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苦笑:“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盐道知事所知事的侄女,我拿她可没有办法。”
小兰:“怎么可能,伯父不是师爷吗,很威风的。”
“住口,你懂什么,以后少说不相干的话。”周楠终于恼了,呵斥了她几句,就和云娘进了屋关上门。
听周楠说完他和梅家、石千石的过节,梅娘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叹息道:“原来如此,看来咱们和梅家的冤仇已经深得化不开了。我就说这几日我家门口总有陌生人探头探脑的,估计是梅家和知事所来寻仇的,今天石千石的侄女更是直接欺负到小兰。相公,你常在外面行走,须多个心眼,防着他们害了你。”
一想起周楠面临的危险,云娘就俏脸发白。
周楠安慰她说:“放心好了,我可是正经的朝廷任命的吏员。你想啊,一县的吏员可是在吏部登记造册的,突然出了事,朝廷肯定要过问。上面追查下来,梅家和石千石也承受不起。所以,我的人身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云娘急道:“相公,你就这样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小心些总是好的。”
当天晚上,云娘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塌实。
话虽这么说,周楠还是有些担忧,接下来他多了一份小心。可如此一来,一出家门,他都感觉有人在盯梢自己,要寻个僻静地地方对自己不利。
如此一来,他都快弄出神经病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不然我非疯了不可。梅康、石千石,你们还有完没完?”周楠气得咬牙切齿。
老这么被县衙投闲置散也不是办法,周楠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凑到史知县那里去,希望经过这几日,这个史杰人的气消了些。
照例被挡在后衙门外,候了半天,终于有一个师爷出来,道:“周师爷,县尊说了你这事实在胡闹,也是给你一个教训。知县大老爷说了,虽说石千石可恶,可知事所和县衙毕若是反目,传出去却甚为不妥,有损他老人家的官箴,须得你却解决了石知事诬陷你为盗贼这个误会。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你也不用回衙来。就算回来,他也不肯见你。”
说完,师爷就苦笑着劝周楠:“周典吏,此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梅家在背后搞鬼。梅家毕竟是县里的大户,县里但凡有事还得他们出钱出人出力。那天的事大老爷替你撑腰,算是过去了。可保不准梅家以后又出什么妖蛾子。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总得解决啊!”
周楠负气道:“解决,怎么解决,这仇已经化不开了,难道我得想个办法将他梅家彻底铲除,抄家灭门不成?我如果有这个本事,还用在县衙做一个小小的典吏?要不,我出银子找打行的人把梅康给弄死算了。”
所谓打行乃是明朝中后期市井文化特有的产物。
随着明朝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和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江南、江北各大小城市逐渐繁荣起来。加上南方人多地少,大量失地农民涌进城市谋生。但城市里要想求一条活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一批没有一技之长的青年后生就聚集在一起,组成类似于黑瑟会的犯罪团体。
平日里以帮人打架斗殴为生,因此,这种团体就被人称之为打行。
那师爷大惊:“冷静,冷静,周师爷大好前程,岂能出此下策?”
“我是干这种事情的人吗?”周楠用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请打行的人灭梅家的门,那不是开玩笑吗?梅家有多少人口,我有那么多钱请杀手吗?
再说了,就算我有这么多钱,打行的人也未必有这个胆子。人家梅康是什么人,一辈子在江湖上厮混,是打行的老祖宗。你跑上门去,那不是关公门钱耍大刀?
自己不过是说说气话,这人竟然当真。连真话和气话都分不清楚,可见这县衙中也没有人才。
“是是是,周师爷自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那师爷连连点头,又道:“盐道知事所的人飞扬跋扈惯了,梅员外又不是个正经出身的人,凡事须小心些。不过,周典吏吉人自有天相,也不用过于担心。”
在古代有抄家县令,灭门知府的说法。可见官府的权威,一个地方官如果要整死你,随便寻个由头,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有史知县帮忙,事情也不是不可为。问题是,史杰人也没有理由做这种脏活,你周楠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得用的手下,又不是他的亲兄弟,亲儿子。
“又是叫我小心,看来,全县的人都知道姓梅的和姓石得要害我啊!”周楠仰天长叹。
那师爷又道:“对了,周典吏大家同僚一场,平日间也算相得,要不你过得三五日再过来,大老爷到时候心情一好,说不好就让你去礼房了呢?”
周楠大奇:“过得三五日又如何,我怎么听不明白。”
那师爷小声道:“周典吏这几日没有当差,原来还不知道这事。有消息说,县尊改农为桑一事合了上面的心意,朝廷的褒奖下来了,要调大老爷到云南楚雄府定远县做知县。这可是天大喜事啊!”
从淮安府安东县这种繁华之地调去云南偏远地区为官,在现代人看来,这已经是大大的贬斥。可是,对明朝官员来说,听到这样的任命却是欢喜莫名。
这涉及到明朝政治的一个游戏规则。
一个官员年纪大了,朝廷都会让他们去江南繁华似锦的好地方享受几年福,顺便弄些钱,再退休回家,算是对他们为国出力一辈子的体恤。
所以,当你接道吏部的通知,让你去苏州、杭州、南京做官,你也别高兴,这说明你的政治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想法,如果放你到边远地区,那是让你养望,让你在富有挑战性的岗位接受考察,说明朝廷将来要大用你了。
“什么,县尊要调去云南!”一向镇定的周楠失声低呼,心丧若死。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史杰人这一走,自己最大的一座靠山倒了。
而自己现在有了吏员身份,是国家政治编制人员,不可能跟他一起去。
换了个知县,周楠将来在衙门里是什么地位还两说,梅康和石千石会放过他吗?
流年不利,犯小人了,周楠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趁史知县还在安东,我手头还有点权力,得尽快将我和梅家恩怨这件事处理了。大丈夫,岂能坐以待毙?”
到了承发房,周楠一边喝茶,一边低头思索。
正想着,林阿大凑了过来,低声道:“师爷,你以前叮嘱过小的盯着梅家,但凡他那边有异动,立即报来。小人听说了一事,特来告之。”
第64章 招聘()
看到林阿大,周楠气就不打一出来。这厮就是个老公门,滑不溜手。在以前见自己在衙门里正红,就紧挨过来讨好投靠。现在见他周楠落了魄,这几日就看不到人影了。
回想起他那憨厚耿直的兄弟林阿二,周楠不觉感慨,都是一母所生,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周楠语带挖苦地说:“阿大,林衙役,如今我恶了知县,现在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过来寻我,不怕被别人看了受到牵连。”
林阿大一张老脸微微发红,道:“师爷说的什么话,咱们弟兄以前在衙门里就是个芥子般的人物,得你提携,现在日子过得滋润,怎能忘记师爷你的恩德。”
“哦,什么恩德不恩德,我算得了什么?”周楠继续埋汰他。
林阿大陪了半天笑脸,总算让周楠心中的怨气消了许多:“说来,梅家究竟怎么了?”
“师爷可否知道梅家老三?”
周楠眼前浮现出那个十二岁的孩子,这家伙跟他父亲一样生得魁梧雄壮,有些早熟:“知道,梅朴,他怎么了?”
林阿大:“梅朴报名参加今年县里的童子试了。”
“梅朴要参加科举?”周楠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林阿大说:“是的,就在昨天来衙门礼房的报的名,当时师爷你不在。小的想了想,这正是周典吏你整治梅家的一个大好机会。”
“机会,说来听听。”周楠振作起了精神,问。
林阿大见周楠留意,低声道:“当年梅家老大读书厉害,和师爷你同期中了秀才,得了功名,这事想必典吏也是知道的。梅老大的学问虽然比不上师爷你,可听人说以他的才学,进士先不提,一个举人老爷是三根手指捏田螺——稳拿。”
“梅家出身不好,底子不干净。当年在水上做破落户的时候也就罢了,后来梅康发了达,家资巨完,日思也想的就是家中出个有功名的老爷,再谋个官身保家护身。否则,没有人做官,他梅家就是达官贵人们眼中的一块肥肉。可惜,那梅家大公子不开眼,惹了师爷,死球了也是活该。”
“梅大公子一死,梅家就将所有的希望都着落到梅三公子身上,从小家中就请名师教授,想的是至少弄个秀才功名出来,也好混进士林。师爷,你想啊,以梅家的财力和人面,如果梅三公子得了功名。梅家从此发达,师爷你个日子就难过了。”
林阿大一脸狰狞,压低声音道:“师爷,梅康早年在水上的时候作奸犯科,屁股上肯定有屎。不妨去查一查,把以前的案子翻几件出来。就算找不着,随意找几条人命安在他头上。现在淮河水正大,要寻一具浮尸也易。就算弄不倒梅康,也能叫他梅三公子考不成今年的县试。”
听了这一番话,周楠顿时有点心动。
可转念一想,却是恼了,喝道:“科举来是国家纶才大典,岂容胡来?再说了,梅三公子真有才,就算今年不能参加县试,明年呢,后年呢?就算在安东考不成,人家不可以去其他县考吗?”
以梅家的财力,真为了子弟的前程,落籍到其他县也是一件容易的事。
“阻了人家上进的道路,这个仇还真要永远化解不开了。所以,此举断不可为。”周楠喝道:“你今天来就为说这事?”
还有一句周楠不方便和林阿大讲,史知县马上就要调走,最迟也是今年年底的事情。他一走,自己的麻烦很大。
眼前自己最要紧的是好好想想如何自保,而不是去把自己和梅家的矛盾彻底激化。
周楠也是有节操的,像这种断人前程的龌龊手段,还不屑为之。
“是是是,师爷说得是。”林阿大很狼狈,他也知道自己这进天躲着周楠,已经惹了他不快。心中暗道:化解仇恨,杀子之仇怎么化解,难不成你还想着和人家和好,梅员外要肯才怪。
就回答说:“师爷,小的今天来见你还有另外一件事禀告。这不还有半月就是县试了吗,,梅三公子现在却有一件麻烦事。”
周楠:“说来听听。”
林阿大:“我听人说,梅三公子的先生说他读书不成,朽木不可雕,气得撂挑子回苏州去了,说教这种笨学生脸上无光。”
“梅三公子不能读书吗?”周楠问。
林阿大:“倒不是,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才学高又能高到什么地方去?听人说,其实,梅朴还是能读书的。再加上梅家又有钱,使劲地请名师,使劲地走门路,用银子堆这辈子未必就堆不出一个秀才来。只是,他家原先那个先生实在太厉害了,教的学生莫说秀才车载斗量,就连举人老爷,隔个两三年报准教出一个。他教惯了神童,对梅朴这种普通人自然不耐烦。”
“原来是怕砸了牌子。”周楠顿时明白,梅家原先请的那个先生应该是个人物。毕竟是从苏州那种科举圣地来的,还能差了。打个比方,他就相当于后世的北大附中、黄冈中学的特级教师,教的学生都是奔着清华、北大、复旦去的,考个普通的985、211都觉得丢人。
林阿大继续说道:“这不马上就要考试了,现在突然没有先生,还怎么备考?梅家急了,放出话去,要重新给梅三公子请个先生,准备今年的童子试。听说,每年的束修已经涨到五十两。啧啧,都抵得上咱们衙门里的一个师爷了。”
林阿大穷惯了,满面的羡慕,最后感叹一声:“读书真好。”
周楠笑笑:“废话,读书自然是好的。你如果读过书,说不定也能做个师爷。对了,你接着说。”
林阿大又道:“我哪里有那个福分做师爷,其实,这读书也未必就能发财,所谓富举人穷秀才,这世上读书读迂了,穷得揭不开锅的书生咱们县里一抓就有是一大群。听说梅家出五十两一年的学费,又包吃包住。不但淮安城里来了不少人,就连我县的书生也都动了心。今天,梅家在他家船上接待那些前去应聘的书生们。梅员外没读过书,也不知道先生的好坏。据说,今天这场招聘由梅二小姐梅迟主持。只要书生们入了梅小姐的眼,一年五十两银子就到手了。”
周楠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中一动:“阿大,叫上你兄弟,咱们过去看看。”
第65章 比试(求推荐票)()
林阿大听周楠这么一说,大惊:“师爷可是要去寻梅家晦气,坏了他们这事?不可,咱们这次去不占理,若是等下动起手来,须防着要吃亏。”
正在这个时候,林阿二走了进来,嚷嚷道:“大哥,你胆子也实在太小了,没的叫人看不起。咱们可是公差,借那梅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咱们动粗。师爷用着咱们,正是你我弟兄出力的时候,如何能够推脱。”
说着话,他拍着自己挎在腰上的那口手刀:“师爷,若论起打架,阿二还真输过人,也没怕过。等下管保得典吏平安。放心好了,今天师爷你就是那阿斗,俺就是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的赵子龙。”
“呸,谁是阿斗,说什么话?”周楠唾了他一口,道:“好,阿二你随我过去看看。阿大你也不用过去,就在衙门里候着。一个时辰之后我和阿二若是还没有回来就说明出事了,你立即去禀告县尊,请他救命。”
说完,他又对林阿二道:“不过,今天还真不用动刀动棍,你把刀子摘了放衙门里,再换上一身便装,扮做我的随从。”
林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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