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想,真的不用多想吗?”李妃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我问你一句话,你要着实回答。”
周楠:“娘娘请问。”
李妃:“周楠,你想要什么,金钱、美女还是权位?”
周楠敷衍:“下官什么都不想,只想做好自己的差事,不辜负君父的恩情。”
“说得你好象是真君子一样,可大人自入官场以来,所作所为好象都不那么正大光明。”李妃冷冷地笑起来:“开出你的条件,景王给你的,我裕王府双倍给你。”
周楠:“娘娘说笑了吧?”
李妃:“不就是一个六部侍郎而已,估计也是就是礼部或者工部。这确实是一个好官职,不过,周大人将来若想入阁,履历上还少了个督抚一方的职守。你去巡抚浙江和谭纶配合如何?”
“什么?”周楠禁不住低呼出声。
“就这么简单,周大人,我问你,你是相信景王还是相信我裕王府?”
第508章 梦蝶()
浙江是什么地方。
浙江乃是明朝第一大省,最重要的财赋来源地。虽然比不上苏州和扬州,但这两地乃是府的建制,而南直隶也不是一个单独的行政区。
再加上直接在抗倭一线,所以浙江在明朝十三布政使司中排名第一,威权最重。出任浙江巡抚者,莫不是朝廷一等一的重臣。一旦在当地干出政绩,拿到军功,那可是要入阁的。
当年的胡宗宪如此,如今的谭纶也是如此。二人都是所在利益集团的旗手、标志性人物。
周楠若说不动心,也是假话。如果真那样,自己的仕途之路算是彻底明朗了。
他今年三十岁,在现代人看来,三十岁也就是个毛头小伙子,去做封疆大吏好象不妥当。但别忘记了,这里是明朝,平均寿命四十多岁的明朝,三十岁正当壮年,正是干事业的时候。
明朝人成熟得都早,在乡下,不少人十二岁就娶妻生子,独立门户。弱冠之年中进士,做一县正印官而已不鲜见。
周楠派徐蕃的儿子,自己的小舅子去同景王交涉,提出的条件是六部侍郎。到现在,那头也没消息传回来,怎么比得上李妃这里的实锤。还有,侍郎毕竟比不上巡抚当起来过瘾。
如果是刚穿越到明朝,说不定周楠就肯了。
不过,在官场历练了两年,从地方当中枢,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我们的周大人对明朝官场的运作和潜规则也深谙于心。自然知道,这中官职授予可不是某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涉及到太多的利益交换了。
别看李妃你现在说得漂亮,可你又能做得了谁的主?裕王府一系现在已经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而我老周和王府系的得力干将们关系也不和谐。
政治上的事情可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徐门乃是朝廷最大的一股势力。一旦小万历登基,必然要用他自己的人。
老徐说不好要退位让贤,到时候,他周楠又如何该向徐阶向徐门势力交代?
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全盘接受徐阶退休后的政治遗产?
周楠很快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故意问:“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李妃以为周楠答应,面色一喜,道:“周大人随侍君父驾前,还是你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实心用事。一切按照朝廷制度办就可以了。”
这已经是很明确的提示,就是说,你既然一天到晚呆在皇帝身边。皇帝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他若一死,你按照组织程序,该报丧报丧,该发讣告发讣告,不得有一丝隐瞒和拖延。接下来,你就等着去浙江当巡抚吧!
现在景王还在路上,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京城。
嘉靖若是死了,消息第一时间被周楠传出来,以裕王系在京城这么多年的经营,再加上内阁有高拱和李春芳,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等到景王赶到京城,人家小万历已经坐上龙椅。一纸诏书下来,让景王自回湖广就藩,你走还是不走?
走,你彻底完蛋。不走,那就是抗旨,是对抗中央。
周楠立即下了决心:“娘娘说得是,下官是个只知道实心用事的人。”
李妃以为周楠已经答应了自己,松了一口气:“毕竟是探花郎,又立下过许多功勋,无异于藩邸旧人,将来天子是要大用你的。”
周楠很干脆的拒绝了:“下官才疏学浅,只怕难当浙江巡抚大任,娘娘美意心领。”
说了半天,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李妃的面上露出伤感之色。
她呆了呆,最后疲倦地说:“既然周大人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了。”
周楠:“如此,下官就告辞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妃坏中的孩子却哇哇地哭起来。
李妃用手一摸,轻笑道:“原来是来尿了,李大人,帮我个忙,换个尿布。”
说罢就将婴儿递过去。
刚才大家还说得剑拔弩张,转眼画风突地一变。周楠没办法,只得接过孩子。
孩子还在哇哇地哭,李妃微微一笑:“周大人想必没有带过孩子,你哄哄他吧!”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篮子里找出一张尿布,手脚麻利地换了上去。
周楠无奈,只得轻轻晃动着婴孩,口中“哦哦”几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换上干爽的尿布,还是对周楠有好感。那孩子不哭了,用小手摸着周大人的脸,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李妃:“周大人,我这孩儿乖吧?”
说句实在话,这孩子生得很是健壮,挺沉的。他眉目已经长开,皮肤白嫩,眼珠子黑白分明,透出一丝机灵劲,将来长大成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要为之神魂颠倒。
周楠:“是挺可爱的。”
“喜欢吗?”
周楠:“爱煞个人了。”心中更是奇怪:这政治谈判泥马怎么变成唠嗑拉家常了?
李妃长长叹息一声:“周大人,假设一下。如果将来景王殿下继承帝位。以景王暴戾的性子,只怕咱们裕王府日子不会好过,裕王肯定会去就藩,这孩儿说不好连王爵也没有,今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啊?如果裕王得登大宝,孩儿也不失亲王之位。”
说到这里,她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周大人,你于心何忍?”历来皇位继承人一旦政治斗争失败,下场都是极惨的,就连家人也要受到牵连。她方才所说的还是最好的结果,更糟糕的事情却不敢想象。
周楠对她表示深刻的同情,心中却道:大姐,你和你的儿子将来日子过得如何关我什么事?皇位争夺从来都是利益最大风险最大的生意,欲受王冠,必承其重,愿赌服输。
周楠开始说官话套话了,道,当今天子圣明,景王裕王都是有德之人,必然叔侄和睦,我大明朝也必然从胜利走向胜利,从富强走向富强,娘娘你过虑了。
毕竟是在中枢锻炼过的人,他这一说就是滔滔不绝。
李妃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怒道:“周大人,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一句,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这孩儿将来没个下场?”
周楠:“天家的事,做臣子的不方便置喙。”
李妃:“什么天家的事,这是你的家事,你连自己的孩儿的生死也不管了吗?”
“什么我自己的孩儿”周楠一呆。
李妃的泪水落了下来,念道:“鸟儿轻轻唱,落到河洲上。美丽俏姑娘,青年好对象。我记得那夜周大人丹毒发作住在道录司衙门那天晚上的月亮好大从什刹海吹过来的风好凉”
什么都明白了,周楠彻底明白了,原来,那不是一场梦,那是真实的。
难怪那扇子我找了许久没找到,却突然出现了。
他眼前一黑,就朝地上倒去。
李妃一把将他抱住,力气好大,扼得周楠几乎透不过气来:“生死存亡,咱们都要坚持,不能倒下!”
周楠感觉整座燕山的雪峰都倒下来了,重重地压在自己心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李妃分手的,懵懵懂懂地出了龚家。
大门口,龚公子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一个头,哭道:“周侍讲,是下官的错,是下官的错。”
周楠看到他,心中的怒气涌起,用颤抖的手指着他:“你你你,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以后以后我和你父亲的情分一笔勾销。”
这事实在太可怕了,李妃是什么人,皇室成员。你和他私通,还背上了一笔孽债,若是叫人知道,那可是诛三族的重罪。到那个时候,周家固然上上下下要被杀个干净,李妃包括李妃和自己生的儿子也要死。
这次可算是被李妃给抓到把柄了,想不就范都不行。
可是,就算拥戴小万历登基,难道他就会放过我?不可能的。
而且,我又如何向徐阶向徐门集团交代?
老天爷,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啊!
周楠无语问苍天。
坐在玉熙宫自己的房间里,周楠惊惶不定,不住地喝着热茶。
外面的雪更大了些,地上已经积了两指厚的雪,人的脚一踩上去就留下清晰的脚印。
“侍讲,陛下传你进殿侍侯。”金四哥进来。
“好的,我马上过去。”周楠问:“黄公公呢?”
金四哥:“黄公公不好了,在家歇着呢!”
周楠皱了一下眉头:“又病了?”黄锦年事已高,一个月总要病上三四次。一病,就要隔离上几天,不等到痊愈不能进宫。看来,这老爷子又要休息几日,在这关键的时刻。
他又问:“对了,陛下今日龙体可稳妥?”
金四哥:“陛下叫人在精舍中烧了地龙。”
“烧地龙?”周楠心中一惊,那就是觉得冷了,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
嘉靖长期服用仙丹,身体感知系统已经出了问题,不知道冷热了。
为了显示自己道行精深寒暑不侵,皇帝夏天穿棉袄,冬天偏偏只穿一件单薄的道袍。
今天他突然感觉到冷,叫人烧了暖气,可是四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可想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崩溃了。
心中一惊,立即对金四哥道:“金四哥,这几日你不要换班了,全副武装守在玉熙宫,没有陛下圣旨,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金四哥拍了拍挂在腰上的金挂小锤,咧嘴一笑:“都带着呢!好的,属下这几天都不走,就守在陛下身边。”
周楠点点头,匆匆走进嘉靖的精舍,刚一开门,迎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身上的雪就化了,湿漉漉很不舒服。
第509章 无形牢笼(求票)()
嘉靖这起居室里常年通风,冷得厉害。
此刻被地暖一烤,镶嵌在墙壁上的半片花瓶上已经结了露珠。就连插在上面的那枝腊梅花瓣上也都是湿漉漉地发亮。
屋中没有其他人,只嘉靖一人躺在榻上,身上还盖着一窗薄棉被。
周楠小声喊:“陛下,陛下。”
没有回答,耳边是嘉靖低低的呼吸声,长一声短一声,显得紊乱而没有节奏。
周楠走到他前面,定睛看去。却见嘉靖的面庞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浮现出一种蜡黄色。往日间漂亮的三绺长须也如谷草一般枯槁。
他的眼眶深陷,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出现了两个黄豆大的老年斑点。
周楠知道皇帝已经昏迷过去,想不到这才两三日不见,他就变成这样了。心中不禁一酸,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招手让一个小太监过来,问:“可请太医了?”
小太监:“没去传。”
周楠大怒:“陛下现在龙体有恙,怎么不去传?”
小太监一脸的惊恐:“我等也启奏过万岁爷,可陛下说他服用仙丹就好,要什么太医?万岁爷又说,他感觉好得很。”
周楠心中一动,顿时想起嘉靖三屠太医院的事情。
明朝历代君王驾崩背后都有太医院的鬼影,嘉靖自然是信不过他们的。别病没有治好,自己反先被太医给害了。
太医直接掌握着皇帝的病情,各方势力都盯得紧。
“好吧,既然陛下这么说了,你们就别告诉太医院。”
周楠知道嘉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这一昏迷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他老人家还没有交代后事,一旦走了,这朝局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饶得他是个胆大之人,心中还是有些慌乱。
这个时候,得让黄锦回来。
只有黄锦在才能镇得住场面。
想到这里,周楠就朝内阁西苑值房走去,想要让史文江带信给黄锦。
内阁今天是徐阶值守,可惜老头却不在。又问史文江呢,里面的书办回答道,听说史舍人要过来上任,可现在还没到,估计是吏部那边还在走程序。毕竟,中书科舍人这个官职没有出身上的要求,品级也低,却位居中枢,甚是要紧,各机关部门审核都要审核上半天。
任何地方卡了壳都要拖延上几日。
周楠心中不禁急噪,以皇帝现在的情形,自己根本就没办法离开。若是离开西苑,真有事那就彻底被动了。
只得又回到玉熙宫,皇帝还在昏迷。
吃过午饭,周楠再次去内阁值房,不但史文江没有来,就连徐阶也不在。
一问,才知道,史文江的任命确实出了问题,吏部是批准了,可到内阁的时候却被高拱给卡住了。
高拱何等精明的人,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一看似不要紧的人事变动意味深长。
周楠又问:“首辅呢,这几日不是他值守吗?”
书办回答说,首辅这几日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置,换了岗。
原来,科道的言官们休整了几日之后又开始闹起来,再次上折子要求面圣,要求朝廷早立储君。
内阁自然是一一驳回。
言官们不依,再次发动,这次不但科道,就连中央其他部院的中低级官员也被他们串联起来。
一时间,折子如雪片一样飞过去,几乎要将内阁给淹了。
听说,有几个御史和性格火暴的高拱闹得不可开交,还差点动了手。
徐阶忙着灭火,实在没有办法再来西苑当值。否则,几百官员再来一次冲击宫闱,事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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