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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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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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

    周楠就将当初嘉靖微服内阁西苑值房,自己把他当成蓝道行一事详细说了。

    “原来如此,我说大人怎么简在帝心,圣眷极隆,原来还有这么一场君臣际遇。堂堂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说过的话确实不能返回。”史文江脸色才好看了些:“不过,这事的前提是大人今科乡试必中,不然问题就麻烦了。”

    周楠:“还请教。”

    史文江分析道:“嘉靖天子虽然是皇帝,可他也是个父亲,任何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大人你现在已经报名参加顺天府乡试,科举关系到国家纶才大典,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插手。司正若是中了举人,进士科举已算是基本到手,就是士,自然不用去做皇家女婿。可是,如果中不,嘿嘿。”

    “要等到下次乡试就是两年之后了,在这两年中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宫中要处置一个杂流官,正途出身的官员们只怕没一个能够替你说话。说不定到时候大人要被随意挑个错免去官职,革除功名,终身科举无望。走投无路时,司正你这个驸马做还是不做?”

    周楠的汗水又出来了。

    史文江:“知道后悔了吧,谁叫你去撩拨公主的?”

    “你也别说这样的话了,我该怎么做?”

    史文江:“还能怎么样,好好读书,考个举人,言尽于此,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周楠苦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不小心,周某自己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

    想到这里,我们的周大人急忙揣了自己写好的八股文,叫道:“窝头,去雇一顶轿子,我要到恩师家去,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考期临近才知道时间的可贵。

    “文章写得不错,甚得我心。”看过周楠递来的三篇文章,又批改了半天,王世贞连连点头,一脸欣慰。

    周楠问:“恩师,学生这次能中吗?如果题目没打中又该如何是好?”

    王世贞:“其实,以你现在的制艺水准,举人功名还是可以搏一搏的。大考临近,先要放松心态,放下执念。”

    “那么说来恩师也不敢笃定这三篇文章就是考题?”

    王世贞:“为师既不是太上老君又不是如来佛祖,怎么知道?”

    周楠:“如果一题也中不了,只能靠自己的真本事去作了。学生学养浅薄,这次只怕不乐观。”是啊,就拿交给王世贞的三篇文章来看,上面圈圈点点,依旧被改得面目全非,也狠狠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王世贞:“这个时候知道担心了吧,还不快下去背熟。”

    “是,恩师。”周楠只得回到客房,将经过老师批改的文章誊录下来,然后背熟。

    他却不知道王世贞的心思,以他现在的制艺水准,如果提前知道考题,自己去作还是能拿到好成绩的。只不过,中国古代讲究严师出高徒,对于学生的赞扬做老师的通常都很吝啬。自然会将他批得狗屁不如,如此才能端正他的学习态度。

    在王世贞家住了一夜,周楠第二日到了司礼监和几个秉笔聊了一会儿天,说了自己因为忙着考试,想和其他的教习换一下课的事情。

    司礼监的人很给面子,说这是小事,周大人明天有课,再将下一节课调到后天,连续上两日,也好腾出时间备考。科举是大事,大家都能理解。

    周楠想起师公的案子,虽然这事问起来有些冒昧,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一个秉笔道,这事司礼监和内阁商议过。虽然说王总督的案子是严嵩执政的时候办的,严党被清理,他也该平反了。可王总督吃败仗这事也是事实,只能按照朝廷制度秉公办理。

    好在这场败仗乃是多种因素综合爆发,也不能让王总督一人承担。

    内外诸相商议了一下,决定革除王大人所有官爵,遣送回乡交付地方官看管。

    现在王总督的陈情表已经到了通政司,等交到内阁拟票给出处理意见,再递到司礼监批红,王大人就可以回苏州太仓老家养老了。

    周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师公总算是保得一条性命,活着就好。

    只是,他老人家被遣送回太仓之后,逢年过节都需要去官府那里报到,汇报自己前一段时间干了什么,也终生不得离开老家,确实有些不体面。

    不过,太仓王家乃是地方望族,想来官府也不会为难。

第380章 士不可不弘毅() 
整整一天周楠都处于忙碌之中,忙着将手头的公务都处置干净,实在处置不完的就交给史文江。又将手下都召集在一起训话,说本大老爷要去参加顺天府的乡试,在没出考场之前,不会再来衙门了。有事情你们自己酌情办理,实在吃不准就交给史先生。

    本官不在的时候,史先生可以全权代表我。

    经过安抚和解释,史文江答应再站一班岗。说,周大人你如果中举,在下继续为你效力。否则,我自另寻活路。

    周楠还能说什么了,惟有苦笑。看来,自己也只有中举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忙了一天,次日,周楠进了内书堂,开始给内侍学生们上课。

    刚进学堂,就听到下面低声议论:“三赐先生到了。”

    周楠一听,楞住了,自己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绰号,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在这两日,京城勋贵和内廷圈里,周子木的名头更响。你想啊,周大人随侍君前代表皇帝给京城各大道观布施,两次差事都办得龙颜大悦。第一次,皇帝先后三次封赏,周先生的委任状拿到手软;第二次,长公主殿下也是三次赏赐财物。

    这样的恩宠,国朝以来前所未有,即便是当年权倾天下的锦衣卫陆炳陆指挥使也不过如此。

    虽说周大人将来很有可能被成为天子女婿,不能做官。可他在陛下那里有不小的影响力,简在帝心就是权力啊!

    在京城勋戚和内廷圈心目中,老周已经成为年轻一代皇权的代言人了。

    众学生看老师的目光中自多了一分崇敬。

    周楠心里不是滋味,咳嗽一声:“上课了,为师今天要教的内容是隋唐租庸调制的沿革,以及和我大明朝丁亩的关系。所谓租,就是田赋;庸,身庸;调,徭役。唐代在以前均田制基础上实行的田租、身庸、户调三者合一的赋役制度。北周时的裴侠征收庸,用以代役。隋文帝开皇十年,规定丁男五十岁免役收庸,允许交布帛以代替力役我朝实行的是丁亩分离制,人口徭役和亩税单独征收”

    “如此,问题就来了。有贫困家庭劳动力充沛,可名下却没有田产,国家也征收不了多少赋税。而有的人家却良田千亩,在征丁口的时候也征不上来多少。显然,这个丁亩分离的税收制度不甚合理”

    周楠本是基层公务员出身,熟悉地方民情。他和其他教习授课的时候子曰诗云不同,专授经世济用的学问,加上口才了得,听起来非常有趣。

    倒不是叫学生们不学圣人之言,其实,在场的两百多学生谁不是十年寒窗出来的。就其学问未必就输于周楠,真叫他们去考,大家中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人都是内廷的精英,将来是要做内相治理天下的,如果不知道周楠教授的学问的价值。

    一个个都听得如痴如醉,并在心中计较,当年我若是执政司礼监,又该如何改革这一弊端?

    丁亩合一本是张居正新法的重要内容。

    张居正改革有三项重要纲领:一条鞭法、考成法和清丈天下田产丁亩合一。

    简单说来,就是清被大户人家隐匿的人口和土地,增加税务规模;将实物税和徭役统统折合成银子;并以完成这两项任务的数据做为官员的考核标准。

    到清朝雍正的时候,四阿哥更进一步,直接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纳粮一体服役。

    没错,周楠今天所教授的内容就是张居正的隆万大改革。

    这事周楠想过了,明朝之亡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国家财政崩溃;二是小冰河期天灾,百姓衣食无着,只能揭竿而起。试想,如果崇祯年天灾的时候,朝廷有钱赈济百姓,能拿出军费镇压叛乱,何至于让黄太极拣个大便宜?

    要要充盈国库,张居正新法是救大明朝的唯一良方。

    在张居正当政期间,国家强大,也因为有充足的物质保障,这才有万历三大征酣畅淋漓的大胜,这才有老张去世后国库中存银一千三百万两。

    如果不是因为万历亲政之后,尽废新法,大明朝何至于亡国?

    万历糊涂,竟然为了私人恩怨将一条鞭法这根大明朝唯一的救命稻草丢了。

    万历和张居正的私人恩怨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老张触动了士绅阶层和文官集团的利益,变成了大伙儿的公敌。

    说到底,张居正和严嵩都是干脏活的。只不过,严嵩是皇帝的白手套,而张居正是国家和民族的白手套。

    这二人下场都不太好。

    周楠也有心要改变明末悲惨的局面,可是那日探监的时候严嵩说“你会再来这里”的那句话叫他心中悚然而惊,历朝历代,凡是有志于变法图强的政治家都很倒霉,前有商鞅、王安石,后有张居政、戊戌六君子俺老周就是个普通小白领,追求的是富贵荣华,送死的事情可不能干。

    可是,为了子孙,必须挽这即将要倒下的大明朝。

    那么,就先将变法的思想传播下去吧,从太监们开始,潜移默化,进而使得变法之思想深入人心。

    如此,将来张居正或者未来像张居正那样仁人志士在推行新法的时候也多一份助力,不至于人亡政消。

    抱定这个思路,周楠在课堂上不遗余力地向学生们塞私货推销自己的新思维,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岂不成为严党的魁首大珰头。

    嘉善公主赠君明珰,一语成箴。

    用了一天时间周楠将各朝发赋税制度说完,并一一对照,且留下作业让太监们写一篇八百字左右的感想,散学。

    看看时间还早,他索性一个人躲在公房里温习功课备考。

    正看得入巷,有敲门声传来:“教习,学生能进来吗?”

    周楠:“哦,是陈矩啊,请进。”

    陈矩进屋之后也不坐,就那么规矩地站在周楠面前。

    周楠:“陈矩,有事吗?”

    陈矩:“方才听了先生的课,学生深受启发。不过,陈矩发现先生言中有不尽之意,特来请教。”

    周楠:“你说。”

    陈矩:“先生说,我朝所征收上来的赋税一年少似一年,那是因为民间隐匿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要想增加国家财赋税收入,开源比节流更重要。先生还说,钱是挣出来的,而不是节约出来的,让学生大受启发。不过,学生想请教,以往那些人口和土地都被谁隐匿了?”

    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地方缙绅,世家大族,周楠心中暗想,这事是能拿出来说的吗:“这个为师就不清楚了,须待调查研究。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突然,陈矩低低地笑起来:“先生是知道的,我朝有功名的人是不用纳税当差的。普通人一旦中了举,就有人送田送房子,甚至卖身为奴,为的就是逃避国家的徭役赋税。于是,本该进入国库的税银就成了士人的私产。对了,先生也是读书人,自然要为自身利益考量。先生,你说学生说得对不对?”

    周楠还是笑而不答,心中继续暗想:废话一个人可以背叛自己的家庭,但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这个革士绅命的事情,天生就该你们这种无儿无女无产业的太监来干。我周大人周大老爷可不想成为天下知识分子阶级和地主阶级的公敌,可不想和张居正一样死了还被人从土里刨出来。

    陈矩语气铿锵起来:“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士不可以不弘大刚强而有毅力,因为他责任重大,道路遥远。把实现仁作为自己的责任,难道还不重大吗?奋斗终身,死而后已,先生在学生心目中就如同古之大贤。可真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却没有担负,你太让学生失望了!”

    说到这里,陈矩眼睛里全是热泪。

    这是偶像的崩塌吗?周楠一阵无语,这陈公公相貌平平,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还在内书堂混日子,死活也结不了业,显然才情学问都是下下之选。若非我早知道此人会做东厂都督,才不会关注这个平凡人呢!

    周楠叹息:“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我若是先生,当提三尺剑扫荡奸邪,开万世太平。”陈矩。

    周楠叱道:“年轻,幼稚,你所凭的只是一腔热血。却不知道为政之艰难,并不是靠冲动就能办成事的。”

    陈矩挺直胸膛,亢声道:“勇者有三,气勇、血勇,骨勇。气勇者,面如蓝靛,怒目金刚;血勇者,面红耳赤,若烈火燎原;气勇者,神色如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年我若大柄在手,正如先生所说,当命天下士绅一体钠粮一体当差。若有乱言者,杀;抗拒不从者,杀!”

    这已经是腾腾杀气了,周楠:“陈矩你杀性太重,不会有下场的。”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天下人并不只是士绅。为了天下人,为了我大明,纵九死而不悔。”

第381章 欠条() 
“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周楠摇头,这太监生错了年代,如果生于清末民初,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估计会是蒋、冯、阎那样的军阀,祸国乱世之枭雄吧?

    看到他,我们的周大人突然想起大学时的自己,一样热血冲动,一样有如此的豪情壮志。可惜,现实就是现实,并不是靠一腔子热血就能做成事的。现实如同一口打磨,早就将他的棱角磨平了。

    便苦笑:“知为行之始,有的事情做到却是如此之难,谁也行不得快意之事,你不明白的。”

    “什么我不明白,老师你你还不是贪恋富贵荣华。”陈矩:“老师,在学生心目中你如同天人一般,但今日,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第二人对自己说“你太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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