械不碰。这笔生意已经做了两年,来往数额巨大,每年都能获取好几万两银子的利润。

    如此巨大的利润,又是政府采购,其中必然有以次充好的猫腻。难免会引人眼红嫉恨,或者所谓的正直之士的愤恨。

    比如当初的那个周秀才就是这么的迂夫子。

    他在辽东镇辽海卫戍边的时候,因为有知识有文化,得了上头赏识,被提拔成犯人头头,掌握着机要。

    在一次偶然中,周秀才发现,王府卖到辽海卫的军马质量很差,都是不堪使用的驮马、挽马,根本上不得阵。最气人的是,数量也不对。比如本来帐面上是一百匹战马,可到地方却只有五十。

    去问,回答说,这五十匹都是母马。如果不够,你们配种吧。只要每匹母马都生一匹驹子,不就凑够一百了,笨!

    这他娘纯粹就是鸡生蛋,蛋又生鸡的混蛋逻辑。

    周秀才不忿,上书把裕王府给告了。

    这才有朝廷派锦衣卫查辽东军马案,这才有夏仪来安东捉拿詹通进京一事。

    说完,夏仪最后补充一句:“对了,周子木,除了这件案子。辽东镇还告发你杀良冒功,手上沾着两条无辜百姓的人命。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跟本官去一趟北镇抚司,把问题交代清楚?”

    “坑,彻底被坑死了,周秀才啊周秀才,想不到你竟然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周楠有种无语问苍天之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又被周秀才给坑了,这次,真真是药丸!”

    裕王是什么人,当今准储君,将来可是要继承皇位的。虽说有“二龙不相见”的禁忌,父子两已经十多年没见面,朝廷也没有立太子。可天下人都知道,裕王就是储君,谁人不去巴结。

    王府要做九边的军资生意,那可是送上门来的大机缘,身为边镇总兵官,谁不是将王府派出来的人接待得妥帖。

    将来王爷做了天子,念到你的好,你这个官大可稳妥地当下去,说不定还能升上一级。

    不过,大明朝官场又有一个不能碰的红线:藩王不能结交镇军。

    一碰就死,概莫例外。

    于是,边军和王府就形成了一种默契,生意照做,对外却守口如瓶。

    周秀才估计是读书读出了一口浩然之气,虽千万人,吾往也!

    知道这事之后,大怒,以次充好,皇子结交外镇军官,这还得了,不但将王府给告了,连带着镇军的相关人等也不放过。

    辽东镇大约也是被这个不开眼的酸秀才给激怒了,吩咐下去,直接把周秀才给灭了口。

    在丛林社会的古代,在边军,更是残酷的弱肉强食世界,军镇要让一个囚徒从世界上消失不要太简单。

    这大概也是周秀才当初为什么突然暴毙的原因,因缘集会,穿越到明朝的现代人周楠冒用了他的身份,一路逃到了安东,并混进了县衙。

    听说周秀才刑满回到了老家,辽东镇估计心里也是奇怪,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活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算了,害一次是害,害两次也是害,就将一个杀良冒功的罪名安到周楠头上,欲除之而后快。

    周楠瞬间想通其中的关节,心中气苦:老周啊老周,你这又是何必了,马上就刑满释放了,回家过你的小日子不好吗,干嘛要去捅马蜂窝?你死不要紧,怎么还牵累到我了?

    这明朝的书生君子正人清流,依我看来,都是naïve。

    “原来是你这胥贼告发的,周贼,我与你同归于尽!”突然,詹通大吼一声朝周楠扑来。

    詹知县这人虽然蠢笨,可以前在王府走动,眼界一开,对明朝政治的游戏规则门清,他自然知道此事的后果。

    或许,到最后王府和边镇屁事没有,自己这个小角色说不好要被抛出来做背锅侠。

    为了快刀斩乱马解决此案,估计王府也会同他撇清关系。

    反正三个字,“死定了!”

    两人顿时扭在一起。

    船本小,满满地挤了十人,吃水也深。詹通是个大胖子,周楠体重也不轻。这一扭打,船就倾到一边,一道浪打来,浊黄的江水泼了大家一身。

    船夫惊惶大叫:“别打了,要翻了!”

    夏仪下意识地站起来要去分开二人,他不站还好,一站起来,重量就压到周楠和詹通一边。

    周楠和詹通扑通扑通就掉下水去,就连他也失去了平衡朝水中扑去。

    “小心!”一个力士伸出手来要去抓夏仪的腰带,却只抓到他的腰牌,顿时将那丝涤给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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