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正忙碌的兵卒都是一脸的震摄。
李高得意洋洋地看着周楠:“周大人,外面冷,保重身子。”你老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周楠气得双手微颤,回屋之中好半天在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对旁边的郭副使说:“老郭,李高这是给本大人玩了一出细柳营啊!”
姓李的刚到军器局不过两日,就迫不及待地抢班夺权。
军器局正副两位大使的权力争夺战,第一阵,周行人小败,念头相当地不通达。
所谓细柳营说的是西汉汉文帝时的一个典故。
说的是,汉文帝时期,匈奴入侵中国。汉朝组织军队抵抗侵略,由周亚夫为大将军,驻军细柳。
文帝亲自去军营慰劳军队。到了霸上和棘门的军营,驱驰而入。来到细柳军营,只见官兵都披戴盔甲,手持锋利的兵器,开弓搭箭,弓拉满月,戒备森严。
皇帝的先行卫队到了营前,不准进入。先行的卫队说:“皇上将要驾到。”镇守军营的将官回答:“将军有令:军中只听从将军的命令,不听从天子的命令。”
过了不久,皇帝驾到,也不让入军营。
于是文帝就派使者拿符节进营:“朕要进营慰劳军队。”周亚夫这才传令打开军营大门。
由此可见周亚夫治军之严,将士们眼睛里只有军令,而没有皇帝。
李高一到军器局就搞了这么一出,他用严刑峻法约束士卒,又通常长时间枯燥乏味的训练和劳役,让兵丁养成听命行事的条件反射。如此一来,人人都怕他李副使,再没有人拿周行人当回事了。
都是读书人,细柳营的典故郭副使自然知道。不觉傻了眼:“行人,这事可怎么办?”人家是王府的亲戚,又管着一百多令行禁止的士卒,真和周大老爷斗起来,赢面不小。
“怕什么,会有法子的,休要乱了方寸。”周楠哼了一声。
第246章 权力争夺战第二波()
打扫了一上午卫生,下午李高又将队伍拉出去。
原来,李副使接了个活儿,帮工部一个什么工程疏浚河道,把士卒们累得半死。期间,又用军法治了好几个兵丁,树立了极高威望。
这李高,简直是拿士卒当家丁使,连这样的小钱也赚,真是肆无忌惮啊!
到申时的时候,钱巡检急了眼,又派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的态度有些不好了,埋怨周行人说话不算话,我家老爷这次可被你害苦了,退钱退钱。
事情没有办成,作为中间人的老郭大觉没脸,就要去取银子。
周楠悠悠道:“退钱这方面,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钱的。本官是真心想交钱巡检这个朋友,看到他就好象看到弟兄一样,感觉比看到亲弟兄还亲热,我超想和他交个朋友。”
见来人要发作,周楠道:“回去跟你家主人说,晚间人犯一定给他凑够,误不了钱巡检的事。”
那人面容一喜:“好,那小的这就去回我家巡检老爷,这可是天大喜讯啊!”
等到来人告辞,郭书办问:“行人,仓促之间,你又从哪里去凑那么多犯人?”
周楠:“钱巡检也是笨,捉不到犯人,雇些人凑数不可以吗?反正这事只要瞒住上头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以,本地百姓可是良善,一旦进了县衙的班房,留了案底,子子孙孙可都是要背上坏名声的。”老郭连连摇头:“别人又不傻,怎么肯?”
明朝和现代社会一样,户籍制度非常完善。所有人口都要登记进户口黄册,一旦有事,翻开一查,你这人做过什么,甚至祖宗几代干过什么都一清二楚。若是留有案底,不但你自己,就连子孙在在政治上都要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比如参加科举考试报名的时候,你上面三代都不能有罪案在身。
周楠悠然道:“如果是贱户呢?咱们军器局就有不少啊,让他们到钱巡检那里住一晚上落个案也不打紧。至于罪名嘛,就拿前天他们和房山来的夫子斗殴,滋扰地方来定。”
“啊,这样可以的,大老爷高明,卑职怎么就想不到一点。”郭副使恍然大悟。
原来,明朝实行编户制度,百姓根据所从事的职业不同编制,子子孙孙不得变更。
大体来说,分为士、农、工、商四类。再下面还有次一等的军户和匠户。
再下一等就是乐户、海户、娼妓、优伶,这些人都是贱民。
军器局的工人入的是匠户籍,至于兵丁则属于衙役胥吏。这些人地位比贱民也只好一点,却高不到什么地方去,子孙也没有资格科举、做官。
叫他们落个案子,到巡检司走上一遭无所谓啦。
“属下这就去军器制造那边点二十个人送到钱巡检那里去住一天一夜。”郭副使兴奋地搓着手。
周楠:“别急啊,我先问问李高手下那几个什长,问他们愿不愿意去。”
郭副使:“可能吗?”
周楠淡淡笑道:“试试也无妨,本老爷自有定计。”
果然如老郭所预料的那样,等到周楠将那十个什长叫过来,说了这事之后。几人面面相觑,小心地说:“大老爷,此事关系重大,要不你同李副使说一声。”
郭副使拍案骂道:“也就是叫你们抽二十个人应下急,至于这样吗?这衙门里,究竟谁才是大事。”
众人连连作揖,一脸惶恐,只是不肯。
此事正在周楠的预料之中,笑了笑:“罢了,本官也不为难你们,下去吧!”
郭副使凶狠地补了一句:“可想好了,别后悔。不要忘记了,这衙门究竟是谁在当家。”
周楠一口气召集了十个什长说话动静不小,如何瞒得过李高。
听到手下密报,李高得意地大笑:“黄口小儿,跟本官斗,也不看看劳资是谁。我爸是李伟,我姐是王妃。”
他又打听道,当夜周楠也没个奈何,从军器制造那边点了十来个人送到钱巡检那里去,总算将此事应付了过去。
得了这十来个人,钱巡检总算对付了这次岁考。
对于钱巡检的事,李高也不关心,也没想过要去举报。老钱死活和他没有一文钱关系,再说这种瞒上应付差事的事情乃是官场潜规则,去揭盖那就是坏了规矩,这个恶人当得也没有任何必要。
李高这次来军器局只针对周楠,只想夺权。
这一天,李高又狠狠地操练了一日手下士卒,感觉大家已经被自己操得麻木。他毫不怀疑在这么训上十天半月,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手下会毫不犹豫地将周楠揍成猪头。
又过了一日,李高大清早就就点齐人马,训完话。厉声喝道:“众儿郎听着,军器营造所那边物料乱堆乱放,简直就是垃圾堆。你等立即带上簸箕、扫帚、铲子,过去清扫整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何况军器营造所乎?”
队伍已经做到不折不扣地听命行事,火候已经到了,现在也是将手伸到营造那块的时候了。
只要今天起了头,今后就可以随时跑过去打扫卫生,进而整顿内务,再进一步插手兵器制造。
嘿嘿,本老爷现在负责兵丁和地方治安,再将营造那边捏在手中,就是彻底将姓周的混蛋给架空了。
惹我李家,真是不识相。
李高今天使的就是假道灭虢之计。
命令刚一下,兵丁们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触电般地行动,反顿了顿。
李高大怒:“还反了你们来,你,来人,打他二十棍!”他胡乱地指了一个看不顺眼的兵丁,就要杀鸡给猴子看。
正在这个时候,周楠捧着泡枸杞的杯子做油腻中年人状,迈着不丁不八步走过来,咳嗽一声:“大冷天的,去营造那边添什么乱。整顿内务的事,匠户们自己就能做了。你们跑过去,要他们做甚。这几日大家操演辛苦了,放假一日。”
“郭副使,提前预支半月的工食,让大伙儿回家看看老父老娘尽尽孝道,都散了吧!”
众兵丁大喜,同声喊:“多谢大老爷!”再不理睬李高,同时散开,去帐房领钱。
李高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手头虽然有兵丁,可财政大权却捏在周楠手头。
钱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失误了,我应该一到就先抢财政权的。”李高心中闪过这句话。
周楠看到满面气恼的样子,心中得意:李兄,军器局权力争夺战第二波,你输了。别忙,第三波马上就来,别人报仇不隔夜,咱老周报仇只隔一夜。
第247章 第三波马上到()
衙门里的衙役兵丁是李高赖以立足的根本,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在军器局也呆不下去,他就急眼了。
李高从来没有在机关衙门呆过,根本就不明白底层人士的心思,眼前的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以前仗着王府的势骄纵惯了,加上又心胸狭窄,如何受得了这种气。
顿时热血上头,一把扭住身边那个正要去领钱的衙役,骂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站住,给劳资站住!”
说罢,就一记耳光抽去,正打中那人的眼睛。
人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衙役哎哟一声,捂着脸蹲了下去。
李高还不肯罢休,抢过一根棍子就夹头夹脑地猛抽,只打得那人在地上滚个不停。
“什么叫吃里扒外,我与李副使一正一副,同衙为官,究竟谁是内,谁是外?”李家人行事卤莽冲动周楠是见识过的,眼前的一切早在预料中。他见火候已到,给早已经安排好的人递过去一个眼色,大喝:“住手,李高,你要反了吗,给本大人住手!”
突然间,有人悲叫一声:“老二兄弟,你怎么了,怎么被打成这样,你又做错了什么?”
话音落下,有个大个子兵丁冲上来,一把抢过李高手中的棍子,顺手将李大人拖了个趔趄。破口骂道:“姓李的,你好威风好杀气。自从你一到衙门就对咱们喊打喊杀的,视我等如奴仆。你算什么东西,蓟辽总督,还是总兵、参将?”
以下犯上,好大胆子,这是疯了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高吃他推了一记,暴跳如雷,大声吼道:“来人,把这狗东西给了捆了。”
周楠插嘴:“休要造次,李大人,你要体恤士卒。都是妈生爹养,如何能够乱打人,再说他也没什么错。”
李高红着眼怒啸:“对上司动手,目无尊长,也叫没错?”
两个兵丁迟疑地走过来,大个子一脚一个将他们踢开,厉声骂道:“滚开,你们两个混蛋,平日间一口一个兄弟喊得亲热,今日却帮着别人来捆劳资。姓李的狗官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平日里天天被操得半死,动辄打骂,他是你们的爹啊?劳资今天大不了不当这个衙役,被派到军器营造那边做工,左右也有酒肉吃,有婊子玩,总好过给姓李的当灰孙子。”
说罢,扑通一声跪在周楠身前大声道:“周大老爷,小人愿意去军器营造那边干活。”
说罢,又昂首对众人喊道:“不想做李高孙子的就跟我去投靠郭副使。怎么,没胆子,周行人自然会为我等做主。”
听他这么说,大家心中都是一动,想起周楠这边的好处,又记起李高的凶残,就有人乱糟糟地跪在周楠面前:“我等愿意去军器营造那边。”
“就是,在李高这里除了干活,就是挨打,咱们不干了。”
“我等再不受姓李的气了。”
“姓李的,不许打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家别怕,这衙门是周大老爷说了算,还轮不到他李高。”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亮,顿时,呼啦啦整齐一地人,所有衙役兵丁看李高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怒火。
兵变,军惊,营啸?
李高终于畏惧了,他知道一个不好自己说不定就会被愤怒的士卒撕成碎片。
法不责众,自己被被大伙儿一顿暴锤,即便报到上头去又能如何,难不成将这一百人马都杀了。他李高也免不了被上司斥责胡作为乱作为,激起群体事件,不堪大用,这官儿可就当到头了。
李高本是个纨绔子弟,什么时候遇到过如此危险,顿时惊得面容煞白,身子颤个不停。
老郭忙走到他身边,道:“李大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局面已不可控制,还是快走吧!”
“是是是快走,快走”李高惊叫一声一跃而出,闪电般地逃回判事厅,砰一声将大门关上。
众士卒发出一阵轰笑。
周楠心中大乐,学着李高的语气,朗声道:“众儿郎听着,你们以后就去军器营造那边听郭副使管辖好了。不过,那边自有匠人,干活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们。依旧如常,负责地方治安,缉私、捕盗、捉逃。今日休假一日,预支了工食银子回家去吧!”
“是,多谢大老爷。”众人起身,领了半月工资喜滋滋地散了。
就这样,这一百号人马顺利地成为老郭的部下,周楠彻底控制了整个军器局,也彻底将李高变成了摆设。
后衙中,老郭朝周楠竖起了拇指:“大老爷高明,轻易将将李大人的权柄剥夺了。现在李高那厮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就是个摆设。他如今又犯了众怒,将来这日子只怕难过了。行人心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属下佩服,佩服啊!”
周楠心中得意:“我也是从衙役出身的,下面人的心思最是清楚。你要想人心归附,既要有雷霆手段,又得怀菩萨心肠。所谓打一棍子给个枣,如此别人才会畏威怀德。姓李的一味在衙役兵丁那里逞威,遇到事抬手就打,又不给任何好处。别人又不是受虐狂,谁肯服气?对比之下,跟着本大人的却是吃香喝辣,美气得紧。世上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老郭笑道:“确实,换我老郭是衙役,也不尿李高那一壶。不过,前天夜里巡检司钱巡检班房里发生的事得想办法封口,不然传出去,须是一场风波。”
周楠听他这么说,心中不觉气恼,骂道:“送去老钱那里的十几个匠户直娘贼都是饿狼,竟将女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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