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能不能拿到乡试的资格却不要紧。反正我屡试比第,也不差这一回。”
想到这里,强烈的仇恨竟压住了徐养大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这一声响仿佛是一道药引子,引得徐养大先前服用的丹药整个地沸腾起来。
浑身都在发热,脑中转得比起往常竟要快上几分,偏偏心中一片宁静,如同一口古井。
此乃玄奥的境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徐养大右手不由自主地飞快运动。
他知道,这种感觉来得突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徐养大知道自己必须要快,越快越好。
很快,三篇文章一气呵成。
定睛看去,却是分外地好,比自己平日里作得甚至要好些。
突然,徐养大有些想哭的感觉:原来这作文章根本就不需要想太多,只管写就是了,你的心自然会为你指引方向。
此刻的他如同神灵附体,如同顿悟大道的高人。
周楠正在埋头苦写,自然不知道徐养大的心路历程。否则,只怕会骂:你是赛亚人吗,要愤怒才能发挥出实力?你这是贱啊!
徐养大写完卷子,估摸着时间,才过了不过一个时辰。
这三篇文章是他灵感的产物,也不必修改。但凡有写作经验的人都知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再修改,未免就粘了匠气,失其天然灵动。
他今日本就是来扬名立万的,也不耽搁,立即站起身来,昂首交卷。
这种不糊名,自由量裁的考试,第一个交卷是很受瞩目的。一般来说,交头卷的要么是彻底放弃,只想应付差事早点回家的废柴,要么就是才情高绝的佳士。
无论如何,主考官都会严肃对待。
看到徐养大上来,段提学接过卷子一看,竟久久不语。
众书办衙役发现不对,都定睛看过来。
良久,段提学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不错,非常好,久闻昌平徐氏诗礼传家,教得好子弟。这个题目破得非常好”
就忍不住吟道:“有自然之人伦,有本然之天行。盖天之生人,有是物,必有是则也。随之人伦,而各尽之天性,何”
意识到这是考场,段提学马上闭上了嘴巴,就提起笔在卷子上画了个圈,算是当场录取了。
下面的考生听到这个破题,心中都喝了一声彩。孟子中父子有亲这个题目说句实在话简直就被人写烂了,坊间时文集中也不知道出过多少范文。就连大明朝的会试,也出过两回,要想再写出新意来却难。
徐养大这题破得别开生面,果然了得。
他能够被当场录取,又被主考官夸奖,看来今天考试的第一,名花有主了。
徐养大心中得意,谢过段提学,再次以高姿态昂然出场。临到离开的时候,又看了周楠一眼。
却见,周楠还在苦苦修改。
徐养大心中想:别折腾了,中不了的。仇恨真是个好东西,竟让本公子考场开悟。赢敌人,赢自己,真好!
出场之后,他回客栈住下,等着和自己一道进京考试的同学。
到了下午申时,昌平五十几个秀才回到客栈,纷纷上前恭喜徐养大,道徐兄那篇文章破题真妙,即便是拿到乡试考场上也能夺得魁首。只是咱们没听得囫囵,徐兄休要敝帚自珍,快快念全了。
徐养大喝了几杯酒,心中快活,朗声将文章念完,自然又收获了一片惊叹之声。
看到下面摇头晃脑赞叹的同学,他心中冷笑:以本公子的作文水准,早就该进乡试考场了,却要同你败犬丧狗一起参加加试,羞于与之为伍。
席间,有书生谈到周楠,笑道:“那个密云的周楠,这次的脸丢大了。”
徐养大:“怎么说?”
另外一个秀才插嘴笑道:“时辰都快到了,大伙儿都在交卷了,这厮还在磨磨蹭蹭的写。看到他的卷子,提学竟又是一通呵斥,说他的文章写得幼稚,枯燥乏味,望之生厌。说到激奋处,叫人把他赶了出去。”
“哈哈,这次他自然是中不了的。可笑密云的书生们还推他出来跟徐兄打擂台,以后咱们昌平可就要压他们密云一头了。”
“愚兄现在恨不得已是三日观榜的日子,真想亲眼看看周楠和一众密云考生晦气模样。”
“是极,那才痛快呢!”
众生同时大笑。
徐养大一口干尽杯中酒,感觉这家客栈的酒酿分外鲜美。他甚至有种淡淡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和周楠赌约谁输了就退出科举。仇恨是我进步的动力,有这么个混蛋东西在,本公子考试的状态分外的好。
不过,这厮就不是个读书人,就算没有这场赌赛,他进得了秋闱考场吗?
且说周楠交完卷之后,坐了马车自回家中。
那头,早有手下提前通知荀芳语说周大人参加考试之后会回家住上一阵。
见到丈夫,荀芳语忙将他迎回屋中,又是上茶,又是剥橘子喂进周楠嘴中,却不提考试的事。
周楠倒是有些沉不住气,笑道:“娘子你就不关心我考得如何吗?”
荀芳语:“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中了如何,不中又如何?周楠还是那个周楠,不增不减,不垢不净。日子,还是那样过。”
自从西山碧云寺之行后,她突然喜欢上了佛学,经常拿着经书一读就是半天。话更少,性格更好。
简直就是佛系女青年一枚。
周楠:“娘子好心态,不过,你不问,我却有些小小的失落。”
荀芳语微笑道:“老爷急着卖关子,显然是考得不错,妾身又何必多此一问。”
周楠哈哈一笑:“观察入微,慧智兰心。不过,你好歹也问上一句,不然我会很失落的。”
荀芳语:“那么,老爷考得怎么样?”
周楠正色:“似乎是过了。”
“什么似乎,过就是过,没过就是没过。”
“那就是过了。”
“恭喜老爷。”
周楠有点小小的失望:“你不真诚啊!”就将今天的考试从头到尾跟荀芳语说了一遍。
荀芳语大奇:“老爷,你进考场的时候,先是被主考官一通训斥,还搜了身。交卷之后,又被训斥,无论怎么看都是要名落孙山,却说必中,甚是奇怪。”
周楠笑而不语,官场上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够知道。若段提学今天对自己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周大人地叫着,那才麻烦。
他对自己不假颜色,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以示他段提学对周楠这个考生非常厌恶。
之所以后来为什么取他,乃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公正严明。
如此,别人也没有什么好好讲。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名次,也不知道段提学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给我头名。
不过,以段老头那狡猾的性子,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思。
和徐养大的比试,我赢定了。
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即便是加试,考试结束之后,段提学也会封闭贡院阅卷,要等到发榜那天才能开门。
就算想私下做工作,也不得其门而入。
那么,就等呗!累了这些天,就好好在家陪陪老婆孩子。
第286章 欲报师恩()
现在是二月初,周楠已经肯定自己过了这次加试,拿到了顺天府乡试入场券。
乡试在八月,距离现在还有半年,倒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在这三天中,周楠去了一趟王世贞那里汇报考试情况,并顺便给恩师告个假,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说实话,考前在他这么的恶补日子过得太苦,给周子木留下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如果这半年都要这么度过,自己估计会疯。
王世贞就问周楠的题目做得如何,老周就提起精神将三篇作文一一背来。
这一背,他彻底震惊了,三篇文章竟是一字不漏。
事后,周楠也是感叹。可见,人脑这种东西就好象是一台功能强大的电脑,存储力惊人。只要多用,就能发现其神奇之处。
这三篇文章周楠有些藏拙,写得都短,堪堪八百字,按说要背下来也简单。
只不过,周楠并没有用心去记,仅仅是写了一遍就记住了。
“这状态真好啊仅仅大半年时间,我就找回了高三下半期的状态,看来这科举也不是太难。”周子木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同时也难免得意洋洋。
他小心地看着王世贞,有种小孩子在大人面前炫耀的感觉。
可惜,王世贞满面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还成。”
这让正要接受表扬并自我表扬的周楠大为失望,转念一想,又立明白过来。过目不忘乃是古代读书人必备的素质,作为一个文科僧,明朝书生从小就开始背诵四书五经、朱子注解、坊间出版的时文集子。可以说是每天都要背诵课文,磨练记忆。
老王这种第一流的精英就不说了,即便是顺天府加试的那一千多个秀才,任意拉个人出来,将一篇文章扔过去。人家看上几眼,也一样倒背如流。
周楠也只是初步具备了大明朝读书人的基本素质罢了,没什么好炫耀的。
王世贞:“你这三篇文章经义上也说透了,词句上也没毛病,过这一关当不在话下,也不枉为师教授一场。”
这算是他第一次夸奖周楠,周大人正要谦虚。
王世贞突然呵斥道:“子木,底子实在太差,作起文章,词句寡淡,读之叫人昏昏欲睡,这纯粹就是不想让人挑出错来。畏手畏脚,有投机取巧的嫌疑,直是可恼。”
训斥完,又道:“不过,懂得藏拙也好。文章辞藻再华丽也无用,将道理说清楚就行。一等文章,当得重、拙、大三字真意。”
周楠听得直想翻白眼,骂我投机取巧的是你,称赞我得重拙大三字要诀要领的也是你。
横竖都是你有理啊!
恩师今日如此威严,请假的事情自然不敢再提。他心中一转,反退为进:“多谢恩师教诲,学生现在的八股文章也算是入了门了,真得趣。今日就住下了,一口气住到秋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成功,便成仁。”
前一阵子为了让自己的学生过秋闱加试这一关,王世贞突击训练了他半月。现在他还赖上自己,想住半年了?
就喝道:“周楠,你身为朝廷命官,执掌一个衙门。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整日呆在为师这里。就算你不在我这里,难道平日就不读书了?”说罢,他语气一缓,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你有读书上进的心,我还是很欣慰的。”
恩师你老人家就不动不动就来个转折,好吗?周楠:“是是是,再说恩师也要忙着搭救师公,学生怎敢叨扰?对了,师公现在如何了?”
听学生问起自己父亲的情形,王世贞眼圈红了:“父亲大人现在还关在昭狱中,过完年总算见着他了。父亲大人一切都好,人也胖了些。只是,过得一阵子就要三法司会审,也不知道会”
周楠心中也是难过,安慰着说:“恩师,师公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的。师公之所以有此磨难,全因为严贼陷害。其实,要想救他,只需扳到严贼,将严党彻底铲除就行。”
王世贞眼泪落下来,哽咽道:“都怪我牵连了父亲,是我不孝啊!”
原来,王世贞父亲王抒之所以下到诏狱,那是因为前年蒙古,俺答进犯潘家口长城,滦河以西,遵化、迁安、蓟州、玉田告急。
这一带属于蓟辽总督的防区,王抒恰好做的就是这个官,事后被追责。
其实,京城处于国防第一线,从明朝立国以来,除了太祖、成祖两朝北方的游牧民族被打得求跪地求饶外,其他各朝都不消停。
基本上是每过上十几年,或者碰到草原闹饥荒,游牧民族就会南下滋扰。
对于这种来去如风的边寇,明朝政府也没有办法,反正是驱除了事,也不会追究地方驻军。若是来一次问责一次,谁还敢带兵?
问题是,王抒就是个例外。
说到底,是王世贞得罪了严党,被人家打击报复了。
事情要回述到嘉靖三十二年,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继盛上疏力劾严嵩“五奸十大罪”,遭诬陷下狱。在狱中备经拷打,终于嘉靖三十四年遇害,年四十。
王世贞和他是好友,在别人避此案惟恐不及之时站出来出钱出力,为杨继盛操办丧事,严嵩父子大恨之,这次就逮着蒙古俺答入侵的机会把王抒朝死里整。
王世贞叹息一声:“严党势大,要彻底铲除谈何容易?”
周楠:“事在人为,学生愿助一臂之力。”
王世贞勉强一笑:“痴儿,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行人,功名要紧,好好读书。为我的家事,为师自己会处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从王世贞家里出来,周楠有点不服气,老师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啊!其实,按照真实历史记载,严党再过得几个月就会倒台。这可是嘉靖朝末期前所未有的政坛大地震,涉及到大量的人事变动和官员们的生死浮沉。
如果我借这股东风,未必不能弄些好处。
啊,不好!
周楠想到这里,脸色却是一变。按照真实历史记载,过完年不几日,王抒就会被判斩立决。也就是说,在严党彻底倒台之前,他先要被害。
这王师公真是命苦啊,二万五千里长征都走到瓦窑堡了,却牺牲在战场上。
不行,我得救他一命,报答师恩。
第287章 出榜了()
周楠穿越到明朝之后,一直在底层打滚。别人见他,要么是畏惧他的官职和手段曲意讨好,要么就是恨他入骨。
只有王世贞是拿他当心爱的晚辈看待,并细心调教。
有他的教授,即便周楠现在一无所有,也有信心靠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八股文章拿个秀才功名。
有了一手时文经义打底,他也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气。
师恩重如山,在内心中,周楠拿他当自己的父亲看待。
老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袖手旁观,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