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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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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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个举人,走,我们看看你嫂子去。”梅员外霍一声站起来,就急冲冲地走到后院素姐的阁楼里。

    自从上次素姐中暑上吐下泻,然后被婆婆打了一顿之后,她就一直住在院子里,再不出去一步。因为那一场病,人也瘦了许多,出落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但那双眼睛却失去了以往的灵动,显得空洞冷漠。

    看到梅员外父女,盈盈一福:“媳妇见过公公,见过二姑娘。不知道公爹今日到我房中,有何吩咐。”

    自失踪案到现在,素姐被婆婆虐待过两次,梅员外深恨这个败坏门风的媳妇,也懒得看到他。这还是他这阵子第一次和素姐见面,未免有些尴尬。

    就咳嗽一声,问:“素姐,听人说你会写八股文章。你家小叔不是要参加科举吗,你写一篇给他看看,学学。”

    素姐:“什么题目?”

    梅员外:“是智之实题目有点怪,你听我说说”

    “不用了,我知道,出自孟子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

    梅员外喜道:“对对对,先前朴儿就是同姓周的小贼这么说的,你果然会作。快快快,快写一篇。”

    话一说出口,他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听到“姓周的小贼”五字,素姐古井无波的眼睛突然有光芒一闪而流逝:“周楠来过?”

    梅迟突然恼了:“无耻,无耻,你还有脸说他?”

    素姐嘴角微微一翘,竟露出笑容来:“我好象明白了,这个作文题目应该是今年县试的考题吧?我猜猜,会不会是周楠给你的呢?呵呵,科举舞弊,公公好手段,好大胆子。”

    “啊,爹爹,这是真的吗?”梅二小姐大惊,转头看着父亲。

    梅员外不说话,只青着脸。

    素姐道:“题目很简单,提笔即有。不过,我是不会写的,公公和二姑娘请回吧!”

    **************************************

    从梅家出来,天已经黑尽,回到家之后,周楠吃过晚饭又如往常一般坐在屋中看书儿。看的依旧是西游记,西游、三国算是明朝中少有几本能够入他眼,可以反复阅读的。

    眼睛虽然落到书上,心思却飘到其他地方。

    他先前之所以不在梅家勾留而是匆匆跑回家来,是因为先前在梅家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而这事得在史知县调去云南之前搞定。

    那就是自己的身份问题。

    说到这里,别人或许会奇怪,周楠现在乃是吏部任命的典吏,身份上还有纰漏吗?

    对,这里还真有个问题。

    当初翁春和素姐拿着欠条到周家庄追讨欠款的时候,周楠本打着死不认帐的念头。可那二人却说笔迹可以作假,却可以对上面的指纹。

    那指纹是以往那个周秀才留下的,若将来还有有心人拿周楠的身份真伪说话,将以往的挡案翻出来。一比对手印后果是严重的。

    周楠一想到这里,就一阵悚然:不行,必须尽快将以前的档案修改了,趁史知县还在安东,我手头还有些权力。否则,等他一走,换了个新的知县,物是人非,也不知道是何情形。

    本年童子试,如果不出意外,梅朴一个秀才功名是跑不掉的,梅家那三百两欠款自然一笔勾销。现在已经是不是钱的事情,而是为了自保。

    只是,修改档案一事动静有点大,难免引起人怀疑,有必要吗?

    正思索着,云娘将手抱在他的腰上,轻轻地将脸贴在周楠的背心。

    感觉到她温热的体温,周楠情动,回头将妻子抱上了床,自然温存一番。

    这次自然和往常一般尽兴,事毕,云娘将脸藏在他的怀里。羞羞地埋怨:“相公,想当年妾身嫁给你后,每次你都都一脸的严肃也不说话,虎着脸,叫妾身好生害怕。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了?”周楠故意逗她。

    云娘:“现在你不停说些浪话,叫妾身,叫妾身好生羞怯”说着,一身都羞红了,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去不敢见人。

    周楠心中有事,突然心中一凛。最熟悉以前那个周秀才的自然是云娘这个枕边人,随着我和她天长地久地生活在一起,必然会让她觉察出其中的疑点不行,修改档案一事情必须立即着手,再不能拖延。

    第二日,周楠到了衙门,先是招了刻工印了卷子,然后踱去刑房,请刑房的师爷帮忙将以前周秀才杀人案的卷宗都调出来看看。

    刑房专门负责治安刑事案件,整天不是个快班帛吏就是跟地痞流氓、亡命之徒打交代。侦询犯人的时候,还得采取暴力手段。

    这才是百姓口中所谓的衙门,所谓的黑暗的旧社会。

    刑房师爷姓黄,世代公门。读过十来年书,以前也是个文弱书生。在刑房当了一辈子差,经历的事情多了,满口脏话,喝起酒来三两斤不醉,酒色财气四毒俱全。

    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原则可言,周楠是县尊那里的红人。且二人一切喝过几次酒,干过几件利益均粘的事,私交不错。

    就笑着问:“周师爷,你那案子十年前就结了,现在怎么又想着翻出来看?”

    周楠故意一叹:“若非那案子,我现在说不好已经中举,又何用在这衙门里厮混。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如今每每想起过往种种,真是锥心沥血,夜不能寐。而那日我喝了许多酒,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想再看看卷宗,算是对自己的警醒。”

    黄师爷也是一叹:“周师爷,说起读书,其实我也算是有天分的。当初在学堂发蒙的时候,先生就叹道,若非我是公门子弟不能科举,一个秀才还是可能的,这就是命啊!而你,明明举人功名稳拿,却因为这狗皮倒灶的案子前程尽毁,这何尝不是命?你要看卷宗,自看就是。不过,有一桩你却要答应我。”

    周楠:“黄兄你说。”

    黄师爷:“往年的旧档启封,阅读时,按规矩旁边得有刑房的人在,等下你看的时候,我得在旁边陪着。”

    周楠:“黄兄,你我也是老朋友了。难得有个机会坐在一起吃茶聊天,真好和你亲热亲热。”

    很快,黄师爷就从文书库里取了那件凶杀案的卷宗出来,交给周楠。

    周楠打开卷宗,一边翻看,一边同黄师爷唠起嗑来。

    无论古今,单位的工资收入和福利待遇多寡,以及对上司的抱怨都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就衙门里来说,如周楠和黄师爷这一级的典吏,朝廷每月的俸禄上头克扣下来,只一百多斤米二三两银子,知县再个人掏腰包贴补二三两,总数超不过五两白银。

    这在安东县也算是高薪,问题是典吏们谁不是要养活一加七八口人。而且,他们在场面上行走,花消也大,到月底基本都要过几天苦日子。

    黄师爷叹道:“周老弟,你现在是礼房典吏,这个月县试,倒有一笔不菲的收入。我却惨了,最近县里太平无事,也没有外快,苦得紧。再说了,刑房都是人血银子,可不敢拿,一拿,说不准哪天就把自己陪进去了。说起来,六房中刑房是威风,却最穷,我也是命苦。谁叫我家世代都是刑名师爷呢,这才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周楠笑着安慰:“你也别叫苦,就说我礼房吧,也就每年这个月考试的时候能赚点辛苦钱,其他十一个月都得喝西北风。其实,我也穷得紧,还不如依旧在承发房呢!”

    黄师爷:“周老弟,你还骗人,听说你弄了几天船承运盐道的官盐,银子见天哗哗朝家里流。就这样还喊穷,有天理吗?”

    周楠:“我去运盐,那是和石知事不打不相识。知事所在河上缉私盐,和刑房也经常打交代,黄师爷何不去他那里说项,也弄一两条船过去。若黄师爷有这个心思,周某倒可以引见一下。”

    黄师爷大喜:“这感情好,还请周老弟多多帮忙。”

    “应该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则,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咱们弟兄可是要一辈子呆在这衙门里的,见天照面,比亲兄弟还亲。哎,这指印都模糊了,我重新盖一个。”说着,周楠的拇指粘了印泥,朝卷宗上盖下去。

    黄师爷装着没看见,只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水来。

第75章 旧案疑云() 
当年凶杀案的卷宗在县衙存放十载,摆古代低下的科技水准所赐,纸张已经破旧,那些指纹也变得迷糊了。

    周楠这一气的指印盖下去,顿时弄得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就算是神探狄仁杰在,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卷宗颇多,按照当时的制度,但凡有周楠两字的地方都要盖手印。好半天,周楠才将一切弄好。

    偷偷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下身心,一边和黄师爷闲聊,一边看着当日所发生的案情。

    当年周秀才为什么和周大公子发生冲突,后来又是怎么取人性命一事,周楠也只是隐约听人说过几次,内心中难免有些好奇。

    其实,当时周秀才和梅大公子因为经义上发生分歧,争执半天,以至翻脸成仇,并对对方饱以老拳一事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酒楼老板和小二都可以做为人证。

    当时,周秀才和梅公子正在酒楼里饮酒作乐。二人都喝得微熏,互相叫骂了半天,就扭成一团来到楼梯口处。

    周秀才忍无可忍,一拳打到梅大公子的胸口上。

    顿时打得梅大公子大叫一声,满面都扭曲了。按照酒楼老板的说法,那就是“满面煞白,汗如豆出。”然后,就一翻身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咽了气。

    “大约是摔成脑出血了,这才古代基本是死定了。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得做开颅手术,费偌大周章海量医疗费才能抢救过来。”周楠心中不觉有些同情梅大公子,“这事怎么这么巧呢,恰好摔伤了脑袋?”

    他又下意识地去看忤作的验尸报告,刚翻开,心中却又是苦笑:“难不成忤做还将梅大公子的尸体给解剖了,光看看表面又能看出什么?梅大公子下葬已经十年,现在也只剩一把冢中枯骨了。”

    正要将卷宗扔到一边,突然里面的一行字跃入眼帘。大概的意思是说,梅大公子之所以失足跌下楼去,那是因为中了周楠一拳,疼痛难忍之故。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验尸报告上说,换算成现代社会的度量衡梅秀才身高大约一米七五,体重一百四十斤。这身形在营养普遍不良的明朝,也算是惊人的。

    就周楠观察,嘉靖年间的中原和江南地区,因为人多地少,普通人一年到头也就吃几回肉。蛋白质摄入量普遍不足。一日三餐光靠一斤米饭那点碳水化合物,根本就提供不了多少热量。

    梅大公子之所以长这么高,还不因为家里有钱吃得好。而且,梅家的基因不错。梅康是一条铁塔般的汉子,而梅朴才十二岁年纪个头就跟成年人没什么两样。

    因此,整个明朝农村地区的平均身高也就一米六十左右。就当初的周秀才来说,十六岁年纪,也就一米六十高,九十来斤,好生可怜。

    那么,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来了。被人一拳打得满面煞白,汗如豆出。”只可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被人打断了勒骨,这才疼痛难忍。可验尸报告上说,梅大公子身体完整,没有骨折,没有内伤。

    一个九十斤重的文弱书生,可能把一个一百四十斤重的梅大公子打下楼去,这根本没有可能。你也别说周秀才有内功,会七伤拳。穿越到明朝之后,周楠也留意过,所谓的武功其实并没有武侠上吹得那么玄。

    即便是军中的好手,也就力气比普通人大,反应比普通人快一些,也就是后世散打运动员的水准,甚至还不如。

    “难道梅大公子有隐疾,没听说过啊!”周楠越发地觉得这案子有些可疑,可具体可疑在什么地方,手头资料有限,却看不出来。

    看完卷宗,周楠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黄兄。”

    “没什么,大家同僚一场,你不是还挂着个承发房典吏的职务吗,要调阅卷宗也不坏规矩。”黄师爷笑道:“可看全了?不过,这卷宗可不止这一份。”

    周楠面上微微变色:“其他地方还有一套吗?”

    “对,人命关天,刑部那边还有留底。”黄师爷解释说,地方上但凡遇到杀人大案,缉捕罪犯,审讯之后,按照制度,得报省一级提刑按察使司再审。审完,报刑部。刑部录了口供之后,送去大理寺定罪。

    定罪之后,又得送去都察院复核。复核无误再发会大理寺最后判决,该勾决秋后问斩的问斩;该死缓的斩监候;该徒的徒,该流的流。

    如此,一套程序才算走完。

    对于人命要案,各部门都非常慎重,也依法依规。

    罪案审结之后,除了案发地政府会留一套卷宗之外,刑部那边也有一套要归档。

    周楠只是一个小小的吏员,属于基础公务员,如果能够进入刑部修改档案?

    当下,他心中有些丧气。不过转念一想,至少县里留的指纹改了,以后若是有人对我的身份有怀疑,难不成还去中央提档?

    小地方的人,刑部的大门朝哪边看你知道吗?

    这么想,心中又高兴起来。

    至于这个案子中的疑点,周楠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想查又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也就罢了。

    再说,马上就是县试,这可关系到三百两的债务是否能够结清,他也没有工夫去想其他。

    过得几日,今年安东县的县试如期举行。

    文教直接关系到一个地方官的政绩,据小道消息说史知县马上就要调去云南,时间就是在过年之后。这次县试能够办好,送出去几个秀才,他这一任知县也算是完美收官。

    这一日,周楠照例在礼房准备,突有衙役过来说大老爷请他过去说话。

    到了后衙,见左右无人,史杰人突然道:“周楠,你保梅家三公子为头名案首一事,还得斟酌一下。据本县所知,那梅朴学业不成。前番家中先生嫌他愚钝,连束修都不要了,挂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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